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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星下班刚到家推开门，一股混着糖醋香的热气就裹了上来，玄关的鞋架上，爸妈的拖鞋摆得整整齐齐，往常堆在沙发角的文件袋归了位，茶几上的外卖盒、空咖啡罐全没了踪影，连阳台的晾衣架都被撑得满满当当，浅蓝的通勤衬衫、米白的家居裤，还有她上周扔在洗衣篮里没动的床单，正被晚风吹的轻轻晃动。
“可算回来了。”妈妈系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从厨房端着盘番茄炒蛋出来，看见她就皱着眉点了点沙发扶手：“你看看你这屋子，跟遭了贼似的！我和你爸下午三点就来了，光收拾茶几底下的废纸就装了两袋，脏衣服攒了三桶，哪有半点姑娘家的利索劲儿？”
沈翊星把帆布包往玄关柜上一扔，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撒娇的疲惫：“妈，我这不是忙嘛！为了凑出国庆那五天假，最近天天加班到十点多，有时候连外卖都忘了点，啃两口面包就对付过去，哪有功夫收拾啊？”
“忙忙忙，就你忙！”妈妈把盘子往桌上一放，话里带嗔却没真生气：“以后要是结了婚，让婆婆看见你这么邋遢，指不定怎么念叨呢！赶紧去洗手，你爸特意给你炖了排骨汤。”
爸爸早把碗筷摆好了，手里攥着个玻璃杯，见沈翊星擦着手过来，才慢悠悠开口：“你和浩辰那事儿，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今年酒店生意好，收入率比去年高了三成，后厨和前台都缺人，就让他来酒店上班吧，先跟着王经理学管理，等他熟悉了，这酒店早晚是你们俩的。我就你这一个闺女，你早点安定下来，我也能早点退休带孙子。”
沈翊星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小声反驳：“爸，浩辰不是找不到工作，他就想进长光卫星。那是他大学就想去的地方，是他的梦想。”
“长光卫星？”妈妈扒拉了口饭，突然抬头眼睛亮了亮：“那地方可不好进啊，听说去年招工程师，报名的有几千人，最后就录了几个！对了老沈，我前几天跟你三姨聊天才想起，大哥家的翊阳不是在省政府上班吗，我记得长光的大股东里就有省政府，要不……让翊阳帮着搭个话？”
“啪！”
爸爸猛地一拍桌子，筷子往碗里一戳，桌上的骨碟都震得叮当响。他脸瞬间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政府部门多了去了，翊阳有那能耐？”
沈翊星见状，赶紧拉着爸爸的胳膊晃了晃，声音放得软软的：“爸，就试试嘛……浩辰为了进长光，天天熬夜刷专业题，上次我去他出租屋，桌上堆的全是航天工程的书，眼睛都熬红了……”
“让我去求你大爷？”爸爸甩开她的手，声音又高了几分，眼底翻着旧怨：“你是忘了你爸当年怎么过来的？六年前，我就是信了他的话，把酒店周转的八十万全投进城郊的楼盘，结果开发商卷钱跑了，房子烂尾！那两年，我天天被债主堵门，连你学费都凑不上，最后是找你舅舅借了钱，才慢慢还清债。他管过我们家一句吗？现在让我去求他，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沈翊星被爸爸的火气噎住，抿着唇不敢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碗沿。
妈妈叹了口气，给爸爸夹了块排骨，轻声劝道：“老沈，过去的事别总挂在嘴边了。亲哥俩哪有隔夜仇？当年大哥也不是故意害你，他自己不也投了五十多万？最后不也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还在还房贷吗？为了孩子的终身大事，低个头不算啥。”
“要去你们去！你们不在乎我这张老脸，我自己在乎！”
沈翊星红着眼眶放下筷子，说道：“爸，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洗个澡！”
妈妈看了看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生闷气的爸爸，叹了口气责备道：“你说说你，发这么大火干啥？孩子也是为自己的事着急。”
浴室的水汽还没散透，镜子上蒙着层薄薄的白雾。沈翊星裹着米白色浴巾出来时，客厅里已经没了爸妈的身影，餐桌擦得干干净净。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冰箱制冷的嗡嗡声，刚才爸妈在时的饭菜香、唠叨声好像还绕在耳边，这会儿空下来，心里反倒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发沉。
她蜷在沙发里，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慕浩辰”的联系人头像，那是去年他俩去公园拍的，他穿着浅灰卫衣，手里举着串糖葫芦，笑得眼睛弯成缝。想拨过去的手指顿了顿，又缩了回来，他最近在刷专业模拟题，得熬到后半夜，这会儿说不定正趴在桌上刷题，还是别打扰他了。
手机被她随手放在抱枕旁，暖黄色的落地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盯着阳台还没干透的衬衫发了会儿呆，困意就涌了上来，脑袋一歪靠在沙发扶手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铃铃铃——”
尖锐的闹钟声猛地刺破寂静。沈翊星像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揉着发沉的太阳穴抓过手机一看，七点四十五！早上八点半的重要会议，迟到一秒都要被领导盯上。她慌得连拖鞋都穿反了，踉跄着冲进卧室，套上西装，涂口红时手都在抖，最后抓起冰箱里剩的半袋全麦面包，就踩着高跟鞋往门外冲。
会议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就绷得紧紧的。投影仪上的新品设计方案被打了个大红叉，王总把方案册“啪”地拍在桌上，声音震得话筒都嗡嗡响：“这就是你们熬了半个月拿出来的东西？图标尺寸就错了三处，你们自己看看！这是工作该有的态度吗？”
沈翊星猛地回神，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攥着笔的手指泛白，赶紧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修改点，刚才困意还没散，差点走神，这下彻底清醒了。
会议一散，她跟着人群往外走，下意识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一亮，十几条未接来电跳了出来，全是“妈妈”。
她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妈妈从来不会这么密集地打电话，除非出了急事。她手指都有点发颤，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妈妈雀跃的声音顺着听筒冲出来，带着点喘气的急促：“星星！你可算回电话了！赶紧让浩辰准备简历，就写是陈剑华教授推荐的，翊阳刚才跟我回话了，说这样递上去，长光那边会优先看！”
沈翊星愣在原地，走廊里的人来人往好像都慢了下来。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带着点不敢信的发飘：“妈……我爸……他去找大爷了？”
“可不是嘛！”妈妈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你爸昨晚回家就躲在阳台打电话，我听见他跟你大爷说‘孩子的事帮帮忙，别计较以前了’，挂了电话还嘴硬说‘欠我的总得还’，你看他那别扭样！”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爸爸粗声粗气的反驳：“我那是让他还债！当年坑我那么惨，帮这点忙不是应该的？”还夹杂着妈妈轻轻的笑声。
沈翊星“噗嗤”笑出声，眼眶却有点发热，她知道，爸爸就是嘴硬，分明是心疼她昨天那副哀求的样子。
“知道啦爸！”她对着电话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轻快：“我现在就给浩辰打电话，让他赶紧准备！妈，爱你哟！”
挂了电话，她抱着手机快步往楼梯间走，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不少，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西装上，暖融融的，好似和那时教室里的阳光一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