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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山的理念

这本书讲述一个现代学校——夏山(Summerhill)的故事。

夏山学校创建于1921年。该校位于英格兰东萨福克郡的莱斯顿村(Leiston),距伦敦约100英里。

先简单介绍一下夏山学校的学生:其中有些孩子刚刚5岁就来到这个学校,有些则到12岁才入读,通常孩子们在这个学校一直念到16岁。正常情况下,学校里有约35名男生和30名女生,还有相当数量的外籍学生。

依据年龄学生们被分别安排住宿,每个年龄组群配备有一名生活老师。中班的孩子住在一栋石头房子里,大班的则住在一栋茅屋中。宿舍里没有内务检查,也没有人替他们收拾整理,他们完全自由。学校对孩子们的着装没有统一的规定,他们可以随时自由决定自己的穿着。

有的报刊称夏山为“放任自流的学校”,暗指它聚集着一群不受戒律清规和礼数约束的野孩子。

这就让我觉得有必要将夏山学校尽我所能地据实呈现出来。写的时候,带有点个人偏见在所难免,但我会尽量将夏山的优点、缺点一并呈现。它的优点便是培养出健康、自由的孩子,终生免受“恐惧”与“仇恨”的侵扰。

显然,让活泼好动的孩子端坐在桌前,学些大多无用的东西,这样的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这样的学校只有那些缺乏创造力的,相信在这种制度下能培养出驯服、欠缺创造精神的孩子,以顺应“金钱至上”这一成功理念的人才会觉得好。

夏山学校一开始仅是个实验性的学校,但时至今日已今非昔比,它成为一个示范学校,因为它向世人展示了“自由发展”的可行性。

当我的第一任妻子和我创办这所学校的时候,我们秉持着一个主导思想:让学校去适应孩子,而非让孩子来适应学校。我曾在普通学校执教多年,非常了解这些学校普遍的做法,知道那样的教育方法是完全错误的。其错误之处就在于出发点是以成人的理念来决策孩子应当如何养成、孩子应当学些什么。这种教育方式能追溯到心理学还无人知晓的时代。

于是,我们着手开办一所能让孩子在其中自由发展的学校。为此,我们不得不摒弃了所有的戒律、指导、建议,以及思想和宗教教育。我们被认为是胆大包天,但其实这并不需要什么勇气,我们只需要坚信孩子们天性善良而非邪恶即可。近50年来,这种相信孩子天性本善的信念从未动摇,甚至如今,它已成为我们的终极信仰。

我的观点是:孩子天生聪颖和现实,如果能不受成年人任何干预而自由发展,那么他一定竭尽自己所能地取得发展。理论上说,在夏山学校,有学者天分和志向的就会发展成学者,而那些只适合扫大街的就会去扫大街,但我们迄今还没有培养出任何一个扫大街的。我说这话并不包含任何势利的意思,因为我情愿看到一所学校培养出一个幸福的清道夫,也不愿看到它生产出一个神经质的学者。

那么夏山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首先,这里的课程是自由的。孩子们可以去上课,也可以不去上。只要愿意,他们可以长年不去上课。学校确实有课程表,但那只是给老师们用的。

孩子们的课程通常依据他们的年龄而设定,但有时也根据他们的兴趣。我们没有什么新颖的教学方法,因为我们并不觉得教学本身很重要。一个学校有没有教授多位数除法的特殊方法并不重要,因为只有对那些想学多位数除法的人来说,多位数除法才重要。而对于想学它的孩子来说,不论采用什么教法,他都能学会。

从小班起就就读于夏山学校的孩子们,刚一来就很乐意去上课;而从别的学校中途转学而来的孩子,却赌咒说他们再也不愿意去上那些可怕的课程了。他们在学校里玩耍、骑车、妨碍别人,但就是不愿意去上课。这种情形有时会持续数月甚至数年。恢复正常所需的时间与他们对上一个学校的怀恨程度成正比。我们的最高纪录来自一个从教会学校转来的女孩,她一直游荡了3年,而从厌恶上课到恢复正常的平均周期一般远短于此。

对这种自由理念不熟悉的人会想知道,如果孩子们愿意的话就可以成天疯玩,那这学校得是一个什么样的疯狂所在。许多成年人说:“如果我被送到这样的学校,我永远都不会干任何事情。”其他人则说:“当这些孩子不得不与那些被迫学习的孩子竞争时,他们就会自愧不如了。”

此时我想起了杰克,他在17岁时离开了我们,进入到一家工程工厂。有一天,总经理派人来找他。

“你是来自夏山的小伙子,”他说,“我很好奇,你现在和来自其他旧式学校的小伙子们一起,那种教育你现在怎么看?假如你必须再次选择,你会想去伊顿还是夏山?”

“嗯,当然是夏山。”杰克答道。

“但是,它给了你什么其他学校没有的呢?”

杰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他缓缓地说,“我觉得它会给你一种完全自信的感觉。”

“确实,”经理冷冷地说,“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

“哎呀,”杰克笑着说,“真抱歉,我给你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我喜欢这感觉,”经理说,“大多数人被我叫来办公室时,他们都会坐立不安,看起来很不自在,而你进来的时候感觉是一种平等的身份。”

这个故事表明,学习本身并不像个性和性格那么重要。杰克在大学考试中挂科了,因为他讨厌学习书本上的东西,但他对《兰姆随笔》或法语知识的缺乏并没有妨碍他的生活。他现在是一名成功的工程师。

尽管如此,夏山还是有很多学习内容的。也许我们的这一群12岁的孩子在书写、拼写或分数计算方面无法与另一班的同龄人竞争,但是在要求原创性的比试中,我们的孩子绝对完胜。

我们学校没有课堂考试,但有时我会为了好玩而设置一次考试。以下的问题曾出现在一张这样的试卷上:

以下这些在哪里:

马德里,星期四岛,昨天,爱,民主,仇恨,我的袖珍螺丝刀[唉,这个问题已无解了]。

给出以下内容的含义(数字表示每个问题预期答案的条数):

hand(3)[只有两个学生答出了第三条——是测量马匹高度的度量单位]。

brass(4)[金属,放肆,高级军官,铜管乐队]。

用夏山的语言翻译哈姆雷特“To-be-or-not-to-be”的自白。

这些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问题,但孩子们却非常喜欢它们。总体而言,新生的回答质量不如那些已经适应学校的老生。并不是说新生的智力水平较弱,而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严肃的氛围,以至于任何些微的不正经都会令他们困惑。

这是我们教学中戏谑的一面,其实我们在所有课程范围内都完成了许多任务。如果由于某种原因,某位老师不能在指定的时间上课,学生们通常会感到非常失望。

9岁的大卫因百日咳而不得不被隔离,他因此而痛哭流涕,很不情愿地说:“我会错过罗杰的地理课。”事实上,大卫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学校里,他对上课的必要性有明晰和确定的主见。大卫现在是伦敦大学的数学教授。

几年前,在一次全体大会上(所有校规都在这里由全校投票决定,每个学生和每位教职员工都可以投一票),有人提议某个罪魁祸首应被处以停课一周作为处罚,其他孩子却以惩罚太过严厉为由提出反对意见。

我的员工和我本人对所有考试都怀有强烈的憎恶。对我们来说,大学考试就是一种诅咒。但是,我们不能拒绝教孩子们必修的科目。显然,只要考试存在,就会主导着我们,因此,夏山的教职员工始终有资格按照既定标准进行教学。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愿意参加这些考试,只有那些要上大学的才会参加,而这样的孩子似乎没觉得这些考试特别难以应对。他们通常13岁时就开始认真准备了,然后进行约3年的努力。当然,他们并不总能在第一次尝试时就通过,更重要的是,他们会不断尝试。

让我描述一下夏山典型的一天:8:15—8:45是早餐时间,教职员工和学生从餐厅对面厨房门边的窗口取到早餐;9:30开始上课之前,学生们应该把床铺整理好。

每个学期开始时都会发布一个时间表。因此,实验室里的德里克可能在周一有课程1,周二有课程2,以此类推。我有一个类似的英语和数学课的时间表,莫里斯有地理和历史课的时间表。年幼的孩子(6—10岁)通常早上大部分时间都和自己的老师待在一起,但他们也可能会去木工或艺术教室。

没有任何学生被强迫去上课,如果吉米周一来上英语课,但直到下周五才再次露面,那么其他人就有权反对他拖大家的后腿,可能会因为他妨碍进度而把他轰走。

课程一直持续到13:00,但幼儿园和低年级的孩子们在12:30吃午餐。整个学校必须分两批进餐,教职员工和高年级学生13:15开始午餐。

下午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完全自由的。大家下午都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办公室里做园艺或别的工作,很少看到孩子们在附近。我看到小孩子们在玩帮派游戏,一些高年级的孩子忙于机车、音乐、素描和油画。天气好的时候,高年级的孩子们也会玩游戏,有些则在车间里鼓捣,修理他们的自行车、建造船只或制造玩具左轮手枪。

16:00时供应茶水,茶饮后课程继续。低年级的课程于17:30结束,届时他们开始晚餐供应。教职员工和高年级学生18:15开始晚餐。

19:00,各种活动开始了。小孩子们喜欢别人给他们念书听,稍大一点的喜欢在艺术室里绘画、做油毡切割、造皮革制品、编织篮子,陶器制作群体通常也很繁忙。事实上,陶器似乎是早晚最吸引他们的项目,木材和金属工作室每晚都会爆满。

手工制作没有固定的时间表,孩子们想什么时候去做就什么时候去。他们想要做的几乎总是玩具左轮手枪、枪支、船只或风筝。他们对燕尾榫类的精致接头不太感兴趣,即使是大一点的男孩通常也不太在意复杂一些的木工。他们中也没几个对我的爱好——黄铜锻铸感兴趣的,因为一个黄铜碗确实激发不出太多的想象力!

天气好的时候,你可能看不到夏山的男孩儿帮。他们躲在远远的角落里,谋划着他们的英雄壮举;但你会看到女孩子,她们会在室内或附近。

你会经常发现艺术室里到处都是在画画的女孩儿,她们也一直忙于缝纫,用布料制作亮丽的东西,以及进行一些其他的创造性活动。

夏山可能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学校。这里不存在辱骂嘲讽,很少有人想家。这里也很少有打架行为——当然会有些争吵,但我很少看到像我们是小男孩时那样的硬碰硬的打斗。我很少听到有孩子哭泣,因为自由的孩子心中的仇恨比受管制的孩子要少得多。仇恨会滋生仇恨,而爱会催生爱。爱意味着对孩子的认可,这在任何学校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果你惩罚孩子并猛烈地攻击他们,你就和孩子站在对立面了。夏山学校是一所孩子知道在这里自己会被认可的学校。

请注意,我们并没有僭越人类的弱点。有一年春天,我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种下土豆,当我发现在6月份有8株土豆被拔出来时,我大为光火。然而,我的发火和权威人士的震怒是有区别的。我的怒气是关于土豆的,但权威人士的怒火会代入道德评判,即对与错的问题。我没有说偷我的土豆是错的,我并没有让它上纲上线为善与恶的问题,我只是单纯地在说我的土豆,它们是我的土豆,别人不应该碰。我希望我把两者的区别说清楚了。

让我换一种说法。对孩子们来说,我不是个让他们害怕的权威,我和他们是平等的,我的土豆引发的纠纷对孩子们来说,并不比一个男孩的自行车轮胎被刺破更严重。当你和孩子平等时,与孩子有点纠纷也不打紧。

现在是不是有人会说:“真是胡说!怎么可能有平等?尼尔是老大,他更年长、更智慧。”的确,我确实是老大,如果房子失火,孩子们都会跑到我身边,因为他们知道我更强壮,更知道该怎么办。但这也无济于事——当我在他们熟悉的地盘里遭遇他们的时候,比如说,在土豆地里。

当5岁的比利因为我未受到邀请,让我离开他的生日派对时,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就像我不想要他在我旁边时让他离开我的房间一样。要想描述清楚夏山的老师和孩子之间的这种关系并不容易,但每个来夏山的访客都明白我所说的这种理想关系的意思,从孩子们对教职员工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孩子们称呼教职员工“哈利”“乌拉”和“达芙妮”,叫我“尼尔”,叫厨师“以瑟”。

在夏山,人人平等。任何人都不准踩我的钢琴,我也不能未经允许就借用一个男孩的自行车;在学校全体会议上,一个6岁孩子的选票和我的选票效力完全一样。

但是,世故的人又要说了,在现实中,成年人说的话肯定更被当回事儿。6岁的孩子是不是得先等着看你是怎么投票的,然后自己再投票呢?我真希望他有时候能这么做就好了,因为我有太多的提案都被否决了。自由的孩子不易受到影响,没有恐惧感是能发生在孩子身上最好的事情。

我们的孩子不怕我们的教职员工。学校的校规之一是晚上22点以后,楼上的走廊内应该保持安静。一天晚上,23点左右,一场枕头大战进行正酣。我离开了我正在写东西的办公桌,来制止这场喧闹。当我上楼时,只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旋即走廊变得空荡而沉寂。突然,我听到一个失望的声音说:“嗐,原来是尼尔。”随即喧嚣再起。当我解释说我正试图在楼下写一本书时,他们表现出理解并立即同意停止制造噪声。他们刚才的脚步慌乱,是因为他们以为他们的就寝官(他们的同龄孩子之一)来查寝了。

我强调了不惧怕成年人的重要性。一个9岁的孩子会来告诉我,他用球打破了一扇玻璃窗。他能如此开诚布公,是因为他不怕此举会激起义愤或道德谴责。他可能得赔偿玻璃窗钱,但他不必担心被训导或受惩罚。

当孩子们不知恐惧感为何物时,他们更易于与陌生人交流。英国人的矜持,归根结底是恐惧,这就是为什么最保守的是那些最富有的人。夏山的孩子们对访客和陌生人非常友好,这一点令我和我的教职员工们备感骄傲。

夏山访客们最常问的问题是:“这儿的孩子会不会转头责怪学校没有强迫他学算术或音乐?”答案是,我们的小弗雷迪·贝多芬和小汤米·爱因斯坦会拒绝离开他们各自感兴趣的领域。

孩子是来过自己的生活的——不是来过他焦虑的父母认为他应该过的生活,也不是来过自以为是的教育家所认为的最好的生活。所有这些来自成年人的干预和引导只会催生出一代机器人来。

在某种程度上,除非你把孩子变成没有个人意志的成年人,你将无法使他们学习音乐或其他东西。你把他们塑造成了现状的接受者——单调的办公桌旁低眉顺眼的值守者、商店里的站柜台者、在8:30开往郊区的火车上的机械安全师等。简而言之,这些对一个需要带着恐惧感的小人物用褴褛的双肩挑起责任的社会来说,确实是件好事,这样的社会需要战战兢兢的循规蹈矩者。 bZfpRKvbCHCXYW5wbma61SwKYlhj2jbwo1JTAwm/7o6JRftEhZxv9HZxrVHdAC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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