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朗德腊肉

龙仙艳(贵州师范大学)

2016年4月9日,我因搜集国家课题相关材料,在贵州黔东南朗德上寨做田野调查。

因为是周末,爱人一直以此处风景绝佳为由怂恿儿子前往,母亲因身体不适需在贵阳治疗遂一同前往,故此次真可谓是“上阵父子兵”。下车后,儿子和母亲还在芦笙场闲逛,我和爱人就四处寻找适合的农家乐安顿下来。刚出芦笙场不远,碰见一位腰挎旅游小商品、微矮敦实的苗族阿姨,我们向她询问:“姨妈,我们一家四口,要两个房间,您知道哪里有住处吗?”

她沉稳地说:“我家就有空房间。一个房间40元,男女不同住!”

我接口说:“苗寨不留夫妻间,我们是知道的。我和我母亲住一间,他和一个孩子住一间。你给我们留两间吧。只是好像这里没餐馆,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呢?”

“吃饭也可以在我家,一天两顿按人头算,娃娃不收钱。有肉的25元一天,全是蔬菜的15元一天。”她略微介绍,丝毫没有风景区那种热情过头的推销与兜售。

我开玩笑地和爱人商量:“在城市天天吃肉,我都胖成这个样子了,来到这里大家就吃吃素吧!”

朗德上寨背山面水、古木参天、梯田层层,时下正是春耕之时,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儿子兴奋地在村前的小河里玩水嬉闹,他对苗寨里的一切都兴致盎然,下午时还买了一把儿童芦笙,吹得呜呜响。因为有母亲陪同他胡闹,所以我和爱人腾出时间来参观博物馆、做田野访谈并拍摄照片,两天的周末似乎一晃而过。

周一有课,星期天要赶回贵阳,所以不到下午四点,我们就开始吃晚饭。因为事前打过招呼,所以饭桌上是标准的三菜一汤:清炒土豆丝、黄瓜蛋汤、干煸四季豆和苗寨特有的蘸水酸菜。

揭开电饭锅时,6岁的儿子皱着眉问我:“妈妈,这个饭太稀了,怎么吃?”

“当然是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啊!最好还要加点蔬菜一起,味道就更好了。”我调侃地回答他。

他试图撒娇:“可是,我就是不想吃煮得很稀的米饭嘛!”

“乖儿子,你看那位阿姨一天到晚忙得像陀螺,多辛苦啊!饭稀一点就少吃饭,多吃菜,要学会宽容别人,尤其是男子汉。”我以妈妈特有的唠叨安抚他。

果然是孩子,一小会儿他就忘了这事,愉悦地在美人靠边上安设的临时饭桌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晚餐。

村外的小河潺潺流去,陆续有炊烟四处升起,偶尔有一两声狗吠打破静谧的村寨。本来还以为半个小时就能吃完赶车,但这等田园风光牵扯着我们一家四口,不知不觉这饭就吃得漫长。

约莫四点半的样子,房东胖阿姨蹒跚地爬上吊脚楼,她端着一个较大一号的电饭锅,羞涩地笑着说:“娃娃说饭稀是对的,我忙着烤酒,可能水就加多了一些,这个电饭锅里的饭就煮得适合,你们把稀的饭倒了吧!这个才好吃。”她终日忙碌,话一说完,一转身就见她抬着小号的电饭锅下了楼。

儿子揭开电饭锅,吃惊地说:“妈妈,情况不对。”我凑了过去,明白了他的诧异——原来电饭锅里的米饭上,还有满满一瓷碗的腊肉。

我对爱人说:“你下楼去问一下,我们要的是素菜,这位姨妈是不是弄错了?你去叫她抬下去放到锅里,不然一会儿她们吃的时候就凉了。”

爱人和那位苗族阿姨一起上了楼。她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两手搓着衣角难为情地说:“没有弄错,腊肉是送给你们吃的。我知道你们吃完饭就走了,姐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想你们一走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第一次煮饭就准备蒸腊肉,忙忘了,第二次才蒸上的。这腊肉是我用自己养的猪做的,猪是喂苞谷长大的。杀猪后用香料腌好,最后用柏树枝熏的,送一点点给你们尝一尝。”

她所言的一点点腊肉其实是满满一大瓷碗。腊肉是黔东南一带苗族特有的熏腊肉,从颜色来看,每一片都黑中带亮,肥的颜色略微黄、晶莹剔透,瘦肉部分颜色乌红、根根纤维有如倔强的火柴头般赏心悦目。

行走苗疆,我多次碰见这样的感动。

她下楼后,我母亲感慨:“这些人太善良了!这肉是猪腿上的,一头猪的这个部位熏干后不会多于20斤,估计平时自己都不太舍得吃。”

我夹起一片腊肉细细品尝:肥肉糯而不腻,瘦肉嚼劲十足,余香满口。每一片腊肉都有如温暖的手掌,将我的心抚慰得无比柔软。作为一个开发了近三十年的旅游景点,朗德依然保持着它特有的安静与善良。

我偷偷地将五十元钱压在电饭锅下,温情地与那位慈眉善目的苗寨阿姨道别,心中不免感慨:无论是观光旅游还是田野调查,我们其实都是在体悟一种在别处的生活。即便高科技与现代化将旅游景点的硬件不断升级,行走的我们更需要的,其实是本土文化持有者一颗能让你感受到温馨与柔软的心。 hwJ+5AbGUW4PuZzbo9i2NLruwmPH6fzj41q4+uy4iPGcHVGKIIxh0ilcTpxmn3iP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