



听完船长的讲述,我感觉肺里像塞了几坨铅块,坠得几乎喘不过气。也许是心理作用,肝脏也像被切了一刀似的,生疼。
不过,我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你们中国有句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船长摇了摇头,继续说,“李准出山时,还得知了一个秘密:只要他每十三年吃一块九尾狐的肝,不仅可以长生不死,还能提升家族的运格,让家族世代享受荣华富贵。可村里的人,要么生老病死,要么渐渐搬出渔村、与人通婚,九尾狐的血脉越来越稀薄。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娶村里女子的原因——总有某一代的后辈,会完全继承九尾狐的血脉,成为他延续生命、保住家族运势的‘祭品’。”
这一年多,我认识了太多人,经历了太多事,也见到了太多黑暗,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心塞。
生命、财富,真的能让一个人变态到吃人的程度吗?
九尾狐经历那么多磨难,只为了变成人,这种付出真的值得吗?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个传说,可这个传说为什么和船上的种种异常都能联系起来?更别说隔壁还真有一个正在吃人的“人”!
我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从发现隔壁吃人,到船长出现,再到自己“狐变”,我似乎平静得有些反常。按我平时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难道?!
“隔壁有个人在吃人,对不对?”船长抬起右手放到嘴边,“咬破中指。”
我举起毛茸茸的狐爪,瞅了半天,苦着脸问:“只有四根狐狸爪子,哪根是中指啊?”
“第二根。”船长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可下一秒,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我无比熟悉的腔调,“南瓜你丫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月饼?”我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你……你……”
“你咬还是不咬?”月饼伸了个懒腰,“讲了大半天,累死我了。”
我心一横,“咯噔”一口咬下去,疼得眼泪差点掉出来。眼前一花,坐在我面前的哪里还是什么狐狸——月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在船上无聊拿我穷开心是吧?”我疼得直甩手指头,“别不是跟去日本的船上一样,得经过什么考验才能去韩国?难不成月野和黑羽就在隔壁猫着?”
“南瓜,我确定了一件事,”月饼很认真地点了根烟,扬了扬眉毛,“你的脑子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构造。”
“他妈的要是正常人,早就被吓死了!”我抢过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是‘阴墓镇尸’格局产生的幻术,盗墓贼在这种风水布置的古墓里,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月饼吐了个烟圈,用手指把烟圈弹散,“咬破中指能让人灵台清明,自然就能破除幻术。不过,我刚才讲的九尾狐传说,是昨天晚上船长真的跟我说的。”
“到底怎么回事?”
“昨儿半夜我醒了,看见医护间趴着一只穿医护服的狐狸,你也变成了一只狐狸,当时把我吓得不轻。”月饼顿了顿,想起那场景,语气还带着点后怕。
我脑补了一下两个“狐狸”躺在医护室的画面,确实够惊悚。
“不过我显然比你聪明,很快就破了幻术,然后就溜出去想看看究竟。”月饼指了指天花板,“结果就发现了这艘船的‘阴墓镇尸’格局。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一艘游轮为什么要布置成这样?难道有人像明朝风水大师汪藏海似的,给自己造了个船墓?”
“就算是船墓,也不用大老远从韩国开到印度洋下葬吧!何况船上还有这么多学生?”我觉得这事儿透着股荒唐——韩国人总不至于吃饱了撑的,搞这么大动静。
话刚说完,我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殉葬!
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许多传统文化和风俗,反而在韩国得到了延续;也难怪韩国文学界的一些学者,会把围棋、四大发明甚至孔子,都归为他们的历史遗产。
可也正因为如此,中国传统文化里的许多陋习,也被韩国原封不动地继承了——殉葬就是其中之一。
史料记载,高丽王朝的第一个皇帝王建驾崩后,居然把后宫所有女人都赶进了白头山,还用万斤巨石封了墓门。附近的山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山里传出凄惨的女人哭声。白头山本是一座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高山,可从那天起,就日夜下雪。老人们说,那些雪花,是冤死在坟墓里的女人们的怨气化成的。
自此之后,韩国的采参客、猎人上山时,都会在脚上系红绳,保佑自己不会“鬼打脚”迷路饿死——这种风俗一直保留到现在。直到如今,八字轻的游客去白头山旅游,偶尔还会在夜晚听到女人的哀号声。
难道这艘船,就是一座巨大的“船墓”?那个什么“JK 娱乐公司”死了重要的人,就找了个“选拔明星”的借口,让这些学生(也就是所谓的“童男童女”)来殉葬?
“我昨天就想到了这点,本来想趁黑去主墓室看看,结果碰上了巡船的船长。”月饼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古怪,“他看到我,居然吓得差点跳海。”
我心说:换我是船长,大半夜在甲板上看到一只“人狐”,估计直接就一猛子扎海里了。突然,我心里一动:“月饼,船墓造成的幻觉,肯定不会只对咱俩起作用啊!船上的人早该发现不对劲了,可为什么他们都跟没事人一样?”
“南瓜,我问你个问题:如果咱们两个正常人,到了全是疯子的村子里,他们会觉得我们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我心里一寒——在那些疯子眼里,他们自己是正常人,我们才是“疯子”。
我瞬间明白了月饼的意思:当船上所有人晚上都产生幻觉时,他们看到的“彼此”不管是人是狐,都会觉得是正常的;唯有破了幻觉的我们俩,在他们眼里才是“不正常”的,是“妖怪”。
“昨天晚上,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月饼叹了口气,又点了根烟,“我们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谁能确定,我们眼前的东西就是真的?或许在商场买东西时,结账的收银员其实是‘鬼’,收下的钱是你的‘供奉’;晚上在烧烤摊撸串时,坐在旁边的‘人’,其实根本不是人?”
“在那一刻,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全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变的。”月饼揉着太阳穴,神情有些暗淡,“不过我后来帮船长破了幻觉——你能想象吗?当他看到其他船员、学生全是狐狸时,那表情有多惊悚。”
我全身发冷,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倒不是在想船长的表情有多惊悚,而是我突然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月饼后面说的事情,我因为脑子太乱,听得断断续续。大意是,他把这艘船的“阴墓镇尸”风水格局,跟船长详细讲了一遍。本以为船长会很震惊,可没想到对方反而很冷静,还反过来给月饼讲了那个源自他们故乡的九尾狐传说——也就是刚才月饼讲给我听的那个故事。
船长用家族荣誉保证,这艘船是“JK 娱乐公司”委托排名世界第一的“韩国现代重工”制造的,已经航行了十七万海里,从来没出过问题。韩国的株式会社大多是世代相传的家族企业,他本人也是“JK 娱乐公司”的家族成员。作为一船之长,他的职责就是保护船上所有人的安全;而且家族近期并没有人去世,所谓的“殉葬”纯属无稽之谈。
可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他看出月饼懂些门道,就委托月饼帮忙调查这件事。月饼外冷内热的性子,自然不会推托。
一开始,月饼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他怕我闲得没事四处溜达,万一遇到几只“人狐”,“吓傻事小,吓死事大”。所以他才伪装成船长,把“九尾狐传说”讲了一遍,想先试探试探我的反应。
我心里异常郁闷:好歹我也是南下泰国、东渡日本、西去印度的人,区区几只狐狸就能把我吓死?
我吮着还在出血的中指,嘴里满是咸腥味道,含含糊糊地说:“月饼,我觉得吧,你丫越来越不地道。你不就是觉得事情太诡异,怕我出事,想自己扛着吗?我跟你说,你要是真挂了,起码也得先把你的银行卡密码、房产地契留给我,回国我也好当个土豪啊!”
“哦,我早看过你的命格了——有命消灾,无福享受。估计真留给你,我也能含笑九泉了,因为南少侠没几天就能下来陪我喝酒了。”月饼一句话,把我堵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脸通红。他起身活动着肩膀:“走吧,降妖除魔去。”
“去哪?”我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肯定是去第二层的主墓。
“隔壁!”月饼敲了敲舱板,“你还真是没有位置感。隔壁是‘阴墓镇尸’的侧墓,也是整个风水格局的‘墓眼’。”
想起隔壁那恐怖恶心的场景,我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只是幻觉!
月饼推开门,走廊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地面,头部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上。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那真的只是幻觉吗?
异闻:
“韩国十大神秘事件”之一:2003年,韩国超级游轮“时代号”由群山港出海,第三天突然紧急返航,对外公布的原因是“游轮故障”。但媒体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疑点:如果真是游轮故障,应该立刻到最近的木浦港停靠,申请救援维修;可“时代号”却沿着原海路返回,靠岸当天,群山港还被全面封锁。七天后,船长李准基引咎辞职。媒体或明或暗地对船员、乘客进行了刨根问底的采访,可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拒绝接受采访。
这就是著名的“韩国十大神秘事件”之“时代游轮返航之谜”。
2013年,李准基因肝癌死于家中。家人整理遗物时,在书桌的秘密夹层里,发现了一本航海日志。日志的尾页,是一张铅笔素描:一只长了九条尾巴、类似狐狸的动物站在甲板上,面朝大海。
素描的右下角,标注着日期——17/07/2003。
日期后面,还写着一句奇怪的话——“내가뭘?”(韩语: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