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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9月15日，我们在内蒙古满洲里搭乘火车前往莫斯科，要坐五天五夜。这一路上，苏联人对我们太热情了，在火车停站休息的时候，苏联人就唱歌、跳舞欢迎我们，虽然我们听不太懂他们所讲的语言，但他们仍然热情地与我们说话。在火车上的几天时间，我们实际上都在学习，每天背单词，学功课。不过，这五天五夜依然很难熬。头两天兴奋得不得了，之后这种情绪开始消退，我们开始轮流讲故事，甚至将各自小时候“赤屁股”的事情都讲完了，在最后两天的路途上，已经达到没人能讲出东西的程度。
在当年来讲，我感觉在生活、经济方面，中苏两国的差距是比较大的，到了苏联，好像真的到了天堂一样。我们先在莫斯科集中，进行表演。那时，我还是合唱队的成员，指挥有严良堃、韩中杰，他们跟我们是一届的。在莫斯科，我们看到有电梯的高楼大厦，感觉不得了。大使馆的人开车来接我们，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苏联人对我们热情得不得了！晚上出去还麻烦，酒鬼一看到中国人就拥抱，满嘴的酒味，抱了还不放，对中国人是确确实实的非常热情。可以这样说，感觉就像是自己小孩来了一样。苏联警察对中国人也是非常友好的。我们有一个留学生横穿马路，当时横穿马路是绝对不允许的，但他穿过去了。警察就走过来，给他敬一个礼，给他一张卡片。这卡片就是一个警告，上面一个招贴画印在后面，就是说你应该注意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犯错了，以为这个警察对自己真热情，还送一个卡片给我。这实际上是警告，违犯交通规则了，人家是很有礼貌地对待你。这类笑话是蛮多的，买东西买错了，算账算错了，诸如此类。
1954年赴苏联学习，在圣彼得堡涅瓦河畔
我们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聚在一起，说话声音特别大。组织上怎么提醒我们，就是没法改变，一定要这么大声音，没办法。特别是我们开会的时候，碰上面，女孩子互相一聊，你是纺织学院，你是美术学院，你是哪个医院的，就激动了，拥抱！欢叫！这个外国人看到最反感，但我们对此往往习以为常。当然，这种状况后来也有所改变。
我所就读的学校是列宾美术学院，位于圣彼得堡（时称列宁格勒），因此在莫斯科住了两天后，又坐一个晚上的火车到圣彼得堡。我们到学校以后，大家都很兴奋。因为这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学院，当时各国到苏联学习绘画的留学生都集中在这个学校，比如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等东欧国家，还有蒙古、朝鲜、印度等东方国家的留学生。列宾美术学院的油画系，除了学习油画外，还有舞台美术。所以，虽然这批中国赴列宾美术学院的留学生比较多，但除我、肖峰、林岗学油画外，其余来自戏剧学院的中国学生，是在油画系主学舞台美术的，因此在整个留学生群体中，学油画的中国学生是人数较少的。
圣彼得堡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之一。这座城市当年由彼得大帝
建造。彼得大帝全盘向西方学习，他的主张是先把西方的东西搬过来，再慢慢消化。在油画方面，彼得大帝很有眼光。我常说俄罗斯的油画是“二传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从彼得大帝开始的。油画就两个起源地：一个是尼德兰
；还有一个是意大利。所以，彼得大帝派的第一批油画家就到荷兰，因为他知道荷兰是尼德兰油画的起源地，第二批学生就派到意大利去学油画，于是，油画传进俄罗斯了。这座城市的所有建筑都是按照罗马和法国的建筑样式设计，而且是通盘的全面规划。到现在，我走过西方那么多的国家，比较之下，圣彼得堡应该是属于非常好的一个城市，规划得非常美。尤其是在夏天，在极昼的时候，确实是非常美、非常有情调的地方。不像有些城市很嘈杂，很商业化，这座城市没有商业广告，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是不允许的，就跟威尼斯一样。
列宾美术学院也是在整个城市规划之内的一个美术学院，是非常重要的城市标志，始建于1757年，起初叫皇家美术学院。这个美术学院在涅瓦河边上，门前有一对斯芬克斯像
，这是埃及新王朝时期的文物，花岗岩的材质。在那个年代，从埃及搬到涅瓦河边，放到一个美术学院的门口，这绝对不是偶然的事情，可以说明，当时彼得大帝对文化是非常重视的。所以，圣彼得堡的建筑设计也好，文化设施也好，应该说都是一流的。
到叶卡捷琳娜二世
时代，叶卡捷琳娜按照彼得大帝的意愿，继续丰富圣彼得堡的文化内涵。叶卡捷琳娜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文化的女皇帝，她给俄罗斯人带来很多好的东西，特别是在文化上，她很崇尚法国的民主主义思想。虽然她自己不懂艺术，但是她收藏了世界各地最优秀的油画，冬宫博物馆里最好的藏品，如伦勃朗的作品、文艺复兴时候的作品，都是叶卡捷琳娜的收藏。她怎么搞的收藏呢？她不懂油画，但她会用人，像狄德罗和伏尔泰都是她的好朋友。当时，英国和法国有比较多的拍卖会。叶卡捷琳娜通过她的朋友，去鉴别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所以，叶卡捷琳娜把那个年代里流出来的世界上最好的一些作品都拿到了俄罗斯，都放在冬宫博物馆。
冬宫博物馆
叫艾尔米塔什，是“隐居”“隐居地”的意思。原来在列宾美术学院的斜对面，很小的，是叶卡捷琳娜接待外宾的地方，她挂了很多西方的绘画，后来慢慢扩大为现在的冬宫博物馆。现在冬宫博物馆馆藏名画之多，让西方人都很感叹。后来进入苏联时期，因为国家困难，就把包括提香一幅最好的作品在内的几张画卖给了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但是，现在冬宫博物馆的馆藏依然有世界级的顶尖藏品，比如最大的一幅伦勃朗的代表作《浪子回头》，还有伦勃朗的《达那厄》《椅中老妇人肖像》，提香的《忏悔的抹大拉的玛利亚》，还有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拉斐尔的画，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尼德兰的维米尔、鲁本斯，包括西方近代的一些画也有，像马奈、莫奈、德加，包括以后的塞尚、梵·高、毕加索、马蒂斯，尤其是马蒂斯几张大的画，都在冬宫博物馆。所以，冬宫博物馆是世界最好最大的四个博物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