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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说谎者悖论及其版本

1.1.1 说谎者悖论

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克里特岛人埃匹门尼德说了一句至今仍让人们反复琢磨不透的名言:

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

这里有两个关键点,一是“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是埃匹门尼德说的,二是埃匹门尼德是克里特岛人。

克里特岛作为东西方文化枢纽的岛屿,是欧洲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当然,就算克里特岛不是欧洲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也没有人会相信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一个人人说假话的社会是一个没有原则的社会,一个人人说假话的社会是一个无法进行正常交流的社会。然而,说这话的恰恰是公元前6世纪克里特岛的一个先哲埃匹门尼德。

埃匹门尼德是古希腊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克里特岛因这句名言而成为旅游胜地。他说这句话难道是攻击自己的同胞吗?显然不是。埃匹门尼德是哲学家,他说所有克里特岛人从不讲真话,并不是攻击自己的同胞,而是在研究问题。问题也不在于埃匹门尼德说的这句话本身实际的真假,而在于由它引出的一种迷惑不解的逻辑问题:埃匹门尼德是克里特岛人是理解这句话的大前提。

从字面上可以这样理解:如果埃匹门尼德说的“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为真话,至少可得出埃匹门尼德不是一个说谎者,进而能说明埃匹门尼德就属于不说谎的克里特岛人,进而得出有的克里特岛人不说谎的结论,这样与“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矛盾。反过来,如果“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为假话,则说明有的克里特岛人不是说谎者,进而能说明有些克里特岛人不说谎,埃匹门尼德也可能是这些不说谎的克里特岛人之一,因此,埃匹门尼德说的“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可能为真话。

我们把“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设为命题 A 。假设命题 A 是真的,又知它是由一个克里特岛人说出,则至少有一个克里特岛人不是说谎者,从而又可推断出命题 A 是假的。就是说,由命题 A 的真可以推演出命题 A 的假。

假设命题 A 是假的,即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是假的,也就是说有的克里特岛人不说谎,又知“所有克里特岛人都说谎”是由一个克里特岛人说出的,则说这话的人可能是不说谎的人,他说的是真话,这就是说,由命题 A 的假可以推演出命题 A 为真。

1.1.2 说谎者悖论的变形

公元前 4 世纪,麦加拉派的欧布里德斯把埃匹门尼德的悖论改述为:

一个人说: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

“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由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我正在说的这句话”,另一部分是对“我正在说的这句话”的断定“是假话”。“我正在说的这句话”发生在前,断定“是假话”发生在后。

试问:“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假定“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是真的,则意味着他的断定符合实际情况,则“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所以他说了真话;反之,假定“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是假的,则意味着他的断定不符合实际情况,则 “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真话,所以他说了假话。

说谎者悖论还有许多变形,其中一种变形是明信片悖论。一张明信片的一面写有一句话:“本明信片背面的那句话是真的。”翻过明信片,只见背面的那句话是:“本明信片正面的那句话是假的。”无论从哪句话出发,最后都会得到悖论性结果:该明信片上的某句话为真当且仅当该句话为假。

下面是“明信片悖论”的一个变体:

苏格拉底说了唯一一句话:柏拉图说假话;

柏拉图说了唯一一句话:苏格拉底说真话。

问:苏格拉底(或柏拉图)究竟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要确定苏格拉底是否说真话,就要去看柏拉图的话真不真,而要确定柏拉图的话之真假,又要回到苏格拉底的话,这实际上等于兜了一个圈后,让苏格拉底间接地说自己说假话,最终形成循环悖论。

说谎者悖论在当时就引起了广泛关注。传说斯多亚派的克里希普斯写了六部关于悖论的书。科斯的菲勒塔斯更是因潜心研究说谎者悖论,而把身体弄得骨瘦如柴,为了防止被刮来的风吹走,他不得不随身带上石块和铁球来增加“定力”,但最后还是因积劳成疾而一命呜呼。为提醒后人勿重蹈覆辙,他的墓碑上雕刻着:

科斯的菲勒塔斯是我,

使我致死的是说谎者,

无数个不眠之夜造成了这个结果。 PQAJEgFh1c9rJ/9mK99jECJGvG30HctlKPGxJkf5ijUHLRVh+OG3edU2LbqS6u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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