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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从恶与役弊:弓手负面形象形成的因素

弓手是基层行政机构中拥有武装力量的成员,是县府执行任务时的利器。借着县尉与弓手,一方面有助于维持地方治安,甚至维护官府公权力;另一方面也因握有逮捕、追缉等权力与合法的武力,一旦下乡发生违法乱纪,乃至胁迫乡里的情事,自然在官员与士人中间留下恶劣的印象。

不过,弓手在基层社会的形象之所以负面,与其直属长官包括县尉、县令的作为有密切关系。胡颖在《细故不应牒官差人承牒官不应便自亲出》文中明白指出,巡检周氏不仅因催科引惹民间反感,更利用乡民彼此因细故兴讼的机会,亲自差派多人下乡,任意捉拿百姓,惊扰乡里 。这些巡检、县尉率领吏卒下乡,食用均取之百姓,形成地方上极大的负担,由于他们的行径与盗贼无异,因此所过之处,鸡犬皆空 。吴势卿也在判书中提到,江南东路安仁一带,百姓积欠摊盐之钱及田租,通判乃派专人责成县尉、巡检,差派弓手、兵卒下乡,竟致“数十家被摊盐之扰,离散破荡,如遇巨寇”,“十数人被监租之苦,锁缚拷掠,不啻重辟,恻然为之流涕”;追究原因,正是“弓卒肆行,乃倅厅专人所致,专人妄作,乃倅厅案吏所遣” 。胡颖在湖南的书判中也指出,县尉、巡检利用百姓的田产诉讼,借土军、弓手为爪牙,“幸有一人当追,则恨不得率众以往,席卷其家,以为己有”,至于事理是否合于情,则完全不顾,以致连诉讼证人罗闰一家都受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来自上级的勒索,也常迫使这些有武装力量的弓手,转而压榨无辜百姓。真德秀曾说:“闻县丞、簿、尉等官,亦有不支俸给去处,里巷谚语至有:‘丞、簿食乡司,县尉食弓手’之诮,丧失廉耻,职此之由。” 弓手引起百姓反感的原因,一则与其长官作风关系至大,另则恐怕也与有些弓手执行任务的手段过于酷烈有关。

弓手也常受到地方上有力人士的请托或唆使,从事违法的工作。黄干在《危教授论熊祥停盗》的判文中指出,危教授与熊祥因土地纠纷,状告熊祥窝藏盗贼。危教授打通关节,由县尉指派弓手黄友、徐亮捉拿受牵连的百姓,将他们打得体无完肤,不胜其苦,而被迫招认。此事经黄干查明,不仅还熊祥等人的清白,更将弓手黄友、徐亮勘杖六十 。又如寄居官员谢知府向窑户买砖瓦,他欲以小砖瓦低价购买较高价之大砖瓦,窑户不肯,双方发生争执,谢知府乃向官府控诉窑户。县衙差派弓手邹全、保正温彦追出,“挟官司之号令,逼勒而使之贱卖”,强迫窑户签约。窑户受迫于弓手、保正,“抑勒而使之着押”,只有就范 。黄干也曾记载知府之子谢八官人以窝藏盗贼为名,向县尉司指控窑户的罪状,县尉未经调查便行受理,进而指使弓手,非理骚扰窑户 。蔡杭在《违法害民》的判文中,指出弋阳县有孙、余两名恶吏,为祸于乡里平民,其中余信率弓手、保正等二十多人,“以迎神为名,擒捉词人”。当县府追捕余党时,他们却在娼楼酣饮,拒不出面,终被判脊杖十七,刺配南康军牢城 。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到,形势之家或地方豪横假借官府的力量,利用具有武装力量的弓手,将其作为欺压百姓或抗拒公权力的工具,同样严重影响弓手在基层社会的形象。

然而,形成弓手负面社会评价的关键因素,则是弓手一职的薪俸结构衍生的贪黩行为。弓手属乡村中等户的职役负担之一,专责捕盗,本不许别有差使。宋廷为使弓手周知当地山川道路险易与奸寇窟穴所在,原无年限替换规定,以致成为部分百姓终身无法摆脱的枷锁。后宋廷鉴于实况,逐渐允许替换 ,服役者除了免户下其他赋役,并无薪俸;直到神宗实行免役法后,才支付弓手雇钱,为数微薄。当弓手难以支撑家计时,便不免为利所诱,而胁迫乡民,借此获利。一旦官府因役钱难敷,财政拮据,不能按时给予雇钱,甚至拖欠的时候,更会借机生事牟利 。陈襄在《州县提纲》曾说:“县有弓手、手力,役于公家,悉藉月给以为衣食,县家常赋不办,往往越数月不给,彼之仰事俯育,丧葬嫁娶,迫乎其身。” 这种情况,很容易让弓手假借到乡间捕盗的机会,骚扰乡民。另一种情况则是弓手仗恃武力与地方盐户相勾结,以捕私贩为名,图谋钱财。嘉泰四年(1204)十月,担任浙西提举茶盐的史弥远在奏疏中也说“产盐地分,弓手、土军与亭户相为表里,庇其私煎、盗卖,复以巡捕为名,横行村落,反与私贩之徒极力防护,巡、尉玩习,全不举职” ,充分显示弓手凭借武力,成为基层社会的祸源。 POW/MbRFp/de4yJCXuVDUCwoo/IH6ksTnmSWaBfpa3WkjVZ4YQWU0B61UEBTdy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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