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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文明的精神内核:天崇拜的传播与传承

坛祭礼仪:东方地区天崇拜的载体

史前时代先民们的祭祀形式主要有四种:坛祭、 祭、坎祭、庙祭。

坛祭,郑玄注《礼记·礼器》云“封土为坛”。坛祭是地上祭祀,即在地面上用土或石筑起高台,然后在四周燔柴燎祭,形成红烧土面。祭天场地周围的墓葬,则表明祭祀时可能还存在埋祭行为。坛祭的对象就是天神或天帝。在高台上祭祀,可以拉近人与天之间的距离,便于祭司与天帝之间的沟通。

祭,郑玄注《礼记·礼器》云“除地为 ”。坛祭要筑起高台,而 祭是地面祭祀,不筑台,直接清除地表上的草木后,即开始祭祀活动,有时候在地面上用石块摆出圆圈。附近则有墓葬或者祭祀遗迹。目前发现的史前 祭遗迹数量较少。 祭的对象被认为是后土,目的是告慰祖先魂灵。

坎祭,《说文解字》释云“坎,陷也”。坎祭是地下祭祀,即在地面上挖出坑,以用于祭祀。《尔雅·释天》云:“祭天曰燔柴,祭地曰瘗埋。”已发现的史前时代坎祭遗迹数量非常多,地域遍及黄河与长江流域。坎祭的对象不能一概而论,通常有地神、先祖、阴间神灵等,但要根据祭祀坑内的具体遗物和周边相关文化遗存而定。

庙祭,《说文解字》:“庙,尊先祖皃也。”庙祭是房屋内祭祀,祭祀的对象就是某一人群共同的祖先,后来发展成为国家时代(考古学上认为,早期国家出现于公元前二千纪初期)的宗庙祭祀。

这四种祭祀形式中,坛祭的对象是至上的天帝,是先民们天崇拜的具体反映,因而规格最高。在祭天时,先民通常是脸朝上,直接祭祀天空或星体。不过,在上古时期,祭祀天神不是孤立进行的,往往与祭祀地神结合在一起。古人祭祀天地的情景,一如《礼记·祭法》中的记载:“燔柴于泰坛,祭天也。瘗埋于泰折,祭地也。”元代陈澔解释说:“燔,燎也。积柴于坛上,加牲玉于柴上,乃燎之,使气达于天,此祭天之礼也。” 意思是古人祭天,首先要筑起高坛,堆砌柴堆,上面放着牺牲和玉器之类的供祀品,然后点燃柴堆,让烟火将祭祀者的心愿直达于天。《礼记》中的泰坛是圆形台丘,泰折是方形台丘,这体现了古人天圆地方的观念。这种泰坛祭天、泰折祭地的祭祀礼仪,承袭自史前时代的坛祭,是长期发展的结果。

那么,上古时期天崇拜的承载方式——坛祭最早起源于何处?目前发现的史前时代坛祭遗迹近二十处,从辽河流域到长江流域都有分布,集中出现于“东方地区”(今山东、苏北、皖北、浙江等地,本书中的“东方地区”所涉地域范围均指此)。如下表所示:

表2 国内史前时期主要坛祭遗址概要

可以看出,坛祭最早出现于长江下游地区的太湖流域,自六千年前的崧泽文化时期,到薛家岗文化时期,再到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具有统一信仰的早期区域性国家”的良渚文化时期,这时先民们筑建祭坛的热情尤为高涨,到了几近疯狂的程度。

良渚时期的祭坛不但规模庞大,而且祭祀的形制完备。如瑶山祭坛,筑建在一座人工堆筑的小土山上,祭坛呈方形,外围边长约20米,面积约400平方米,共有内外三重结构,内者为略呈方形的红土台,边长在5到7米之间,四周环绕着一条回字形的灰土沟,灰土沟的色彩与中央的红土台形成强烈的对比。在灰土沟的西、南、北三面,各有一个黄褐土堆筑的土台。瑶山祭坛的主要用途是祭天礼地 。有学者从良渚玉器的阳鸟祭坛纹饰出发,据此推断瑶山祭坛祭祀的对象是太阳神 。也就是说,良渚先民崇拜的至上天神就是太阳神。汇观山祭坛的形制与瑶山祭坛相似,总面积超过1000平方米,也是三重结构。福泉山祭坛是一处燎祭祭坛,整个坛面包括土块在内,都被大火烧成红褐色。良渚文化的这些祭坛基本上符合后世文献“封土为坛”的描述,都是人工堆筑的高土台,坛上有阶梯状台面,祭台面平坦,呈方形。

良渚文化中的祭坛,其源头在西边巢湖流域的凌家滩遗址。凌家滩遗址位于安徽省含山县铜闸镇西南约10千米的凌家滩村,包括居住区、墓葬区、祭坛、作坊,以及红陶块建筑遗迹,年代约公元前3500年—前3300年,晚期与良渚文化的初期相当,二者共存了短暂的时间。其中,红陶块建筑遗迹长90米,宽33米,堆积厚度达1.6米,有可能是古代早期宫殿或神庙建筑的遗迹。墓葬区的中心部位则是祭坛,其坐北朝南,高高在上,俯瞰着居住区、红陶块建筑遗迹及裕溪河。祭坛面积约600平方米,高13米,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发现三个祭祀坑,以及四处明显的积石圈,还有几个巨石块。在祭坛的东南方,还发现一片面积约40平方米的红烧土面,这显然是燔柴燎祭的遗迹。

天极观念:东方地区天崇拜的内涵

凌家滩遗址中,除了高层祭坛,87M4和07M23也出土了一系列能够反映天崇拜的器物。

图10 凌家滩遗址玉龟

图11 凌家滩遗址玉版

87M4位于祭坛南侧,年代属于凌家滩早期,在此发现了一件玉龟和一块玉版。玉龟由背甲(编号87M4:35)、腹甲(编号87M4:29)两部分组成。背甲两侧各对钻有两个圆孔,背甲尾部对钻有呈方阵排列的四个圆孔。腹甲两侧与背甲钻孔相对应处各钻有两个圆孔,腹甲尾部也钻有一个圆孔。关于玉龟的用途,有人说是河图、洛书 。玉版(编号87M4:30)出土时夹于玉龟的腹、背甲之间,呈长方形,体扁薄,平面略有弧度,长9.4厘米,高4.6厘米,宽7.5厘米,厚0.3—0.6厘米。玉版的神奇之处是在中部偏右位置琢刻有一小圆,小圆内琢刻有方形八角星纹,小圆外又琢磨有大椭圆形圈,大小圆之间的空间被直线平分为八部分。

八角星纹是新石器时代器物上很常见的纹饰,它的起源地,说法不一,目前发现八角星纹图案的遗址主要分布在长江中游的江汉平原、长江下游的环太湖流域、黄河下游的山东海岱地区,它们形成了一个八角星纹的“大三角文化圈”。凌家滩遗址位于江淮中部的巢湖流域,西达长江中游的江汉平原,东连长江下游的环太湖流域,北及黄河下游的山东海岱地区。它恰好位于这个大三角文化圈的中心部位,起到了联结与交流的枢纽作用。

关于其内涵,说法不一。栾丰实将八角星纹分为两类:一类中心是方框,表示方位和天圆地方的含义;另一类中心呈圆形,则与太阳相关。 又有学者认为,最早的八角星纹出现在约公元前5800年的湖南洪江高庙遗址,但是公元前2000年之后极少作为一种时尚元素出现,所以,有可能是指史前时期先民观测到的一种天体爆发现象。根据现代的超新星遗迹观测资料,判断其与船帆座超新星或天鹅座超新星的爆发有关。

对凌家滩遗址玉版的解释,也有多种,其中,以李学勤和栾丰实的天圆地方说最具代表性。李学勤认为,玉版上圆形与方形纹饰表示天圆地方的宇宙概念,中心部位的八角星纹和“巫”字相关。 栾丰实也认为,玉版图案指从内到外和从外到内的两重天圆地方。 俞伟超则认为,这块玉版是凌家滩先民占卜时,用来象征天神与地神的 。总之,凌家滩遗址八角星纹与天地崇拜有关,体现了先民们的崇天观念。

98M29中出土了一件玉鹰(编号98M29:6),胸腹的中心也琢刻有八角星纹。玉鹰的头侧视,双翅舒展,神态逼真。但奇怪的是,玉鹰的双翅呈猪首状。八角星纹表现的是天圆地方及八个方位,是凌家滩先民宇宙论的萌芽,而猪首状的玉鹰双翅则与当时的天崇拜相关,二者结合的蕴意或许是先民们将猪首作为祭祀天帝时的供品,希望雄鹰振翅高飞,把供品进献给天帝,表达出了强烈的通天愿望。八角星纹与玉鹰,合二为一,蕴含着天人关系的丰富内涵:天与人应该和谐一致,人必须遵循天道,而天的至上权威要通过人的行为来体现出来。

图12 凌家滩遗址玉鹰

冯时则认为,古代有以猪比附北斗的传统 。这是古人对天的一种特殊感知。如《初学记》卷二十九引《春秋说题辞》云:“斗星时散精为彘,四月生,应天理。”意即斗星的精灵为猪,故猪怀孕四个月而生产。上古时期,猪代表的方位是北方。北斗建四时,古人以四为四时之象,猪怀孕四个月而生产,正与天理之数相对应。所以古人认为,猪知天时,是斗魁四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及天理四星(大熊座的天理一、二、三、四)的象征。如此的认知渊源已久,台湾许作立藏的一件良渚文化玉璧上,有后腿系绳索的猪形象,猪身刻有四个星饰,即以猪身应合斗魁四星,而微扬的猪尾则表示连接斗魁四星的斗杓。

以此推之,玉鹰的猪首也与北斗崇拜有关。其中,八角星纹表达的是天极概念,因为天极为天体的中心,可以用八角星纹和纽结纹表示。而象征北斗的玉鹰则是维护天极运转的神鸟。这是猪、北斗、天极三位一体的印证 。神鸟和猪都是与天极密切相关的动物,是凌家滩先民天崇拜文化的象征。

图13 凌家滩遗址玉猪

07M23位于祭坛西侧,年代属于凌家滩文化晚期,也发现一件玉龟(编号07M23:123),但做工不如87M4的玉龟那么精细。07M23的玉龟属于单体玉器,腹腔镂空,内置两枚玉签。上腹甲呈半圆弧形,尾部两侧各钻出一个圆孔;下腹甲雕刻成龟甲状,尾部中间钻出一个圆孔。另外还发现两件完整的玉龟状扁圆器,腹腔内共置放三枚玉签。玉签长5—8.5厘米,宽约1厘米,厚约0.1—0.7厘米,一端呈扁圆三角状,另一端呈圆弧状,有一管钻圆孔。玉签应属于玉龟的配套小器物。

87M4和07M23是凌家滩遗址中规模最大、随葬品最丰富的两座大墓。其中,87M4发现一件大型石钺(石钺通常是威权及军事的象征),其长34厘米,宽23厘米,厚3厘米,体量之大,史前罕见。07M23顶部有一件大型的猪形玉器(编号07 T1③:5),外形粗犷、写意,猪首生动,伸出一对獠牙,全长72厘米,宽32厘米,重88千克,是目前年代最早,形体最大和最重的猪形玉器。而发现的八角星纹玉版、玉龟、玉龟状扁圆器和玉签,均摆放在墓主腰间,属于墓主生前使用的占卜器具,或者沟通神鬼的灵物。他们不但拥有大量的财富,而且集军权、神权于一身,据此推测,87M4和07M23的主人是凌家滩早、晚阶段两个地位显赫的首领兼巫师。随葬的八角星纹玉版,不管怎么解释,都与天文观测有关,显然寓意不凡,明确宣示了他们的权位与天相关,是至上之神——天帝授予的。

图14 凌家滩遗址玉龙

98M16的等级仅次于87M4和07M23,出土了凌家滩遗址仅有的一件玉龙(编号98M16:2)。玉龙呈扁椭圆形,灰白色泛青。龙首尾弯曲勾连,吻部突出,头顶雕刻两角,阴线刻出嘴、鼻,形似红山文化的玉龙。但是凌家滩遗址玉龙的脊背上阴刻规整的圆弧线,连着圆弧线又阴刻17条斜线,纹样看起来像鳄鱼的鳞片,因而与濮阳西水坡遗址的蚌塑龙一样,同属于鳄鱼龙。龙被视为通天之物,故98M16主人的身份应是一名通灵巫师。

八角星纹、玉鹰和玉龙,都属于凌家滩先民天崇拜或者敬仰天帝的象征符号。而且,权贵阶层通过天崇拜,掌握了军事指挥权和通神祭祀的权力。学界认为,当时的社会已经到达或跨过了文明社会的门槛。因此,凌家滩遗址所示的社会文化面貌,对华夏文明形成的影响颇为深远。

天人合一:河洛文化天崇拜的社会功用

在凌家滩文化的末期,北部海岱地区的大汶口文化势力南下。与此同时,凌家滩遗址东南方的太湖流域兴起了良渚文化,势力也渐渐北扩。从地理上看,凌家滩正好处在中原地区与太湖流域的联结点位置,在大汶口、良渚两大强势文化的南北挤压之下,处于夹缝中的凌家滩文化在巢湖流域逐渐衰落下去。凌家滩先民为了自身生存,四处迁徙,有的迁往太湖流域,融入良渚文化,有的西迁中原地区 ,与当地的居民融为一体。

几乎是在凌家滩文化衰落、良渚文化勃兴的同时,中原腹地诞生了以双槐树遗址为核心的“河洛文化”。双槐树遗址及其邻近的青台遗址,在考古学上均属于秦王寨类型(也有学者称之为“大河村类型”)。秦王寨类型的基本器物组合包括鼎、罐、瓮、盆、钵,其形成标志就是弦纹折肩罐与六角星纹彩陶罐的出现。

就天崇拜而言,其最具代表性的是双槐树遗址第三期陶器中的一彩陶罐(编号H330:1),出土位置在北斗星陶罐遗迹西北的墓葬一区,该处同时出土了象征北斗的六只幼猪。彩陶罐为泥质红陶,直口、鼓腹、平底,腹部饰有白色陶衣,用黑彩在白色陶衣上绘的圆点、弧线三角、勾叶等几何图案,使白色地纹上呈现出六角星、月牙等纹饰。

图15 双槐树遗址六角星纹彩陶罐

月牙纹是天象观测的记录,与观象授时有关。而秦王寨类型的六角星纹无疑是吸收了东方凌家滩、大汶口文化的八角星纹,加以改造后形成的一种富有地方特色的陶器纹饰。所以,双槐树遗址出土的六角星纹彩陶罐,很有可能是祭天的器物。

六角星纹与凌家滩的八角星纹一样,都反映了原始先民以天极观念为核心的原始宇宙观。河洛地区承袭了这种观念,且权贵阶层以其来建立一个强大的宗教体系,以宗教权力去整合社会的核心意识形态。但是,河洛地区的天崇拜精神内涵,与凌家滩、大汶口和良渚等所在的东方地区有所不同。

祭天是与天帝沟通,以确立权威、凝聚社会的最重要途径之一。而祭天的具体礼仪,如坛祭、燎祭等,最早应产生于东南沿海地区。在太湖地区,所谓天帝有可能是太阳神,人们通过祭祀太阳神,祈获粮食丰收、人畜平安,等等。天是至尊之神,高高在上,令人敬畏,只能膜拜,不可触摸。所以东南地区的祭天活动,属于动机较为单纯的宗教崇拜与祭祀。

而河洛地区的天崇拜,除宗教祭祀之外,更体现出独特的社会实用价值与天人合一社会观念。社会实用价值是指观象授时的传统,并据此创造出用以指导农耕的天文历法体系。传说黄帝时代就已经创制了历法,如《史记·历书》中说“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考古发现似乎可以印证史书上的记载。

郑州大河村第三期遗存出土了绘有天文图像的彩陶片三十多件。其中,太阳纹彩陶片共十二件,纹样均绘在白衣彩陶钵的上腹。太阳纹样图案有三种组合,第一种是圆点纹和射线纹,第二种是圆圈纹和射线纹,第三种是圆点圆圈纹和射线纹。而且,装饰有第二种、第三种组合的太阳纹彩陶钵,经复原,每件彩陶钵上部均绘有十二条太阳纹。这不但说明了当时的河洛先民盛行太阳崇拜(在良渚文化中天帝很可能就是太阳神),而且已经知道一年有十二个月份。另有月亮纹彩陶片十余片,月亮纹的图案中间是圆点纹,其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相对月牙纹。中间的圆点纹,表示的是十五望日前后的满月,左右侧的月牙纹分别是月末的残月和月初的上弦月。 更奇特的是,每件彩陶钵的肩部和上腹部都绘有三组月亮纹,这可能代表彼时的河洛先民已经将三个月划分为一个季度。华夏文明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成就——天文历法就是这样被发明出来的。

天人合一社会观念,如濮阳西水坡遗址的人骑龙蚌塑图所示,天并非那样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社会中的权贵阶层(首领或祭司)可以通过骑乘龙、虎、鹿升天,直达天极,与天融合为一体。然而,权贵人物尚缺具体的操作方式,难以让普通民众更加信服只有他们才能够沟通天帝。而东南地区的坛祭、燎祭、玉礼器等所代表的较为复杂的祭天礼仪系统西传中原之后,圆满地解决了这一问题。在神圣的祭天仪式上,崇天观念以直观、庄严的形式表达出来,由此获得了全社会的普遍认可。张光直先生如是云:天,是有关人事的全部知识的汇聚之地,而取得这种知识的途径就是谋取政治权威。 权贵阶层主持隆重的祭天仪式,与天沟通,他们便握有了统治的知识,即权力,进而垄断了政治、经济、宗教、文化大权,并建立与天崇拜相对应的社会秩序。

其后,河洛先民的崇天观念不断地传承下去,延续到夏、商、西周。西周青铜器何尊铭文中的“肆文王受此大命”(《殷周金文集成》6014),《诗经》的“文王在上,於昭于天……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等,即是崇天观念的具体写照。

夏、商、西周在春秋时期的典籍中被合称为“三代”,是华夏文明发展的奠基阶段。而天帝或天神崇拜是华夏文明中最古老、最悠久的精神信仰和价值文化,天崇拜在华夏文明的起源与形成的过程中扮演着核心的角色,其重要性不容忽视。 U8cbTJMi5uRS0pYY/jT5aBj1p6XMVkO70ITwpVzIb/+i/5uFPYFY3rd25PQtdc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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