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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学习词典的元语言问题

崔希亮
(北京语言大学国际中文教育研究院)

摘要: 汉语学习词典分成两大类:一类是针对母语学习者的,一类是针对非母语学习者的。其中,针对非母语学习者的学习词典被称作外向型学习词典。目前国内出版的外向型学习词典已经有很多,但是在词典的释义、配例、编写体例、收词范围等方面,元语言意识还不是很强;即便有了元语言意识,元语言词汇的提取仍然面临许多困难;即便提取了元语言词汇,在词典的释义和配例方面也会面临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本文针对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研究现状提出元语言研究中应该注意的6个方面的问题。

关键词: 汉语学习词典;元语言意识;6个方面的问题

在现代汉语词典大家族中,以学习词典命名或者以语文学习、语言学习为编纂目的的词典已经有50多部。从编写原则、体例、配例、收词范围、读者画像、词典释义等方面来看,它们之间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比如《汉语学习词典》(1998)是一部适合中学生、中小学教师和其他中等以上文化程度的读者使用的内向型语文词典。这部词典编写的初衷是为母语者的语文学习服务,所以收词、释义以现代汉语为主,兼顾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学习词典》(2010)也是一本内向型语文词典,但是这部词典收词注重时代性和文化性,收词、释义和配例尽量贴近人们的现代语言生活,追求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在释义用词用语方面显然已经有了元语言意识。更重要的是该词典还标注了词类、语类,标示了名词的典型量词搭配,这对非母语学习者来说是很有帮助的。也许词典的编纂者在编写这本词典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汉语二语学习者的需要。该词典还特别设置了“注意”栏目,提示一些特殊用法和易错字词;同时也设置了“辨析”栏目,对同义词、易混词等进行辨析,这些都可以为汉语二语学习者所利用。同义词辨析、近义词辨析是令汉语二语学习者最头疼的事,也是令教师们最头疼的事,同义词辨析、近义词辨析部分的设置显然考虑到了汉语二语学习者的需求;此外这本词典还设“语汇”栏目,附列逆序词,帮助学习者扩大词汇量;设“知识窗”栏目,介绍与词语有关的知识和信息;部分条目配有插图,作为释文内容的补充。这虽然是一部内向型现代汉语词典,但是汉语二语学习者和汉语教师也可以使用。

吕叔湘主编的《现代汉语八百词》(1980)是我国第一部现代汉语用法词典,主要供非母语人士学习汉语使用。虽然这本书不以词典命名,但它可以说是一本外向型学习词典,汉语二语学习者和汉语教师都可以使用,汉语研究者也可以从中找到很多有研究价值的问题。在此期间相继问世的外向型学习词典还有:《现代汉语学习词典》(孙全洲,1995)、《现代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李忆民,1995)、《当代汉语学习词典》(张志毅,2020)、《商务馆学汉语词典》(鲁健骥、吕文华,2006)。其中《商务馆学汉语词典》是专门为汉语二语学习者编写的,收录常用字2400多个,常用词10000多条,词典在编排上注意显示搭配和用法,说明词的使用环境,标注词的具体用法。释义追求准确易懂,易为外国学生所接受,显然编者已经具备了原始的元语言意识。此外还有《汉语水平考试词典》(邵敬敏,2000)、《汉语5000词用法词典》(郭先珍、张伟、周行健,2015)、《汉语教与学词典》(施光亨、王绍新,2011)、《现代汉语用法词典》(冯志纯,2010),等等。

可以说在我们的外向型词典编纂过程中,很多编者已经有了元语言意识,但大家这种元语言意识还是比较原始初步的。词典编纂者已经注意到,要用通俗易懂的字、词和句子来对词条进行释义,并考虑到了词语之间的搭配,同义词、近义词的辨析。但是,从目前来看,大家还没有完全考虑到元语言的提取并严格运用提取出来的元语言词汇。根据杨玉玲、宋欢婕、陈丽姣(2021)对《商务馆学汉语词典》的统计,虽然元语言词汇总量控制在6000词左右,但是仍有16.38%的超纲词,而且6000词的元语言词汇对于第二语言学习者来说还是太多了。

从目前外向型汉语词典编写和出版的现状来看,很多编纂者已经意识到元语言的重要性,但是在具体操作的过程中仍然有很多技术性问题。这些问题并不容易解决,需要进行有针对性的专题研究。在词典释义和用例方面如果采用元语言词汇,词条的解释势必会有局限,甚至会出现释义不充分不准确的问题。这显然是一个悖论:追求释义的元语言性,会牺牲释义的充分性和准确性;追求释义的准确性和丰富性,会增加学习者掌握词汇的负担。一本好的外向型汉语词典应该在二者之间求得平衡。

1 外向型学习词典的学术研究

在外向型学习词典的研究方面,已经有学者出版了著作或发表了论文。比如章宜华《基于用户认知视角的对外汉语词典释义研究》(2011)从用户认知的角度对外向型词典的释义进行研究。蔡永强《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学》(2016)首次尝试从理论上搭建体现“编纂者—词典文本—用户”互动的“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学”。翁晓玲《基于元语言的汉语学习词典释义模式研究》(2017)对《商务馆学汉语词典》释义模式中的元语言进行全面分析,从释义模式上归纳出三种模式:框模、词模与句模;从词典结构上分为三个维度:宏观结构、中观结构与微观结构,三者纵横交错,内容涵盖宏观结构、中观结构、微观结构的释义框模元语言以及释义词模、释义句模元语言,由此全书构拟出一个汉语学习词典释义模式元语言的分析框架,为汉语学习词典元语言系统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刘若云、张念、陈粉玲(2012)所针对的问题非常具体,他们用元语言的理论对外向型学习词典的用例语言和内容进行了研究;杨玉玲、宋欢婕、陈丽姣(2021)力图将元语言的理念和意识贯彻于词典编写的每一个环节。但是我们也注意到,有时为了使用更加简单的词语和句子给词释义和配例,反而损害了释义的充分性和准确性,因此使用元语言词汇与词典释义的充分性和准确性之间是有矛盾的。张志毅《当代汉语学习词典》(2020)按照理念先行的思路进行编写,以“义细、例丰、元少、用多”8个字为原则,所用元语言词汇4233个,可以看出编者已经尽力了。这部词典探索性很强,但是篇幅不大,收词只有6683个。

外向型学习词典元语言问题的研究已经为越来越多的学者所看重,但是在实践当中依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应该针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包括理论的探讨和实践的检验。

2 语言学习词典中的元语言研究

元语言的概念来自逻辑学和哲学领域的“说谎者悖论”。这个逻辑学悖论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世纪的古希腊学者厄皮门尼德(Epimenides),他设想出一个自我否定的命题:所有的克里特岛人都是说谎的。该命题简化为“我在说谎”(“我”是克里特岛人),如果“我”提出的这个命题是假的,那么“我在说谎”就是真的;如果“我”提出的这个命题是真的,那么“我在说谎”就是假的,这显然是一个矛盾。这是因为语言表述涉及了对象语言(object-language)和元语言(meta-language)。

词典释义就是在用语言解释语言,很难避免这种说谎者的悖论。所以在词典中需要使用专门用来释义的元语言系统,这个元语言系统应该有多大、如何提取、运用中如何解决释义不充分不准确的问题等都是实际的问题。在语言学领域和词典学领域,已经有一些学者在探讨元语言理论、元语言释义和元语言观的问题(苏新春,2003;安华林,2005;赵新、刘若云,2009),这些探索为词典编写中元语言的提取和运用打下了基础。

元语言又被称作纯理语言,从理论上来说,这是我们在讨论语言问题的时候必然会用到的一些基本概念和基本词汇。这些基本概念和基本词汇的意义必须是清晰的,而且是不需要也无法为其他概念所界定的。同样的道理,我们在编写外向型学习词典的时候用来释义的语言形式必须是最基本的元语言,这些元语言所代表的概念不能为其他语言形式所界定。此外,不仅仅是在词典编纂中会用到元语言的概念,在自然语言处理的过程当中,也必须归纳出一些元语言。比如Wierzbicka(1993)以及Goddard(2002)把语言中的各种词归纳为15种自然的语义原语(也就是元语言范畴)。具体如下:

实体:我、你、人、东西、身体

限定成分:这、那、这个、那个

数量:一、二、一切、一些、很多

心理谓项:想、要、觉得、认为、看(起来/上去)

言说:说、话

行动和事件:做、发生、运动

存在和领属:在、有、是

生命:生、死

评价和描写:好、坏、大、小

时间:现在、以后、当、时候、当时

空间:这里、那里、哪里、上边、里边、旁边

逻辑概念:不、大概、如果、可能、能、因为

强化成分:很、非常、更

分类:种、个、张、块、条

相似:像

这15个语义原语就是15个大的语义范畴,我们可以用这些基本的原语概念来表述外部世界的种种表现。这些语义原语是我们对外部世界的自然分类,也是我们提炼元语言的基础。这15个大的语义范畴彼此之间是不能交叉的,每一类语义范畴应该对内具有普遍性,对外具有排他性。但是我们也看到,这15个语义范畴并不能完全涵盖语言中所有的基本概念,比如汉语语气词所表达的情态范畴在这里就找不到。

众所周知,语言的意义存在于我们的心理词典中,而且是以网络系统的形式存在的。比如以“新媒体”和“传播”为核心的语义关系,通过语义网络分析工具我们可以画出图1的语义网络图

图1 语义网络图

在我们的心理词典中,没有哪一个意义是孤立存在的,意义和意义之间是有联系的,“新媒体”与“创新”“融媒体”“数字化”“视觉传达”“传统文化”“红色文化”等概念意义产生关联,“创新”与“路径”“发展策略”“传播路径”“文化产业”“乡村振兴”“艺术设计”等概念意义产生关联,例如,“新媒体”与“传播”的概念意义产生关联,这样就构成了两个语义网络,而这两个语义网络之间又通过语义共性联系起来。在这两个语义网络的任何一个终端,都可以再建立自己的语义网络,如“数字媒体”,并可以关联更多的语义单元。从这个意义上说,符号系统的语义网络很像是我们所处的宇宙,每一颗星球都处在一个系统中,这个系统又与更大的系统产生关联,更大的系统再与其他的系统产生关联。我们知道太阳系是银河系的一部分,而银河系只是宇宙当中的一小部分。但是在这个系统中不管有多少个星球,它们的基本成分都是分子、原子和量子。

两个有内在关联的词汇,无论相距多远都会发生量子纠缠。在语言符号的语义网络中,每一个意义都可以在语义网络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每一个意义都与其他的意义发生联系。语义网络是一个层级体系,我们的心理词典与我们可以看到的各种词典在结构上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看到的词典的所有词条都是按照一定顺序排列的,目的是利于检索,而我们的心理词典是按照层级体系排列的,这是我们认识外部世界的自然结果。所以,认知语言学认为意义就在我们能够意识到的经验当中。发现意义只能通过内省,抽象、联想和概括等一系列思维过程。当然内省的结果可以用实验的办法、计算机模拟的办法或者语料库的办法去验证。在网络系统中,概念意义与概念意义之间的距离是可以进行空间计算的。元语言的提取也应该照顾到我们的认知过程,要与我们的心理词典有对应关系。但是在我们研究语言意义的时候会碰到至少三个挑战,这些都是我们不能回避的。

第一个挑战就是循环论证的问题。比方说:我们怎么知道一个词的语义是什么?我们要用词或者句子来解释这个词的意义,这在同一个语言里边有的时候很难做得圆满。比如在解释“牢固”这个词的时候用的是“结实;坚固”[《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在解释“结实”的时候用的是“坚固;牢固”[《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在解释“坚固”的时候用的是“结合紧密,不容易破坏;牢固;结实”[《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由此可以看出,在编写词典的时候如何处理同义词和近义词的释义问题是一个难题。我们应该避免用A解释B,用B解释A的情况,这种“互训”的现象在词典释义中是硬伤。

第二个挑战就是我们如何准确地界定一个语言单位的意义。有些使用频率很高的词,我们很难对其精确地下定义。如:“跳”的意义是什么?词典里给的解释是“腿上用力,使身体突然离开所在的地方”。但是没法解释“皮球跳得很高”,因为皮球是没有腿的。因此词典里又给了一个义项,叫作“物体由于弹性作用突然向上移动”。但是这个定义没法解释“眼跳”“心跳”这样的意义,“眼跳”和“心跳”不是由于弹性作用,也不是向上移动,于是只能再加一个义项,叫作“一起一伏地动”。假如我们反过来问,当你看到“一起一伏地动”这样一个句子的时候,你会想到这是“跳”吗?“跳舞”“跳神”“跳槽”“跳井”“跳楼”“跳海”“跳绳”“跳水”中的“跳”应该怎样释义?它们是同一个意义单位吗?语义与我们的知识相关,但是如何区分我们的语言知识和我们的百科知识?“太阳每天东升西落。”根据我们的语言学知识,这个句子没有错,它的意义也是清楚的。可是根据我们的百科知识,我们知道是地球的自转让我们看到太阳每天东升西落这个现象。但这只是一个假象,我们的天文学知识告诉我们这种认识是错的。

第三个挑战是我们理解一个语言形式的意义时离不开对语境的理解,而语境不是一个稳定的参数。如:“你要钱还是要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一个蒙面歹徒对你说这句话,那是他想要你的钱,否则要你的命。但如果是你的至爱亲朋跟你说这样的话,那么他只是向你表达劝诫,不要把钱看那么重,不要玩命挣钱,生命比钱更重要。类似于“要”这样的虚词都是使用频率极高的,但它们的意义不易把握,在词典编写的时候也很难确切地表达出来,如“要”的一个义项是这样写的:“因为希望得到或收回而有所表示;索取:要账|小弟弟跟姐姐要钢笔用。”[《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看到“因为希望得到或收回而有所表示”时,我们很难想得到这是“要”的意义,这还涉及了语言学的另外一个分支学科——语用学。而在词典编写中我们给出的例句不可能包含很全面的语境信息。

为了解决循环论证的问题,有人提出元语言的概念,要用这些元语言的词汇来解释语言中的其他词汇。在第二语言教学领域,这个问题尤其突出。我们的词典和教材里的生词注释采用元语言的话是比较合理的,否则有可能会用一个超纲的词来解释词典里的一个生词,即用生词解释生词。但是在自然语言当中,我们很难找到这些元语言,因为它们必须是中性的、意义单纯的。因此又有人提出用形式语言来描写语义,这就是形式语义学(formal semantics)。形式语义学把语言符号中的意义用形式化的方式表达出来,这对于自然语言处理来说是有帮助的,但是对于汉语二语学习者来说未必适用。

语言中的意义除了理性意义之外,还有色彩意义和语体意义。孙淑芳、薛文博(2016)运用自然语义元语言理论对俄汉语的情感词“сочувствие”(同情)进行了实证分析,以此来说明自然语义元语言理论的解释力。在词典释义的时候,如何考虑不同意义之间彼此的联系?如我们在赞美一个女孩子长得好看时可以用很多的形容词,这些形容词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我们根据BCC语料库中它们出现频率的高低做成“词云”,如图2所示:

图2 词云图

对于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来说,建立这样一个元语言系统是没有争议的,关键是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系统和如何建立这样一个系统。词典中对词汇意义的阐释只能用最基本的词汇,而哪些词汇是最基本的词汇呢?同义词辨析也需要有一些基本的元词汇系统,否则就会造成循环释义。例如:

融入:融合。

融入(róngrù)有混入、融合的意思。指小的事物进入大的整体,成为整体的一部分。多指精神层面的融合和接纳。

· 融入 社会| 融入 团体| 融入 集体

·高科技日渐 融入 人们的生活当中,使现代人愈发注重生活质量了。

融合(rónghé)表示几种不同的事物混合成一体。也指不同个体或群体在接触之后,认知、情感或态度倾向融为一体。

·这座建筑物 融合 了东方和西方的诸多文化元素。

·线上与线下的互动 融合 已成为新时代零售行业变革的主要方向。

“融入”和“融合”在意义上有交叉,但是在释义的时候不能有交叉,这就需要一个元语言系统。李葆嘉(2003)提出了“面向信息处理的现代汉语元语言研究”这一课题,提出现代汉语元语言系统,以及词汇元语言、释义元语言、析义元语言和认知元语言四个层面。孙道功《〈现代汉语析义元语言词典〉的开发与应用》(2011)依据代表性、广布性和共现性三原则,收入3500词,并基于词的词汇信息、常规信息、语法信息、释义信息、类义场信息、义征表达式信息、义位组合信息等属性字段建立了文件结构。这是一本为语言工程服务的元语言词典,其中的一些做法值得借鉴和吸收。

张博(2008)指出,对外汉语教学界对学习者易混淆词的辨析基本上是在近义词的框架下进行的,缺乏量化调查和认定标准,也缺乏对学习群体的针对性。因此她提出编纂外向型易混淆词辨析词典的几个基本原则:①面向单一母语背景的汉语学习者;②兼顾频率、分布和常用度选收词语;③兼收与词混淆的词组和语素;④以词义和搭配关系为辨析重心;⑤行文采用学习者的母语;⑥适当控制语例所用词语和句子结构的难度。在体例设计上,应注意针对混淆点进行辨析,将词义辨析与搭配规则的提炼结合起来,优先讲解和列举当用词,避免强化错误,适当分析致误原因。这为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编写提供了新的思路,值得参考。尤其是对双解词典的编写来说,用学习者的母语来解释词义也有很多问题值得深入探讨。

尽管大家对元语言的概念有不同的理解,但是在词典学当中对象语言和元语言的二元对立是相当明确的。词典中的对象语言就是被解释的词条,元语言是用来解释这些词条的工具。这个工具可以包括自然语言中的基础词汇,也可以包括一些抽象的符号。在词典编纂中,不只是对义项进行释义需要有元语言意识,对配例和用法进行阐释也需要有元语言意识。姜岚等(2004)提出语文辞书元语言的12种规则:同质、科学、等值、整体、组合、简化、明言、单义、规范、程序、原型、大词库。杨玉玲等(2021)运用JIEBA分词软件和QUITA词频统计技术,从一部近700万字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中提取出2994个释义元词,并对其频率分布、增长趋势、难度分布、用字情况等进行了全面分析。统计结果显示:2994个释义元词与《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的重合率为88.2%,11.76%的超纲词是专有名词和释义功能词;甲、乙、丙级词共占76.5%;释义文本难度为初等二级;2994个释义元词共用汉字1609个,和《汉语国际教育用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3000常用汉字的重合率为99.5%,仅有8个汉字不在3000常用汉字之内。这是有相当大难度的。

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单语词典是用汉语来注解汉语,双语词典是用汉语和其他语言来注解汉语。我们发现有的词典采取了多模态的展现形式,由语言、符号、图画、表格共同完成释义的任务。大家的基本思想就是用最简单、最基本的词汇和语句来解释更为复杂的语义内容。但是如何找到这些最简单、最基本的词汇和语句形式呢?这确实是一个难题。我们认为汉语学习词典的元语言问题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汉语学习词典的元语言词汇应该有哪些?与现在正在使用的词汇等级大纲的关系是什么?能不能在元语言词汇集和词汇等级大纲之间建立一种联系?

第二,汉语学习词典的元语言词汇是如何提取出来的?其科学性和有效性如何保证?

第三,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配例、同义词辨析、近义词辨析和相关的知识信息都应该使用元语言词汇吗?

第四,汉语学习词典中的例句在句法难度和句子长度上也应该有元语言的观念,但是在具体操作的时候应该怎样落实?

第五,汉语学习词典中的文化内容也应该有元语言的观念,也要考虑元信息(meta-informative)和元认知(meta-cognition)的问题。当然这是更高一个层次的问题。说到底我们的语义网络跟我们的认知是有联系的,我们可以通过一些语义分析工具来找到词汇之间在语义上的联结网络,并把它们作为词典编写的参照。

第六,在编写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时候,如何观照自然语言中的语义网络和认知概念网络的问题。我们知道词典中的任何一个词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总是与其他的词在意义上产生联系。这种联系就会构成一个语义网络,而这种语义网络是有认知基础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去发现这个网络,并用合适的语言把这个网络描写出来,不管是自然语言还是形式语言,甚至是多模态的形式。

3 结语

外向型学习词典的编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要考虑到词典释义和配例语言的简单易懂,又要考虑到释义的准确性和充分性。这两者之间是有矛盾的,编纂外向型学习词典是戴着脚镣跳舞的工作。元语言的提取和应用就是对编写者的一种限制,其中的甘苦只有编写者自己知道。发现词典中存在的问题比较简单,提出一些建议和意见也比较容易,但要真正把这些意见和建议落到词典编纂的实际工作中,确实存在着很多困难。

随着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的发展和各种语料库、数据库、教材库的建成使用,词典编纂有了可资借鉴的工具和数据来源。我们可以利用技术手段解决词典编纂过程当中元语言词汇的提取问题,也可以在编写的过程中随时核查所使用的释义语言、配例语言、文化知识扩展语言中的词汇是否有超纲词等问题,元语言词汇的提取和应用的问题也有望得到解决。

目前我们看到一些电子版词典的研究也已经提上议事日程,为方便用户使用,电子版词典不能简单地把纸质版词典照搬上去,而是要发挥电子版词典的优势。例如,词汇和词汇之间的关联、词义和词义之间的关联、汉字和汉字之间的关联、词类和词类之间的关联在电子版词典中可以比较方便地展示出来,这在纸质版词典中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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