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普洛美斗斯,你们该记得,是一个发明家,曾经将他所模造的各种动物充满了地面,连人类在内。他把人的身体做得同神一样,在他里面加上一点他所造好的地上一切生物的分子,试看这混合物变成什么东西。这是一点儿狮子和鹿的分子,母牛与蛇的分子,狗与狐狸的分子,猴子与猫头鹰的分子,鸽子与大鹫的分子。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混合,我们至今还是如此,可不是么?有时勇敢,有时懦怯,忽而平静,忽而险恶,忠诚或狡猾,捣乱或庄重,温和或贪婪。我时常看见些小孩很是像猴子,只缺少那条尾巴。我们很需要许多训练,才能把这乱七八糟的分子弄得有秩序。普洛美斗斯知道这个,他便竭尽全力来训练人类,走上正道去。
他不久发现,他没有火是不能做什么事的。你记得那火就是在众神看来也是一件很新奇的物事,宙斯从屈克罗沛斯那里得了来,算作一件礼物,他随即用了去调烹食物,制造物件。他规定他的一个儿子,赫拜思妥斯,作为天上宫廷御用的铁匠和金匠。赫拜思妥斯又成为土木工程师和建筑师,他倒真是一个好的工人哩。普洛美斗斯把这些事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必须用尽方法去把火弄来才好。但是宙斯绝不喜欢这个意思。在他留心去看地上,见到普洛美斗斯所做的这些生物的时候,他以为这都是无聊的东西。他说道:“我不愿把火给这样的东西。那地上是个好地方,给他们白糟掉了。让我们毁灭它们,再来造出更好的生物吧。”
但是普洛美斗斯自然是不赞成这事。宙斯不能够办什么事,你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他也不能立刻把人类就毁灭掉。在这里故事里有一个缺口,我们不晓得中间有过什么事了。但这总是明显的,那时曾经有什么战事,普洛美斗斯竭力地保护他的朋友(人类),其次,我们所听到的是,普洛美斗斯在神与人之间斡旋和平。两方面终于得到了一种协定,照了斗争和解时的常例,应当有一个庄严的祭赛。杀了某种牲畜,众神来分受这兽肉,人类也分得一份。在后代的时候,众神的一份总是焚烧的,那么这便可以化烟升到天上去,但是在这时候地上还没有火,所以宙斯亲自到那地方来领收他的那一份了。
那时普洛美斗斯想了一个方法,使他所爱的人类得到顶好的部分。他把牺牲切开了,将好肉装在一个膀胱里,外边包上一片粗糙的皮。随后他又把骨头聚集做一堆,上边盖上了一层肥油。他知道宙斯是颇贪的,而且很喜欢吃肥肉,他就等候着,看下文如何。
宙斯走来看见那两大堆的时候,他笑着说道:“怎么的,我的好帖殚,这分得不大公平呀。那干的旧皮袋是什么呢?”但是普洛美斗斯答道:“老爷子,这是很公平的,我们是十分满足了。挑选你的吧,我请你。”果然不出所料,宙斯选中了那引人的肥油的一堆。但是在他打了开来,看见里边除了骨头别无所有的时候,他是怒极了。可是他把他的怒气隐藏起来,装出他早已知道了的样子,他说道:“我看这又是你的一个玩笑。你是一个伶俐的家伙,真是的。好的,这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实在他是上了一个大当,他永不忘记的。他只等着机会,要对人类报复一下,所以普洛美斗斯再去问他要一个火的时候,他坚决地拒绝了。
但是普洛美斗斯也不是这样容易被打败的,他想了别一个计策。他拿了一根茴香的长的秆子,晒干了,劈作两半,在他去到天上,走过长烧着火的灶边的时候,把秆子戳到火里去,让里边的木髓点着了火。他取出秆子,将那一半合上了,使那木髓自在中间,闷烧着。于是他从容地走出阿棱坡斯来,用那茴香秆子当作行杖一直走到地上,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有什么异样。
现在他得到了火,他就认真地教起人类来了。他教他们怎样烹调,怎样自己取暖,怎样烤砖瓦,怎样烧陶器,怎么熔化金属,制造器具。人类不复住在山洞或地穴里了,却去造了房屋来住。普洛美斗斯教他们怎样写字,怎样做算学,他教他们关于星辰的事,给他们医药去治疗他们的疾病。他们又学会了驯养马驴和骆驼,可以给他们背东西;驯养羊和牛,供给他们乳和肉,用了皮革和毳毛给他们做衣服穿。
普洛美斗斯的确把所有的技术都教了他们,而且在这一切之上他又给予他们一种幸福。以前他们知道未来的事情,他们看见困难与死降临到他们上边来,却是没有方法可想,所以他们总是很苦恼的。但是普洛美斗斯从人类拿去了关于未来的知识,另外把盲目的希望放进他们的心里去,这什么都看不见,却是使得他们常是觉得幸福。他又聚集了在地上的一切的恶东西,战事与斗争,怨恨与贪婪,苦痛与疾病,都放在一个大罐子里,他在罐子上加了一个盖,封好了,交给他的兄弟呃披美斗斯。他说道:“兄弟,你把这个收好了,保管着,万不要离开它。在我外出的期间,要小心切不可从宙斯那里收受什么礼物。他是人类的敌人,我怕他要设法来害他们的。”
在前些时候,宙斯忙着干些别的事情,不大注意。但是偶然他向着地上望去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不是火光是什么?火是怎么会到地上去的呢?这里边一定得有普洛美斗斯在内吧。但是普洛美斗斯却是到处都找不到,你知道,他是在地上忙着哩。宙斯决心要报他的仇了。
于是他去叫那灵巧的工人赫拜思妥斯来,吩咐他做一个女人。这以前地上只有男人,他们没有女人也就算了,能够设法应付过去。赫拜思妥斯拿了一块黏土,把它做成一个不死的女神模样。他模造成了一个美丽的生物,像是一个温顺的处女,所有的男神女神都来给她礼物。女神雅典那拿好衣服给她穿着,教她纺纱织布和针黹手工。美的女神亚柏洛地德给她满身的娇媚,做得她这样美,使男人见了都想要她。金的项圈和镯子都给她戴上,头上戴了百花编成的花鬘。赫耳美斯是众神的传宣官,将美的言辞放进她的嘴里,各式各样的手段放进她的心里去。他们叫她做潘陀拉,意思是众赐,因为所有的男神女神都送给她一件礼物。于是宙斯差遣赫耳美斯带了潘陀拉往地上去,将她送给呃披美斗斯。
却说呃披美斗斯不像他的哥哥普洛美斗斯,那是常在考虑将来的事,要看过了再跳的人。呃披美斗斯乃是一个愚夫,他先做了傻事情,随后想到,“我是多么傻呀!”他好像那个在马被偷走了之后再关马厩的门的人。当普洛美斗斯正在忙着教导人类的时候,呃披美斗斯坐在家里,看守着他的罐子。他看见赫耳美斯带了这美丽的生物潘陀拉进来,听见赫耳美斯说道:“你今天好呀!这里是宙斯的一件礼物,潘陀拉,给你做妻子的。”呃披美斗斯就很是高兴了。他忘记了他哥哥所有的警告,谢了赫耳美斯,将众神的礼物、有美妙的声音的潘陀拉收下了。她成了他的妻子,是地上所有一切女人的母亲,她们对于男子是祸也是福,因为她们是娇美可爱,可是她们又满是欺骗。自然这还是在那古时代的事情。她们随后变得更好了,也正如男人那么样。
这以后不久,潘陀拉便开始她的捣乱了。她是非常地好奇,想要知道关于那大罐子的事情。她问道:“丈夫,那罐子里是什么东西呀?你不曾打开过,拿出谷子、油或是我们所用的东西来。”呃披美斗斯回答说:“亲爱的,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这属于我的哥哥的,他不愿意别人去乱动它。”潘陀拉假装着满意了,但她等候着,一到呃披美斗斯走开的时候,她便一径走到罐子那里,揭开盖子。
一刹时,飞出了一大群可恶的东西来,好像是许多青蝇、乌壳虫和胡蜂,肥大黑丑,嗡嗡作声,到处乱撞。她再将盖子合上,可是这已经太晚了。它们都已飞散到全世界去,那便是恶病、瘟疫与饥馑,打仗与谋杀,嫉妒、怨恨与恶意,以及一切的严酷无情,是全世界的恶,被那聪明的普洛美斗斯平安地关闭在这大罐子里的。自此以后人类是那么不幸,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到得普洛美斗斯回家来,看这情形的时候,他的兄弟所能说的也只是“我是多么傻呀!”
普洛美斗斯为的偷了火,他自己受到凶恶的惩罚。宙斯命令赫拜思妥斯把他带到高加索山去,将他钉在一块岩石上,有一只鹰跑来咬他的肝吃,鹰在白天里吃了多少,这一部分在夜里又长上了。普洛美斗斯被放在那里,直到很久以后才被解放,这在后来你会得听到的。
这之后,宙斯似乎对于他的报复觉得满意了。他同人类恢复了友谊,人类尊敬他,对他祭祀,渐渐地神与人互相倚靠起来了。众神缺少不得人类的祭献和礼拜,人类也对于众神请求帮助,惩罚恶人。自此以后,神与人的历史便并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