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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择贤得内助

太宗即位的第十三天,册立长孙氏为皇后。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也是贞观年间政治清明的新气象,奠定了后宫整肃的基础。

这一年长孙皇后二十六岁。长孙皇后出身名门,她父亲是隋右骁卫将军长孙晟,是一位令突厥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母亲是隋扬州刺史高敬德的女儿,高氏家族是河北最有名气的世族。长孙皇后和哥哥长孙无忌都是在舅父高士廉家里长大的,十三岁时由高士廉做主嫁给李世民为妻。长孙皇后的这种出身在当时还是很受人看重的,历史发展到隋唐,虽然门阀士族早已在政治上失去先前的重要地位,但年深日久的门阀观念依然弥漫于整个社会。

但重要的还不是长孙皇后系名门之后,而是她的贤惠在政治上给太宗以极大的助益。在封建社会,皇帝的家庭生活并不仅仅是个人问题,同样也是政治问题。太宗的后宫生活作风较之唐代其他皇帝,甚至整个中国历史上的其他皇帝,应该说是比较好的,而太宗这一方面的政治智慧主要体现在长孙皇后身上。内宫与外廷是皇帝生活的两个方面,太宗可以比较妥善地处理有关内宫的事体,与选择了这位贤内助有关。

长孙皇后从小就喜欢读书,精通文史,言行从不违背封建礼仪。但她绝不是一个缺乏政治头脑的女人。武德元年(618),她被册封为秦王妃。此后,便是秦王与太子长期的争夺皇位的斗争。由于这场斗争是李氏宗室内部的斗争,因此皇宫王妃之间就成为一条重要的战线,长孙氏在这条战线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史书记载,长孙氏不仅孝顺高祖,而且也恭敬地对待高祖的妃嫔们,化解了她们与秦王之间的隔阂和矛盾,争取她们对秦王的支持。在玄武门事变的关键时刻,她也挺身站到了斗争的前线。当秦王率领将士们进宫领取盔甲时,她亲自劝慰和鼓励大家,左右都为长孙氏富有激情的言辞所感动,顿时斗志倍增。

玄武门事变胜利后,秦王被立为太子,长孙氏被册封为太子妃。秦王即位,她被册封为皇后。作为皇后,长孙氏深知个人的爱好可能会极大地影响太宗的施政,因此言语行事一向十分谨慎。她性节俭,穿的、用的只要满足平日需要即可,而不贪求奢华。我们不能否定,太宗贞观初年崇尚俭朴,与长孙皇后的这种作风有密切关系。这样太宗对她就更加尊重,连赏罚之事也想听一听她的意见。她知道情感的倾向性常常会影响到赏罚的公正性,何况这种赏罚有可能与自己的宗族直接有关。后宫干政在历史上也曾经导致政治混乱。因此她不愿意在这方面发表意见,但她知道她面对的既是她的丈夫,同时又是地位尊极的皇帝,拒绝也必须委婉。所以她回答说:“古人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是说妇人篡权专政,就会造成国家的祸乱。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参与国家事务的讨论。”太宗坚持要跟她谈这方面的问题,她始终不发表意见。

长孙皇后有丰富的历史知识,又经历了唐王朝建立后皇族内部争夺权位的斗争,对于这种斗争的残酷性有清醒认识。她对历史上外戚专权造成政治祸乱的教训倍加注意,对外戚专权最后常常导致一个家族覆亡的悲剧更深自警惧。因此她极力避免自己的宗族因缘皇亲而权宠过盛,这是长孙皇后在政治上最为高明之处。皇后的胞兄长孙无忌与太宗为布衣之交,常从太宗征讨,在太宗夺嫡斗争中,又有决策定谋之功,参与了玄武门之变,被太宗视为佐命元勋、心腹之臣。无忌常常出入太宗的住所,太宗总是把最重要的事务委托无忌办理。无忌确实是当时具有杰出政治才能的人物之一,太宗想让无忌为宰相,主持朝政。但皇后坚决不同意,她寻找机会向太宗奏言:“我能托身后宫,尊崇高贵已经到了顶点,实在不希望兄弟侄子任高官要职,布列朝廷。汉朝吕氏、霍氏家族专权擅政,造成的政治悲剧和家族悲剧真让后人刻骨铭心,可以看作是前车之鉴,我们应该引为鉴戒,所以我非常希望您不要任命我哥哥为宰相。”但太宗对无忌信任无比,没有采纳皇后的意见,还是任命无忌为左武侯大将军、吏部尚书、右仆射。当时右仆射就是宰相。有人曾密奏无忌身为国戚,权宠过盛,太宗把奏章拿给无忌看,说:“我和你君臣之间,任何事都不应互相猜疑。如果都把自己听说的事情藏在心里,那么做皇帝的和做臣子的就没有办法进行思想交流,就会产生隔阂。”太宗召集百官说:“我的儿子年龄都小,无忌为我立过大功,现在我把朝政委托给他,就像信任儿子一样信任他。疏远的离间亲近的,新交离间旧友,人们称为不合人情,我决不听信那些挑拨离间的话。”说明太宗是出于对无忌的信任才有此任命。但皇后心中仍然不安,她暗中劝无忌辞职。在皇后影响下,无忌也“深以盈满为诫”,向太宗提出辞呈,皇后又为他陈请,太宗拗不过皇后和无忌的坚决态度,遂解除了无忌右仆射的职务,这时皇后心中才算踏实、高兴起来。贞观时期朝廷不曾出现外戚擅权的局面,应该说与长孙皇后这种深自抑损的态度有关。

长孙皇后虽然不愿意以自己特殊的身份干涉朝政,以免给太宗施政造成不良影响,但她对政治决不处以淡漠态度。她一旦发现太宗的行为有所失时,总是能善言劝谏。她的及时提醒和据理规劝,常常使太宗幡然醒悟,避免不该发生的过错。太宗有一匹心爱的骏马,一直在宫中饲养,没有生病,却突然死去。太宗大怒之下,要杀掉养马的宫人。皇后劝谏说:“过去齐景公因为马死要杀养马的人,晏婴请求宣布养马人的罪过。他说:‘你把马养死,是你的第一条罪过;你又让我们国君因为马死而杀人,百姓们听说,一定怨恨我们国君,是你的第二条罪过;其他诸侯国听说,认为我们国君好杀人,一定轻视我们齐国,这是你第三条罪过。’这使齐景公认识到因马杀人的错误,景公赦免了养马人。陛下读书时曾读到这个故事,难道就忘了吗?”皇后的话巧妙地提醒了太宗,太宗的怒意才消除。事后太宗告诉房玄龄说:“皇后遇事总是能开诚忠告,对我帮助太大了。”有一天,太宗罢朝回宫,怒气冲冲地说:“得杀了这个乡巴佬!”长孙皇后赶忙问因为谁如此动怒,太宗说:“魏征老是在朝廷上侮辱我。”皇后退出,一会儿,身着朝服的皇后回来,站在庭阶之前。皇后一般只在朝廷举行大典、重大仪式或盛大的祭祀活动中才穿朝服,表示严肃隆重。现在太宗看到皇后如此严肃地站在那里,吃了一惊,问皇后这是干什么。皇后说:“我听说,皇帝圣明,大臣就正直;现在魏征如此正直,是因为陛下圣明啊!我怎敢不表示庆贺呢?”太宗转怒为喜。皇后绝不是小题大做,她知道太宗那一句生气的话,包含着他对魏征的误解。如果不能帮助太宗认识到魏征正直的优点,那么这句气话就埋下了祸根,魏征将来或许会因此掉头,那时朝廷将失去一位良臣。

皇后非常注意维护太宗的声望,她常常担心因为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会造成太宗的污点。皇后有一位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叫长孙安业,酗酒无赖。皇后的父亲长孙晟去世后,他不愿养育年幼的长孙无忌兄妹,把他们赶到舅父高士廉家里。对此皇后从来不放在心上,总是请太宗厚待这位异母兄,长孙安业做到监门将军。后来长孙安业竟然参加了刘德裕的叛逆活动,太宗要杀掉他。皇后哭着给太宗叩头,为长孙安业求情。她主要担心的是长孙安业被杀会引起别人对太宗的误解,她说:“安业所犯死罪,无论如何不该赦免。但是因为过去他对我不好,人们都知道。如果现在把他杀掉,人们会认为是我依靠皇上对我的宠爱而报复自己的哥哥,那么皇上也落一个不好的名声,这不是给您和我脸上抹黑了吗?”于是太宗免除了安业的死罪。我们不能排除皇后有为异母兄求情的动机,但她提出问题的角度的确是出于对太宗的考虑,说明她时时注意顾全太宗的面子和威信。长孙无忌也跟妹妹一样爱护太宗的名声。当太宗坚持要让无忌执掌朝廷政柄时,无忌就推辞道:“我荣幸地成为皇上的贵戚,现在又让我为相,我担心这样会使陛下招致偏爱外戚的不好名声。”显然无忌是受到了皇后的影响。

对于自己的子女,皇后从来不加娇惯和溺爱,不允许他们因为是皇帝的子女就奢侈放纵,挥霍无度。长乐公主是长孙皇后所生,又是太宗特别喜爱的女儿,她出嫁时,太宗敕令有关官员赠送的陪嫁资财,比长公主多一倍。皇帝的姐姐和妹妹被称为长公主,辈分自然比公主要高,公主的陪嫁超过长公主,显然出于太宗对女儿的偏爱。魏征对此提出了批评,他说:“过去汉明帝时,将要给皇子加封,明帝说‘我的儿子怎么能跟先帝的儿子相比呢?’之所以称为长公主,是因为她们地位比公主尊贵,情感上虽然有差别,从道理上讲却没有区别。如果让公主的嫁资超过长公主,从道理上讲不通,希望陛下考虑这件事。”太宗认为魏征的话有道理,回宫后把魏征的话讲给皇后听,皇后没有因为减少了自己女儿的嫁资而怨恨魏征,反而大加赞叹,她说:“曾听人们说,陛下器重魏征,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听到他如此劝谏陛下,实在是一位能以道理限制皇上私情的人,真可以称得上是刚正直爽的国家大臣。我跟陛下结发为夫妻,受到皇上的宠爱,情深义重,每次跟您讲话,还要先看一看您的脸色,有的话要等您高兴时才敢说,不敢轻易冒犯您,何况是作为臣下,从情感上说不是骨肉之亲,从礼法上说又有君臣之隔。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韩非说很难,东方朔也说不容易,实在是有道理啊。忠言逆耳利于行,统治国家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听到这样的话,采纳忠言则百姓安宁,拒绝这样的批评就会造成政治的混乱,我诚恳地希望陛下深思这个道理,那真是天下百姓的幸运。”为了奖赏魏征直言敢谏的行为,皇后请太宗派人把五百匹绢帛送到魏征家里。太子李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曾经告诉皇后说:“东宫器用缺少,欲向皇上奏请,增加一些器物。”皇后不答应,她说:“做太子的,应该担心的是不能立德扬名,器物少一些有什么要紧呢?”

封建社会的后宫,后妃姬妾之间常常争宠相斗,互相倾轧,演出一幕幕悲剧,皇帝也常常因此坐卧不安。贞观时期不同,太宗不曾为后宫风波所搅扰,其中便有皇后的不少功劳。长孙皇后总是像母亲一样对待后宫其他妃嫔。有的妃嫔患病,皇后总是亲自去看望,把自己的药物和食物送给病人吃用,因此得到后宫上下的爱戴。后宫有人犯了过错,引起太宗发怒时,皇后总是先顺着太宗的怒气,加以斥责,请太宗把事情交给她去处理,等到太宗怒气消解时,她再慢慢为犯者开脱,按照实际情况进行适当的处置。这样不至于滥施刑罚,使宫人蒙受冤屈。豫章公主是太宗下嫔所生,其母早死,皇后视若己出。后宫风平浪静,使太宗能够集中精力处理政事,没有后顾之忧,这在政治上实际有很大的助益。

长孙皇后严于律己,不仅生活简朴,更可贵的是她从不愿意因为个人影响国家大事。贞观八年(634),她随太宗到九成宫,患了重病,生命垂危。太子承乾在身边侍奉,告诉她说,各种药物都已经用过,但病情不见好转,请奏明父皇,赦免天下囚徒,并度人为僧,希望能得到神灵保佑。皇后不同意,她说:“死生都命中注定,不是人力能争取的。如果修福可以延长寿命,那么我一生不曾做过坏事;如果行善没有效用,又有什么福佑可以求助呢?赦免囚徒是国家大事,佛教只是表示朝廷让异方之教存在,实际上不仅浪费资财,有损政体,也是皇上一向不愿信奉的,怎能因为我一个妇道人家而扰乱国家的法令呢?”承乾不敢上奏太宗,把皇后的话告诉了房玄龄,房玄龄转告了太宗,太宗和身边大臣都感叹不已。大臣们请求太宗大赦天下,为皇后祈福,太宗听从了大家的意见。皇后听说后,坚决不同意,太宗只好中止这件事。

皇后对太宗情深意挚,有同生死共患难的誓愿,对李唐帝业忠贞不贰。她认为,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执政,吕氏专权,造成了西汉王朝政治上的动乱,破坏了高祖的事业,也败坏了高祖的英名。因此她不愿意让西汉的历史悲剧在唐朝重演。太宗患病,多年不愈,皇后侍奉太宗,日夜不离身边,她随身藏着毒药,一旦太宗晏驾,她随时准备随太宗而去。后来她病危时,从内衣中拿出毒药袋让太宗看,她说:“我决心在陛下辞世时,以死相随,不能像吕后那样,危及大唐政权和陛下的英名。”贞观八年(634),太宗巡幸九成宫,柴绍报告有人作乱。太宗全身披挂,出宫询问情况,皇后带病跟随,不离身边。左右的人都劝阻她,她说:“皇上受到如此惊动,我哪还有心照顾自己!”也就是这一次加重了她的气疾。

最能表现长孙皇后优良品质的,莫如她临死时的遗言。奄奄一息的皇后替自己考虑得很少,关于她的后事,她要求从简,她说:“我生前没有给百姓做多少好事,更不可以因为我的死给百姓造成灾难,希望不要为筑坟而劳扰百姓。因山为坟,只用瓦器、木器陪葬。”但她十分关注朝廷的政局,当时房玄龄因为微过被免官,赋闲在家。她告诫太宗:“房玄龄侍奉陛下时间最久,小心谨慎,虽然参与了许多奇谋密计,但从来没有泄露出去只言片语,如果没有大的过错,希望还要任用他。”最让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太宗的事业,她告诫太宗:“我死后,希望陛下亲君子,远小人,接受忠臣的劝谏,屏弃奸人谗言,减少劳役,停止游赏畋猎。如果那样,我虽然身没九泉,死无所恨。不必让儿女们来,看到他们悲哀的样子,只能扰乱您的心思。”对于她的家族,她仍然像过去一样,反对委以重任,避免外戚擅权,也避免祸及子孙。她交代太宗说:“我本族的人,幸运地靠着皇亲的身份做了官,既然不是凭才能被提拔的就容易垮台。希望不要委以重要的职位,只要能以皇亲的身份定时参加朝会就足以对得起他们了。”我们不能否定皇后的亲属有因缘帝戚而升官的,我们也很难要求封建社会一位皇后完全做到公而忘私,但像长孙皇后这样能时时注意限制宗族权宠过盛,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长孙皇后三十六岁去世,谥号为“文德皇后”。她生前曾搜集古代妇女的优秀事迹,编成《女则》一书,自己作了序。还写过一篇文章,批评汉明帝马皇后,她认为马皇后没有裁抑排斥外戚在朝廷做官,让他们在当朝尊贵豪盛无比,限制他们车马服饰的奢华,是在细小的事情上加以防范,却在政治大事上埋下祸难的根源。但她告诫收藏文稿的人说,这是她自己用来自我警诫的,写得没有条理,不想让太宗看到,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死后,后宫负责收藏文稿的人告诉了太宗,太宗看后更加悲伤,他把皇后的文稿拿给大臣们看,说:“皇后这本书,足以流传后世。我也知道人总是要死的,但总是不能割舍对皇后的思念之情,因为她总是能善言规劝,弥补我的过失。现在不能再听到她良言相劝,实在是在后宫失去一位贤内助啊!想起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纵观长孙皇后的一生,称之为女政治家并不为过。贞观盛世的出现有这位皇后的一份功劳,她的贤明和聪慧转化成了太宗的政治智慧。由此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位英明而成功的皇帝总是集中了众人的智慧,才成就了他的千秋伟业,而选择一位贤明的皇后,便是找到了一个智慧的源泉。 7w662ijz/lOlPRaCOxU86R5WunVcs+FSJsw7mNsT42Ozoo6F7xHCtIOo2HYR1s7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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