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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光办公室的白炽灯将夜色拦在窗外，格子间里亮得有些刺眼，散落的咖啡杯沿结着圈褐色的渍，打印机还在角落咔嗒咔嗒吐着文件，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没散尽牛马的怨气味儿。
慕浩辰揉了揉发酸的肩颈，桌上摊着的预处理数据表还没标完重点。上午的大会开了三个钟头，下午又拆成两个小组会抠细节，直到夕阳沉下去，焦主任才拍板让他跟着李子曦先熟悉数据整理，说是“提前踩踩线”。可今天的李子曦跟昨天判若两人。昨天虽也冷淡，至少还跟他说话，今天却连余光都不肯往他这边落，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啪啪响，像是在跟什么较劲，慕浩辰盯着自己写了半行的标注，实在想不通哪里得罪了这位前辈。
他攥着鼠标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站起身，把数据表往李子曦那边递了递，刻意放软了语气，谦虚的问道：“那个，李……李前辈，你看我这数据表的格式，这么写行不行？”
话音刚落，李子曦突然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头也没回，只把脸往一旁偏了偏，语气里裹着点不耐烦：“我看起来比你大吗？”
“呃……不、不大。”慕浩辰愣了一下，下意识挠了挠后颈：“是我叫错了。”
“有事直接叫我名字，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称呼。”李子曦终于转了头，眼神扫过他时带着点冷意，眼尾微微上挑，显得更疏离了。
见她说话了慕浩辰心里松了点，试着牵了牵嘴角：“那……我叫你子曦？这样听着也亲切些。”
“我跟你很熟吗？”李子曦立刻回了句，语气没半点缓和，她伸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数据表，指尖捏着纸角，力道大得让纸边皱起了褶。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又“啪”地把表扔回他面前，说道：“指标超出阈值的部分，要用红色字体标出来，这点常识还要我教？”
“是！我马上改！”慕浩辰赶紧接过来，没敢再说话。
他刚拿起笔要标记，就听李子曦在旁边嘟囔着：“这点小事都整不明白，倒敢在会上逞能。”
慕浩辰的手指一顿，心里更纳闷了，明明是焦主任让自己说的，怎么就成“逞能”了？
他没看见，李子曦垂着眼帘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想到师母独自一人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样子，白墙、吊瓶、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师母好可怜。下午她看见师父偷偷躲在安全通道给师母打电话，声音里都带着颤。本来这些活应该是陈天龙那组的，就因为慕浩辰来了，陈主任便顺嘴把活推给了他们组。明明都是技术部，凭什么每次硬骨头都往他们这边扔？师母还在等着师父陪床，现在倒好，连加完班去医院的时间都得挤。
越想，李子曦心里的火气就越往上冒，键盘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重，连隔壁工位的同事都悄悄抬了下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生怕撞到枪口上。
慕浩辰将李子曦态度彻底从思绪里剔除，指尖在键盘上不停敲打，目光紧锁着屏幕上的数据报表，连窗外天色渐暗都未曾察觉。办公室里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翻查资料的刷刷声，还有员工低低的讨论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虽然听起来忙碌却又有秩序。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焦达海主任一手扶着门框，一手重重捶着发酸的腰，脸上带着疲惫，说道：“今天就到这吧，下班！”
这一声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慕浩辰才猛地回神，视线扫过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晚上八点半。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了神，糟了！今天是沈大爷做手术的日子，他早上出门前还特意跟沈翊星保证，晚上一定去医院接她，怎么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这么快？
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指尖因为着急密码还按错了一次，他飞快拨通了沈翊星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慕浩辰不等对方开口，先带着歉意急促道：“翊星，对不起啊！我刚忙完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忘了提前跟你说了……”
电话那头传来沈翊星温软的声音：“没事呀，你第一天上班，忙起来顾不上很正常，等熟悉了节奏就好了。今天感觉怎么样？和同事相处的好吗？食堂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听到她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慕浩辰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语气也放缓了些：“都挺好的，同事看起来都很好，我跟你讲，今天开会时领导还表扬我了，说我有想法。食堂的饭菜更不用说，比以前的单位好多了。”慕浩辰兴奋的说着，突然想起来做手术的大爷，连忙问：“对了，大爷的手术怎么样？你现在还在医院守着吗？”
“我已经到家啦。”沈翊星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大爷手术非常顺利，就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医生说暂时不让探望，留个人在门口盯着就行。翊阳哥在医院守着呢，我爸说后半夜过去换他，你别担心。”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慕浩辰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那我明天再过去探望大爷，现在去坐地铁回家，今天太晚了，就不过去看你了，你跟爸爸妈妈也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也早点休息，对了……”沈翊星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嗔怪的温柔：“忙到现在肯定没吃饭吧？回家记得热口东西垫垫，别空腹睡觉。”
“知道啦，”慕浩辰嘴角不自觉弯起，心里暖融融的：“那我挂啦，拜拜。”
“拜～”
挂了电话，慕浩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一天的紧绷似乎都在这一刻舒缓了些。他伸手关掉电脑，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拿起外套刚要离开，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转身又将资料装进包里，这才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