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联俄容共政策的确立
(1)早期的接触
马超俊民国10年12月23日,共产国际代表马林(G.Maring)到桂林,逗留三日,两谒总理,并提出三项建议:①改组国民党,联合社会各阶层,尤其是农工大众。②创办军官学校,为建立革命武力之基础。③与中国共产党合作。总理期期以为不可,反复辩论,马林毫无所获,愤然而返。不久远东共和国在赤塔开劳工大会,北方以李大钊(守常)为代表,南方则以我为代表,即向总理请示,以定行止。总理说:“现正出师北伐,你如前往,谁负责工会和运输工作?”乃改派黄文山参加。
陈炯明叛变之前,我在广州作工运工作,经常晋谒总理,谈论劳工问题,以及青年人的理想,有时则用电话交谈。很多重要会议我也应邀参加。其时陈独秀担任广东省教育会长,马文车作秘书长,谭平山、杨匏安、陈公博等都在广州,这一批人都是共产党。S.Y.(社会主义青年团)、C.Y.(共产主义青年团)、C.P.(共产党)都很活跃,他们筹划夺取工运领导权,以便打击本党,我随时将彼等活动情形与陈逆叛变阴谋报告总理,廖仲恺却骂我挑拨离间,可见其成见之深。
邓家彦民国10年冬,共产国际所派代表来粤桂有所接洽。此人正确姓氏应为“马丁”(Martin),而世人多记作“马林”(Marling),或谓当时张溥泉负责招待,故根据张之回忆。其实溥泉记性甚劣,其回忆未尽可靠。且此时溥泉奉总理命,在穗主持国民党特设办事处,不能陪马丁来桂谒总理。余时任国民党广西支部部长,奉命招待马丁。当时桂林之建筑以广西银行较为堂皇,且已有电灯设备,故招待马丁于此处。犹忆马丁一路跋涉,沿途所见皆为农舍陋屋,及抵桂林,见电灯辉煌,竟跃然大喜,曰:“吾今乃复履文明世界矣!”余亲自款待之,对其姓氏自较他人为清楚也。关于马丁来桂谒总理之经过,拙作《马丁谒总理纪实》一文可供参考,见党史会出版之《革命文献》第九辑。
邓家彦马丁至粤时,陈独秀以为良机难得,极力怂恿,促其与陈炯明洽谈。马丁与陈炯明见面以后竟言语扦格,并不投机,乃转而入桂谒总理。
(2)确定联俄容共政策
马超俊
反对联俄容共民国12年1月,总理与苏俄代表越飞在上海晤谈,越飞说明列宁的主张,是解放被压迫的民族,放弃沙皇时代在中国掠夺之一切特权,尊重中国之独立及领土的完整。总理对人,向来推心置腹,闻越飞之言误信为真,颇有联俄容共之意。当时我与孙哲生在苏州、无锡,闻讯赶回上海,力劝总理应慎重行事,警惕某些组织非但在粤拥护陈逆,并向各地工会诋毁本党主义,肆意捣乱。上海工界领导人物,希望总理万不可轻信越飞之谎言,任外党羼入,篡夺党权。我俩八次密陈,最后总理对我们说:“现在国家患严重的贫血病,南北都被军阀所割据,要打倒军阀,救国救民,一定要靠青年。青年热情澎湃,思想激进,本党如不收容他们,反易误入歧途。如今虽允外党加入国民党,但有党的纪律可以制裁,不怕他们不服从。而且有我在一天,他们决不敢胡作妄为。”言时声泪俱下。我俩说:“我们不是不要青年,是不要某党。”但终无法改变总理的决心。国共谈判沟通民国11年某月某日,总理派张继、居正、汪精卫、戴传贤、谢持诸同志,假上海永安公司大酒楼,邀共产党领袖陈独秀等谈判,我与工界代表吴公干、何中民、关民生、张志余、张渭川、王光静、吴子恒等亦皆列席。先由本党同志说明三民主义,是救国建国的主义,全国人民莫不拥戴。最近广州《群报》竟著论拥护陈逆叛变,尤乖情理之常。后经陈独秀说明,广州方面谭平山、陈公博等所主持之报纸,其言论并非出自本人授意,须由谭平山、陈公博负责。继而解释中国共产党决无意制造阶级斗争,更无鼓动工人反对三民主义与孙总理之意向。经此次谈判后,双方意见渐趋接近,遂有总理与越飞共同宣言之发表。
国民党内意见不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后,我参加广州市党部工作。市党部委员为孙哲生、吴铁城与我三人,我兼任工人部长。那时中央党部的工人部长是廖仲恺,他的思想左倾,每次谈到外党问题,他都意存偏袒。我因职务关系,与廖时有接触,辄发生激烈争论。每当他理屈辞穷,便面红耳赤地说:“人家行,我们不行!我们落伍!落伍!落伍!”虽然如此强辩,但我毫不为其所动,广州一市,我们绝对不允许外党逞其威力。
民国13年8月25日,汪精卫视察京、沪、汉党务后回粤,在广州市党部举行秘密会议。当时出席者,有邓泽如、黄隆生、孙科、吴铁城、刘芦隐、黄季陆、陈其援、潘歌雅与余等十余人,汪精卫报告视察各地党务经过,历述跨党分子之情况,他幽默地说:“本党容共,如患绞肠痧症,吞下一颗药丸,谁料这颗药丸,就像孙悟空钻入腹内,大翻筋斗,使你痛得肝肠寸断。”这个妙喻甚为恰当,外党之患,就是病急乱投医的结果。可惜汪精卫缺乏自知之明,终于也上其圈套。
2.国民党一全大会
邓家彦民国13年1月,国民党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正式会议第一天,中山先生讲话,上午自8时至12时,下午自2时至6时,滔滔不已。7时在西濠饭店晚餐,席间人私语云:“总理讲了一天,现在该‘食不语’了吧?”但中山先生仍又讲话,言词形式上是教训国民党员,事实上是警告共产党,李大钊、毛泽东均在座,时毛泽东为一年轻人,未甚受人注意。犹记中山先生于演讲中鼓励国民党员勿为容共忧虑,因为共产主义为民生主义之一部分,其方法洪秀全于占领南京时已经用之,并算不得什么新东西,且共产党之参加国民党,乃是俄国认为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承认创造三民主义的孙逸仙是中国惟一的革命领导者,命令他们参加本党的。可惜此次讲话迄未发现记录,不然“联俄容共”决策之真意将可大白。冯自由先生时为大会秘书长,其遗稿尚有部分未公开者,不悉其中有所记载否?
跨党之共产党员集中住一旅馆(东亚酒店),彼等每日必集会商讨次日大会中之策略。如某次会议中山先生为主席,韩麟符上台肆意宣传共产党理论,余不耐,高呼主席注意,议事日程为报告当地党务及政治情况,此人讲话溢出范围,应予以制止,韩某闻言自动下台。晚间彼等集会即提出此事,并商对策。原共产党籍之代表,既存心以党团姿态出现,复有顾问鲍罗廷之指导和支持,于是声势甚盛。
至国民党籍代表则组织松懈,部分觉悟者于“华侨招待所”开会,参加者百余人,余亦在内。该会由冯自由、刘成禺召集(时冯为大会秘书长,刘为中央临时委员),鲍罗廷鼓动共产党员要求中山先生开除彼等党籍,并予审判。时令已与覃振受任国民党汉口执行部,主管陕西、湖南、湖北党务,及闻讯乃电中山先生云:“容共乃容纳共产党于本党之内,而竟有本党之人反取容于共者,此决非先生之本意。怀疑共产党之加入仍未失党团作用者即为有罪,则余亦曾参与华侨招待所之集会,宜一并辞去现职,与冯、刘同受审判。”总理来电叫我不要辞职。冯、刘后亦仅予警告处分,未受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