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穿过人群,走到傅西洲身边,轻拉他的袖口:“妈让你去看看奶奶。”
姜雨娆却攥紧他另一只袖子,泪光盈盈的望着他:“西洲,别走……”
傅西洲搂着摇摇欲坠的姜雨娆,不悦的看向孟昭:“妈让来叫,你就真来了?你替我去照顾奶奶不行吗?你好歹看看情形,娆娆哭的站都站不稳,我这个时候走了,她怎么办?”
孟昭平静地重复:“妈的意思是,让我来扶着大嫂。”
“妈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孟昭,你聋了吗?没听见我说娆娆现在离不开人吗?!”
他吼得太过大声,引得身后几位叔伯纷纷侧目。
“这就是西洲非要娶的那个?家世普通也罢了,还从小就聋,听说做了人工耳蜗也不顶事。”
“我们傅家是造了什么孽……老大走得突然,老二又娶了个聋的,平日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了,这种场合还出来丢人。”
议论声混着秋雨,如针扎似的刺进孟昭的心口。
小时候,别人给她起外号叫“小聋女”,傅西洲把人摁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
虽然之后那人拉拢了其他伙伴在背后变本加厉的嘲讽她的缺陷,可她一点都不难过。
因为傅西洲曾说:“昭昭别怕,以后傅哥哥做你的耳朵。”
可现在,他却当众厉声质问她:“你聋了吗?”
孟昭低头,看见雨水溅湿黑色裙摆,痕迹并不明显,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裙下的双腿早已冰凉刺骨。
尴尬的场面被姜雨娆柔声打破:“西洲,孟昭只是替妈传话,你跟她发什么脾气啊?看你把她吓的,你去看看奶奶吧,孟昭留下陪我,她能照顾我的。”
姜雨娆柔柔几句话,傅西洲的火气就熄了。
他顺着姜雨娆的话,瞥向孟昭——
她一身黑色丝绒长裙,黑发低挽,正垂眸盯着裙摆出神,不知是不是被他骂哭了。
他的心脏莫名一抽,烦躁的把雨伞塞给孟昭。
“撑好伞,绝不能让娆娆淋雨,她的身体受不住。”
傅西洲一走,姜雨娆的哭声立刻就停了。
她转过头,轻声说:“孟昭,昨晚我有点咳嗽,西洲就过来照顾我了,你没生气吧?”
孟昭想,原来老宅的急事就是这个。
“西洲很会照顾人,亲手给我熬了梨汤,非要盯着我喝完才让我睡觉,我看张姨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说不想让别人打扰我休息,你找他是不是有事啊?”
“孟昭?能听见吗?耳蜗又坏了?”
孟昭迎上姜雨娆温柔含笑的眼神,懂了。
她在骂她。
她是听力不好,平时话少,即便开口也是慢吞吞的,显得温软乖巧。
可曾有人精准评价她:树懒长了条竹叶青的舌头。
“嗯,能听见,昨晚我想问他——”
孟昭在姜雨娆期待的眼神中,平静开口:“家里那兜烂梨扔哪儿了。”
“你……”
“原来是拿去熬汤了,也对,烂的熬了会更烂。”
姜雨娆的指甲嵌进掌心。
傅西洲还说孟昭最听话乖巧,这死丫头分明都是装的!
“孟昭,你说西洲是信你,还是信我?”
“什么?”
孟昭的手背被狠狠拧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收手,却见姜雨娆惊呼一声,从墓园台阶上摔了下去。
“娆娆!”
人群中传来傅西洲惊慌的声音,孟昭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手心擦过粗砺石面,火辣辣地疼。
傅西洲抱起姜雨娆,甚至没等骨灰盒下葬,就直奔医院。
……
葬礼结束后,孟昭也去医院处理手心的伤。
伤口有点深,里面混了点碎砂石,医生给她清创时,她拿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姜雨娆发的:
照片拍的是她被公主抱的视角,纱布缠绕的脚踝和一只骨节分明、穿过她膝窝的大手清晰入镜——
男人无名指上的婚戒刺痛了孟昭的双眼。
配文:不管生活多难,总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此时,闺蜜沈温言赶到医院:“我一收到你的消息就过来了,这怎么弄的?不是去参加葬礼吗?怎么还受伤了?”
孟昭付完医药费,拉着沈温言去了医院对面的咖啡厅,简单说了这两天的来龙去脉。
“温言,我想离婚了。”
沈温言的眼眶倏地泛红:“昭昭,你想好了吗?”
十年暗恋,她最清楚孟昭有多爱傅西洲。
此刻孟昭眸光黯淡:“嗯,我已经很努力了,可他不爱我。言言,我不想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浪费更多时间了。”
沈温言怒拍桌子:“那就离!阿昭,你这么好,是傅西洲那个渣男不识货!没有他,还会有更好的!”
孟昭笑着点头:“对,还有更好的。”
眼泪措不及防的掉下来,她扬着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发颤:“言言,我这个手好疼啊……”
沈温言立刻捧着她的手呼呼。
“别哭,别哭,我给你吹吹。”
眼泪却跟着她一起掉。
……
喝完咖啡,沈温言帮她约的江洲最有名的离婚律师也来了,孟昭说明了她的情况。
她虽然是和傅西洲一起长大的,但身份悬殊。
傅西洲是傅家少爷,她只是傅家花匠的女儿,实在没什么和傅西洲打官司分财产的资本,要是闹的太僵,傅家也不会放过她。
她只想及时止损。
“孟小姐,这是按照你的要求拟好的离婚协议,不过我得提醒你,30天冷静期之后去民政局办离婚证的时候,还是需要傅总本人出面的。”
“我明白,谢谢。”
孟昭签下自己的名字,拿着离婚协议回到铂悦府,看见院子里停着傅西洲那辆劳斯莱斯。
车窗降下,姜雨娆巴掌大的脸蛋挂着浅笑。
“孟昭,我帮你跟西洲求过情了,他不会怪你推我下台阶的。”
孟昭慢吞吞的回应:“他抱你都得‘负重前行’,我哪儿推得动你?”
“你……”
姜雨娆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那条朋友圈就是仅孟昭可见的,想着孟昭无论如何都会破防,没想到这小贱人这么毒舌!
“西洲要跟我同居了,他没告诉你吗?”
孟昭的眼神颤了颤,走进了客厅,正好看见傅西洲下楼,助理于然拎着两个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于然叫了一声“太太”,便继续搬箱子上车。
四目相对,傅西洲眼底闪过一抹紧张。
“孟昭,这几天我不在家,要去外地出差了。”
孟昭很想戳破这个拙劣的谎言,可撕破脸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她只问:“结婚纪念日前你能赶回来吗?”
纪念日就在下周。
傅西洲的眼神已经在这短短几秒恢复平静:“恐怕不能,你挑个礼物,多少钱都没关系,就当是我补偿你。”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想要一间商铺,我挑好了,你签个字就行。”
孟昭顺势从包里拿出文件,里面就夹杂着那份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这几页都要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