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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草原与珠玑宝藏》
Murūj al-Dhahab wa Ma‘ādin al -Jawhar

作者与作品简介

作者麦斯欧迪(al-Mas‘ūdī,956年卒),旧译麻素提,本名阿里·本·侯赛因,字艾布·哈桑。中世纪阿拉伯最著名的历史学家和旅行家之一。生于巴格达。自青年时期起开始游历求学,通晓波斯、希腊、罗马、古叙利亚等语言。先在阿拉伯半岛和波斯等地游学,912年起,周游中亚、印度和锡兰等地,并到过桑给巴尔等东非国家。关于他是否到过中国或中国沿海地区,后世学者有争议。后返回巴勒斯坦,最后在埃及定居,潜心研究和著述。卒于开罗。他通过对各地历史、地理、宗教、风土人情的考察,结合前人留下的史料,写出30余部十分重要的著作,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文献资料。他“不囿于一派之见,不袒护一家之言”的客观公允的治史原则,使其成为阿拉伯史学家的楷模。他是阿拉伯帝国采用纪事本末体编撰历史的开先河者,被后世欧洲史学家称为“阿拉伯的希罗多德”。所著内容以历史为主,兼及天文、地理和伊斯兰教教义、教法、教派及道德修养等诸多方面。主要著作有:《提醒与监督》、历史巨著《时光记述》(30卷,仅第1卷抄本存世)、《前人留下的知识财宝》和《生活的秘密》等。

《黄金草原与珠玑宝藏》是其代表作,约成书于948年,一般简称为《黄金草原》(又作《金草原》《金牧场》等)。后世阿拉伯人也经常习惯性地将此书称作《麦斯欧迪历史》。作者主要依据自己游历亚非各国40年间所记录的第一手资料,写就这部堪称10世纪最重要的百科全书式的历史地理著作。后世学者普遍认为该书是一部不朽的历史名著,为了解和研究世界通史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因而广受赞誉。同时西方一些学者也指出,该书存在“抄袭”现象,比如部分关于中国的记述与《中国印度见闻录》(《苏莱曼东游记》)中的内容雷同。但我们也知道,阿拉伯史学家包括其他民族史学家的著述,不可能完全建立在亲知的第一手资料,有时需要加入耳闻或读到的第二三手资料。它既是本人的记述,又是对前人记述的记述,只是在引录较为重要资料时不点明出处的做法确乎有些欠妥。

需要特别一提的是,人们今天看到的《黄金草原》一书,只是流传下来的原作中第二部的摘要。据说原书为30册,又名《历代编年史》,但从传世这部分看,为比较典型的纪事本末体。后人一般将这一部分辑为4卷,共130章,约合中文120万字。

版本 贝鲁特时代(al-‘Aṣriyyah)书局,1988年,精装16开,4卷本。

◎译文

§1.第1卷,第20页(作者自编目录中):

关于中国诸王以及阿穆尔(‘Āmūr)苗裔离散的记载,关于中国及其国王们的传记和治国方略的记闻。

【译按】

作者在正文开始前有一段类似“前言”的文字,其中作者将自己要记述的情况和事件按前后顺序进行了编排,从创世到作者完成此书年代即伊历336年5月,共计130章。这个时间大约为公元948年,与一些介绍中说该书成书于公元943年有些差别。“目录”中提及中国仅一次,排在第13章。

§2.第1卷,第80页(关于印度的记述):

巴赫布德(Bāhbūd)之后扎曼(Zāmān)继承王位,后者在位约150年。关于扎曼的传记记载和他与波斯、中国诸王作战的传闻记述很多,我们在以前的一些书中曾经讲到过。

§3.第1卷,第82页(同上):

印度的疆域不论在陆地、海洋、山区都非常辽阔,一直延伸至扎比吉 1 。那里是岛国之王麦赫拉吉 2 的国都。这个王国将印度和中国分开。

〔1〕扎比吉(Zābij),参阅第24页《地名辞典》§32注〔1〕。有学者认为此处“扎比吉”为抄误,应作“莱奈吉(al-Ranaj)”,后者指印度和中国之间的地区。

〔2〕麦赫拉吉(al-Mahrāj),伊本·胡尔达兹比赫在《道里邦国志》中说:“东海(东印度洋)诸岛的君主叫麦赫拉吉。”(见伊本·胡尔达兹比赫:《道里邦国志》,宋岘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第17页)此词在阿拉伯古籍中有时也用作地名。

§4.第1卷,第86页(关于大地海洋等的记述):

学者们将大地分为东、西、北、南四个方向,并将它分为两类:有人居住的和无人居住的、开化的和未开化的。他们说大地是圆的,其中心在天体(al-Falak)中央,四周皆为环绕的空气,在星座天体间只是一个小点。他们认为大地开化地区从西乌基亚努斯海 1 中由六个开化部分组成的永恒群岛 2 开始,直到中国开化地区极远之地。他们认为两者间〔 的距离 〕为12度 3 。他们知道太阳如果在中国极远之地落下,便会在上述那个位于西乌基亚努斯海中开化的群岛升起,反之亦然。他们认为这是大地圆周的一半,也是开化地区的总长度,即他们提到的已经计算出的13,500古里。这个数字是根据他们测算出的大地面积而得出的。然后他们研究了〔 大地的 〕宽度,发现开化地区自赤道向北至位于布里塔尼亚 4 的图利岛 5 结束,那里最长的白昼达20小时。他们还提到,大地赤道东西分界线是在印度与南方阿比西尼亚之间的一个岛屿上,南北之间的分界线是开化的永恒群岛与中国开化地区最远端之间的正中位置。那里是我们前面已经提及的、已知大地的穹顶。

〔1〕西乌基亚努斯海(Baḥr ’Ūqiyānūs al-Gharbī),这里显然是指今天的大西洋。其中’Ūqiyānūs在现代阿拉伯语中作“大洋”解,在古代阿拉伯语中“洋”的概念不甚清晰,一般统称作“海”。西乌基亚努斯海如果意译出来当作“西洋海”。

〔2〕永恒群岛(al-Jazā’ir al-Khālidāt),这是古代阿拉伯人对今加纳利群岛的称谓,有时他们也称其为:幸福群岛。古希腊和阿拉伯地理学家以该地作为计算地球“度”的起点。也有中译者译作:福琼群岛。

〔3〕度,原文为:Sā‘ah,现代阿拉伯语中一般译为“小时”。因此也有中译者将此句译作:“(他们)发现了相当于太阳每天运行12个时辰的一片地域。”

〔4〕布里塔尼亚(Buriṭāniyah),与我们今天译作“不列颠”的原文基本相同,因此有中译者即将其译作“大不列颠”。考虑到作者接下来所说的“图利岛”与北极相关,故未取“不列颠”之译,尽管阿拉伯人当时所知的北极与我们今天的概念或有不同。

〔5〕图利岛(Jazīrah Tūlī),雅古特在《地名辞典》中未提到这个岛屿,但在“图利亚”(Tūliyah)条下说:“它是一个其部分面积在北极(al-Quṭb al-Shimālī)之内的大湖,附近有一叫图利亚的城市,该城之后再无人烟。”麦斯欧迪提到的图利岛与雅古特所说的图利亚之间可能有关系,因为两个地方都是在大地的最北端。

§5.第1卷,第87页(同上):

第七区是戴布勒和中国,其星座为天秤,在七星中的标志为太阳。

§6.第1卷,第102页(关于海的移动和大河的记述):

坚杰斯河 1 同样是印度的一条大河,河水来自印度极远之地的一座山,源头在九姓乌古斯方向的中国。

〔1〕坚杰斯(Janjas)河,即恒河。现代阿拉伯语作al-Ghānj,英语作Ganges。

§7.第1卷,第103页(同上):

原先幼发拉底河有100多波斯里长的支流流向希拉国,这条河的河道现在仍清晰可见,被叫作“阿提格”〔al-‘Atīq,意为:老河〕。当年穆斯林与鲁斯图姆 1 正是在这里展开激战,也就是卡迪西亚战役。幼发拉底河注入阿比西尼亚海,当时这个海在如今叫作纳杰夫的位置。早年中国和印度的船舶就是先来到这里,然后商人们再去见希拉国王。我们讲的这些,艾布·伯克尔·本·艾布·盖哈法时代的阿卜杜·麦西赫·本·阿慕鲁·本·拜基莱·盖萨尼,在与哈立德·本·沃利德交谈时也提到过。当被问到“你记起了什么?”时,他说:“我想起了这些城堡后面的中国船舶(Sufun al-Ṣīn)。当入海口那个位置断流的时候,海就变成了陆地,于是形成了今天希拉与海之间要走很多天的距离。谁到纳杰夫好好看一看,谁就会明白我们说的事情。”

〔1〕鲁斯图姆(Rustum),一作鲁斯泰姆(Rustam),萨珊王朝末代国王叶兹戴杰尔德(伊嗣俟三世)手下大将,635年被阿拉伯军队大败于卡迪西亚。

§8.第1卷,第107页(关于阿比西尼亚海的综述):

他们测算出的印度海即阿比西尼亚海自西至东的长度,也就是自阿比西尼亚最远处至印度和中国的最远处,为8000古里,宽度为7000古里。

§9.第1卷,第108页(同上):

我曾在好几个海航行过,比如中国海、罗姆海〔 地中海 〕、海宰尔海 1 、古勒祖姆海和也门海 2 。航行中我所遇到的危险多到无法计数,但最可怕的是在我们前面提到过的僧祇海上的经历。

〔1〕海宰尔海,指里海。古代阿拉伯人对里海的称谓尚有泰伯里斯坦海、久尔疆(戈尔甘)海、阿比斯库(’Ābiskūn)海、加兹温(Qazwayn)海等。今天阿拉伯人沿用的是“加兹温海”。

〔2〕也门海(Baḥr al-Yaman),顾名思义,应该是指邻近古代也门、今亚丁湾和阿拉伯海一带的海域。

【译按】

从本段文字开始,作者在后文中记述的关于中国的内容,其中不少与《中国印度见闻录》中的记述有所雷同。这引起后世学者特别是西方学者的注意乃至批评,他们指责麦斯欧迪引录前人记述不注明出处,有抄袭之嫌。中国学者一般愿意相信这位阿拉伯大学者和大旅行家到过中国或至少到过中国沿海一带。至于雷同之说,则有日本著名学者桑原骘藏博士的一个论点为其开脱,即认为麦斯欧迪与《中国印度见闻录》的作者见过面,相互间进行过切磋或曰“交换情报”。实际上“引录”并不是过错,阿拉伯古籍的一大特色就是不断地“引”、不断地“录”,不注明出处也是常有的事,更有著作家编辑或缩编前人著作时,为避免烦琐累赘或担心读者厌烦故意删去出处。关键在于引录量的多少,过多则其自身史料价值和学术价值便会降低。

§10.第1卷,第110页(同上):

然后是信德海岸,这里有米赫兰河 1 的入海口,此处正是戴布勒城所在。接着沿印度海岸与布鲁德(Burūḍ)国相连,这里出产布鲁德茅竿。陆地则与中国领土衔接,成为连成一线的海岸。

〔1〕米赫兰河(Nahr Mihrān),即今印度河。雅古特说“米赫兰是信德河上的一个地方”,可见信德河可能也是古代阿拉伯人对印度河的一个称谓。雅古特还在“米赫兰”条下说:“这是一条如同底格里斯河一样的大河,河上船来舶往,河水可以浇灌许多国家和地区。”他还转引另一阿拉伯大地理学家伊斯塔赫利的话说:“米赫兰在木尔坦附近。”

§11.第1卷,第111页(同上):

此海沿岸有中国、印度、波斯、阿曼、巴士拉、巴林地区、也门、阿比西尼亚、希贾兹、古勒祖姆、僧祇和信德。谁在其岛屿上,谁就置身于只有真主才能知道有多少、也只有真主才能形容的诸多民族之中。每个地方各有各的名称,水域却是连成一片、互不隔离的。

§12.第1卷,第112页(同上):

在这个统称为阿比西尼亚海的范围内,每个地方都可以以“海”命名,而每个海的风都各不相同,比如我们说:波斯海、也门海、古勒祖姆海、哈拜什海、僧祇海、信德海、印度海、开莱特 1 海、扎比吉海和中国海。

〔1〕开莱特(Kalat),应是开莱哈(Kalah或Kalaḥ)之误。学者们考证为我国史称之箇罗。

§13.第1卷,第116页(人们关于潮汐的分歧):

经常在这个海上航行的、与海中各个岛屿及周围地区的人们有过接触的西拉夫和阿曼航海者 1 们——他们同时也是船主,都认为涨潮和落潮在这个海的大部一年只有两次。一次在夏季,时间六个月,方向为东北,届时水在大地东部和中国 2 及其以远海域涨起,在该海西部的中国落下。另一次在冬季,时间也是六个月,方向为西南,届时水在该海西部涨起,在中国落下。

〔1〕航海者,原文为:Nawākhidhah。有西方学者考证此词为波斯语,意思是船长或舵手。

〔2〕此处原文为: (bi al-Ṣīn bi al-Ṣīn),显然是不必要的重复,不知为原抄本之误还是本版本排印之误。阿拉伯古籍中的“隋尼隋尼”也不是此写法。

【译按】

本段文字中可能存在较多抄误,除以上一处外还有将冬季写为夏季(译文已纠正)。作者原意其实很明确,即“他们”认为该海一年两次涨落潮,夏冬各一,夏季东涨西落,冬季西涨东落。由于加入“中国”代指东方且出现抄误,这段文字在条理上显得有点混乱。

§14.第1卷,第123—124页(关于里海的记述):

还有一个传闻说,那个负责监管海洋的天王(al-Malak),如果将自己的脚后跟踩在中国海最远之处,海水便因此涌起,于是发生涨潮。而当他把脚抬起,海水便会复原回归海底,于是发生落潮。人们为此举例说:一个装了一半水的容器,当人把手或脚放入其中,水就会满溢;当他抽出手或脚,水便回到原先的位置。他们当中也有人说,那个天王仅把右手大拇指放在海中就会出现涨潮,抬起它便会出现落潮。

§15.第1卷,第128—129页(同上):

我发现,那些来自西拉夫和阿曼的,往来于中国海、印度海、信德海、僧祇海、也门海、古勒祖姆海和阿比西尼亚海的航海者们,他们对于阿比西尼亚海尺度方圆的讲述,与哲学家们和其他学者为我们讲述的,在绝大部分事情上不尽一致。

§16.第1卷,第130页(同上):

至此我们已经综述了关于各个大海及其他方面的情况。接下来让我们进入有关中国等地的国王及其居民的内容。

§17.第1卷,第131—146页(关于中国及其突厥的相关记述):

以下有关中国的记述相当长,历来受到中外学者高度重视,但实际上作者从《中国 印度见闻录》和《 亚古比历史》等更早期阿拉伯史地典籍中,引用了大量资料,他本人的“贡献”并不多。由于各种原始抄本存在差异、作者抄录时可能出现误差、本书印刷时可能存在排版差错等原因,人们会发现该文中许多人名、地名与其他版本中的不尽相同,而且数量不少。译者翻译过程中将按该版本如实音译,除个别重要名称外,不再一一对照其他版本或专门纠正。鉴于本段文字篇幅很长,译者将效仿中国古籍的一种“译注”方法,即夹译夹注,并请读者注意:原文是连贯没有间隔的。这种方法,在本书中仅此一例。

关于中国人的谱系和起源,人们众说纷纭甚至相互抵牾。其中很多人的看法是这样的:

在法里格·本·阿比尔·本·伊尔法赫沙兹·本·萨姆·本·努哈将大地分给努哈的子孙时,阿布尔·本·苏必勒·本·雅菲思·本·努哈的后裔朝着东方偏左方向走去。他们当中属于艾尔殴(’Ar‘ū)后裔的一个部族则一直走向北方。他们在那块土地上生息繁衍,后来形成多个王国:戴伊莱姆 1 、吉勒 2 、泰伊莱珊 3 、拔汗那、盖卜格山 4 莱克兹(al-Lakz)各部族、莱恩 5 、海宰尔、安加德(al-’Anjād)、塞利尔 6 、库什克(Kushk)以及那一地区分布各处的诸多民族,然后是泰瓦拜利达(Ṭawābarīdah)国,一直到亚速海和黑海 7 、里海与保加尔 8 地区及其周边各民族。

阿布尔的后裔渡过巴勒赫河〔 阿姆河 〕,其中大多数去了中国。后一部分人又在那里分散开各自形成许多王国并在当地生息繁衍,他们所在的地方有:吉兰 9 人居住的吉勒、乌斯鲁舍那 10 、布哈拉和撒马尔罕之间的粟特,以及拔汗那、沙什、伊斯提加布〔 多作伊斯比加布,史称白水城 〕和法拉布。这些人建设了城市和村庄。其中有一部分人分支出来住在沙漠里,他们是突厥人、葛逻禄人和九姓乌古斯人。他们中的一些人占据了库珊城,该地是呼罗珊与中国之间的一个王国。没有比该地人更加勇敢、更为凶猛和更能开疆拓土的人,他们的首领称作艾尔汗 11 。他们信仰的是摩尼教 12 ,其领地有开依马克部(al-Kaymākiyyah)、布尔苏汗部(al-Bursukhāniyyah)、拜德部(al-Baddiyyah)和杰阿尔部(al-Ja‘riyyah),其中最勇猛的是古兹部(al-Ghuzziyyah)。面容最美的是葛逻禄人,他们是拔汗那和沙什及其邻近地区的居民。他们的领地非常广阔,大可汗 13 产生于他们之中,各领地皆为他一人之天下。那些可汗中有一位叫法拉西亚布(Farāsiyāb),正是他征服了波斯。他们中有一些善于治理者。 14 自从那个以欧马特(‘Umāt)闻名的城市被破坏后,所有领地全归这位可汗统治。阿马特位于撒马尔罕沙漠中,我们在那部名为《中书》 15 的著作中,已经讲到过王都迁离该城的来龙去脉。

阿布尔的后裔中有一支来到印度边陲,他们深受当地的影响,于是出现异化,以至肤色都不再像突厥人而像印度人了。他们分为定居者和游牧者,其中一些人居住在吐蕃。一个隶属于可汗大王(Malik Khāqān)的首领统治着他们。当我们前面提到的可汗大王的王权消失后,吐蕃人也管自己的首领叫“可汗”(Khāqān),以效仿大可汗。

〔1〕戴伊莱姆(al-Daylam),古代加兹温(今伊朗境内)以北山区。其部分居民于913年皈依伊斯兰教。

〔2〕吉勒(al-Jīl),雅古特认为该地即为吉兰(见本节注〔9〕)人居住之地。而本书作者在下段文字中使用“吉兰人居住的吉勒”之表达,是为区别于巴格达附近叫作吉勒的另一个地方。

〔3〕泰伊莱珊(al-Ṭaylasān),戴伊莱姆和海宰尔附近、面积辽阔人口众多的一个地区。约656年阿拉伯人瓦立德·本·欧格拜(680年卒)曾征服此地。

〔4〕盖卜格山(Jabal al-Qabq),此处应是指高加索山。雅古特在该词条下说:“盖卜格为外来语。它是连接‘诸门之门’与莱恩之间的山,是亚美尼亚最远的边地。伊本·法基赫说:‘盖卜格山有72种语言,当地人不借助翻译听不懂友邦的语言。’据说该山长500波斯里,延伸至海宰尔和莱恩边界,与罗姆国接壤。”

〔5〕莱恩(al-Lān),居住在大高加索山脉西北、达尔班德(Darband,今俄罗斯境内、里海西岸城市杰尔宾特)以西的一个民族。

〔6〕塞利尔(al-Sarīr),古代位于莱恩和达尔班德之间一个王国,由群山中的18个村镇组成。只有两条路通往外界,一条通海宰尔,一条通亚美尼亚。现在这一带称作达吉斯坦(Dāghistān)。

〔7〕亚速海和黑海,原文为:Baḥr Māniṭsh wa Nīṭsh,有时也写作Baḥr Mānīṭsh wa Nīṭsh。阿拉伯古籍中这两个海的名称经常连在一起出现。

〔8〕保加尔(al-Burghar),雅古特在《地名辞典》中说:“保尔加尔人是一个异常剽悍的大民族,周边其他民族多归其所属。他们的居住地与君士坦丁堡之间只有几道城墙相隔,周围其他国家也是如此。他们国家的夜晚在夏季时极为短暂,甚至一个人还没做完晚饭天就亮了。我个人认为:这些特点,全部是布勒加尔(Bulghār)人的特点。我认为这两种称谓只是两种语言的不同说法,意思是一个。”保加尔是指黑海沿岸今保加利亚一带。

〔9〕吉兰(Jīlān),指里海沿岸今伊朗吉兰省一带。雅古特在该词条下说:“这是对泰伯里斯坦一带很多国家的一个统称。那里没有一个大城市,只有大山之间草原上的村庄。”对于吉兰与吉勒的区别,他说:“以此为附名的人很多,有的叫作(出自吉兰的)‘吉兰尼’,有的叫作(出自吉勒的)‘吉利’。人们是这样加以区别的,附名源自国家(祖籍)的称作吉兰尼,源自人(祖先)的称作吉利。”

〔10〕乌斯鲁舍那(al-’Usrūshanah),即唐代昭武九姓的东曹国。

〔11〕艾尔汗(’Arkhān),亦有中译者将此译为:回鹘汗(Uyghurkhān)。

〔12〕摩尼教(al-Māniyyah,亦作al-Mānawiyyah),因创始人摩尼(216—276年)而得名。主张善恶二元论,称宇宙间有善神(光明之神)和恶神(黑暗之神),世界原由善神所造,但已被恶神腐蚀。摩尼曾往东方各地旅行,据说到过中国西部。今天学者们认为该教于6—7世纪传入我国新疆地区。

〔13〕大可汗(Khāqān al-Khawāqīn),直译为:可汗中的可汗。

〔14〕此句文字有缺漏,难辨原文,现为揣摩之译。

〔15〕《中书》( al-Kitāb al-’Awsaṭ ),指作者麦斯欧迪的另一著作《历史的中间》( al-’Awsa ṭ fī al-Tārīkh )。该书为作者历史巨著《时光记述》( ’Akhbā r al-Zamān )之简编。

阿布尔后裔中大部分人沿海岸行进,一直走到中国海岸的尽头。于是他们在那里分散居住下来,并建立了国家和大大小小的城市村镇。他们的京都是一座非常大的城市,人们称它为安姆瓦 1 ,它与阿比西尼亚海也就是中国海的海岸之间相隔三个月的路程,其间有众多城市和村镇相连。

在该地也就是安姆瓦,统治他们的第一个国王叫奈斯泰尔塔斯·本·巴欧尔·本·麦德太吉·本·阿布尔·本·雅菲思·本·努哈,在位300余年。他命令自己的属民分散到全国各地,开河挖渠,灭杀野兽,植树造林,培育果树。

他死后,他的一个叫阿翁(‘Awūn)的儿子继承王位。儿子为寄托哀思和表示敬重,将父王的遗体保存在一个人形金棺中,再把金棺放置在一张镶嵌宝石的红金床榻上,然后把自己的王座放在床榻对面。每天早晚两次,他和臣民都对着躺在金棺里的父王跪拜。他活了250年后死去。

之后他的儿子阿伊塞敦(‘Aythadūn)继位。儿子也把父王的遗体保存在一个人形金棺里,放在金榻上祖父金棺靠下的位置。他和臣民每次跪拜时都是先拜祖父后拜父亲。他治国有方,善待百姓,公平合理地处置他们所有的事情。一时间天下清明,人畜两旺,五谷丰登。他执政约200年后死去。

之后他的儿子阿伊塞南(‘Aythanān)继位。他也把父王遗体放在金棺中,做法与其先祖一样。他统治的时间很长,活了400年。在位期间,他非常注重发展各种各样精致物品的制作工艺。

之后他的儿子哈拉坦(Ḥarātān)继位。他开始造船,并命人将中国的珍奇货物装上船运往信德、印度、巴比伦地区以及远近各国。他给各地国王送去奇珍异宝的同时,要求他的人从各国带回异物珍玩,包括各种美食佳酿、奇装异服和稀罕的床座铺饰用品。此外他要求他们了解所到之国国王们的治国方略和当地各民族遵守的条法戒律,还要求他们尽可能收集带回各地的各种珠宝、香料和机具。命令一下,全国船只分头驶向远方,抵达很多国家。所到之地,没有一个王国的人民,不对他们感到惊奇不已,不对他们带来的货物啧啧称奇。于是沿海各国国王纷纷开始造船,并命令船只驶往他们那里,带去他们没有的东西。他们致函中国国王表示感谢,同时给他送去礼物作为收到他的礼物的回礼。中国因此繁荣起来,国王的所有事业也随之兴旺发达。他的寿命大约200年,死后国民悲伤至极,足足为他哭了一个月。

之后人们把希望寄托于他的长子,拥戴他为国王。他仿效先人将父王遗体放入金棺,所作所为与父辈如出一辙。这个国王的名字叫图塔勒(Tūtāl),继位后国势依旧昌盛。他还制定了令人称道的各项律条——这是他之前的任何一个国王都未做过的事。他宣称:君失道则不立,道乃主之天平;公道行于天下,善举勤劳俱增;正义行于社稷,国运牢固兴盛。他还将人们分为各种等级,使之各司其事、各得其所。后来他外出寻找一个可以建造寺院的地方,终于找到一块宝地,但见此处树木繁茂,百花盛开,水源充足。于是他在这里画出寺院地基,随后运来五颜六色的彩石。寺院竣工,他命人在最高处建一穹顶,穹顶中各个方位设有平行对称的通风口,同时建造了一些专门房间供人单独祈祷膜拜。这些事情做完后,他又命人将装有自己先祖遗体的金棺置于穹顶最高的地方,并下令要对其格外敬重。他把国中达官贵人召集来,告诉他们说:

“朕以为,应让所有人信奉一种能够使他们团结在一起、能够使他们在法度面前人人平等的宗教。因为一旦君王逾越宗教律条,便无法保证他的胡作非为和腐败昏庸受到制约。”

于是他给人们制定了治国律法和精神义务,并使其成为制约他们的准绳。他制定了对于心灵与肢体的惩戒条例。他还制定了允许女人婚配的合法形式,以及此类婚生子女的正确谱系,并将其细分为不同等级。他所制定的律法中,有些是必须执行不得逃避的强制规定,有些则是可以灵活掌握的、希望人们自觉遵守的额外规定。他要求臣民为接近自己虔敬的主宰而对其做各种礼拜,包括在夜晚和白天一般时间内的、既不鞠躬也不磕头的礼拜,以及在每年每月既定时间内的、既要鞠躬也要磕头的礼拜。他还为他们规定了各种节庆。对于通奸者,他采取惩罚措施加以限制。对于希望以卖淫为业的女人,他规定征收强制税,而妓女一旦从良,此税即被免除。妓女除个别情况外一律不得结婚,她们生下的男孩,必须做国王的奴隶或者从军,生下的女孩则由母亲带养,并可继续从事她们的营生。他还命令人们为寺院提供祭祀之物,并为日月星辰烧香敬拜。他对什么时间敬拜哪一个星辰、敬拜每个星辰焚烧何种香料和草药都一一做出规定。总之事无巨细,皆有一定之规。由此他在位的时代,人丁兴旺,百业昌盛。

他活了150年后死去。人们为他的去世悲痛欲绝。他们把他放入镶嵌各种宝石的金棺,并为他专建了一座巨大的庙宇,庙的天顶上用七种颜色的宝石,组成与七大行星即双辉星〔al-Nayyirayni, 即太阳和月亮 〕和其他五星颜色形状相同的图案。他们将他去世的那一天定为礼拜和纪念之日,届时人们便齐聚此庙以示缅怀。他们还把他的形象画在各座城门上,铸在金银铜币上,甚至印在衣服上。他们那里流通最广的是铜钱——用黄铜和红铜 2 制造。

〔1〕安姆瓦(’Anmwā),这个地名曾引起中外学者广泛争论。在其他阿拉伯古籍中,它有时也写作:’Anṣū,于是不少学者认为此乃Yanṣū之讹误,而Yanṣū即是指扬州。这一观点虽非定论,但在人们遇到一个“稀奇古怪”的地名时,提出一种看法显然有助于以此为基点的进一步探讨。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麦斯欧迪记述的这段文字,糅合了前人记载和他本人当时听到的一些关于中国的传闻,总体上给人感觉所述年代相当悠远,而几位寿命在150—400年之间的国王,恐怕只有神话故事中才会出现。那个虚无缥缈的年代扬州是否存在还是个问号。

〔2〕黄铜(al-Ṣufr)和红铜(al-Nuḥās),其中al-Ṣufr的本意即为“黄色”,应指黄铜无疑;al-Nuḥās在现代阿拉伯语中则泛指“铜”,一般无颜色之分。《阿拉伯语汉语词典》中:al-Nuḥās﹢黄色的=黄铜,al-Nuḥās﹢红色的=紫铜。也许在古代阿拉伯人的概念里,单用al-Nuḥās即是指红铜或紫铜,以区别于黄铜,尤其是两词同时出现时。

另外,上文中金棺的“金”字,本版本中无任何颜色定语,而在其他版本中多写明为“红金”。

这座城市,也就是安姆瓦,一直是中国国王的京城。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它与大海之间有三个月路程或者更多一些。他们还有一座非常大的城市,位于其领地太阳西下之处,人称“木德” 1 。该城与吐蕃相接,当地人与吐蕃人之间战争频仍。

这个国王之后的国王们皆井井有条地治国理政,故世道清明,家国两兴,公正普惠天下,暴虐国所不容。律法上他们遵守前文已述的先人祖制。他们与敌人常相交战,边关皆有重兵驻守,军饷十分充足。万国商贾携各色货物通过海陆不同路线纷至沓来。

他们的宗教信仰与其先人的一脉相承,属于一种叫作素姆那(al-Sumniyyah)的教派。拜神方式与伊斯兰教创立前古莱氏部落的拜神方式相差无几:崇拜图像并向其礼拜,教徒内心想以礼拜的方式接近造物主,将自己崇拜的偶像和图像做成雕像竖立起来,并把它作为朝拜方向。其中愚昧无知者更将多个偶像当作造物神来敬拜,把偶像和造物神都认作神灵,以为崇拜偶像便能接近真神并得到他的好感。尽管他们知道这种敬神方式有损于造物主的尊严、伟大和神威,但他们还是想以这样的偶像崇拜来表达对真神的敬从,同时把它当作通向真神的途径。

这种宗教最先是在他们当中来自印度的上层人士中出现的,因为他们与印度是邻国。实际上它所反映的,是印度人——不论是有识之士还是愚昧之人——的观念。如前所述,中国人原本是有一些产生于二神论(al-Thanawiyyah)和承袭于先祖的观念和信条的,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于是他们开始探究和思辨。不过,他们所有的律法裁决依然是以先祖的例规为准则的。

由于他们的王国包括前面提到的九姓乌古斯,所以他们也受到该地盛行的摩尼教某些观念的影响,比如光明黑暗之二元说。从前该地居民愚昧无知,突厥人信仰什么他们就信仰什么,直到摩尼教的一个魔鬼(Shayṭān)来到他们中间。他的花言巧语使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是相反和对立的:生与死、健康与疾病、光明与黑暗、富有与贫穷、聚与散、连与分、日升与日落、存在与不存在、夜与昼,以及诸如此类的现象。他为他们讲了屠杀生灵——不论是有理智的人还是无理智的牲畜——所带来的种种痛苦,以及儿童、白痴、疯子遭受的苦难,声称至高无上的造物主是不愿让他们受苦的,但世间却存在着与造物主恩惠下的善行完全相悖的事情。他的这些说法以及其他含混暧昧的言论,让他们觉得很有道理,进而接纳了他的传道。后来,每当中国国王信奉“杀生论”(Madhhab Dhabḥ al-Ḥaywān)时,他与突厥首领艾尔汗之间就会发生战争;每当中国国王摒弃这一信条时,两者间便相安无事。中国的国王们有自己的观念和信条,尽管他们的宗教各种各样,但在举荐法官和擢用官吏,以及一视同仁地督导显贵和平民安分守己诸方面,始终不曾逾越理性和真理的限度。

中国人分为很多部族和部落。这些部落类似阿拉伯人的部落和由部落血缘关系产生的旁系与分支。他们特别注重这种关系,并将其作为家谱记录下来,乃至一个人可以从自己的父亲上推50代,直到差不多追溯至与阿布尔的关系。同一个旁系部落的男女不得通婚,好比木达尔部落的男人只能娶莱比阿 2 部落的女人为妻或者反过来,再好比凯赫兰 3 的男人只能娶希木叶尔〔Ḥimyar,古代 也门部族〕的女人为妻或者反过来。他们认为这样做有利于后代身体的健康与强壮,也更有利于生存与长寿。他们认为的理由大致就是我们讲的这些。

〔1〕木德(Mud),在其他阿拉伯古籍中有时也写作“木兹”(Mudh)。由于在阿拉伯著作家的记述中该地是靠近吐蕃的“大城市”,因而不少学者将其考证为成都。

〔2〕木达尔(Muḍar)和莱比阿(Rabī‘ah),同为阿拉伯半岛北部早期部落,历史上被认为是北部阿拉伯人的祖先。古代阿拉伯著名的阿德南部族分支出麦阿德部落,后者分支出尼扎尔部落,后者又分支出我们这里所说的木达尔部落和莱比阿部落。

〔3〕凯赫兰(Kahlān),古代阿拉伯半岛南部著名部落。

由于统治者像其历代先王一样公正地治理国家,因此中国的情形一直是十分稳定的,直到 伊历 264年,这种情形才出现了变化。这一年,中国发生了一个导致国家秩序、条令和法律均荡然无存的重大事件。同时,这一事件也使得吉哈德 1 直到现在即 伊历 332年都被禁阻。 2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在中国某座城市里,出了一个非王族出身的、很有本事的人,名叫黄巢 3 。他是个品性恶劣的人。他想组织叛乱 4 ,于是各路流氓地痞聚集在他周围。起初国王和各级官吏忽视了他,因为他原本无声无臭,根本不值得关注。孰料他日渐坐大,声名大噪,更有各地乌合之众远道前来投奔于他,而他本人也变得愈发骄横。他组织一支大军,从起事之地出发,一路破城拔寨,直至打到汉古瓦 5

这是一座非常大的城市,位于一条比底格里斯河还要大、最终注入中国海的大河岸边。该城与大海之间有六七日路程。来自巴士拉、西拉夫、阿曼、印度各地、扎比吉各岛和散夫〔al-Ṣanf, 我国史称 占婆 〕等国家地区的商船,皆由此河上溯至汉古瓦城。城中居住着各色人等,除中国人外尚有外国穆斯林、基督教徒、犹太教徒和拜火教徒。

这个叛贼兵临城下,将其包围,国王发兵驰援也被他打败,同时他的军队更加壮大。最终他以武力强行攻入汉古瓦城,蹂躏了城中的一切,被他屠杀的当地居民多到无法计数。但有人统计出,死亡的穆斯林、基督教徒、犹太教徒和拜火教徒多达20万之众,包括直接死于刀剑之下的和因害怕遭刀剑之祸而跳水溺毙的。而我们说到的这个数字之所以能够被统计出来,是因为中国历代国王都对本国人口以及相邻民族的人口进行统计,然后登记造册。他们委派诸多书记官专门负责此事,以便全面掌握所有隶属于自己王权下的居民之情况。

这个叛贼还大肆砍伐汉古瓦城周围的桑树(Shajar al-Tūt)林。人们种植这种树,是因为它的叶子可以用来喂产丝的蚕。桑树的丧失,导致中国丝绸及其制品向伊斯兰国家输出中断。

黄巢率领大军开拔,座座城池接二连三地被他攻克。其间又有很多人加入叛军,包括一贯为非作歹的恶棍和担心自身难保的人。他一直打到安姆瓦 6 城下,这是国王的都城。国王率包括贵族高官在内的约10万兵马出城迎战黄巢。双方交战月余,仍僵持不下,难分胜负。最后国王命运不济,弃城败逃,叛军则穷追不舍。国王一直逃到一座边疆城市才算躲过一劫。这样,叛贼占领了京畿重地,并将王宫洗劫一空,包括几代国王为防备灾荒而储备的东西。他继续向其他地区发动进攻,占领了许多城市。他知道自己不具备称王的条件,因为他不是王族成员,于是他便大肆破坏国家,掠夺钱财,滥杀生灵。中国国王逃到前面提到过的城市木德之后,即修书给突厥首领伊本·汗甘。他在信中向他求援,告诉他自己的遭际,并说他们之间如同兄弟,一方有难,另一方理当前往相救,这是义务和责任。伊本·汗甘遂派自己的儿子率领包括骑兵在内的约40万兵马前去增援。对黄巢来说,局势变得异常严重。两军均倾巢出动展开大会战,战争持续了将近一年时间,双方死伤大量人马。叛军终被击溃,黄巢则下落不明,有人说被杀死了,也有人说被烧死了。 7 他的儿子和他的一些下属被俘。

中国国王回到京城,权力又重新掌握在他的手中。为了表达对他的尊崇,人们称他为“亚布尔”〔Ya‘būr, 其他版本作 Baghbūr〕,意思是天子。这是对中国国王们的专称。但人们与国王交谈时不当面称他亚布尔,而是称他“杰汗”(Jaḥān)。在他统治的领土上,各地方长官的权力迅速膨胀,颇有点像那些在波斯自立为王的人——这是在亚历山大·本·菲利浦·马其顿尼〔 亚历山大大帝 〕杀了波斯国王达拉·本·达拉之后,也有点像我们当前即伊历332年的情况。中国国王只好满足于他们表面上的顺从和在奏折中称他为王,但他已经不能到自己国土上的这些地区去巡视,也不能对那些独霸一方的各路诸侯进行讨伐了。他只能满足于这些,对不再向他交钱纳贡的人,除了听之任之好生相待,他别无良策。于是每个割据势力都凭借自己的军力和实力攻击与之相邻的地区。先王们在世时国家那种稳定的秩序和兴盛的局面,已不复存在。他们历朝历代的国王们,无不按照理性所要求的一定之规,约束自己的行为、治理自己的国家,并把公正作为自己的治国之道。

〔1〕吉哈德(al-Jihād),阿拉伯语音译,意为“尽力”“奋斗”,引申为“为真主之道而奋斗”。伊斯兰教法学家将穆斯林履行吉哈德义务的方式分为四种:用心、用舌、用手(笔),用剑。

〔2〕这句话在我们今天见到的中译本或相关摘译中是没有的,估计是版本不同所致。这句话的出现,至少可以让我们了解到阿拉伯古代著作家提及黄巢的义愤,不仅是因为他所造成的“社会动乱”阻碍了中阿贸易往来,同时还阻碍了大食穆斯林前来中国履行他们的“吉哈德”义务,而后一点对他们来说也许更为重要。

〔3〕黄巢,本版本中作Yānshū,其他版本中亦作Bāsir。《中国印度见闻录》中则作Bāshū或Bānshū。虽然这些名字的发音离Huang Chao(黄巢)相去甚远,但后世中外学者几乎一致认定此为黄巢无疑。

〔4〕叛乱,原文为:Fitnah,《阿拉伯语汉语词典》注解为:“起义,叛乱,民变,暴动,骚乱。”其中既有褒义的也有贬义的。从本书作者的角度理解,译文应取贬义,尽管我们现在认为黄巢组织的是一次反抗统治阶级的“农民起义”。

〔5〕汉古瓦(Khānquwā),应是Khānfū——汉府之误,后者通指广州。

〔6〕安姆瓦,如前所述,学者们一般考证为扬州,为京城。但《中国印度见闻录》中此处写为胡姆丹(Khumdān),这个地名也是一个经常被阿拉伯古代著作家认为是中国京城的地方。另外,在本书其他版本中,此句有“率30万人”一句。

〔7〕关于黄巢之死,本书其他版本也有写作“投河被淹死”的,《中国印度见闻录》中则作“也有人说他是老死的”。中国史籍和民间传说中有关黄巢之死,同样众说纷纭。

相传,有个呼罗珊国撒马尔罕城的商人,带了很多货物外出经商,行至伊拉克又进了不少货,然后向下走来到巴士拉。 1 他上船从海路前往阿曼,然后再到箇罗。这里差不多正是中国之路 2 的一半。时下,来自西拉夫和阿曼等伊斯兰教地区的船只即将此地作为终点站,商人们在这里与乘船由中国而来的人相会交易。但早先并非如此,那时中国船可直接来到阿曼、西拉夫、法尔斯海岸、巴林海岸、俄波拉和巴士拉。同样阿拉伯船也不是就行进到我们提到的地方为止。正是由于我们前面已经讲过的中国发生的事变,以及那里不再存在公正和善意,两地的所有商人才不得不在这个中间地带互市。

然后这个商人乘中国人 3 的船,从开莱特来到汉古瓦城。前面我们已经讲过,这是个港口。中国国王得到装有各种商货的船只到来的消息,便差一个自己十分信任的大太监前去办货。这是因为中国人常派遣太监去承担收税和其他类似的差使和任务。在他们那里有人以把儿子阉割送去当太监,作为升官发财的途径。大太监来至汉古瓦城后,将商人们统统叫了来,其中就有那个呼罗珊商人。商人们把货物拿来给他看,他选了一些他认为需要或合适的东西。之后他要看呼罗珊商人的货,后者自然照办。两人开始讨价还价,最后还是谈不下来。于是大太监命人将这个呼罗珊人抓了起来,并且对其进行虐待。这是因为呼罗珊人始终不肯让步,相信国王一定是公道的。他当下就去了京都安姆瓦城,站进告状者的队伍里。在那里,来自远近各地的告状者都要穿上一种红绸子做的上衣,站在一个专给告状者划定的地方。国王专门任命一位郡王 4 负责监管告御状者。他也站在那个地方,然后将告状者带往一个通过驿道也要走一个月的地点先行审问。

呼罗珊商人也被如此处理。他站在我们讲到过的、专负此责的那个地方长官面前,后者上前说道:“知道吗,你做的是一件天大的事!你要自己想清楚,你必须如实禀诉,否则我们将治你的罪,并将你押解回你来的地方。”他对所有告状者都是这样说。如果他发现告状者说话时神色慌张、支支吾吾,便命人打他100大板(Khashabah),然后遣送原籍;如果告状者神色自然、无异常行为,便会被带到国王那里。呼罗珊人站在他面前,听他讲完后神情自若地诉说了自己的冤情和要求。郡王见他说话时既不支支吾吾也不结结巴巴,便把他带去见国王。

他站在国王面前,向他陈诉了自己的事情。当通事(al-Turjumān)将他所言翻译给国王后,国王明白了他的遭遇,遂命人将他带到一个地方好生款待。然后国王召来宰相和右使、中使、左使。 5 他们都是在国家遭遇灾祸和战争时担此要职的,各自都知道身上的责任和义务。他命他们每人向出事地区自己的下属写信询查此事——他们在每一地区都有自己的代办(al-Khalīfah)。于是他们遵命行事,立即向各自在汉古瓦的代办写了信,命他们马上回信禀报关于商人与太监之事。同时,国王也向自己在该地区的代办写了信。如此,商人和太监的事变得严重了,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回信通过驿骡(Bighāl al-Barīd)火速传了回来,证实商人所言属实。信之所以来得这样快,是因为中国各地郡王在其辖区的各条干道上都备有驿骡。这些骡子都上好鞍子、钉好蹄掌、戴好器具,随时为传送情报和地图而上路疾驰。

国王命人将太监带来,见面后下旨褫夺其享受的一切待遇,并对他说:“你蓄意坑害一位商人,而他来自遥远的国度,一路长途跋涉,到过陆地和海中无数王国,从未有此遭遇。如今他出于对我为王公正的信任来到我国,你竟敢如此胡作非为,致使他一旦离开我国,有可能借此事损我一世英名。若非念你为老臣,令我们不忍下手,否则本当将你处斩。但我将以另一种方式惩罚你,你若是明白,就会知道这是比斩首更重的刑罚——逐你去给先王们看墓,因为你已不配管理活人的事务,不配去办理我交代的任何事情!”

国王好好款待了商人一番,同意他返回汉古瓦,并对他说:“若你本人确实愿意把我们选中的货物卖给我们,我们将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若你不愿意那样做,你可以随意处理你的货物。总之只要你愿意,想住下来就住下来,想怎么卖货就怎么卖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过后国王果真差那个太监去看管国王陵墓去了。

〔1〕此句作者所说的路线值得注意。撒马尔罕本是著名的陆地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城市,但这位商人却舍近求远绕道伊拉克到中国进行贸易,说明自从阿拉伯至中国的海上航线开通后,陆地丝路由于路途艰险和难以携带大量货物等原因已不再是第一选择。或许这也是我们今天见到的阿拉伯古籍中有关海上丝路的记述较多而有关陆地丝路的记述较少的原因之一。

〔2〕鉴于“丝绸之路”为后世人们对古代中西交通要道的称谓,所以我们在阿拉伯古籍中至今未见过类似表达。但他们说的“中国之路”( ,Ṭarīq al-Ṣīn),也许指的就是这条交通要道,有的阿拉伯古籍中曾提到一条陆地“中国之路”,而此处所指则是今人所说的海上丝路,即香料之路。

〔3〕此处“中国人”的阿拉伯语原文是: (al-Ṣīniyīna),为阿拉伯语语法中“完整阳性复数”形式(属格)。这种形式在阿拉伯古籍尤其是早期古籍中极为少见。古代阿拉伯著作家一般都是在“中国”一词前加’Ahl(人,家属,亲戚)、Sukkān(人,居民,居住者)、Banū(人,族人,苗裔)等词,组成词组来表达“中国人”这一概念。

〔4〕郡王,原文为:Mulūk al-Nawāḥī,为复数形式,直译作“地方之王”。郡为中国古代行政区划之一,秦汉以后,郡比县大。此处原文之“地方”,似指“省”一级,其行政长官有点类似清代之巡抚、总督一类。译作郡王并加以注释,主要是想强调阿拉伯语中不论单数的Malik还是复数的Mulūk,除了我们通常理解的“国王”外,还可指不同级别的第一行政长官。这对我们进一步理解阿拉伯古籍中常有出现的“中国王”将有所裨益,比如“中国王的外甥”“中国王的女婿”或者曾向阿拉伯人纳贡的“中国王”等。这些“中国王”究竟是指中国当朝皇帝还是其他地方长官,是我们在翻译过程中应该注意的一个问题。

〔5〕右使,直译应作:右部的主人(Ṣāḥib)。中使的“中”字原文为“心”,引申为中心。

关于中国国王们的记述中还有这样一个趣闻:

有个古莱氏部落的人,是海巴尔·本·艾斯沃德(Habbār bn al-’Aswad)的后裔,他受当年在巴士拉非常著名的黑人首领 1 的委派,从西拉夫出发了。此公乃一既有远见卓识,家境又十分富有的人,一直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他从那里先是上了印度国的一条船,然后不断换乘船只,走过一国又一国,穿越很多印度的王国后,终于来到中国。他先是到了汉古瓦城,但他一直有个想法,就是要到中国国王的宫殿去看看。当时的都城是胡姆丹〔Khumdān, 通指长安〕 。那是他们最大、最好的城市之一。他在王宫门外住了很长时间,不断地向宫里呈递折子,说自己是阿拉伯先知家族的亲属。经过一段时日后,国王终于同意先把他安置在宫内一间房内住下,并命人帮他解决所有困难,满足他的所有需求。同时国王写信给自己驻汉古瓦的郡王,命他调查此人并向商人们询问此人自称阿拉伯先知亲属一事是否属实。汉古瓦郡王回信禀告此人所说谱系是真的。于是国王允许他觐见,还赏赐给他很多钱,最后送他回了伊拉克。

此公是位见多识广的长者。后来他给别人讲述了自己见到中国国王的情景:

当我见到中国国王时,国王向我询问阿拉伯人的情况,以及他们如何打败波斯国王的经历。于是我对他说:

“这全靠伟大的真主。另外一个原因是波斯人崇拜火,向日月下跪祈祷,但却不敬奉真主。”

国王听后说:

“阿拉伯人战胜了很多王国,而且都是最显赫、最高贵、最著名、最富有,以及收益最丰富和国民最聪明的王国。”接着他问道:“在你们那里,如何给其他国王排位?”

“对此我一无所知。”我回答。

“你跟他讲,”国王对通事说,“我们认为天下国王前五位的排名是这样的:权势最大的当属占有伊拉克的君主,因为他在世界的正中,其他国王都环绕着他,我们认为他的称谓应是‘众王之王’(Malik al-Mulūk)。他之后是我们的国王,我们这里将其看作为‘平民之王’(Malik al-Nās),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国王能比我们的国王更有效地治理国家,更能使国家秩序井然,更能使百姓心悦诚服,所以我们是平民之王。接下来是‘野兽之王’(Malik al-Sibā‘),他就是原先的突厥国王,他们是人类中的野兽。然后是‘大象之王’(Malik al-Fīlah),也就是印度国王,我们把他看作是‘智慧之王’(Malik al-Ḥikmah),因为智慧的源泉在他们那里。最后是罗马国王,我们视其为‘男人之王’(Malik al-Rijāl),因为大地上没有哪儿的男人比那里的男人更完美、更英俊。这五国的国王堪称最显赫的国王,其余国王皆等而下之。”然后他又对通事说:“你问问他,若见到他的主人即真主的使者,他能认出来吗?”

“我怎么能见到他呢,他在真主那里。”我说。

“我不是指这个意思,”国王解释道,“而是说他的画像。”

“那是可以的。”

国王派人取来一个匣子放在我面前,然后拿出一幅卷轴,对通事说:

“你让他看看自己的主人吧。”

当我看到画上有几位先知的图像时,马上翕动嘴唇小声向他们祝祷,他们并不知道我认出了这几位先知。国王对通事说:

“你问问他,他嘴唇一张一合的在干什么?”

听到通事问我,我便回答说:

“我在为他们祈祷。”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呢?”国王问。

“是通过画中所描绘的事情。这位是船上的努哈 2 和刚躲过洪水之灾的人在一起。真主让水淹没了整个大地,并让大地上只剩下他和与他在一起的人。”

“努哈的名字,你倒是说对了。”国王说,“但洪水淹没整个大地的事,我们根本不知道。洪水只是淹没了大地上的一块土地,它并没有淹到我们这里。倘若你们的记载是正确的,那也只是淹没了那块土地而已。我们中国、印度和信德以及其他民族和部族的居民,从未听说你们提到的事情,我们的祖先也从未向我们传述过你们描述的事情。不过你讲的关于水淹整个大地的传说,可谓一场令人惊悚的巨大灾难,应当记录下来,好让它在各个民族之间传播。”

我要是能够据理反驳他就好了,但我当时不敢,于是接着说:

“这是穆萨(Mūsā)和以色列人。”

“是的。”国王说,“他所处的国度太小了,他的族人还迫害他。”

“这是麦尔彦 3 的儿子尔撒骑在驴上和他的门徒们(al-Ḥawāriyyūna)在一起。”

国王听后道:

“他的时日(Muddah)很短,他的期限(’Amad)只有30个月多一点。” 4

至于其他几位先知及其事迹,我多少也可以讲出一些。

这位以伊本·海巴尔为人所知的古莱氏人,声称他见到的每一幅画都有长长的题字,上面记写着他们的名字、生活的国度、寿命的长短、成为先知的缘由以及他们的生平事迹。他接着讲述自己的经历:

后来我看到了我们的先知穆罕默德的画像,他骑在骆驼上,他的支持者们簇拥着他。他们的脚上穿着用骆驼皮做的阿拉伯式靴子,腰间的绳带上挂着刷牙棍儿 5 。于是我哭了。国王对通事说:

“问问他为什么哭!”

“这是我们的先知,我们的主人呀。”我说,“他就是我们的堂兄穆罕默德·本·阿卜杜拉——愿真主赐福给他,并使他平安。”

“你讲得很对。”国王说,“他使他的民族建立了最显赫的国家。但他本人却未曾亲眼看到它,看到它的是他之后的人和管理着他的民族的哈里发们。”

我还看到很多先知的画像,其中一位以食指和拇指合成一个圈的手示意着,仿佛在形容世间万物皆为圆状;另一位则以食指指向苍天示意着,仿佛在警告世间众生都要对上天感到敬畏,等等。之后国王向我询问了关于哈里发以及他们的衣着和很多教法方面的问题。我都尽自己的可能一一做了回答。他问:

“你们认为世界的寿命是多长?”

“人们对此众说不一。”我回答他,“有的说6000年,有的说少于这个数,也有的说多于这个数。”

“这是从你们的先知那里听说的吗?”他问。

“是的。”

国王大笑起来,连他的宰相也笑了。他显然不赞成这种看法,遂说道:

“我不认为你们的先知会这样讲,是你自己搞错了。”

“可这确实是他说的。”我申辩着,同时看到他脸上显露出不赞成的表情。

“你对他讲,”国王对通事说,“你再斟酌一下你说的话吧,国王们在没有得出正确的结论前是不会随便讲话的。至于你方才所讲的看法,说明你们自己的观点都不一样,这是因为你们在理解自己先知言论时产生了分歧。对于众先知的言论不但不应该存在分歧,而且应该准确无误地理解。因此对这类问题你最好当心点,想好了再说。”

他还给我讲了很多事情,但由于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只记得他后来问我:“你为何要离乡背井离开自己的国家,那里对你来说,无论风土还是亲情,不都离你更近吗?”

“尊贵的国王啊!”我回答说,“由于巴士拉发生的事情,我到了西拉夫。正是在那里我下决心要到您的国家来看看,因为我早就听说您是一位治国公正、行止高尚、军队众多、将黎民百姓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国王。我非常想来到这个王国,目睹它的昌盛。等到我返回自己的国家和我堂兄的国度,我将把亲眼所见讲给人们听:这个国家疆域之辽阔,天下之太平。它的国王权势之显赫,气质之优雅〔……〕。世人交口称赞的国王啊,总之我将用所有赞美之语赞美这个国度,用所有称颂之辞称颂它的君主。”

我的话令他十分喜悦,于是他传旨重赏于我,并赐我华贵礼服。然后他命人通过驿道将我护送至汉古瓦城,同时写信给他在那里的郡王,要他好好款待我并把我介绍给当地达官显贵,还要他让我一直住到自己想离开为止。在那里,我度过了一段最优裕和最舒适的生活。

〔1〕黑人首领,原文为:Ṣāḥib al-Zinj。其中al-Zinj在历史上一般指僧祇(后世学者多考证为今桑给巴尔一带)人,同时在阿拉伯语中也泛指黑人。鉴于阿拉伯历史上曾爆发“黑奴革命”,此处译为“僧祇首领”似不太合适。纳忠先生在《阿拉伯通史》中提到萨法尔王朝(867—904年)时有这样的描述:

“当此之际,帝国中央省,特别是伊拉克南部的巴士拉地区,正处在‘黑奴革命’的熊熊烈火中。哈里发穆耳台米德受到东部和南部的两面夹击,首都巴格达为之震动,局势危殆。穆耳台米德为了解除‘黑奴革命’咄咄逼人的威胁,保卫首都巴格达,只好应允了萨法尔的要求。”〔见纳忠:《阿拉伯通史》(上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604页〕

〔2〕努哈(Nūḥ),《古兰经》中记载的古代著名先知之一,关于他与洪水以及受到真主启示在洪水泛滥之前赶造船只的记载,与《圣经》中诺亚方舟的情节有类似之处,但也有不小出入。而对于中文翻译者来说,要特别注意叙述者的身份,如果叙述者为穆斯林,那么应当按照《古兰经》中的人名、地名和情节等进行翻译,否则从他们的口中说出诸如“上帝”“耶稣”和“诺亚”等名称,是不妥当的。

〔3〕麦尔彦(Maryam),《古兰经》中记载的古代先知尔撒(‘Isā)之母。有人认为麦尔彦即《圣经》中的玛利亚(Mary),并认为尔撒即《圣经》中的耶稣,穆斯林学者一致认为不能如此相提并论。

〔4〕此句为完全按照本版本原文的直译,其含义译者无法确定。另有中译者根据法文转译此句为:“他的预言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绝不会超过30个月。”可供参考。

〔5〕刷牙棍儿(al-Masāwīk),古代阿拉伯人清洁牙齿时所用的树枝。有记载说这是一种专门树种的枝。现在仍有一些阿拉伯人采用此法刷牙。

【译按】

总体上说,麦斯欧迪关于中国的这一章节,取材于《中国印度见闻录》,下段文字一开始他还提到了该书的“作者”之一。而那个古莱氏部落商人与中国国王见面的记闻,虽然描述得绘声绘色,但毫无疑问属于虚构的情节。后世中外学者曾就此发表过很多看法,主要是认为伊斯兰教反对偶像崇拜,其先知穆罕默德根本不可能有画像传世,更不可能流传到中国,加之中国国王在谈及世界诸王的排位时,也绝不可能自甘人后将自己排在第二位。类似这样的、出自阿拉伯古代航海家或旅行家之口的传闻,应该说是不能当作史料采信的。

麦斯欧迪讲述: 1

那是在伊历330年,我在巴士拉见到了艾布·宰德·哈桑·本·叶齐德·西拉菲 2 ,当时他已离开西拉夫移居此地。这位艾布·宰德,与伊本·欧迈尔·本·宰德·本·穆罕默德·本·麦兹德·本·萨希亚德·西拉菲是同一个人。哈桑·本·叶齐德是一位讲究言必得有出处,事必得有根据的人。他在巴士拉告诉我,他曾向这个古莱氏部落的伊本·海巴尔询问过他所描绘的、中国国王所在的胡姆丹城。伊本·海巴尔在给他介绍了该城面积如何大和人口如何多后,还讲述了以下情况:

这个城市分为两部分,中间由一条又长又宽的大街分开。国王、宰相、大法官、士兵和太监们,都住在靠东的右半部,任何平民百姓不得在此居住。这里是主要官府的所在地,没有任何市场。一条条的河在他们的居所间穿插流淌,一棵棵树在河岸两旁整齐排列,一座座院落都非常的宽敞。靠西的左半部,是百姓和商人生活、活动的场所,粮仓和集市也都在这边。天一亮,我便看到国王的管家们和各位大臣带着他们的侍童,或骑马或步行,来到百姓和商人的那半边。他们在这里采购各种各样的商品和日常用品,然后打道回府,他们中的任何人不到第二天都不会再到这半边来了。这是个绿树成荫、河渠如网、景色秀丽的城市,只是见不到枣椰树,他们那里是没有这种树的。

至于说到中国的人,那他们就是真主造就出来的、各种技艺最为娴熟的人,雕刻以及手工制作技能可谓炉火纯青,在任何一种工艺上其他民族的人都难以望其项背。他们中的男人一旦亲手造出其他人无法造出的绝世物件,便会来到王宫门前献宝,希望以自己创造的有趣玩意儿得到国王的赏赐。于是国王命人将此物从即日起摆放在宫门前整整一年,倘若无人能挑出它的任何瑕疵,国王便重赏这位制作者,并让他成为自己的御用工匠。相反,倘若有人发现它有缺陷,国王便不予接受,当然也不会给制作者任何奖赏。

有一个人曾在一块丝绸上绘了一幅“麦穗落雀图”,几可乱真,以至于观赏者觉得就像一只真的雀落在一枝真的麦穗上。这幅丝画摆放了一段时日,一天有个罗锅儿从那里经过,一眼看出了破绽。国王遂召他进宫,同时将绘画者也召了来。大家问罗锅儿画有什么毛病。他说:

“天下无人不晓,如果一只雀鸟落在麦穗上,那麦穗一定会被它压弯。而这位画师却将麦穗画成笔直的,一点弯曲的痕迹都没有,鸟儿竟然直挺挺地立在麦穗的顶梢——这就是他的错误所在。”

罗锅儿说得当然在理,那个画师没有从国王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他们诸如此类的做法,是要提醒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必须精心计算和设计,以使他们在制作过程中认真思考,对每一件亲手制作的东西都要格外小心。

有关中国人的传闻和奇谈以及他们国家的趣事很多很多,我们曾在《时光记述》一书里提到其中一些,又在《中书》里补充了前一书中所没有的内容。而我们在本书中将要提到的,既包括前两书中已经提到的内容,也包括前两书中从未提到的内容。

〔1〕“麦斯欧迪讲述”,这种句式在本书中常有出现且贯穿始终。尚不知是原作者所加,还是后世抄录者或校勘者所加。但其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即当书中人称不断变换(比如时而第一人称时而第三人称),为避免读者产生混淆特加以提示说明。考虑到阿拉伯古籍原抄本既无段落又无标点,这一句式的使用是很有必要的。

〔2〕艾布·宰德·哈桑·本·叶齐德·西拉菲,后世学者几乎一致认为,此人就是《中国印度见闻录》第二部分内容的“作者”——艾布·赛义德·哈桑。

§18.第1卷,第147页(关于海洋的综述):

我们说,中国海、印度海、波斯海和也门海的水,正如我们已经讲过的那样,是相互连接而不是相互隔离的。但是由于它们各自海风的风向和海浪的涌动有所不同,它们狂躁和静止的状态也就各有差异。

§19.第1卷,第149页(同上):

波斯海的起始处是巴士拉的“木板航标” 1 ,然后是巴士拉、俄波拉和巴林地区。接下来是拉尔威海,沿岸有属于信德和印度的赛伊木尔 2 、苏巴莱(Sūbārah)、塔拜 3 、散丹和坎巴亚(Kanbāyah)诸国。再下来是哈尔坎德海〔 今孟加拉湾 〕、开拉赫(Kalāh)海也就是开莱特海以及海中群岛、开尔丹吉海〔Kardanj, 今暹罗湾 〕。然后是散夫海,此地出产散夫沉香。然后是中国海也就是散吉 4 海,它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海了。波斯海起于我们所说的“木板航标”,此地也被人们叫作库法拉〔al-Kufalā’, 意为保证者 〕,实际上它是将木头插入海中固定住作为船只航行的标记。

〔1〕木板航标,原文为:Khashabāt,直译应作:木块、木板等。根据本段文字最后一句的解释,它应被视作一种航标。

〔2〕赛伊木尔(Ṣaymūr),雅古特在《地名辞典》该词条下说:“据说它也叫作赛伊蒙(Ṣaymūn),印度的一个紧贴信德、靠近戴布勒的地方。”有学者考证为今朱尔。

〔3〕塔拜(Tābah),应是塔纳(Tānah)之抄误。后者为今孟买附近的一个县城,也被看作是孟买的农业郊区。但根据阿拉伯人当年的记述,此地历史上显然比孟买更为重要和出名。

〔4〕散吉(Ṣanjī),有的版本中也写作Ṣankhī。详见第373页《文苑观止》§9注释〔1〕。

§20.第1卷,第154—160页(同上):

就像我们前面排列的那样,第七海是中国海。它也以散吉海而闻名,是个十分险恶的海,有很多的大浪和“海波”〔Khabb, 原意为欺骗 〕。海波指的是大海中一种极其凶险的形态〔 可能是指巨大的暗涌 〕,它是各个海中的居民相互间交流信息时的专门用语。该海中有很多岛峰,船必须在这些岛峰之间穿行。海上一旦浪涛越来越多、海波越来越大,就会出现很多黑皮肤的小人。每个小人的身高大概只有四五拃 1 ,就像阿比西尼亚人(al-Ḥabashah)的小孩子一样。这些同样形状和尺寸的小人会爬到船上来,但他们只是爬上爬下,不会制造任何麻烦。人们如果见到这种情况,便清楚地知道灾难即将降临。因为他们的出现预示着巨大的海波就要来了。于是人们纷纷为此做好准备。如若大海波真的来了的话,要么幸免于难,要么一命呜呼。他们当中躲过此劫的人会爬到主桅的最顶端极目瞭望。这种桅杆被中国海和阿比西尼亚海的船主们称作“杜利”(al-Dūlī),罗姆海的人则称其为“萨利”(al-Ṣārī)。那人在主桅上可能会看到一种像飞鸟形状的东西,燃放出一道极亮的光,以至于人既不能睁大眼睛去看它,也不能观察它如何变化。但只要它有片刻时光照到主桅最顶端,人们就会发现海面开始平静,海浪开始变小,海波开始消歇,然后那道光便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它从何处来,又向何处去,但那确是解脱的标志和获救的证明。对于我们所讲的这一奇异现象,凡是在此海航行过的巴士拉人、西拉夫人、阿曼人和其他地方的人,从不加以否认。同时,这一现象尽管不是必定会发生,但不是不可能发生,因为它毕竟在伟大的造物主使其仆人死里逃生、摆脱灾难的能力之内。

这个海里有一种螃蟹,大的在一腕尺〔Dhirā‘,约 0.58 米〕上下,小的在一拃左右。如果它从海中迅速爬到陆地上,立刻会变成再无任何动物属性的石头。这种石头可用来做治疗眼疾的药粉(al-Safūfāt)和药膏。此事同样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有关中国海,也就是第七海或是人们所说的散吉海,还有很多奇异的传闻,我们在前文提及其书名的著作中已经笼统地谈过一些,包括关于它以及与它毗邻的几个海的传闻。而我们在本书下文中将要粗略谈到的,是关于一些国王的记述。

中国之后的海中,除了西拉 2 及其诸岛外,再没有其他已知和可以描述的王国。由于此地空气新鲜,水质清柔,土地肥沃,所以从伊拉克来到这里的人,除了极个别的,没有人舍得离它而去。那里的人与中国人和中国国王们之间处于长期休战的和平状态,彼此间的礼尚往来几乎从未中断。据有些人说,他们是阿穆尔后裔中的一个分支,后来便在那里定居下来,其情况与我们已经讲过的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度定居下来的情况一样。

中国有一些很大的河流,就像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那么长那么宽。这些河流发源于突厥地区、吐蕃地区和位于布哈拉与撒马尔罕之间的粟特地区。那里有一些富含努沙代尔〔Nūshādar, 即氯化铵 〕的大矿山。如果是在夏天,人们从百里之外的地方都能看到这些山上冒出的火光。白天,由于太阳的光照格外强烈,故而看到的只是升腾起的滚滚浓烟。人们就是从那里采挖努沙代尔矿石。如果是在初冬,当有人想从呼罗珊到中国去而必须穿过大山间一个长约40或50古里的峡谷时,他要到居住在谷口一带的居民那里,以非常高的价钱雇他们当脚夫。这些脚夫将过路客的行李货物背在肩上穿过峡谷。一路上由于担心过路客因疲乏劳累停脚歇息,从而倒毙在散发毒气的恐怖峡谷中,脚夫们会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的手杖击打过路客的两肋,好让他坚持走到峡谷出口。途中有一些树林和水潭,脚夫们会纵身跃入冰冷的潭水,以便让因中努沙代尔之毒而使体内出现的躁热得以缓解。没有任何一种牲口可以穿过这个峡谷。夏天,由于气候的炎热和努沙代尔喷出的毒火,任何活物都休想穿越它;冬天,由于当地雪和露水多起来的缘故,努沙代尔的毒火会熄灭,人们便乘此时机穿越峡谷,但牲口仍不能忍受我们前面讲到过的那种产生于体内的毒热。至于说从中国方向来的人,若不同样遭被击打两肋那份罪,要想过这条峡谷根本不可能。从呼罗珊经此地到中国的路程大约是40天,途中既要路过有人区也要路过无人区,还要穿过幽黑的深沟和沙地。若是绕开此路走另一条牲口可以通过的路,则需时四个月,沿路会受到不同部族的保护。

在巴勒赫城,我曾见到一位仪表堂堂、见多识广的长者,他去了中国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从海上坐船去的。在呼罗珊,我还遇到几位经由粟特的努沙代尔山去过中国的人。

印度与呼罗珊和信德以及接下来的曼苏拉(al-Manṣūrah)和木尔坦(al-Mūltān)相连接。商队可以从信德前往呼罗珊,也可以前往印度,乃至前往与其接壤的扎布里斯坦〔Zābulistān, 史称谢飏 〕。此地乃一幅员辽阔的国度,以法伊鲁兹·本·凯拜克(Fayrūz bn Kabak)王国而为人所知。那里有很多造型奇特、易守难攻的城堡,还有操各种语言的很多民族。人们对其谱系众说不一,有人说他们是雅菲思·本·努哈的后裔,有人则将他们与最早的波斯人联系在一起,后一谱系排列起来可就长了。

吐蕃是一个与中国内地不尽相同的地区,战胜他们的是希木叶尔人,其中包括几位我们在本书关于也门诸王的记述中提到过土伯尔,在关于土伯尔的记述中也谈到过。他们当中有定居者也有游牧者,人口多到数不胜数。其他游牧部族都不与他们作对,各种种族的人都非常尊重他们,古代突厥首领是从他们当中产生的,其他种族的人都认为首领之权迟早将会回归到他们之中。吐蕃的山水、土地和气候都有许多奇异的特性。那里的人无忧无虑,自得其乐,永远都是笑呵呵的,从不显露出悲愁伤感,也懒得去思考什么事情。关于这里的果实、花朵、草原、空气和河流的奇妙传说更是不计其数。这是一个能强化有理智的动物和其他动物血质(Ṭabī‘ah al-Dam)的国度。在这个国度人们几乎见不到一个悲哀的老翁,也见不到一个伤心的老妪,无论老壮青少,人人高兴愉快。这里的人性情温和、乐观、宽厚,从而使他们热心于多种多样的娱乐活动,尤其沉醉于音乐和舞蹈。即便是一个人死了,其亲属也不会太过悲伤,绝对不像其他民族的人那样至亲过世就悲痛至极或良机错失就懊恼不已。他们自己人之间相处得非常和睦融洽,彼此相亲相爱,以至对待其他民族的人也十分友善。

此地之名,与在那里“站住脚”(Thabut)的人有关,主要是说希木叶尔人。有人说吐蕃名称的由来,是因为希木叶尔人在那里站住脚(Thubūt)。也有人说吐蕃并非此意,而是其他意思。但最有名的传说,是我们讲的这个。 3 迪阿比勒·本·阿里·胡扎依对也门人的祖先颇感自豪,曾在一首反驳库麦伊特的诗中这样吟道:

正是他们跨进了木鹿之门,

进入中国之门的也是他们。

撒马尔罕之名由他们而起,

又让远方从此有了吐蕃人。

我们将在关于也门国王的记述一章中谈到他们首领的一些趣闻,同时也包括到这个地区游历过的人的一些记闻。吐蕃与中国〔 唐朝 〕相连,这是一个方向,其他方向则与印度、呼罗珊和大片荒漠毗邻。他们有城市和很多固若金汤的建筑。古时他们沿袭也门国王土伯尔的称谓,称自己的国王为土伯尔。后来时过境迁,他们的语言发生了变化,不再使用希木叶尔语,取而代之的是与他们相邻的那些国家的语言。国王的称谓也随之而变,开始被叫作汗甘了。

他们那里的一些土地上,生活着吐蕃麝羚。其与中国内地麝羚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吐蕃麝羚吃的是各类新鲜的香草,而中国内地麝羚吃的是干草,而这种干草还远不及我们提到过的、吐蕃麝羚有时也吃的干香草;二是吐蕃人不从其腺囊中取麝香,为的是让麝香保持原封状态,而中国内地人则不然,他们从腺囊中取麝香,同时采取掺血等作弊手法。另外一个区别是,中国内地人走的是我们曾经描述过的异常潮湿、容易受到各种气味影响的海路。假如中国内地人不在自己的麝香中掺假作弊,而是将其放在玻璃瓶中严严实实封存好,那么当它被运到阿曼、波斯、伊拉克等伊斯兰国家和地区时,其质量与吐蕃麝香无异。质量最佳、气味最好的麝香取自处于成熟年龄末期的麝羚。我们的羚羊与麝羚在相貌、体形、颜色和犄角上不存在什么区别,不同的只是每只麝羚都有两个如同象牙一样的牙,从其牙床龇到外面,牙是白色的、笔直的,长度约在一拃左右。

在吐蕃和中国内地,人们用绊索、圈套和罗网捕捉麝羚,可能也用箭去射杀它,然后割下它的腺囊。这时从它的脐部会流出热乎乎的鲜血,同时伴有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如果是一只未到成熟年龄末期甚或未到成熟年龄的麝羚,那股气味便愈发腥臭。他们要把它放上很多时日,那种臭味才会消失,这期间即便用其他气体去吹它也无法奏效。整个过程如同从树上摘果,果子尚未完全成熟、果肉尚缺一些成分时便将它强扭下来,其品质肯定大受影响。质量最佳的麝香,是那种已经在器官内成熟、已经聚集到肚脐处、已经具有全部成分,总之已成瓜熟蒂落之势的麝香。自然规律促使麝羚的血液向其脐部积聚,当血中的某些物质在那里积固住的时候,麝羚便感到痛痒难耐,此时它就会利用一块岩石或地上被太阳晒得发热的石头,非常烦躁地摩擦身体上的那个部位,只有这样它才会感到舒服些。于是那个部位会被它擦破,就像脓包破了流出脓血一样,流出一些黏稠的物质在那些石头上。这种物质如同长熟了的疔疮中的脓,流出来会使麝羚不再感到难受。其腺囊中的这种物质流完之后,破裂处便愈合结痂,然后其体内这种血状物质重又涌入腺囊并不断地积聚,就像开始一样。这时,吐蕃人来到山间麝羚出没的草场,看到岩石和石头上的血已经干了,那种物质经过太阳的照射和空气的影响处于自然成熟的最佳状态,遂将它采集在一起,放入事先准备好并随身携带的、从猎捕到的麝羚身上切割下来的腺囊里。这是最好的麝香,是他们的首领们自己使用和相互馈赠的上上品。商人们极少从他们那里带回这种上等货。吐蕃有很多城市,每个城市都有一种当地特产的麝香。

麦斯欧迪讲述:

中国、印度、僧祇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君主们,无不心悦诚服地承认巴比伦国王的权势,同时认为他是世界第一国王。他在他们之中的地位如同月亮在群星之中一般,因为他的领地是最尊贵的领地,他本人是最富有、最公正、最坚毅和最善治国的国王。但这是以前对此地国王们的评价与描述,不是现在即伊历332年的。以前他们称这个国王为“沙赫奈沙赫”(Shāhnashāh),意思是诸王之王,其地位如同人体中的心脏和珍珠项链坠在当中最大的那颗。在他之后是印度国王,他是智慧之王和大象之王,因为科斯鲁们认为智慧出自印度。排在他之后的是中国国王,他是体恤之王、善于治国之王、精于工艺之王。世界上没有比中国国王更加体察民情和善待自己士兵和百姓的国王。他坚毅果敢、勇猛无比,拥有无数整装待发的军队以及牛羊和武器。他的养兵之道与巴比伦国王们的一样。中国国王之后是原先的突厥首领,他是库珊 4 城的首领,突厥人中的九姓乌古斯首领。他被称作野兽之王和马队之王,因为世界上没有哪个首领手下的兵将比他手下的更加威猛,也没有哪个首领比他更加嗜杀成性、比他拥有更多的马匹。

〔1〕阿拉伯人的一拃(Shibr),《阿拉伯语汉语词典》注解为:“拇指尖至小指尖张开的长度,通常为22.5厘米。”这与《现代汉语词典》中所说“表示张开的大拇指和中指(或小指)两端间的距离”,基本一致。

〔2〕西拉(al-Sīlā),中外学者一般都将其考证为今朝鲜一带,理由大致有二:一是对音与朝鲜古称新罗相近;二是诸多阿拉伯古籍中都说此地盛产黄金,连马嚼子、狗链子都是金子做的,穆斯林来到此地大都乐不思蜀,居留下来,而朝鲜确有丰富的金矿。

〔3〕麦斯欧迪记述的关于吐蕃名称由来的传说,在古代阿拉伯著作家中流传甚广。另一传说与“土伯尔”的发音(Tubba‘)相关,其实都无确切根据,只能看作是古代阿拉伯人自造的“传说”而已。就汉语而言,唐代汉文史籍将青藏高原这一历时200年(公元7—9世纪)的藏族王朝写作“吐蕃”,而中外学者早已将“蕃”考定为古代藏族自称。

〔4〕库珊(Kūshān),有中国学者将其考译为“贵霜”,也有学者考译为“高昌”。

§21.第1卷,第163页(同上):

这可以证明各个海是相通的。中国和西拉一带的海水环绕着突厥地区,然后经过环洋〔’Ūqiyānūs al-Muḥīṭ, 指大西洋 〕的一个海湾流入马格里布诸海。在沙姆国的海岸上,人们确曾经常见到被大海卷来的琥珀 1 ,它在自古以来从不存在类似东西的罗姆海里出现是不可思议的。也许琥珀在这个海出现的道理,与我们前面讲过的出现中国海船舶的船板的道理是一样的。 2 只有真主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1〕琥珀(‘Anbar),一般词典都将此词注解为:“龙涎香。”但阿拉伯人有时也用此词指琥珀。据说古代阿拉伯人也有用龙涎香做印章的。

〔2〕作者在前文中提到,人们在地中海中有时会见到一些漂浮的船板。这些船板是由椰树纤维(棕绳)结扎在一起的,为阿比西尼亚海居民所造之船的特点,而地中海沿岸居民所造之船的船板都是用铁钉钉在一起的。作者是想通过这些被海浪击散的船的船板,由一个海漂到另一个海,来证明各个海是相通的。作者在前文举例时说的是“阿比西尼亚海”的船板,此处又说是“中国海”的船板,可能是他记错了。

§22.第1卷,第172页(同上):

犀牛的角是白色的,其中有些黑色的花纹,其线条和形状组成某种图案:要么像一个人,要么像一只孔雀,有时像一条鱼,有时像犀牛本身或当地所特有的其他动物。人们把这种犀牛角锯下来,仿照金银装饰品的样子,拿去做各种各样的腰带。中国的国王们特别喜欢用这种腰带,于是中国的达官贵人也竞相效仿,以致其价格被抬得很高,一条要卖到2000—4000金币。

§23.第1卷,第173页(同上):

与这个王国相接的是穆杰赫(al-Mūjah)王国。其居民皮肤白皙,相貌俊美,耳朵也不穿孔。他们有很多马匹,人口也非常多。他们国家盛产麝香,这我们在本书前文提到他们的鹿和描述他们的羚羊时已经讲过。这个民族的人在衣着穿戴上与中国人相似。他们那里的山又高又陡,因常年积雪而呈白色,无论在信德和印度还是在我们提到的这些王国中,没有比这些山更高更难以攀越的。那里出产的麝香是以他们国家的名字而闻名的,叫作穆杰赫麝香。它在通过海路经常贩运这种麝香的商人们当中是众所周知的。

与穆杰赫王国相接的是马尼德 1 王国,那里有很多城市、大片耕地和庞大的军队。他们的国王们同我们前面讲过的中国国王们一样,委派近侍和太监掌管国家诸如矿产、税收和地方政府等事务。马尼德是中国的邻邦,双方使者经常给两国国王带去礼物。他们之间有陡峭的高山和其他难以逾越的障碍。马尼德人威猛剽悍,力大无比。马尼德国王的使者如果到了中国,中国国王会专门指定一个地方让他们居住,而不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到处活动。这是因为马尼德人在中国人心目中势力非常强大,中国国王担心他们乘机摸清国家的途径路道和设防薄弱之处。

总之,以上我们提到的印度和中国以及其他民族的居民,他们在饮食、婚嫁、穿戴、治病、吃药和灸术等方面,都有自己的道德规范和风俗习惯。

〔1〕马尼德(al-Mānid),此处确切所指不详。雅古特在《地名辞典》中曾提到一个叫“马尼德”(Mānid)的地方,他在该词条下说:“哈齐米说,这是一个输出很细很密的亚麻(Kattān)布的海国。”海国的原文为:Balad Baḥrī,它与本段文字中所说的与中国之间有高山相隔的邻国,似不太相符。

§24.第1卷,第175页(同上):

麦斯欧迪讲述:

在《时光记述》和《中书》里,我们已经尽可能多地谈到了关于他们的风俗习惯和行为举止方面的奇谈怪事。同样我们在谈到印度诸王和甘吉 1 等吉巴勒国王们时,也一起谈到了香料群岛国王麦赫拉吉,谈到了与该群岛相对的扎比吉等地的国王,还谈到了中国及其国王们、赛兰迪布王国和曼都里芬 2 王国。后者是赛兰迪布岛对面的一个国家,就像盖马尔(al-Qamār)国在扎比吉的麦赫拉吉群岛对面一样。每个占领曼都里芬国的国王都被称为“盖帝”(al-Qāydī)。

接下来我们将在本书中概括地谈到东方、西方、也门、希拉等地的国王,也要谈到波斯、罗姆、希腊、马格里布的国王和阿比西尼亚、黑人地区的各类国王,还要谈到雅菲思的后裔——中国诸王,以及世界其他民族的奇闻逸事。

〔1〕甘吉(al-Qanji),此词阿拉伯语原文不规范,字母有误。可能与下一节中的“盖卜赫”相关。

〔2〕曼都里芬(Mandūrifīn),另一版本中作曼德利(Mandrī)或曼德拉(Mandrā),确切所指不详。有中国学者根据法文版本转译为“马杜拉·帕坦(曼杜拉—法坦)”。如果赛兰迪布为锡兰,即今斯里兰卡,那么这个位于其对面的地方应在印度,或者是印度洋中的一个岛。简单地从对音看,印度的马德拉斯(Madras)较为接近,近年出版的地图册将此地标为:金奈(Chennal)。此外,今斯里兰卡本岛最南端的城市叫作“马塔腊”,发音也相近。

§25.第1卷,第196页(关于盖卜赫山和其他民族的记述):

我们已在本书中提到过关于中国使团的人觐见麦赫迪 1 时,对他说“猴子让他们的国王在吃饭时受益匪浅”的事情。

〔1〕麦赫迪,应是指阿拔斯王朝第三任哈里发麦赫迪。775—785年在位,在位期间大事修建公路,改善邮政设施,贸易一片繁荣。

【译按】

本段文字中最重要的当是“中国使团”的信息,虽然没有具体细节,但提供了相对清楚的时间范围,即麦赫迪在位的775—785年。这个时间与我国史学界近些年来探讨的“唐代宦官杨良瑶785年出使黑衣大食”的时间基本吻合。1984年4月,在陕西省咸阳市泾阳县发现了一个晚唐石碑,碑文中有对杨良瑶作为官方使节出使黑衣大食的较为详细的记载,时间是唐贞元元年四月,对应的是785年4月。此事引起不少史学界学者的高度重视。因为如果碑文所记属实,那么杨良瑶便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官方下西洋的外交使节,比郑和早了620年。之后虽有学者撰写过相关论文,媒体也有过一些报道,但由于碑文所记为孤证,中国史料中无任何记载,学者们当时也未在阿拉伯古籍中发现有任何记载,所以一直未能形成定论。现在麦斯欧迪的这一记述,或许可以成为中阿交往史上这一重大事件的一个新的佐证,说明785年确有中国使节到过当时的阿拉伯帝国,并见到了哈里发。

本节标题中的盖卜赫(al-Qabkh)山,应与本篇§17中提到的盖卜格(al-Qabq)山为同一概念,即指高加索山。在其他版本中也有写作法塔赫(al-Fataḥ)山的。

本段文字前后记述的是各地的猴子,但作者所说的有关中国人和中国猴子的故事,前文中并未出现过。有的版本写作“将在下文中提到”,但在下文中也未出现。这种现象在古代阿拉伯大师的著作中并不鲜见,因为他们的著作太多,记忆有误是可以理解的。同时这也说明阿拉伯古籍中相同内容经常重复的现象较为普遍。实际上作者在这句话前刚刚讲过其他地方有一种猴子非常聪明,国王们为防止有人下毒,进餐前先让猴子去试——猴子吃了他便放心地去吃,猴子不吃他便知道食物有毒。估计作者此处所说猴子让中国国王受益也是指此类事情。

§26.第1卷,第197页(同上):

还有一种猴子,生活在中国的扎比吉国 1 和香料群岛之王麦赫拉吉王国的诸多海湾中。如前所述,后一王国的国王堪与中国国王平起平坐,它位于拜勒海拉(Balharā)王国与中国之间。这种猴子在该地很有名,世人皆知在那些海湾中它的数量非常之多。

〔1〕中国的扎比吉国,其他版本中作“中国海中的扎比吉国”。

§27.第1卷,第233页(关于波斯早期国王的记述):

凯胡斯洛(Kaykhusraw)向前进发,踏平诸多王国,最终抵达中国。他在那里建了一座大城,起名金克迪尔(Kinkdir)。后来不少中国国王定都此城,就像他们定都安姆瓦一样。也有人说金克迪尔就是安姆瓦。

§28.第1卷,第265—266页(关于萨珊国王的记述):

中国国王写信给艾努希尔旺 1 ,信的开头是:

“珍珠宝石宫殿的君主,宫中有两条河流浇灌沉香树和气味可飘至2波斯里外的樟树的君主,由1000个国王的公主服侍的君主,驻地有1000头白象的君主——中国国王法格福尔 2 ,致其兄弟科斯鲁艾努希尔旺。”

中国国王赠送他一件精致的工艺品:一匹全身由珍珠编串成的马,马背上坐着一位佩带宝剑的骑士,骑士和马的双眼为红宝石,剑柄为祖母绿和其他宝石。他还送了一块镶金中国丝绸,上有坐在宫殿中的国王画像,国王头戴王冠,周身珠光宝气,他的头顶上画着几个仆人,他们手中拿着蝇拂。画像全部用金丝编制而成,由天青石(Lāzaward)做衬底。这块丝绸放在一个纯金匣子里,由一位被长长秀发所遮掩的绝色美女献上。此外他还送了很多中国大地所特有的、国王们认为只能赠予配用者的奇珍异宝。

印度国王的信用红金写在一种叫作“卡济” 3 树的树皮上。

〔1〕艾努希尔旺(’Anūshirwān),萨珊王朝科斯鲁一世(531—579年在位)。以公正之王闻名于世。最著名的政绩是测量土地和税制改革。世界古典名著《卡里来和笛木乃》,就是在6世纪中叶奉他之命,由古印度语翻译为古波斯语,后又经伊本·穆加发编译为阿拉伯语而流传至今的。

〔2〕法格福尔(Faghfūr),阿拉伯古籍中也常写作Baghfūr、Baghbūr、Ya‘būr等。学者们一般均考证为古代波斯人对中国皇帝的专门称谓,意思是:天子。

〔3〕卡济(al-Kādhī),据说是一种奇特的树。本书校勘者根据麦斯欧迪《黄金草原》中的记述,加注释云:“这种树的树皮,比中国纸还要细薄,中国和印度的国王们便是用此物书写往来信函。这种树只在印度和中国的土地上生长。”

§29.第1卷,第288—289页(关于希腊国王的记述):

然后亚历山大大帝向中国前进。那里的国王们纷纷表示臣服,并向他纳贡缴税。当他行进到突厥地区的荒原后,他想向呼罗珊进发。此前他已使各地国王屈服于他,并委派自己的文官武将控制了那些被他征服的王国,其中也包括中国。

§30.第2卷,第7页(关于黑人地区的记述):

其中大部分象牙在阿曼国备好后运往中国和印度。这些象牙先是从僧祇运到阿曼,然后再从阿曼运往我们提到的那些地方。若非如此,象牙在伊斯兰国家本应是很多的。中国人中,不论是国王还是文官武将、王公贵族,都喜欢用象牙手杖。原因是任何人,即便是军事将领与国王最亲近者,都不得携带任何铁器进宫,但携带这种用象牙做的手杖是允许的。因此他们都希望得到笔直的而不是像弓一样弯的象牙,好去做他们的手杖。在他们那里,象牙也被用来在放有偶像的庙宇中焚烧,或是在他们的祠堂里当香烧。这种做法与基督教徒在教堂里烧一种叫作“马利亚香”(Dukhnah Maryam)的做法完全一样。中国人不在他们的本土使用大象,他们认为拥有大象和骑象打仗是非常不吉利的, 1 个中缘由要追溯到他们古代的一次战争。

〔1〕这种说法,与包括《黄金草原》在内的诸多阿拉伯古籍常有提及的“有1000头白象的中国国王”或者是中国国王骑象视察民情的传说,显然是矛盾的。

§31.第2卷,第11页(同上):

大象只在僧祇和印度一带产崽生育,而信德象和印度象的象牙也长不到僧祇象的那么大。僧祇人用象皮做盾牌,印度人也如此。但这种盾牌在坚固性上,远远比不上中国盾牌(al-Daraq al-Ṣīnī)和莱木泰 1 及白加瓦 2 盾牌,以及其他各种用奶水浸泡过的兽皮盾牌。

〔1〕莱木泰(Lamṭah),雅古特在《地名辞典》该词条下说:“这是属于生活在马格里布最西端一个柏柏尔人部落的领地。这个部落和这个地方都叫莱木泰,有名的莱木泰盾牌就是这里出产的。伊本·麦尔旺说,那里的人将猎获的野兽的皮扒下来,在鲜奶中浸泡整整一年,然后用其制作盾牌,这种盾牌刀枪不入。”

〔2〕白加瓦(Bajāwah),雅古特说这是努比亚的一个地方,生活在那里的是阿拉伯人、阿比西尼亚人和努比亚人中的很多民族。以出产白加瓦骆驼而闻名。

§32.第2卷,第20页(同上):

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 指索科特拉岛 〕的希腊人的血统更加纯粹,因为除了本岛居民外,没有任何一个罗姆人或其他外族人混杂于他们的谱系中。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印度海盗使用的拜瓦里吉——它是指船——的停泊地,他们专门打劫前往中国和印度等地的穆斯林客商和旅行者,正如罗姆人在罗姆海中利用舒瓦尼打劫来自沙姆和埃及沿岸的穆斯林一样。 1

〔1〕拜瓦里吉(al-Bawārij)和舒瓦尼(al-Shuwānī),两词均为现代阿拉伯语中“军舰”或“战船”的复数。作者的这种用法,说明当年阿拉伯人对出现在不同海域、同样配有火器的海盗船的称谓是不一样的。

§33.第2卷,第35页(关于法兰克人的记述):

我们已经讲过这些岛屿和以火山而闻名的那个岛的事情。它是活火山 1 ,喷出一些燃烧着的物质,形状像人但没有头。这种东西夜间升上高高的空中,然后落入海里被水熄灭。它是一种石头,人们用它擦去书和本子上的字迹。它很轻,白色,形状像蜜蜂或小黄蜂的蜂窝。这个火山以西西里火山而闻名。

〔……〕

同样我们也已讲过大地上其他的活火山,比如位于哈达拉毛和希赫尔的拜莱胡特 2 山谷火山、中国海中的扎比吉火山和艾赛克(’Asak)火山。艾赛克位于法尔斯和属于艾尔疆 3 辖区的阿瓦士之间。这个火山喷出的火焰,夜里在相距20波斯里的地方都能看见。它在伊斯兰国家是非常有名的。“艾泰麦”一词的意思是:喷出大地之火的火泉。

〔1〕此处“活火山”的原文即为作者在最后一句中做了解释的“艾泰麦”(al-’Aṭamah)。现代阿拉伯语中有其他专门术语表示“活火山”,将“艾泰麦”译作“活火山”实为揣摩之译,主要是想使其区别于文中第一句中出现的、现在仍在使用的“火山”(al-Burkān)一词,这个词在文中只用了一次,其余的“火山”全部用的是“艾泰麦”。

〔2〕拜莱胡特(Barahūt),雅古特《地名辞典》中对该地有较长的介绍,但只字未提火山。内容主要围绕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曾在一段圣训中提到这个位于也门或哈达拉毛的山谷,说那里有大批异教徒。雅古特转引多位学者的话说,在这个山谷有一口井,水是黑色的,散发着浓重的臭气,异教徒们就是喝这种水,并说此地是世界上最令人憎恶的地方。

〔3〕艾尔疆(’Arjān),古代著名城市,位于设拉子通往伊拉克的交通要道上(今伊朗境内)。638年曾被阿拉伯人占领,中世纪以丝绸制造业闻名于世。雅古特在《地名辞典》艾尔疆词条下说:“该地为一非常大而富饶的城市,有很多枣椰树和橄榄树,盛产水果。它离海很近,距设拉子和苏格阿瓦士(Sūq al-’Ahwāz,阿瓦士市场)均为60波斯里。该地既具陆地性质又具海洋性质,既属平原又属山区。”

§34.第2卷,第194页(关于阿拉伯人和外族人的年历与月份):

在阿拉伯人和其他一些外族人那里,一年被分为12个月。现在让我们讲述那些以其高贵而著称的民族的年、月、日,他们是阿拉伯人、波斯人、罗姆人、古叙利亚人和科普特人 1 ,而罗姆人所沿袭的,实际上是希腊人的相关论点。我们不会谈及印度人关于年、月、日的论点及其计算方法,也不会谈及因袭他们论点的中国和其他很多的民族和王国,因为他们的论点和计算方法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熟知和使用。

〔1〕科普特人(al-Qibṭ,亦作al-Qubṭ),埃及的原住民,一直保留着自己的民族语言。此称是为了区别后来定居埃及、使用希腊语的西方移民。

§35.第2卷,第214页(关于两亮星对世界的影响):

在人们当中,流传着古人和后世律法学家关于双辉星如何对这个世界产生作用和影响的很多说法。他们有时将两亮星〔 指太阳和月亮 〕作为一个话题,有时则分别论述之。根据本书前文所述,他们曾经谈到其中第二颗亮星也就是月亮,以及它对中国海、印度海、阿比西尼亚海和也门海潮汐涨落的影响。

§36.第2卷,第222页(关于世界的四大特性和四大部分):

很多普通民众都相信关于野人的传说是真的,认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比如关于中国等极其辽远的国度有野人的传说。有些人说他们在东方,有些人则说在西方;东方的人说他们在西方,西方的人则说在东方。总之每个地方的人都对本地居民说野人在离他们很远很远乃至遥不可及的国家。

§37.第2卷,第234页(同上):

中国的辖区面积,自东方算起是31,000波斯里乘以11,000波斯里。

§38.第2卷,第241页(关于著名神庙的记述):

第七座神庙位于中国的最上方,由阿穆尔·本·舒拜勒·本·雅菲思·本·努哈(‘Āmār bn Shābal bn Yāfith bn Nūḥ)的后裔所建。选在这个位置的首要原因,是此处为该王国的发祥地、起点和照耀之光的光源。还有一种说法,即它是由一位突厥首领在很久很久以前所建。他让大庙由七个小庙组成,每个小庙的墙上开一壁孔,每个壁孔对着一个树立的图形。七个图形分别是五大行星和双辉星,均由各种宝石所造,并根据这些星辰影响力的大小,用不同颜色的宝石加以区分,比如红宝石、棕色琥珀和祖母绿等。

他们有一个关于这个庙的秘密,在中国他们对这个秘密都守口如瓶,即这个庙里有一种被妖魔鬼怪美化后用来迷惑人的东西。他们对这个庙宇有这样一种认知:天体及其作用与受其影响的现实世界之间存在联系,天体活动变化时这个世界也会发生相应的活动和变化。于是他们头脑中逐渐形成一个想法,即通过观察天体的变化,可以知晓在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39.第2卷,第250—251页(关于萨比教神庙的记述):

麦斯欧迪讲述:

据一些对这个世界的事情颇有研究并对其记述进行过考证的人说,在中国最远方有一座圆形大庙,庙有七门,庙里有一个十分坚固的七角形巨大穹顶。在这个穹顶的最高处,有一块比牛犊的头还要大的、看上去很像宝石的东西,它放出的光照亮大庙的每一处地方。曾有若干国王试图取下这块宝石,但他们走到距它十腕尺的位置便无法再向前接近它,而且一个个由于焦热难耐而当场倒地身亡。其中有人企图利用长长的工具,比如矛枪一类,将宝石取下,但同样到了那个位置,那些东西就会被弹回来,而且从此不能再用了。假如有人用什么东西向它投掷,结果也是一样的。总而言之,没有任何方法和途径可以取到它。要是有人想拆掉这座庙,哪怕刚有一点动静,此人立刻暴毙。一些富有经验的人认为,这种现象缘于各种磁石作用下的一种独特的反作用力。

这个庙里还有一口七角井,当人来到井边一门心思打水时,很有可能会像倒栽葱似的一头扎到井底。井边刻有一个像项圈似的图形,里边用一种很古老的字体——依我看是信德体——写着:“这口井通向藏书的库房、世界的历史、天体的学问,以及过去已发生的事和以后将发生的事;这口井也通向这个世界各种愿望的仓库。不过,除了那些与我们的能力难分强弱、与我们的知识难分多寡、与我们的智慧难分高低者,是无人可以到达那里并从那里得到收获的。凡是有能力到达这个宝库的人,他就该知道他已经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了;凡是无力到达那里的人,他就该知道他不如我们勇敢,不如我们聪明,不如我们博学,不如我们深刻,不如我们精细。”

庙宇、穹顶和水井所在之地,是一片高高隆起于地面的硬石地,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上面的城堡无人可以企及,下面的山路无人可以通过。人的目光一旦落在那个庙宇、穹顶和水井,就在他看的那一刻,他马上会感到恐惧和悲伤。同时他会觉得自己的心已被它们所吸引,这种吸引诱发出他想要破坏它们的欲念,这种对其造成一点破坏或将其拆毁的欲念又使他陷入痛苦与懊恼之中。只有真主才最了解这些。

§40.第2卷,第253页(关于拜火教神庙的记述):

还有一座寺庙叫作坎杰达(Kanjadah),建造者是强大的西亚乌赫斯·本·卡乌斯 1 。该庙建于他派兵前往与拜尔坎德 2 毗邻的中国东部地区时期。

〔1〕西亚乌赫斯·本·卡乌斯(Siyāwukhs bn Kāwus),应是指古代波斯国王凯卡乌斯(Kaykāwus)的儿子、王储西亚乌什(Siyāwush)。古波斯诗歌绘画等文艺作品中与他相关的题材非常之多。

〔2〕拜尔坎德(al-Barkand),确切所指不详,不排除原本抄写有误。作者是在讲述拜火教的12座庙宇的位置,前文曾提到地名“比尔凯”(al-Birkah),另一版本此处写作比尔凯而不是拜尔坎德。比尔凯的原意为:水塘、池塘。雅古特《地名辞典》中未见这两个地名。

§41.第3卷,第326—327页(关于哈里发麦赫迪的记述):

穆拜莱德 1 叙述:

艾布·阿塔希叶 2 在元旦 3 那天送给麦赫迪一个中国瓷罐(Barniyyah Ṣīniyyah),里面放有一块用麝香熏过的布,上面写着两句诗:

我的心为世上某位佳人所牵挂,

麦赫迪具有足够的权力左右她。

本来我对心上人已经彻底绝望,

但你的大度让我重燃爱的火花。

麦赫迪看后有点动心,想把其夫人的侍女欧特白赏给他。欧特白对他说:“穆民的领袖,以我的地位和权利,加上我在宫中服侍主人多年,您怎么能把我赏给一个会诌几句诗的卖水罐儿的呢?”于是麦赫迪派人传信给艾布·阿塔希叶:“你无论如何是得不到欧特白了。不仅如此,你要送我瓷罐就得把它装满钱。”过后欧特白出来,正碰上艾布·阿塔希叶在看那封信,只听他嘴中说道:“他命令我在罐子里装上金币。”一旁的人们说:“银币也行啊。”欧特白不屑地说:“我要是欧特白的情人,才不会装什么零金碎银呢。”

〔1〕穆拜莱德(al-Mubarrad,826—898年),本名穆罕默德·本·叶齐德,字艾布·阿拔斯。古代阿拉伯最著名的语法学家之一,巴士拉语法学派代表人物。最重要的著作为《辞章集成》(al-Kāmil)。雅古特在《文学家辞典》中称其为“巴格达阿拉伯语言学界泰斗”,其作品是“语言学知识的宝库”。

〔2〕艾布·阿塔希叶(’Abū al-‘Atāhiyah,748—825年),本名伊斯梅尔·本·加西姆,字艾布·伊斯哈格。阿拔斯王朝著名诗人,出身贫寒但后来十分富有,大部分作品的主题为劝诫人们修行和放弃尘世享乐,但他本人却嗜财如命。同时擅为统治者作赞美诗,因此得宠于朝廷,且为“三朝元老”,即被麦赫迪、哈迪和拉希德三位哈里发所赏识,在拉希德时期其地位达到顶峰。他之所以被人称为艾布·阿塔希叶,是因为他曾热恋王后一个叫欧特白的侍女,遭拒绝后,痴心不移,仍写诗追求。“阿塔希叶”原意是:缺少理性者,引申为:傻子、狂人和痴迷者等。

〔3〕元旦(Nawrūz,亦作Nayrūz),波斯语,为波斯人和科普特人的元旦。

§42.第4卷,第234页(关于哈里发穆阿台迪德的记述):

当时正在拜莱德城 1 的穆阿台迪德 2 将盖特尔·奈达 3 的聘礼装运到艾布·杰伊什那里。聘礼包括100万银币和其他财物、香料,以及中国、印度和伊拉克的各种奇珍异宝。

〔1〕拜莱德城(Balad),雅古特在其《地名辞典》中记载了多个叫这个名字的地方,有的在波斯,有的伊拉克,还有的在其他地方。此处可能是指在巴格达附近的那个。

〔2〕穆阿台迪德(al-Mu‘taḍid),阿拔斯王朝第十六任哈里发,857年生于巴格达,892—902年在位。在位期间对国家财政事务进行了许多改革,同时提倡廉政,平反冤狱。被阿拉伯历史学家称为“杰出的政治改革家”。曾与当时埃及突伦王朝统治者胡马莱威(Khumārawayh,864—895年)缔结和约,并娶其女儿为妻。

〔3〕盖特尔·奈达(Qaṭr al-Nadā,意为露珠),胡马莱威的女儿。她与穆阿台迪德的婚姻是阿拉伯历史上的重要事件。纳忠先生在其《阿拉伯通史》中曾提及此事:

“新哈里发(指穆阿台迪德)为了讨好胡马莱威,希望依靠他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保卫阿拔斯哈里发王朝的江山,决定与胡马莱威联姻,娶胡马莱威的女儿盖特尔·奈达为妻。胡马莱威陪嫁妆奁:400条镶上金珠的玉带,10箱珠宝,10块金砖。妆奁之丰盛,在当时成为家喻户晓的话题。这位新娘在前往巴格达成亲前,胡马莱威已命人沿埃及到巴格达的2000余英里的途程上,修建了舒适的宿站,供新娘歇息。此次婚礼,招致了人们的怨恨,引起了国人的咒骂。胡马莱威狂欢之后,很快陷入困境,终于在895年被侍卫杀死在卧榻上。”〔见纳忠:《阿拉伯通史》(下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第22—23页〕

§43.第4卷,第247页(同上):

我们在《时光记述》一书中,已经讲到过关于黑人地区、斯拉夫、罗姆和中国的太监的事情。因为中国人将他们很多的男孩阉割了,就像罗姆人将他们的男孩阉割了一样。我们也讲到过那些被阉割的人,在器官被割掉之后所共有的与常人不同的脾性。 Q2SXfHaz98e8QXtaMl93EOHiCHLouEQnaW5ylOw5qvkrf9ejlXFda2PLD/tE4L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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