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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二十七年(2015年)10月31日,上午9点18分。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加山枫条件反射般扔掉了手里的工作预定表,探出身体,铃声刚一响起,就已经拿起了话筒。这里是位于警视厅本部大楼六楼的刑事部搜查一科特殊犯搜查班,简称“特殊班”或“SIT”的办公室,此时有包括组长在内的15名特殊班刑警当值。一听到铃声,所有人齐刷刷地站起来,空气中响起椅子倒地的碰撞声。

“是,这里是特殊班!”

枫用手拢了一下黑色短发,立即做出回应。她的心跳在加速。

这间办公室里安置了多台电话,但枫拿起话筒的这一台很特殊——这是“绑架专用电话”。这台电话一响,就意味着在东京都内某个地方,发生了被强烈怀疑为“以勒索赎金为目的的绑架事件”。

“这里是通信指令部。在高轮警署管辖区内发生了一起疑似绑架导致的失踪事件。”话筒里传来的接线员的声音稍显尖厉。

枫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从29岁调到特殊班以后,五年间她接受了无数次以牟利为目的的绑架事件的训练。这些经验让她能够保持镇静。

“明白了。发生地点是高轮警署。请继续告诉我详细情况。”

枫从紧身的西装上衣口袋里取出笔来,在桌子上的一张记事纸上潦草地写下“高轮警署”的字样。看到这几个字,有几名刑警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高轮警署的管辖区呢?不吉利!”其中一名刑警咂着舌头自言自语。

“失踪人是一个高中三年级的女生,17岁,名叫佐和奈奈子,家住白金台……”

枫在纸片上写下“17岁”“女”“佐和奈奈子”等字样后,接着又写下她家的地址。

“她家已经接到绑架人的勒索电话。她母亲是在接到电话后来报警的。”

当表情严肃的枫在纸上写下“绑架人,有电话”的字样时,刑警们发出了唏嘘声和叹息。有了绑架犯打来的电话,已经可以判定这是一起以勒索赎金为目的的绑架事件了。

“绑架犯的电话内容呢?”枫飞快地问道。

“‘你女儿被我绑架了,要想让她平安回家,准备好五千万日元。’犯人是这样说的。然后,女孩的母亲听到了‘妈妈救救我’的声音。母亲说那确实是她女儿的声音。”

枫记下了“五千万日元”“母亲已确认女儿声音”这些信息。

“绑架犯还有其他要求吗?”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问。绑架事件是一场与时间的竞赛,最初阶段的信息量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搜查的速度。

“另外,女孩的母亲说……她被要求立即向警察报案。”

“报案?是女孩的父亲要母亲这么做的吗?”

“不,不是女孩的父亲。——是绑架犯要她这么做的。”

“是绑架犯吗?!”

枫的声量陡然升高。围在她身边的刑警们纷纷追问:“绑架犯怎么了?”“怎么回事?”

“别出声!不要打扰加山。”一直注视着事态进展的组长发了话。众刑警便伸了伸背,闭上了嘴。

“也就是说,绑架犯要求人质家属来报警,对吗?”

对于枫的求证询问,接线员明确地回答“是的”。当枫咬紧嘴唇写下“绑架犯要求报警”这一行字时,刑警们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在通常情况下,绑架犯打来的电话里,一般会顺带一句“不许报警,一旦报警就杀掉人质”。在枫迄今为止的经验里,犯人要求人质家属报警的事件只有过一例。一种不祥的预感掠上她的心头。

“绑架犯还有其他指令吗?”

“说是两个小时之内会再来联系。在那之前,要求家属与女孩的父亲取得联系,让他和刑警们一起在家里等候指令。”

“两个小时……”

按照警视厅的内部规定,一旦绑架专用电话得到通报,特殊班搜查员必须在两个小时内抵达被害人家中。这仅仅是巧合吗?枫的指尖划过嘴角。

“另外,在电话结束之前,那个绑架犯,好像说了一句有点儿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到底是什么话?”

“绑架犯报了自己的名字。说他是……游戏主人。”

听到接线员结结巴巴说出的这句话,枫的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握着的话筒几乎要从手上滑落。

“游戏主人……”

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喃喃自语,在枫的耳朵里听起来异常响亮。

办公室顿时喧闹起来。身穿西装、体格健壮的刑警们,脸上都浮现出不安的神情。

几十秒前听完接线员通报的枫,现在开始向自己周围的刑警同事们报告这次事件。当她讲到绑架犯要求报警时,刑警们纷纷表示困惑不解。然后,当她提到犯人自称游戏主人时,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游戏主人。四年前,把特殊班,不,把整个警视厅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那个犯人。在特殊班里,这个名字几乎是个禁忌。

“现在我宣布每个人分担的任务。”组长的声音一响,满屋子的喧嚣立即停了下来。

包括枫在内的15名刑警,挺胸直背,专注地听着组长的一字一句。

“被害人家属应对队,由以下三人组成:我那霸、加山和若林。”

“是!”当枫被叫到名字时,她大声回答道。

被害人家属应对队的任务,是守在被害人家中,在等候犯人联系的同时安抚被害人家属。在以勒索赎金为目的的绑架事件中,这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三人中的另外两位,一位是穿着一身旧西装,体格敦实、面容严厉的中年刑警,另一位则是满脸充满紧张神情的年轻刑警。两人都充满信心地接受了组长指派的任务。他们就是特殊班的主任我那霸和去年刚调来的新人若林。

组长继续平静地给每个人分派任务:去NTT 分店逆向追踪犯人行迹的人,去正在设立指挥本部的高轮警署加入犯人抓捕队的人,等等。枫没等听完这些,就取下了挂在墙上的车钥匙,走向办公室的出口。

枫走到门前,看了一眼我那霸。我那霸扬了扬他那胡子拉碴、棱角分明的下巴,仿佛在说“你快去”。枫点了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走廊尽头,有个枫认识的警视厅记者俱乐部的记者。她在嘴里稍稍咂了一下舌头,然后,用手指卷弄着自己的发梢,放慢脚步。

枫所属的特殊班,主要负责绑架劫持这种“正在发生的事件”。这些事件如果被报道出去,可能会给被害人带来危险,所以,特殊班的办公室是禁止记者出入的。也正因为如此,随时准备抢到独家新闻的记者们,就时刻关注特殊班刑警的动向。于是,刑警们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不让记者察觉到有事件发生,不动声色地移动到执行任务的地点。

有个微胖的中年记者与枫擦身而过时,侧身看了她一眼。枫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只是对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那位记者也连忙点头回应。此时,枫已快速溜过记者的身旁,悠然地走在走廊上。而当她一拉开紧急通道的门,就拔腿往楼梯下跑,一口气冲到地下室。

到地下停车场后,枫小步跑向一辆特殊班专用的便衣警车。她立即打开后备箱,清点装备。这时,我那霸和若林两个人也来了。

“若林,你开车。加山,你坐后排。”

我那霸用低沉威严的声音发出指示。枫把钥匙扔给若林,关上后备箱,钻进后排座位。若林接过钥匙,坐到驾驶席,发动引擎。就在枫的臀部刚刚感到有振动时,他们的车已飞驶而出。

带着呼啸的警笛声,便衣警车驶出位于霞关的警视厅本部大楼,沿着内堀大道疾驰前行。枫把手放在胸口,反复地深呼吸。

特殊班负责的有关绑架、劫持人质、勒索企业之类的事件,发生频率极低。因此,特殊班刑警的日常工作主要就是训练。可是,训练毕竟只是训练,那种身心焦灼的紧张感,不遇上实际的绑架事件,是无法体验的。

枫想起了四年前——她进特殊班一年左右时发生的一起绑架案。突然,她的脑海里一瞬间掠过一张温和地微笑着的男人的面孔。枫轻轻地甩了甩头。

“那个,这次犯人自称的游戏主人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四年前的……”若林手握方向盘,畏缩不安地开口问道。

“专心开车!”我那覇威胁般命令他。

若林回答了声“是”,然后沉默下来。但几十秒后,又说起来:“我那霸和加山两位前辈,都参加过四年前的搜查吧?”

“若林,你话有点儿多。四年前,确实有个自称游戏主人的混账家伙,在高轮台绑架了一个女初中生后,让人质的家属去报警。”我那霸边说边用手烦躁地抓挠着他那油腻的头发,“那家伙让一个刑警身带赎金,在规定时间之内跑遍了整个东京市区。最后,当刑警跑到代代木公园时,因为没能赶上规定时间,那家伙就失去了联系。”

我那霸向枫转过头来,扬了扬下巴,对她说:“下面你来给他讲。”

“第二天,在荒川河岸,发现了人质的尸体。那个初中生被捅了很多刀以后,犯人割断了她的喉咙。”

枫不带感情色彩,平静地讲述了那起事件。四年前发生的那起“高轮台女初中生绑架杀人案”,可以说是特殊班历史上最大的污点。

那天,枫也是被指派到被害人家属应对队。那个人当时在她身边。枫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本已淡忘的那个男人的身影:内双眼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瘦削的下巴。那张脸既精悍,又依稀地保留着少年般的影子。一想起那张脸,枫的胸口便划过一道尖锐的疼痛。

“喂,你刚才是想说什么?”我那霸瞪着驾驶席上的若林。

“我在想,这次事件的犯人,说不定与四年前的事件有关。”

“肯定就是个模仿犯吧。当时周刊杂志添油加醋地把那起事件报道得很详细,这次犯人就是看了那些报道照样模仿而已。游戏主人,本名叫桃井一太,在三年前就上吊自杀了。”

对,就是这样的。这次犯人不可能是那个游戏主人。枫这样说给自己听。他们坐的便衣警车鸣着警笛,沿樱田大路向南驶去。

“关掉警笛!”

当警车驶过麻布十番站,视线左侧可见六本木大厦时,我那霸压低声音命令若林。从警视厅到白金地区,只有5千米左右。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仅10分钟左右,他们就已经到了被害人住宅附近。

若林按照指示关掉警笛,又把车顶上的旋转灯收进车中。

“我们将在5分钟内抵达人质家。”若林看着车上的导航系统报告道。

我那霸从裤袋里取出手机,开始通话。

“我是特殊班的我那霸,我们很快就到。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电话那头是已经守在被害人家中的高轮警署的刑警。在警视厅派出特殊班之前,被害人家中由管辖警署的刑警负责驻守。

“没有新的情况,犯人也没有再来电话。”

手机里的对话也传到了枫的耳朵里。

“明白了。我们这边有特殊班刑警三人,稍后就到。我们要怎么进去才能不被察觉?”

“有个后门,可以从那儿进来。”

“那我们就把车停在后门附近,请你们做好准备。”我那霸的通话刚完,若林就转过方向盘,把车开进一条窄巷。

“这就是人质的家。”若林在小巷里开了3分钟左右,把车停下。

“好大一栋豪宅……”我那霸从车窗看出去,自言自语。在两米多高的白墙后面,可以看到一栋三层洋房。

“在白金一带有这样的豪宅的话,那五千万日元的赎金,也不是什么问题……这么一来,案子可能有点儿麻烦了。”

对上我那霸的忧虑神情,枫也点头表示同意。在绑架事件中,如果被害人家境富裕,为了让人质平安回家,有的家属会在警察准备好之前就交出赎金。

在以牟利为目的的绑架案中,最大的破案机会是交出赎金的那一瞬间。为此,需要在现场布置一个规模庞大又周密细致的搜查网。

如果交赎金时,警方的搜查网尚未配置好,就会有让犯人取钱后逃掉的危险。而且,即使交出赎金,也不能保证人质能安全获释。

“装备的设置由我和若林来做。加山,你去安抚被害人家属。”

枫神情郑重地回答了声“是”。安慰陷入不安状态中的被害人家属,让他们保持冷静并协助搜查,是勒索绑架案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那好,我先去。”枫下了车,走向豪宅的后门。

从前,刑警会装扮成送货员等身份进入被害人家中,可这种方法反倒可能被怀疑;现在就改为一个一个单独地从后门进去,尽量不要引人注意。

枫走到后门时,铁栅栏的门缓缓打开。

“我是高轮警署的刑警,这边请。”

年轻的刑警把枫领进洋房。她从后门进来,穿过铺着柔和地毯的走廊,进到一个兼用为饭厅的客厅。这个房间大约有20张榻榻米大小 ,地板是带有光泽的人工大理石。家具的样式低调而有种高级感。墙边甚至装有一个真正的壁炉。

这是一个家产丰裕的家庭。犯人是在把握了这些情况后,绑架了他家女儿吗?

枫一边想一边环顾房间。壁炉旁的沙发里坐着一位身穿连衣裙的中年女人,眼睛里充满血丝,盯着面前矮桌上的电话。

“夫人,专门负责绑架事件的刑警来了。”辖区的刑警告诉女人。

她抬起头来,面无血色,眼神空洞。年龄40岁左右。本来是一张美丽的脸庞,但现在面部肌肉已经完全松弛。

“初次见面,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特殊犯搜查班的加山枫。这次您遭遇到这么不幸的事件,我能感受到您心中的痛苦。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让您女儿平安归来,请您多多协助。”枫对她说话时尽可能柔和缓慢。

“……请你多多关照。我叫佐和真奈美,是奈奈子的母亲。”

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向枫做自我介绍。她的表情中混杂着微茫的希望和深深的失望,后者远远大于前者。这或许是因为她看到眼前这位“专门负责绑架事件的刑警”竟是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性而感到不安吧。枫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并不介意。

“我在这里负责照顾您和您的家人。同时,其他刑警会来设置通话录音装备,以及与高轮警署的指挥本部保持联络的通信装备。”

枫还在跟佐和真奈美说明时,我那霸和若林就已经拿着各种装备走进了客厅。

“真奈美女士,您的先生在哪儿?关于这次事件,您与他取得联系了吗?”

“当然联系了。收到犯人的……那通电话后,我马上……就联系了。跟警察联系……也是因为丈夫说了……按犯人的指示去做。我、我是……得到了丈夫的许可的。”真奈美结结巴巴地说。由于过度紧张,她的舌头有些转不过来。

“真奈美女士,不要紧。来,慢慢地做一下深呼吸吧。”

枫用手缓慢地抚摩真奈美的背,真奈美轻轻点了点头,反复做深呼吸。

“您家先生现在在哪儿呢?”枫又问。

“他在名古屋出差,现在已经在往回赶了。他说途中准备去一趟银行……五千万日元的金额,他个人账户上就有,那家银行的支店长说可以帮忙准备好。他还说,可能中午之前就能把钱带回来。”

确实,这个家庭是能够立即准备这笔赎金的,可这到底是吉还是凶呢?枫在头脑中分析现状时,我那霸和若林两个人,还在继续设置各种装备。

“你们能够准备赎金,是件好事。”为了尽可能让真奈美冷静下来,枫很温和地回应着。枫期待等她冷静后与她建立起信赖关系。

“要是我们把赎金交出去,奈奈子就能回来吗?”

“可能性会更高吧。——可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犯人并不放还您女儿,反而索要更高的金额。所以,并不是只要给钱就行。我们在做准备,确保能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枫微笑着说这些话,是在暗示真奈美:即使你们抢先交出赎金,人质也不一定能回来,打下让她最大限度地协助警察的基础。

“那个……犯人说自己是游戏主人,就是几年前在这一带绑架了一个女初中生的那个人吧?……最后是把女孩杀了……”

“真奈美女士,您可能知道,那起案件的犯人在三年前就自杀了。虽然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为什么这次的犯人要这么自称,但这完全是另一个人。”

枫正在解释时,真奈美突然伸出双手,抓住枫的肩膀:“刑警,求求你!我只有那一个孩子,她就是我的全部。求求你,一定要救出奈奈子!”

“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枫用手扶着真奈美的背,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要是可能的话,枫也想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绝对要把奈奈子救出来”,可是,她不能这么说。因为她知道不少人质在被绑架之后很快就被撕票的案例。

“……您家好大!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了缓解真奈美的精神负担,枫换了一个话题。同时,这也是为了收集这一家人的信息。绑架犯就在被害人身边的案例也不少见。

“我丈夫经营一家小型贸易公司,是我公公创办的。丈夫在五年前继承下来,接任社长。”真奈美低着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是这样啊。”正在枫回应她时,客厅里突然响起了电子声。枫睁大眼睛看着矮桌上的电话。不会是犯人打来的吧?那也太快了点儿。

枫把目光投向我那霸,我那霸板着脸点了点头,这意味着录音器材已经装好。绑架事件发生时决定搜查方针的,是设置在管辖警署的署内礼堂里的指挥本部。因此,安装在被害人家电话里的自动录音机,带有通过无线电把通话传到指挥本部的功能。

枫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在10点07分,离绑架专用电话接到通报还不到一个小时。指挥本部还没建起来,对犯人的逆向追踪也还没有准备好。此刻,特殊班的刑警们应该正拿着警视厅刑警部部长签好字的“电话逆向追踪申请书”,奔赴在距离最近的一家NTT支店的路上吧。

与设置在管辖警署内的指挥本部相比,被害人的家则承担起了前线基地的功能。在这里,刑警们要安慰被害人家属,等候犯人的联系,所以也被称为“前线本部”。指挥本部现在尚未启动,那就只能由前线本部来指挥行动了。

“真奈美女士,”枫转向真奈美,“请您来接这个电话。我下面的指示内容,请您好好听。”

“啊,怎么办?”真奈美的表情僵硬起来。

“别紧张,有我们在旁边。首先,您要尽可能拖延跟犯人的通话时间;至于赎金的事,您就说正在准备,但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另外,要求他让您女儿出来接电话。明白了吗?”

枫说得很快,但真奈美的目光在空中游移不定,没有回应。

“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出您女儿。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枫又坚定地补上一句。真奈美听到后才微弱地回应了一声“好”。

枫一边用目光催促真奈美去接电话,一边取来矮桌上的耳机,戴在一侧耳朵上。真奈美的手停在电话话筒上,向枫送来求助的目光,枫对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这里……这里是佐和家。”真奈美拿起电话筒,胆怯地开了口。

“呀,夫人。我是游戏主人。”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像是吸了氦气似的,尖锐高亢,震动着枫的耳机。跟四年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个……我丈夫现在正在去银行取钱。赎金我们会交的,但准备需要一点儿时间,所以……”

真奈美尽力按照枫的指示去说,但她的话被犯人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不用着急。反正逆向追踪也还没有装好,我们可以慢慢说嘛。”

这边的情况都被犯人看穿了吗?枫攥紧了拿着耳机的手。

“我家奈奈子呢?奈奈子没事吗?至少让我听听她的声音吧。”

“夫人,你已经报警了吧?”

“对,已经报了,是你让我报的……”

“别这么着急嘛。既然你报了警,那特殊班的刑警应该已经到了你家,他们也正在听这个电话吧?”

真奈美不知该怎么回答,目光投向枫。枫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来了三个刑警,就在我身边。”

枫一边听着真奈美尖厉的声音,一边分析现状。犯人既知道逆向追踪还没有准备好,也知道特殊班刑警会来被害人家中,这说明犯人对警方如何处理绑架案这事调查得很清楚。

这个自称游戏主人的犯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是真正的游戏主人桃井一太的崇拜者吗?那个游戏主人,四年前将特殊班以至整个警视厅玩弄于股掌之上,并一度成功逃脱,以致网上甚至出现其狂热的崇拜者。如果这次犯人是那个游戏主人的狂热信徒,那他自称游戏主人并让家属去报警的行为,就能够理解了。

“呀,刑警们,工作辛苦了。我是游戏主人哟,跟我再玩玩吧。”

正在思考的枫,被犯人冲着自己和同事们而来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想什么我都了如指掌。你们以为我是假的,对吧?很遗憾,我是真的。我就是四年前跟你们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游戏的那个人。你们老是不来抓我,所以我就决定再玩一次。”犯人嘲弄地说。

我那霸咬歪了自己那厚厚的嘴唇。

“好,那我就来讲讲这次游戏的规则。刑警们,听到我的声音了吧?不要用什么耳机,直接把话筒拿起来。”

枫、我那霸和若林三人戴着耳机,面面相觑。在绑架案中,刑警与犯人直接通话的情况并不少见,但几乎都是装成被害人家属与犯人交涉。可是现在,犯人要求“与特殊班刑警通话”,这一幕与四年前一模一样。我那霸向枫使了个眼神,枫点点头,把耳机放在桌子上,手伸向真奈美。在绑架事件中,犯人的要求基本上不能拒绝,因为人质被对方扣押,主动权在对方手中,所以,这个电话不能不接。枫拿过话筒,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在特殊班的每个组里,都会配置两名女性刑警。一个理由是她们能够很好地安抚绑架案的受害人家属;另一个理由则是可以假装成被害人的母亲或姐妹,与犯人交涉或去交付赎金。所以,特殊班的女性刑警们都接受过彻底的训练,充分掌握了假扮被害人家属进行交涉的技巧。

“喂,电话这头换人了。”枫慎重地开始说话。

“哟,是位女刑警。你叫什么名字?”话筒里传来犯人愉快的声音。

“我叫加山枫。”枫爽快地向犯人自报姓名。坦率地交谈并建立起信赖关系,是交涉的基本技巧。

“你叫加山枫……那我可以叫你枫吗?”

“当然可以。我可以叫你游戏主人吗?”

“喂,枫,你也以为我是假的,对吧?”

这该如何回答?枫在思忖。电话那头的人,不可能是四年前那起绑架案里的游戏主人。可是,如果这么讲可能会激怒犯人。由于对游戏主人的过度崇拜,这个犯人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自己就是游戏主人的幻觉里。

“老实说,我有点儿混乱了。一方面,你的手法的确很高明,跟四年前一样精彩;可另一方面,游戏主人桃井一太,是在三年前就自杀了的。”

枫装出困惑不解的样子。电话那头传来低声窃笑。

“桃井一太?你真的以为那个傻瓜就是游戏主人?不,那个傻瓜只是我准备的替罪羊。想不想我拿出证据给你看看?”

“证据?你就是游戏主人的证据?要是你有,一定要给我看看。”

“证据就是——枫,你本人。四年前,你是不是也在被害人家里?”

“你怎么会知道?”枫条件反射般叫了起来。

在特殊班负责绑架、劫持等重大犯罪的搜查工作的刑警,出于工作需要,身份是完全保密的。知道自己四年前也守在被害人家中的,只有极少几位与搜查相关的人员,另外就是……

想到这里,枫打了个寒战。的确,四年前,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但枫确实和游戏主人通过话,并报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你明白了吧?我就是真正的游戏主人。”

犯人得意扬扬地说。枫没能立即回应。

桃井一太——那个在自己家中上吊自杀的男子,才应该是游戏主人。从他房间里发现了各种证据,包括预付费手机,绑架用的手铐和眼罩,沾有血迹的短刀,等等。从手铐和短刀上验出了被害人的DNA,手机也被证实是绑架时用过的。全部证据都表明,桃井一太就是游戏主人。可是,假如那些证据都是真犯人准备的呢……

“枫,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在听。”枫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那么,你承认我就是真正的游戏主人了吗?”

枫回答不出,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我那霸。我那霸也半张着嘴,全身僵硬。

“你们还是不行啊……”犯人在电话那头自言自语。

不明其意的枫,不由得发出疑问:“你说什么?”

“你们不行,不是我的游戏对手。很遗憾,我不想跟你们玩。”

“你等等。你的要求,我们都会听。”感受到电话会被挂断,枫慌张地说。

“是吗?那好,我就先说第一个要求。你好好听着。”

犯人停顿了一下,小声嘀咕道。

“……上原真悟。”

“上、原、真、悟?”枫复述了一遍这个让她怀念的名字。

“对,就是四年前跟我玩过游戏的刑警。把那个刑警叫来,这就是我的第一个要求。中午12点整,我会再联系你们一次。在那之前,把上原叫来。要是办不到会怎么样,你是明白的吧?”

“等等,那个人已经……”

“他已经辞掉了刑警职务,现在在当保安,不是吗?”

“怎、怎么,你连这种事也……”

“理所当然嘛。那人是四年前跟我玩得最痛快的对手。我跟他简直就像是好朋友。好朋友嘛,事无巨细都要知道。”

犯人的语气里渐渐带上一种阴暗的热意。

“要是你们不想人质被杀,就在中午12点之前把上原真悟找来。要是下次打电话时上原真悟不在,那就意味着交涉决裂。后果跟四年前一样。”

犯人,抑或是游戏主人,再次发出窃笑声。 xQZrzGJKmeoRk4fE3iRwRt74XROua7U8Pr2MD/5hVxE3yf2NyXzUA+97tEOXDb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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