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十年
佚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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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沉塘那天,整个镇子的人都来看热闹。
他们说,裴家的状元夫人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被抓了个正着。
我的丈夫,那个温文尔雅,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裴文轩,亲手将我按进了冰冷的猪笼。
他眼底没有一丝怜悯,只有被玷污名声的愤怒和嫌恶。
“沈清宁,我裴家待你不薄,你却做出此等丑事,败我门楣!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我拼命挣扎,想告诉他我是被冤枉的,可堵住嘴的破布只让我发出“呜呜”的悲鸣。
冰冷的河水淹没我的口鼻,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见我五岁的儿子裴渊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我沉没的倒影,盛满了滔天的恨意。
再睁眼时,我成了飘荡在裴府上空的一缕孤魂。
我看见裴文轩将我儿子像小狗一样拴在院中的槐树下,用马鞭狠狠抽打他。
“孽种!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死了,你也不配活!”
稚嫩的背上血痕交错,可我的渊儿,一声都未吭。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父亲,那眼神,不像个孩子,倒像一匹蛰伏在暗处的孤狼。
1.
我死了。
死在了嫁入裴家的第六年,死在了一个寒冷刺骨的初冬。
我的魂魄轻飘飘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裴家大宅里,哪里也去不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像一出荒诞又悲凉的戏剧。
我看见我的婆母,那个平日里总夸我贤惠懂事的裴老夫人,正指挥着下人将我陪嫁的所有贵重物品,一一清点入库,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笑意。
“这个白玉观音可是前朝的好东西,收好了。还有那对点翠的簪子,正好给如眉戴。”
她口中的如眉,是我的远房表妹,柳如眉。
此刻,她正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依偎在我丈夫裴文轩的怀里,柔声安慰着他:“表哥,你别太伤心了。姐姐她……也是一时糊涂,你还有我,还有渊儿。”
裴文轩拥着她,满面悲痛,声音却冷得像冰:“别提那个孽种!”
我的心,或者说我残存的意识,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孽种?
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我飘到院子里,看见我的渊儿,我那才五岁的孩子,被一根粗糙的麻绳拴在老槐树下。
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单薄的身上,他小小的脸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出血。
下人们路过他,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绕着走,还时不时投来鄙夷和厌恶的眼光。
“就是他,那个贱妇生的儿子。”
“小小年纪,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跟他娘一样。”
“老爷说了,不准给他饭吃,让他好好反省!”
我的渊儿,我平日里怕他磕着碰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儿子,此刻却成了全府最卑贱的存在。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小松柏。
他看着正厅里相拥的男女,看着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下人,那双本该天真烂漫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