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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锦宸。
她衣衫尽褪，似雪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白光，长发披散着，透着万般的风情。她的身子挡着与她偷欢的男子，再加月色昏暗，让我看不清那男子的容貌。
月色朦胧着勾勒出他的轮廓，身材长颀。
我躲在暗处，大气也不敢喘。
男子必然是身份不俗，是能为锦家所用之人。
锦宸这般明目张胆的在庭院里偷欢，而这件事也必然是嫡母和锦崇默许的，不然就是天大的胆子，她锦宸也不敢。
宸字，北极星所在，也有一意议为帝王居住之所，权势富贵之意。只这一个字就能从中看出她身上被寄予了多少厚望。
看来锦宸的病只是借口，她不想进宫的借口，让我替她入宫，这里面怕是有更大的阴谋。
我眸色暗了暗，实在猜不出锦家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次日一早，娘亲问我：“昨夜又去园子里了？”
我摇头：“睡不着在屋后走了走。”
娘亲点头：“外面最近不太平，少出去的好。”
娘亲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她也不会这般与我说，我应了。
娘亲望着窗外，淡淡道：“瑟儿，有些事情不必去深究，娘亲也不图你日后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平安活着就够了。有些事情，争来夺去，终究是镜花水月。”
娘亲很少与我说这些。
我听得似懂非懂，想问她，她却端了桌上的茶，吹着上面的水汽，不再多语。
自那日后我再不去园子里闲逛。
嫡母给我们调了向阳的屋子，还指派了人过来伺候着。我也不再每日无所事事，而是日日到嫡母的院子里，由宫里请来的老嬷嬷教导着我入宫后的规矩。
她的眼睛尖且毒，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手：“小姐的手虽漂亮可太粗糙，贵人们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能这般？”
嫡母笑道：“这孩子，从小性子野，又是家里最小的，被她爹宠得无法无天。原本想着找个寻常人家嫁了，不想她长姐病得厉害，才不得已——嬷嬷，您费心了。”
她精巧的下颚一扬，身旁的丫鬟便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嬷嬷不动声色地接下来，微微沉吟：“手心的茧子是去不掉了，手背上的老皮可日日用玫瑰汁子浸着，再涂上一些养颜膏，进宫之前也能好大半。”
依着嬷嬷的法子日日这般娇养着，十余日的光景，双手就细嫩多了。只是手心的茧子却是去除不掉的。
我低头凝视着这些茧子，它们从小就伴着我，记录着我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若真要除去，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天更暖了。
换上了薄薄的夏装。
锦宸依旧病着，我去过几次，都不曾见到她一面。
嫡母迎来送往时不再提及她，倒是日日将我带在身边，唱着一出母慈女孝的戏码。
若是有人问及我的身份，嫡母笑着解释：“我的小女儿，身子孱弱养在庄子上了，年前才接回来。”
这样半月京城中也都知道了锦家还有一个自幼养在庄子上的女儿，容貌气度不输长女。
五月初五这日，外面热闹极了。
往年这日，我都会从锦家偷溜出去，去街上凑热闹。今年我身边多了一个嫡母派来的小丫鬟，再想偷溜出去，有些难了。
娘亲看出了我的渴望，笑着招手：“我这支钗头松了，你给我拿着去街上的聚珍阁修修吧。”
我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心里也清楚，娘亲是故意给我找个由头让我出去转一圈。而这一圈也是进宫前最后一次了。
日后进了宫，再想出来便要位列四妃，依照规矩出宫省亲，那时不知是何时何日了。
因为节庆的缘故集市上格外的热闹。
人熙熙攘攘。
跟我一起出来的丫鬟叫桐君，她与我同岁，刚刚被买进锦家就被我挑了来。我换了小厮的衣服拽着她出了门，走了不远就让她回娘家去。
她也知道日后要随我进宫，索性也不与我客套，约好了回来时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匆匆离开。
她走了，我也松快多了，转身就往不远处的茶楼里跑去。
这家茶楼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没钱进去就站在廊下，听着那些前朝的野史在说书先生口中讲出，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今日我依旧站在廊下，扒着窗子，刚听了几句，肩膀就被人一拍：“你来啦？”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回眸粲然一笑：“阿林哥，你怎么今日晚了？”
阿林咧嘴一笑：“我娘盯我盯得紧，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
阿林是我从这茶楼的廊下结识的，他出身诗书世家，家中父兄皆是文人，唯独他爱舞枪弄棒的，因为这个没少被家里唠叨。他虽不爱读书，却也爱听书，时常在这廊下与我一起听，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
他问我：“你这阵子怎么没来？”
我说家中有事，想着今日出来的目的，我道：“明日我就要去南方的外祖家了，短时间内怕是不能过来了。”
阿林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失望，他喃喃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笑笑：“自然会的。”
其实我知道，我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可终究不忍磨灭他眸中最后一丝的希望。
阿林似乎没看出我的心事，直接拽着我的胳膊道：“天天在这听书都腻了，走，今日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他也不说去哪，只一路拽着我风风火火地往城南去。
城南多是戏楼与青楼，虽都是登不上台面的营生，可出入之人非富即贵。
阿林的脚步停在了燕回楼外，我才想起他带我来这的目的。
曾有传闻当今的圣上尤爱出宫逛青楼，还在燕回楼中包养了一名头牌姑娘。若不是当今的太后反对，早早便迎进宫里去做娘娘了。
这是坊间的消息，我听到时就和阿林说：“能被圣上看上的女子，定然貌若天仙一般，有机会真该去瞧瞧。”
我扯着他的衣衫：“阿林哥，我们进不去啊。”
出入这里的人穿的都是上好的锦缎丝绸，我和阿林这样的小厮打扮如何能进得去？
阿林拽着我绕到了后面，燕回楼后有一个小门，是供燕回楼内的丫鬟小厮出入的。我俩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溜了进去。
燕回楼中很是奢华，进门便闻见浓浓的脂粉香，穿着艳丽的女子都在忙着在门口招揽生意，没什么人注意到我与阿林。
正要偷溜上楼，忽而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娘叫住，她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汤碗：“喂，新来的，把这燕窝给云栽姑娘送去。”
云栽？
我两眼冒光，对对对，那个被圣上包养的姑娘就叫云栽。
我伸手去接，那婆娘又唯恐我不认识云栽姑娘的房间，指了路，又细细嘱咐别洒了，才让我快去。
阿林早就鬼精的躲到了暗处，轻声与我说：“我不去了，就在这等你，你看一眼就出来，别让人疑心。”
两个人去太过扎眼，只是可惜了阿林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再想看这美人怕是没机会了。
阿林呵呵一笑：“美人有什么稀奇，倒是阿锦你回头换上女装，定不比那云栽逊色。”
他不去，我便直接往楼上去了。
三楼右拐最东头的房间，我到了，却也傻了眼。一南一北两间厢房，是哪间呢？那让我上来的中年妇人可不曾说过啊。
没了法子，又不能硬闯，硬闯进去若是坏了别人的好事，岂不是罪过吗？想到这我只能将耳朵贴在窗纸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西面静悄悄的，许是没人，那就东面再听听。不料刚刚将耳朵贴上，还来不及听见里面说什么，就被人用力地扯进了厢房之中。
我连人带手上的东西都狠狠摔在了地上。
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不疼，却也摔得我一头懵。
还没回神，一把剑就横在了我脖子上，男子阴冷的声音响起：“说，谁让你来的。”
我抬眸，他身穿一身黑色的长衫，眉目间皆是戾气，眸底的阴狠之色让人心惊。我定了定心神，自然知道是我在门外偷听引起了他的疑心。于是，轻声地辩解：“我给云栽姑娘送燕窝，我是新来的，不知云栽姑娘住在哪——”
他冷笑：“新来的？你来燕回楼时没人告诉你，南面是姑娘的房间，北面是客人的厢房？”
他手中的剑又用了两分力气。
锋利的剑尖在我细嫩的脖颈处留下轻微的划痕，有殷红的血珠滚落。
我瞪大了眸子，怪不得那婆子没说，原来这里面的房间还有这般门道儿，可我明明就不是新来的，就是想来看看云栽的美貌，哪里会知道这种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