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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随州刺史:普六茹坚初出茅庐

接受虎牢降军的任务,交给了普六茹忠和达奚武。

大司寇达奚武,是北周内阁最后一人。这一次去虎牢受降,达奚武是领导,普六茹忠只是副手而已。他们带着五千骑兵,从小路奔驰五百里,派出三拨使者联系司马消难,不料都没有联络上。

在距离虎牢还有三十里的地方,达奚武犹豫了:“会不会前方有变化?稳妥起见,还是退回国境比较好。”

按理说一把手发话了,副手就该乖乖顺从。没想到身为副手的普六茹忠,却跟达奚武说了六个字:“有进死,无退生。”

这六个字,立马把老前辈达奚武给难住了:臭小子啊,听你的意思,我要后退,那就是贪生怕死不成?普六茹忠当然也看出老前辈的难处,他提出了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那就是冒险的事让身为晚辈的他来做,达奚武只需在后面坐享其成即可。

于是,普六茹忠选了一千骑兵,以最快速度赶到虎牢城下。

虎牢号称天下绝险之地,地形是极为高耸陡峭的绝壁,普六茹忠带兵到达之后,只听见一阵阵巡夜人敲木梆的声音。

普六茹忠下令,先不做事,默默等待。

达奚武不放心,居然又追赶过来,把这一千人中属于他的几百名骑兵全部拉走了。现场只剩下普六茹忠的本部骑兵,普六茹忠带着这几百人守在这里,城门一开就冲进了虎牢城,然后派人飞报达奚武过来受降。

此时又出了状况,虎牢东城有大概两三千的守军,拒不归顺,燃起烽火,召唤附近的齐军过来支援。达奚武一看到火,便慌了,忙着抢东西,让司马消难带着他的人先走,普六茹忠率三千骑兵在最后充当殿后军。

敌方援军很快赶到,普六茹忠已经到了洛水南岸,面对敌军,他却一点都不着急,笃定地让士兵解下马鞍休息,拿出野战军粮大吃大喝。

普六茹忠怎么就料定北齐援军不会渡河攻击呢?他的逻辑是:我们是断后的,敌人只要一过河,必须和敌人拼命。北齐将领一定也懂这个逻辑,所以他们不会追那么紧。当兵混口饭吃,何必把人逼上绝路,对吧?

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道理,但万一遇上一个脑袋没那么多想法的北齐将领呢?好在结果正如普六茹忠所料,敌人只是完成任务而已,直到普六茹忠的部队吃完军粮,对方还在对岸装腔作势,就是不过来。

好吧,你不过来,我过去和你打好不好?普六茹忠集结一支精锐骑兵冲过河流发起攻击,对方反而退了,于是普六茹忠慢慢地带着部队,不慌不忙地返回本国。

这一表现,震惊了老前辈达奚武。“达奚武自谓天下健儿,今日服矣!”回到长安,普六茹忠再得一个头衔“柱国大将军”,第二年(559)受封为食邑一万户的随国公(随国便是日后隋朝的名称由来),加送竟陵县食邑一千户,合计一万一千户。古人梦寐以求成为万户侯,此时普六茹忠已经是超过一万户的公爵了。

虽说军功来自战场,但是普六茹忠真的仅仅是因为功劳就得到这么多封赏吗?事实上并非如此。这段时期,宇文护正不得不摆出一副“上表归政,让周王始亲万机”的姿态,虽然依旧大权在握,但是形势出现了变化,宇文护需要更多的帮手,来协助自己把控局面。对于普六茹忠,宇文护希望引为己用。因此,他得给些实惠来示好。

这时候北周的权力关系很是复杂。当时的权力排行榜是:

太师兼大冢宰宇文护排名第一;

大司徒侯莫陈崇排名第二;

大司马贺兰祥(领兵出征中)排名第三;

大宗伯达奚武排名第四;

大司寇豆卢宁排名第五;

大司空宇文邕排名第六。

请注意这份名单中最后一人。

大司空宇文邕,是宇文泰的第四个儿子。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是此时的皇帝,次子宇文震与第三子宇文觉都已死。假如宇文毓有所不测,宇文邕就是理所当然的顺位继承人。宇文邕能做大司空,说明宇文护很看好他的政治价值,意在拉拢。

宇文护押宝自然不会只押一个,宇文宪是宇文泰的第五个儿子,宇文护在此时决心让他去做益州总管,这也是示好的举动。宇文邕和宇文宪,是宇文护在权力场上给自己留下的两枚棋子。

宇文护这么做,直接原因在于新的天子。新君宇文毓毕竟二十多岁了,不太好糊弄。北周武成元年(559),宇文毓把原来的“天王”头衔摘除不用,要模仿汉家天子称皇帝。而且,他还显示出勤政明君的派头,带头提倡节俭,不用丝绸锦绣雕刻之物,宣称要反贪,努力清明吏治。甚至,他还召集公卿以下有文学修养者八十余人,在麟趾殿校刊经史。他本人很喜欢看书,还特别喜欢写文章,甚至有多达十卷的文章流传于世。

这些作为,其实谈不上对宇文护有多大威胁,却让他不舒服。毕竟,一个年长的皇帝,还很勤政,爱读书,怎么都不可能一直做个可以随便拿捏的傀儡皇帝。岁月长久,必然会有一些臣子站到他的旗下,到时候宇文护能怎么办?

宇文护的决定是,与其日后麻烦,不如早点下手。

问题是怎么下手呢?膳部,也就是御膳房,是最佳的突破口。皇帝不可能不吃食物,所以只需在食物中置入毒药,宇文毓就无法逃脱。宇文护就是这么办的。

宇文毓果然中了招。武成二年(560)四月庚子日,宇文毓健康状况急转直下,预感到自己快不行了。他无法断定是身体本身的原因还是其他异常原因所致,反正已无力回天,唯一的对策就是赶紧口述一份遗诏:

“传位于四弟鲁国公宇文邕。”

这样一来,本来在宇文护内阁中排名最后一席的大司空宇文邕,一夜之间成了这个国家的皇帝。

宇文邕不是一个小朋友,即位时他已经十七岁,基本上已是成年人了。可是这个青年,在宇文泰诸多儿子兄弟中素来以沉默寡言著称。

沉默寡言,在中国这个人际社会,其实是很吃亏的,这意味着在拉拢人脉这个方面天然就失分很大,即便是皇帝,不会拉拢人脉,也意味着权力是悬空的、没有着落的。

宇文邕一登上皇位,就对堂哥宇文护表示:小弟如今虽然是天子,但是哥哥你也知道,我不爱说话也不愿交际,朝堂之上那么多事,大臣吵得纷纷扰扰,这样吧,哥哥你能者多劳,这些事就多担待一些吧!

宇文护自然要谦让,一番表演后,他也就高兴地说:“好吧,那就先这样。”

561年,北周境内启用了一个新的年号,那就是保定,意为“保全国家繁荣安定”。大冢宰宇文护又多了一个头衔,叫作“都督中外诸军事”。啥意思?就是全国里里外外所有的军队,都听他的号令。

不仅如此,皇帝宇文邕还下诏,命令五府都要把国家事务汇总到天官那里,不论大事小事,都由天官做出裁断之后再报告给皇帝听。

天官,也就是后来的吏部,是宇文护直接掌管的部门。汇总到天官,就等于汇总到宇文护手里。五府,对应后来的户、礼、兵、刑、工五部尚书。在北周,对应的是大司徒、大宗伯、大司马、大司寇、大司空五个职位。

以往,上面这些官员,至少从理论上讲都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但是现在全归宇文护管了。

这岂不是等于宇文护成了“二皇帝”?

甚至还有人建议,当年西周之际,因为周公德高望重,天子允许鲁国建立文王之庙。如今宇文护的功劳可比周公,应当沿用鲁国之礼。

宇文护说这样不妥,皇帝宇文邕却立马拍板:别的事朕可以不说话,这事朕一定要给你做主。他立即颁布诏书,在同州(今陕西大荔)晋国公府邸建立德皇帝宇文肱的别庙,让宇文护祭祀。宇文肱是宇文邕和宇文护共同的爷爷。

宇文邕这么上道,宇文护颇感欣慰。

普六茹忠此时已受封为随国公,享受“食邑一万户”的待遇,还特别加了“竟陵县食邑一千户”,算是一份加薪。至于官职,他担任的是御正中大夫。

这个职位正是宇文护的属官,之前告黑状的薛善做的就是这工作啊!这等于说,宇文护把普六茹忠提拔到了自己身边。

他有什么目的呢?

很简单,第一是仔细观察,看普六茹忠是个什么成色,有没有重点培养的价值。第二是显示恩德:要拉拢你了,你心里有点数没有?

普六茹忠的儿子普六茹坚,得到的好处也不少,他被提拔为右小宫伯,还封了一个爵位“大兴郡公”。大兴郡,在今天陕西的定边县。

到武成二年(560),或许是因为心情好,宇文护突然又想起了普六茹父子,觉得不如再抬举他们一步。这一年,他将普六茹坚提拔为小宫伯,又让他出去担任一个地方实职——随州刺史,意思就是让他出去锻炼一下,回来再提拔。

随州在哪里呢?

在武汉的北边、襄阳的东边,是先秦诸侯国随国的所在地。其实后来杨坚建立隋朝,这个隋朝的隋,本字也就是随,只不过杨坚觉得随字有个走字底,不太吉利,所以才改成了隋。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史书记载了一件诡异的事情,说当时普六茹坚路过襄州,北周在此设有襄州总管府,是随州的上级单位,于是,普六茹坚去拜谒自己的顶头上司襄州总管宇文直。宇文直是皇帝的弟弟,爵封卫国公,是跟随宇文护很紧的人物。他对普六茹坚很冷淡。

这恐怕是一种猜疑,逻辑是这样的:宇文护是失败的权臣,普六茹坚不能跟失败的权臣混在一起,所以普六茹坚跟宇文护集团一定不是同路人。既然不是同路人,就一定会互相排挤。

但事实上,权势的运作,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逻辑。至少在这个时候,宇文护对普六茹家是拉拢的。既然要拉拢,他的党羽宇文直就不可能对普六茹坚不友好。

要知道,普六茹坚的父亲此时可是宇文护的属官。排斥之说,从何说起?

当然,宇文直以亲王之贵,也不方便和普六茹坚走得太近,实际上的笼络工作,是派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做的。此人叫庞晃,曾带兵进攻南朝,结果因为孤军深入战败,成了对方的俘虏,数年之后,才由宇文直派人以八百匹绵绢的赎身价把他赎回。此后他就跟着宇文直。通过庞晃这个媒介,普六茹坚实际上成了宇文直的下线,也就是宇文护庞大集团的一分子。

至于史书上说普六茹坚如何抗拒宇文护的拉拢,那恐怕只是故事而已,只因宇文护最终成了失败者,而普六茹坚这样发光发亮的角色,不能站在失败者那一边。

甚至,当普六茹坚离任回京之际,庞晃去见他,还给这个青年才俊相了一次面:“公相貌非常,名在图箓。九五之日,幸愿不忘。”

意思是:你的样貌非常特别,名字对应神秘预言书,将来一定会有“九五”的红运,希望那时候你不要忘了我。

什么是九五呢?当然不是一九九五,而是《易经》里说的那句话:“九五,飞龙在天。”古人算卦看卦,五指的是上卦中间的位置,象征既中且正,阳气极盛。而龙对应的是帝位,所以后人拿“九五”来指代皇帝。

这时候的普六茹坚只不过二十出头,庞晃就能成功预见他的未来(四十岁当上皇帝),这是什么逻辑?难道真是未卜先知?

其实很可能是普六茹坚称帝以后,朝廷想要制造“普六茹坚是老天爷预定好的皇帝”这样的舆论,于是让庞晃这样的人提前“穿越”到某个特定年代说一些特定的吉祥话。至于真假,反正是两个人私底下的话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此而已。

据说,当时有一只倒霉的公鸡在庭院里鸣叫。为什么说这只公鸡倒霉呢?因为普六茹坚让庞晃射那只公鸡,如果射中,就代表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有赏!结果庞晃一箭射中公鸡,普六茹坚大笑:

“这就是天意!”

奖品是两个贴身丫鬟,普六茹坚将她们送给庞晃。

之后呢?回到长安,普六茹坚就进入了一种隐居状态。公开的理由,是“在其母身边侍疾三年,昼夜不离左右,都称他纯孝”。后来朝廷认定的理由,是“宇文护执政,尤忌高祖,屡将害焉”。

后面这一条,可信度并不高,因为普六茹坚这个时候,只不过是一个老爹当官的官宦家庭青年而已,他有什么能力引起北周当家人宇文护的忌惮?而且宇文护这忌惮竟引而不发,好几次要害他,居然还害不成。

史书说,普六茹坚没事,是因为大将军侯伏、侯寿等人保护他。问题是,侯伏、侯寿有什么能耐抗拒宇文护?

真相恐怕是,宇文护此时还在试图拉拢普六茹家,拉拢普六茹坚和他的父亲普六茹忠。 ewWlIg/M/A8O9RtMDedFDXNhqZaOTvbExDhlAgcimfnQ8zXQ+UdMCsjxSigQOl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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