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精英学院分精英部和艺术部,精英部学生大多是被各大实验室、研究所预定了的,林孽就是其中之一。
他已经这么优秀了,他们班主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是班主任带过最浑的学生。
还没开春,他就因打架被处分了几次。
班主任为了对得起“优秀教师”这个头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他身上费了太多心思。
所幸辛苦有回报,这回阶段考,林孽又拿了不错的成绩。
阶段考完了放假,钟成蹊在校门口等他:“德莱文走起?”
林孽:“不去。”
钟成蹊:“打球?”
林孽不说话了,拒绝得明显。
钟成蹊:“那晚上去蹦迪吧?我上回跟你说那哥们给了我个套餐,六百八的卡,管够。”
正说着,走过来两个女生,披散着头发,脚上穿着名牌球鞋,其中一个女生问林孽:“林孽,晚上去唱歌吗?”
钟成蹊替他说:“不去。”
那女生瞥了钟成蹊一眼:“问你了吗?”
钟成蹊:“我也不去。”
钟成蹊和两个女生就闹起来了,你一句我一句,逗着乐。
林孽回到家,他姥姥在打麻将,跟街坊打二十块钱的,嘴里骂骂咧咧地怪牌烂。看见林孽回来,她头都没抬一下:“厨房有晌午的剩饭,你自己热。”
林孽没搭这话,问她:“房钥匙呢?”
姥姥这才瞅了他一眼:“干什么?”
林孽:“有人要租房。”
姥姥就从花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多少钱租?”
林孽:“两千六一个月。”
姥姥不乐意了:“学区房两千六?这是没睡醒就出来租房了?”
桌上的牌友搭话:“两千六可以了,咱们禄安市一个三线城市,基本上都是万把来块钱租一年,两千六一个月,合一年三万多呢。可不少了。”
姥姥翻了个白眼:“你说的那是什么破房?回迁的。我们家那是商品房。”
牌友吃瘪,不吭声了。
林孽也早拿钥匙出门了。
姥姥有个畜牧场,面积不小,就在市区边上。后来开发,拆迁办给他们家报了个数字——两百万元,外加补四百多平方米的回迁房。
姥姥六十岁了,但人没糊涂,觉得拆迁办那帮人忽悠她,就找梁京的评估机构做了评估。评估出来是八百万元,她当下不干了,跑到相关部门折腾了一通。
人说她少个证,就值两百万元。
姥姥脾气不好,当下问他们:“是不是我把证给你拍桌上,你就按我评估的来?”
当时管事儿的也不觉得这老太太有什么能耐,就这么答应了。
姥姥回头便想办法把这证办下来了。主要是她的畜牧场一直在正规经营,四十多年历史了,值这个证。
早前国家也没有政策说必须得有证,就算是有,也是下边落实不到位,根本没传到她耳朵里,不然又不花钱,她为什么不办?
证拿下来了,拆迁办不认,说晚了,违规,没有补偿。
姥姥找律师去告,一层一层来,当地部门便跟开发商商量着,重新找了评估师,又给畜牧场做了一个评估,最后评出来六百万元。
这还差两百万元,开始姥姥也不干,但既然人家拿出了诚意,她也愿意妥协,六百万元就六百万元,但她不要回迁房,要商品房。
那开发商负责人的牙差点没咬碎,可这老太太人横,惹不起,开发商还是妥协了。
姥姥老伴死得早,她一人把一儿一女拉扯大,儿子长大出国了,早忘了她这个孤家寡人,她也不找他,就当养了一头白眼狼。她养的女儿二十岁就要嫁人,她把女儿锁家里,女儿闹绝食,还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姥姥心疼,但也心狠,就是不松嘴。
后来女儿离家出走,跟人私奔了,走之前还给姥姥写了一封信,说出了这门绝不回来。
姥姥很难过,那几年脾气变得更不好了,成天骂骂咧咧,谁都说她这个人嘴忒厉害,又刻薄,不好得罪。
这样的日子没两年,女儿回来了,瘦了,憔悴了,还带回一个儿子。
姥姥什么也没问,给她煮了碗面,然后把做的小衣裳给娃娃穿上,告诉他:“我是你姥姥,我叫郝玉橙。”
第二天,女儿又走了,再没回来过。
姥姥看着这小外孙长得好看,讨人稀罕,想对他生气都气不起来。
算了,养着吧。
又过了两年,女儿才把这小东西的出生证明等证件寄过来,姥姥看着他那个名字,眉头皱得老高:“林孽?取的什么破名!”
姥姥有想过给林孽改名,偏生那两年管得严,花钱找关系都不成,就搁置了。
后来这名字叫习惯了,姥姥也觉得这名不错,好养活,便不想着改了。
林孽去了他们学校对面的小区,他们家那几套房在那边。
三单元1102、1202、2202都是他们家的,两套一百七十平方米,大三室,一套九十多平方米,复式。租客是他们学校老师周臣侃,本想整租一套三室,但一听租金要五千多,便只要了带独立卫生间的主卧。
周臣侃早就在小区外等了,看见他笑了笑,问:“吃饭了吗?”
林孽:“等会儿回去吃。”
两人说着话往里走,进了门,林孽让他自己看,觉得合适就租,当天签合同,当天就能入住。
周臣侃越看越喜欢,签得干脆。
完事林孽又嘱咐了两句水电费怎么交,天然气怎么买,说完把钥匙给他。林孽正要走,见来了个人,一个女人。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没看清脸,不过对方的身材很好。
他从小区出来,也就走出半米,接到姥姥的电话,她让他把1102阳台上那桶葡萄酒拿回来。
酒是先前的住户自己酿的,走之前留给了姥姥,她一直忘了去拿。
林孽返回1102,刚打开门,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句:“你行不行?这么半天没动静?”
林孽面无表情地走到阳台拿酒,门开了,女人换了一条细肩带的裙子,林孽心里头那点火陡然烧到了喉咙。
两人四目相对,林孽提了提手里的酒:“拿东西。”
女人倒不惊讶,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左脚抬起,脚心抵着墙,看着他。
林孽看她是不信,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林孽看到她身上丝质的睡裙。
他这个年纪,对女人说不上有什么探究欲,但正是有些东西分泌过多的时候。察觉到这一点时,他也没有很窘促,准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走人。
女人朝他迈了过去,打断了他的计划。
屋内的男人这时候叫她:“谁啊?在跟谁说话?”
女人没回头,视线还在林孽脸上:“没谁。”
林孽被她看得更热了,放下了酒桶。
她比他矮十厘米左右,微微靠近他时,用气息发声:“多大了?”
林孽心跳倏地加快,却不紧张:“你感觉不出来?”
女人喜欢他这个回答,离他更近了。
林孽呼吸开始紊乱,不听他支配了。
她身上的香水味很独特,似乎在不断加深他对眼前这一幕的记忆。
女人突然后退一步,林孽的感受骤然终止。
他看着她,皱起眉。
女人很坏,眼皮慵懒地抬起,同样大方地回看着他。林孽彻底清醒过来,但身体没有,可他也不准备留了。
他人一走,女人看了一眼门,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邢愫去了机场,贺晏己搭乘今天的航班回国。
贺晏己出来,邢愫把鼻梁上的墨镜拽下。
贺晏己身上那件毛衣是她买的,送给他时,他很高兴,说要穿到坏才脱,可邢愫前些天在视频里看到他穿了一件她并不认识的毛衣。
贺晏己看到邢愫,冲她笑了笑。
他长得不错,是那种成熟男人高标准的不错,结婚四年,邢愫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一点。
贺晏己走到邢愫跟前,搂了搂她:“老婆。”
邢愫让他抱了一会儿,随后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还有一支签字笔:“签了吧。”
贺晏己笑着接过来:“又买了什么?”
等看到“离婚协议书”五个字,他笑不出来了,抬眼看她:“什么意思?”
邢愫:“就是我要跟你离婚的意思。”
贺晏己显然没想到这一点,有些吃惊,他问:“为什么?”
邢愫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拍在他身上:“数据云端同步,我谢谢你让我看了二十多部我老公跟别的女人的某种视频,还是高清无码的。”
贺晏己哑然。
邢愫很冷漠:“早说你腻了,我早放你走,非要这么恶心我?”
贺晏己不为自己辩解,痛快签了字,也默应了邢愫的条件——净身出户。他虽然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但他能承受。
邢愫把离婚协议拿回来:“说实话,听到那女孩叫你大叔,你更卖力气的画面,我觉得与你的这段婚姻着实可笑。”
贺晏己愿意承担代价,也认为自己错了,但不后悔,他认为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邢愫该说的都说了,不再跟他废话,转身离开。
她头都不回,如此冷漠,贺晏己都没法告诉她,他真的爱她,而爱跟身体是可以分开的。
周六天气很好,钟成蹊找林孽打球。
钟成蹊之前跟林孽一个区,那一片拆迁后他们家也分了几套房,父母把房卖了,到省城郊区买了套别墅,搬走好几年了。他有特长,是学院特招进来的。
跟林孽重逢那天他哭湿了一盒一百抽的抽纸,他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都长得差不多,长大了却差那么多。林孽简直是越长越好看的代表,一张脸太夺目了。
他是嫉妒林孽,但嫉妒不等于讨厌,哪怕两个人走在一起,回头率永远是林孽贡献的,他也还是愿意跟着林孽。
就像小时候一样,林孽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没办法,他习惯了。也许不只是习惯,还因为林孽天生的压迫感和统领气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随林孽。他内心深处认为,自己一个人混着可能会吃到肉,但跟林孽混一定会吃到肉。
中场休息,林孽撩球衣散热,无意间露出几截腹肌,吸引了半个看台的注意力。有两个小姑娘胆子大,直接走过来,递给他一瓶饮料:“林孽,这个给你。”
林孽接过来,喝了一口,又还给了她。
两个小姑娘激动得跳起来,本来打算小声说的话,因为情绪到达一定峰值而没那么小声了:“他喝了!他喝了!就说他会喝吧!”
钟成蹊喝着自己的红牛,对走过来的林孽阴阳怪气地说:“就烦你们这种打球带啦啦队的。”
林孽坐下来,问:“几点了?”
钟成蹊看了眼手机:“六点半。”
林孽:“江弱几点的票?”
钟成蹊看了眼微信消息:“哦,他说晚上七点二十到南站。”
林孽:“不打了。”
钟成蹊:“他那么大人了还能丢了?让他自己回来。”
林孽没说话。
钟成蹊突然懂了什么,严肃起来,定睛看了林孽一阵:“他们有这么不知好歹吗?上回不都被你收拾一顿了?你还为此回家反省了一个星期,他们还没长记性啊?”
林孽仍没有说话。
钟成蹊点了点头。
既然林孽觉得他们还要作死,就是有把握,那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江弱那胆小鬼挨欺负都不敢还手的。
国际院精英班很多,有钱人扎堆,除了天才和学术二代,富家子弟也不少。
林孽是靠实力进入学院精英班的,那帮人比林孽浑蛋不少,拿欺负人当乐趣,动辄打骂,要不就传瞎话、造谣,拉帮结派搞群体孤立。
江弱学习好,但胆子太小,长得又不好看,塌鼻子厚嘴唇,一脸痘,就老被欺负。
林孽平时不管这些事,有一两回闹得太大,而且就在他眼前,他才把为首的那个教训了一顿,也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那段时间,那群混混也收敛了许多。
传闻林孽小时候因为被人叫孤儿,打坏了对方的嘴,虽然没人亲眼见过,但看他平时那德行,他们认为这传闻八九不离十。
小地方的人老话一堆,像这种没有爹妈教养的孩子,老话说就是毒根儿命,好家庭的父母都会嘱咐自己孩子离他们远点。
至于那帮混混,跟他打过交道,发现他软硬不吃,也会下意识地对他有所忌惮。
本来那帮人碍着林孽,有一段时间不找江弱的碴儿了,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有点反性,还传出他们要去火车站堵江弱的话来了。
江弱他妈死了,他刚参加完葬礼,这时候去堵他,够歹毒的。
去火车站的路上,钟成蹊问林孽:“要不要再叫俩人?”
林孽:“不用。”
钟成蹊说真的:“双拳难敌四脚啊!哥哥。”
林孽:“打不起来。”
钟成蹊不信,就凭林孽这能动手不多嘴的德行,能忍得住?三句话不到就上脚踹了。
然而,他还真没动手,因为火车站人多,哪儿都有武警执勤。只要不让那帮人先找到江弱并把他带走,就出不了事。
高铁到站,林孽他们成功接到了江弱。
江弱看到林孽,细声叫了人:“孽哥。”
钟成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吃什么啊?哥们请客。”
江弱情绪低落:“我不饿。”
钟成蹊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父母都在,而且很相爱,他体会不到江弱父母离婚、母亲再嫁被家暴而亡是什么心情。
林孽给江弱打了车,什么都没跟他说,只是对司机报了他家地址。
江弱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开着车窗,伸出脑袋看着林孽渐行渐远。
钟成蹊叹了口气:“你说,原生家庭真能影响一个人的人生吗?”
林孽没答。
邢愫睡了二十个小时,才被快递电话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起床,穿件长毛衣开衫,戴顶帽子出去拿了快递回来。箱子里是酒,她在购物平台做活动时买的,两箱白兰地,也不知道真假,喝着试试。
刚放下箱子,她那只叫肚兜的柯基就跑了过来,围着她的脚踝蹭来蹭去。
她看了它一阵,给它拿了一盒罐头。
肚兜伸出一只前爪给她握,邢愫蹲在它跟前,看着它不断对她伸出前爪,终于还是敷衍地握了一下。握完,它才开始吃罐头。它很乖,就是记性不好。
饭前握手是贺晏己的规定,不是她的,她对肚兜从来没要求。
想到贺晏己,邢愫觉得自己睡的二十个小时都白睡了。
她站起来,拿把剪刀开了箱子,取了一瓶酒出来,直接拧开盖子喝一口,那种直冲脑袋的刺激让她抖了抖肩膀。
四十度的酒,好喝。
喝第二口时,手机响了,她接通视频电话,谈笑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邢愫,那单子你签不签啊?我往那军工厂跑了好几趟了。”
谈笑是个武器中间商,各种军工厂的委托她都有,她最擅长找买家,也永远能找到买家。
邢愫是西北集团旗下以生产制造高科技武器装备为主的第一武器公司的副总。公司的工厂遍布西北,是国家为数不多的具备出口资质的武器公司。
他们工作的性质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叱咤风云,什么游走在黑色地带、穿梭于恐怖分子驻地和窝点。他们不过是从事武器生产制造进出口相关业务,是一家受法律保护、国家支持的综合性企业。
要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邢愫。
邢愫又喝了口酒,面目因这口酒的辛辣变得扭曲:“你再把价压压,我就签。”
谈笑翻了个白眼:“你这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给我安排了,也不问问我这事儿困不困难。”
邢愫这会儿问:“困难吗?”
谈笑拿她这副德行一点办法也没有,笑了:“行了,你给我个价儿,我给你谈。”
邢愫就把底牌给她发过去了。
谈笑一看:“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抠门的老板啊?”
邢愫看她没事了,要挂了。
谈笑拦了一下:“跟那‘渣男’聊过了吗?”
邢愫:“签字了。”
谈笑就骂开了:“什么玩意儿?他都没挽留一下?这是早想离了啊。我就说你别找艺术家,玩艺术的都浑蛋,画两回就搞到一起去了。你这是逮着了,没逮着的不知道多少回呢。”
邢愫把电话挂了。
随便吧,反正已经这样了,爱多少回多少回,她也不稀罕。
晚上吃饭,姥姥说了一堆街坊邻里的花边新闻,林孽没兴趣,敷衍都不想,吃完就去洗澡了。
姥姥还没说够:“我还没说完呢!”
林孽头都没回:“干我什么事。”
姥姥要不是懒,就过去踹他了:“你个小浑蛋!”
林孽进浴室之前回了句。
姥姥被气笑了。
林孽进了浴室,锁门,脱衣裳,花洒水落下来,湿了他的身子。他往后拢了拢头发,把水都顺了过去,脑海里恍然出现那个女人轻蔑的脸。
他闭上眼,回忆着她给他带来的感觉……他听到她在他耳边说话,她声音很好听,她还叫他的名字……
突然,他清醒过来,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空虚。
水哗哗地浇在他身上,慢慢浇熄他的火焰,他又变得冷漠。
周一开学,钟成蹊骑着电动车去接林孽。
林孽家离学校不远,也就两条街,林孽没坐他那台招摇的粉色小电驴,他不乐意了:“你膨胀了啊林同学,‘宝马’都不坐了。”
林孽单肩背着包,双手抄进裤兜,眼看前方,没搭理他。
钟成蹊拧巴,加快速度,跟上去:“欸,咱们学校的微博你看了吗?就昨晚上发的那个,图书馆开馆时间投票的微博。”
林孽没看,没空看。
钟成蹊瞧他也是没看,好心告诉他:“下边有人说奚哆哆喜欢你。你知道这事儿吗?”
林孽嫌钟成蹊太聒噪了,戴上了耳机。
钟成蹊不放弃,一只手把着车把,一只手扒住他胳膊:“奚哆哆啊,音乐班那个,运动会上跳舞的那个,小腰一把就能掐过来的那个,她竟然也喜欢你,真没天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转了个弯,走进学院路,奚哆哆和音乐班另一个也挺出名的女生杨施含就从对面辅路转了过来,正好跟他们碰上了。
她们先看到了林孽,当下,奚哆哆脸色就变了,慌张得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左右都分不清了。
杨施含还挽着她胳膊,看见林孽反而不让她走了:“欸欸欸,林孽林孽!”
奚哆哆脸到脖子全红透了,不断往后缩:“快走吧,要迟到了。”
钟成蹊也看到她们了,他表现得比林孽这个当事人激动多了:“就是她,一根马尾辫子的那个,长得最好看的。”
杨施含偏不走,还在这时候喊了林孽的名字:“林孽!奚哆哆说她喜欢你!”
奚哆哆都要哭了:“杨施含,你要是这样,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杨施含不觉得这有什么:“害臊了?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不会注意到你的。”
奚哆哆真的哭了,转身跑开,杨施含愣了几秒才追上去。
钟成蹊跟看热闹似的,还笑呢:“我发现还是得看艺术部的女生,连生气都这么赏心悦目。”
两人说着话,到学校了。
钟成蹊先去停车,车棚在校门口左侧,教学楼要往右走。往常放好车,林孽就走到中门了,今天他们班主任也这个时间来,碰上了,就跟林孽说起话来了。
林孽这个人,不听管教,但老师都还挺喜欢他的,可能是他身上有股子劲儿,能让他们回忆起他们的青春里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事事都能拿头筹,却又不屑于拿。
这样的人,最叫人印象深刻,也最能把他们带回到青春岁月。林孽身上刚好就有这种气质,说他不羁,却也规矩,说他规矩,好像又太嚣张了。跟他这样的人多接触几回,他们被社会打磨过后所剩无几的骨气好像都能回来一些。
老师跟林孽说着话,钟成蹊这种成绩排名从后往前数的没跟上去,绕开了。
钟成蹊到教室时,林孽已经在座位上了。
他走过去,抬屁股坐在林孽课桌上,问:“老赵跟你说什么了?”
同学在发试卷,林孽刚拿到手,就发现错了两道题,他拿起笔来,拔掉笔帽,重新答了一遍。
后桌的男生知道钟成蹊问题的答案,告诉他:“市里领导来检查,检查团的老师要听艺术部的文化课,咱们主任让老赵从咱们班找几个人去撑场面,怕那检查的老师问的问题太难,那帮学艺术的不会答。”
钟成蹊摇头咂嘴:“这也能作假?我们学院这是要完啊。”
他用胳膊肘杵杵林孽:“你去吗?”
林孽为什么不去?老赵答应他,只要他去了,就给他签两张假条。
林孽:“去。”
钟成蹊提醒他:“那你保护好你自个儿,那地方妖气太重,别让那帮小娘儿们吸了你的精气。”
后桌“咯咯咯”地笑:“我脑子里有画面了。”
两人在那儿鬼扯的时候,林孽已经把要考的卷子肉眼过了一遍,发觉这套题他好像刷过。
林孽跟几个同学刚到艺体楼就听说奚哆哆没来上学,也没在家,音乐班班主任都疯了,出校找了两个多小时还没找到。
学校出于教育局对学院完美印象的考量,让艺术部师生都不要提这件事,先把检查搞定。
艺术部有音乐班、美术班和体育班三类班级,其下再细分几个专业班,一个班差不多二三十人。检查团抽班听课,正好就抽到音乐班,音乐班也是倒霉。
林孽他们几个被提前安排进去,分布在显眼的位置,准备好被叫到时回答问题。
一节课很快结束,把检查团糊弄过去了,林孽任务完成了,回精英班之前上了个厕所,然后就碰到了之前找江弱碴的郭加航。他跟另外几个人在厕所抽烟,林孽一进去他们就把大门关了。
林孽淡定地撒尿、洗手,开门要走。
郭加航把手搭在他胳膊上:“我不上你们班去找你,你是不是特寂寞?啊?林孽。”
既然不让走,林孽顺便抽了张擦手纸擦了擦手上的水。
郭加航看他气定神闲,搞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牛,成天一副“我是你爸爸”的态度,顿时不爽起来:“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
林孽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过身来,手抄进裤兜:“你这人不长记性。”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林孽把郭加航揍了一顿。郭加航的眼角被磕破了,现在还没好,眯着一只眼都能跳得这么欢,真是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郭加航已经被通报批评好几次了,现在是留校察看,再犯错就得被劝退。他不是很在乎,反正他也不是很想上学。
但他闻言还是了,林孽这话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狠,让他猛地想起上回吃的亏。
时间在他们的对峙中消逝,最后,郭加航问他:“杨施含说奚哆哆早上跟你在一块儿,她现在人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你怎么说?”
“关我什么事?”林孽觉得这帮人真是一天到晚闲得慌,脑子里净是这些事。
他刚说完,体育班的老师来上厕所,从外打开了门,他们也就散了。
林孽回到自己班没多久,老赵把他叫走了,说音乐班有个学生丢了,跟他有关。
他这口锅背得够恶心的:“我又不认识她。”
老赵也觉得不靠谱,林孽浑是挺浑的,但他跟女生传的那些花边新闻都没个实际证据,在这方面他挺洁身自好的。
但是,老赵还是说:“人家点你名了,那边主任亲自过来问我,要不午自习时你出去找找?”
林孽没拒绝:“让钟成蹊跟着我。”
他现在就是老赵的“祖宗”,老赵只得说:“成!”
林孽把钟成蹊带出来,直接上网吧打游戏去了。
钟成蹊蹲在沙发上看着游戏界面,问:“奚哆哆丢了?”
他越想越好奇,就给艺术部一关系不错的朋友发微信问了问,过了会儿,问清楚了,扭头跟林孽说:“好像是杨施含跟他们班主任说,早上你把奚哆哆带走了。”
林孽知道,郭加航跟他说了。
钟成蹊:“那怎么着?咱们是找还是不找?”
“不找。”林孽跟这事儿没半毛钱关系,当然不找。
钟成蹊点点头:“不找也行,不过咱们是不是得装一下,至少到她家小区转悠一圈?照张相给老赵发过去?”
林孽无所谓。
就这样,他们俩拿着老赵给的假条,玩了一下午的游戏,准备快放学时到奚哆哆家附近打个卯。
钟成蹊带路,带着带着就带到酒吧一条街了,看见熟悉的牌匾,他扭头冲林孽嬉皮笑脸:“我可能走错了。”
林孽看出来了:“你跟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钟成蹊解释:“不是,导航是这么说的啊,你看看,是不是没错?这小区就在这一带。”
他为了证明他是对的,撇下林孽找路去了。
天黑了,林孽看了眼表,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就准备回家了。转身时,他余光扫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当他转回来,就再没有转回去了。
在Pentagram酒吧门口,有个穿黑裙子的女人。女人一头波浪鬈发,戴着大耳环,光着脚,脚边是高跟鞋和XO(白兰地酒)。
她靠在饮料机前,忽而仰起头,忽而低下头,看上去有些焦虑。她准备点燃一支烟,用力打着火机却怎么都打不着,她奋力将打火机摔向地面,“啪”地摔出火花……
林孽知道了,她不是焦虑,而是在愤怒。
之前见她,她还能无所畏惧地靠近他,怎么才两天时间,就沦落成这样了?
林孽突然想走过去,去干什么他不知道,但就是想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