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衍负手踏出那幽僻的洞门,于一株苍劲古松前的青石台稳稳坐下。时处暮秋,深山之中的气候已显著转凉。
漫山遍野的荒草,在持续不断的秋风吹拂中,从葱郁墨绿渐变为斑驳暗黄。山风日夜呼啸,草浪翻涌,猎猎作响。几株山植尚有未落尽的叶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飘摇,整日舞动不休。悬崖峭壁之上,野棘与山藤果实累累,红碧相间,点缀在铁灰色的岩石与苍翠山苔间,望去恰似英姿飒爽的剑仙般刚健又不失飘逸。山风裹挟着阵阵凛冽寒气,愈发增添了深秋的凄凉氛围。虽说日头才刚偏西,但在秋风的吹拂下,满山已是云雾缭绕、烟霭苍茫。
玄衍在青石台上趺坐,望着被风撩起的衣角,以及风中追逐嬉戏的落叶,想到一日时光又在修行中悄然流逝,不禁慢慢陷入忘我之境。
这天翠峰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属于灵霄山的支脉,山势极为陡峭险峻。它远离上山的几条大路,最近的村落炊烟,也要走上最少十里路才能隐约望见。因此,这翠崖之中虽说并非人迹罕至,但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几次外人,恰似新春易逝的薄命之花,匆匆一眼后便消失不见。翠崖呈环抱之势,正对着灵霄山的大瀑布。站在崖顶,透过茂密山林眺望,若赶上落日余晖映照,瀑布奔腾咆哮,水光与余晖交相辉映,不仅能让人瞬间沉醉忘形,那磅礴的水势更似有一种魔力,诱使人纵身一跃。
那是一个春光大好的日子,算来有六七年了。
那一天,玄衍去集市为妻子购置女红丝线,却因两文钱的价格分歧,与店铺伙计争执许久。等他满头大汗,攥着争来的几枚钱回到家中,却撞见妻子趁他外出与邻人调笑。见此情景,他顿时大彻大悟,觉得人世种种皆为虚幻。当下,他决然抛下家庭。
他先是折返店铺归还了据理力争来的两文钱,随后怀着满腔悲愤,背井离乡。他祖上行医,自己也跟随祖父学习过,所以一路上便采集些山野草药,为沿途百姓治病糊口,辗转漂泊五个月后,来到了这离家千余里的灵霄山。初到此地,他望着灵霄山的瀑布,本想一跃而下,就此结束余生。但四个月的漂泊流浪,让他的身心都历经磨砺。在瀑布边徘徊一夜后,他最终决定留在此地,涉水来到对面的天翠峰,寻了个山洞栖身。然后慢慢心安静下里,喜欢上了这里。
白驹过隙,悠悠七载,沐浴天地之精华,玄衍斩断了一切世俗欲念,整日在山洞中趺坐修炼。偶尔因灯油耗尽或是衣衫过于破旧,食物短缺,他才会下山一次,其余时间皆沉浸在修行之中。为了锤炼心境,夏日他会在烈日下暴晒,冬日则在冰雪中受冻,狂风暴雨时,他更是坦然自若地在风雨中踱步。就这样,在大自然的熏陶下,历经山花野草一次次绽放与凋零,玄衍的心境愈发澄澈。然而,修行之路并非一帆风顺。最初的几年,身体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动摇,让他对修行能否解脱产生困惑,亦有几次动了跳崖、结束苦难的念头,但骨子里的坚毅让他一次次打消了这个想法。可有时,他在崖顶眺望,或是不得已戴斗笠下山去村落,那尘世的喧嚣热闹,总会勾起他尘封的记忆,唤醒给他强烈的欲念。他虽依旧厌恶世俗的人际交往,却对尘世的繁华心生向往。在那些时刻,他甚至渴望成为劫富济贫的侠盗,既能摆脱束缚,又能日日享受尘世的荣华。
这些杂念不时闪过,待玄衍恢复清醒,便会回到松树下的青石台,打坐忏悔,向自己的内心告解。在所有动摇他道心的杂念中,最让他难以抵抗的,当属为人与生俱来的本性。在这万籁俱寂的山中,他无意间触碰自己结实的身躯,那人体独有的温热,总能唤醒他心底最难忘的回忆,点燃他过早熄灭的热情,让他重新感受到人性的挣扎。于是,在暮春夜晚、月光如水之时,或是黄昏、午夜,杜鹃啼鸣,孤狼凄厉号叫,这些声音在他耳中,仿佛是内心深处澎湃欲裂的情感在呐喊。每到这时,他定力稍弱,内心便会陷入混乱。往昔与妻子与家人团聚的欢乐场景,纷纷在脑海中浮现。地上斑驳的树影,他会错看成山精幻化的女妖;枭鸟穿过树林的声响,也会让他误以为是狼群扑来。为了抵抗这些杂念,他只能通过自虐来克制。他掐捏自己,用带刺的藤抽打自己,试图用肉体的痛驱赶内心的惶恐与迷茫。
这些都是很早的经历了。近些年,虽然杂念仍未完全消除,但他的道心逐渐坚定,外界的纷扰在他眼中渐渐失去吸引力。冬去春来,景致变换,虽偶尔还会触动他一丝凡心,但只要他稍一凝神,便能将这些杂念统统驱散。
这天傍晚,在朦胧的秋寒中,玄衍打坐在青石台,望着风中不断飘落的黄叶,感受季节的变迁,联想到自己来此已过七载,却仍未达到心中的修行境界,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阵好闻的香气随风飘来,钻人他的鼻腔,引得他心中一阵悸动,杂念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幻象而已。他深知若不及时收束心神,心境又将大乱,于是赶忙闭眼,准备入定。
“仙家前辈!”就在他闭目冥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陌生的问候。
玄衍缓缓睁开双眼,不知何时,离他三四尺远的地方,站着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老者身着一袭破旧灰布长袍,须发沧桑灰白,见他睁眼,便恭敬地拱手作揖。
“前辈,冒昧打扰前辈清修,还望恕罪。”
玄衍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心中十分诧异,这临近傍晚天都要黑了,怎么就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此处人迹罕至,老丈……你莫不是迷路了?”
“并非如此,小老是专程前来拜谒前辈。”老者站在原地,脸上仍挂着慈祥的微笑。
“这就怪了。在下不过是个隐世之人,与尘世毫无瓜葛,不知老丈为何事不辞辛劳前来?”
“不瞒您说,此次前来,是有求于人前辈。老儿,恳请前辈大发慈悲,不知前辈能否应允?”老者言辞恳切,声音里带着悲伤。
玄衍更加困惑了。“在下不过是个无用之人,老丈有何事要问我?”
“还望前辈能施展援手,救我等一救。”
“与人方便也是修行,虽说我自身尚未超脱,但只要力所能及,自当尽力。”
老者仍旧笑着,然而缓缓侧身让开。让玄衍意外的是,老者身后竟还站着一位约么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女子身着一袭黑衣,眼神低垂,背手而立,腼腆中带着悲伤,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株悄然绽放在黑夜的梅。
“前辈慈悲。这是小女红莲,年方十六。自幼礼佛茹素,如今我夫妻二人年事已高,长子已不幸身故,实在不忍再让这孩子流落世间。久闻前辈道行高深,故而不辞辛劳,历经艰难,才有幸得见前辈尊颜。还望前辈大发慈悲,收小女为徒,助她寻个清净修行之所。他日我即便入土,也定会感恩戴德。”老者言罢,深深向玄衍作了一揖,又招呼女儿向前几步,朝玄衍拜了几拜。
玄衍只觉呼吸一滞,忙又闭上双眼。
“老丈谬赞,我自己都尚未修成正果,又如何能度他人?”
“前辈不必过谦,这灵霄山一带,谁人不知前辈法力高深。还望前辈,能救救我这苦命的女儿。”
“此事,恕我难以答应啊。”
“前辈,发发慈悲吧!”玄衍睁开眼,看向那美丽的黑装女子,心中突然警觉起来。
“不可不可!”他暗自思忖,这说不定是山下一些恶人的诡计,想利用女色来陷害他。即便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亦是对道心的考验,绝不能应允。
“不可!”他再次坚决拒绝。
“小劳虽愚钝粗俗,但女儿颇具慧根,还望前辈怜惜她!”老者苦苦哀求,玄衍却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这里必有古怪。
“不可!”玄衍始终不为所动,最后索性闭眼不再理会。老者见多说无益,悲叹一声,欲言又止。
“都说佛渡世人,佛门中人竟也如此吝啬!”
玄衍悄悄睁眼,只见老者带着女儿,在暮色中朝崖下走去。他不禁也叹了口气,此时他心中隐隐觉得,来者或许并非歹人,但对方的请求,他实在无法应下。
暮色渐浓,玄衍回到洞中,点起一盏小油灯,准备面壁趺坐,平复被扰乱的心境。这时,他回头发现,那老者竟又折返回来,站在洞口,黑衣女子隐没在暮色中,只露出一张苍白美丽的脸,似在瑟瑟发抖。
“还请前辈慈悲,收下小女吧。”
“我断不会做此事。”此刻的玄衍,已不像先前那般慌乱。手继续拨弄着油灯。
老者犹豫片刻,说道,“方才在山中转了一圈,并未寻到其他庙宇。前辈既然始终不肯,那也只能明日再去寻找有缘之处了。只是如今世风日下,我若带着小女下山投宿,恐有人见我年迈,心生歹意。所以想将小女暂寄在前辈洞中一晚,我独自下山投宿打听,明日一早便上山来接她。还望前辈体谅小老苦心。”
玄衍瞪大了眼睛,“这如何使得?这万万不可啊。”
“为何使不得?”老者略带愠怒反问。
玄衍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而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
“我深知前辈道行高深,这才敢冒昧相托。前辈既然不肯收她为徒,这点小忙想必不会拒绝。红莲吾儿,乖乖在此,明早爹来接你。”老者说完,不等玄衍回应,便消失在洞外的黑暗中。
玄衍望着始终未开口的红莲,见她在洞门口像一段滕蔓般缓缓蹲伏下,吓得赶忙闭眼。
洞中只有一张用树叶细枝羽毛堆成的榻,门是用树枝麻绳编成的,一盏油灯挂在榻边。玄衍对着那一点小火光趺坐。洞门敞开,山风阵阵,吹得油灯火苗摇曳不定,恰恰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心。他越是想要屏息入定,内心越是慌乱如鹿撞。无他,傍晚发生的这一切太离奇了。竟然天降美女。
玄衍虽恼恨老者扰乱他的修行,但想到自己在外竟有如此好名声,不禁有些窃喜。这念头一作祟,思绪越发混乱。他极力坐好,克制自己,不去想那洞口的女孩。可红莲那丫头太过安静了,她做什么呢?这反而让他忍不住时时留意,越不去想,越想知道。
山上进入深秋,夜里就会格外寒冷,分外寂静。在这无声中,玄衍渐渐听到洞口传来低低的女孩啜泣声,这隐约的声音顺着山风飘进他的耳中。他知道是谁在哭,不去理会。一点考验罢了,他定下心神。
那呜呜咽咽的哭声久久萦绕在他耳边,玄衍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哭泣啊?”
没有回应,哭声继续。依旧低低传来。
“红莲,你为什么哭?是太冷了吗?”
“我,我哭自己命苦啊,也哭你们这些修仙人狠心。真的好狠心啊。”一直呜呜哭的红莲,此刻,脆生生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略微颤抖。字字击中玄衍的心。
玄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多年未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了。
“你说什么?谁狠心?佛祖?”
“我从出生就不被世人接纳,命薄体弱,几度被弃。前辈又再次嫌我愚钝,不愿收纳教导。这茫茫天地啊,红莲怕是终究要沦落受苦。生生世世受苦,几世几劫受不完的苦。若有神明……难道佛祖不爱世人了吗,到底还有谁会爱人?秋天的风这么冷,前辈安坐暖榻,我红莲守着夜风,瑟瑟发抖。你们的心,哪一个不够狠?还要怎样?”说完,又哭了起来。
玄衍端坐着,原本心如明镜,无波无澜,此刻被掀翻搅乱。他又气又恼,却也不知如何回应。红莲的嘴像刀子一样。过了片刻,他才问道:“你还冷吗?……你怎么不说话?”红莲依旧呜呜哭,不理会。
“没有人能给人温暖,多说无益。不过都是空话罢了。”她的声音颤抖哀戚。
“那你想怎样?我这里并无多余的衣装给你。”玄衍答。
“可不可以给我个容身之处?洞外寒冷,红莲怕是会被冻僵。”
“那,你坐进来些吧。”回应他的,是一声叹息,紧接着又是呜呜的哭声。玄衍渐渐没了耐心。“为何还哭呢?你到底想怎样?进来就是了。”
“上山时,我的脚被荆棘刺伤了,来的路崎岖难行,十分不好走。我刚刚这不蹲坐还好,一坐下疼得无法动了。我命苦啊,我的命好苦啊,我活该受冻!师父啊……”红莲伏着身体,玄衍似乎看到她朝他伸出了手。玄衍十分明白她最后这声呼喊的意思,可是他却没有勇气站起来。
“师父啊,前辈,请你发发慈悲,背我进去吧,我的脚动不了了。”
玄衍面色发红,心跳咚咚,已然无力拒绝。他鬼使神差站起身,走到了洞口。借着树隙间漏下的点点星光,他惊讶地看到,红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去了黑衣,门前不是伏在地上的,而是站得肃立袅娜的一个洁白裸身少女。
“啊,你这……”玄衍惊呼一声,吓得连忙闭眼,倒退几步。还没等他退进洞内,红莲已经快步扑了过来,像一丛藤萝缠上了他的身体,玉臂环绕箍住了师父的脖颈。
天塌了。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轰的一下打开闸门,看守的神兵全部退去,万般思绪、念想如万马奔腾倾泻而出。眼下,似曾相识的香,温柔软糯的躯体,青丝的萦绕,一股脑地向他袭来。“师父,又冷又冻,脚伤好痛,我勉力站起,你抱住我,带我进去吧!”红莲央求道。
玄衍昏昏沉沉,魂魄走失一般;又像一艘狂风中失去舵手的舟,任由女孩指挥,把舟带向漩涡深渊。多少年了,足有六七年了。玄衍苦心筑起的堤坝,被汹涌的白蚁河狸侵蚀殆尽;一度枯死的爱的幼苗,随着此刻灵魂出窍,死灰复燃,熊熊燃烧。餐风沐雨经年,辛苦清冷一心向道的玄衍啊,内心深处黑暗角落里被重压的人性,此刻全都苏醒,被释放。
风吹进洞,油灯明灭摇曳不定,玄衍感慨万端。他轻轻抚摸着红莲饱满光滑的身体,心中是层层叠叠的情绪,更多是懊悔。他一部分懊悔自己破了色戒,更多是懊悔自己竟敢寻仙问道。自己哪来的力量,哪来的定力,哪来的修为?自己分明是一介凡的不能再凡的凡胎,却妄图求道飞升。若不这样,会享受多少红尘温存,错过了多少人间乐事。这红莲丫头,分明来得迟了。至于以后……
玄衍正思绪乱撞,没有头绪,拥着少女温暖的身体,品尝着灵与肉的美好,突然,他好像感觉到了一些异常,“咦,红莲,这里……是什么?”
玄衍的手从女子的脊背向下,滑摸到臀部时,突然触碰到一条翘起如大尾巴一样的东西,但尾巴只一丛,女子身后这个,是一丛绽开的,足有六根之多。玄衍顿感惊骇,难道红莲是狐狸?是六尾狐狸变的?那么那老丈,也是狐?
玄衍万分不解。“红莲你……?”听玄衍发问,原本沉浸在欢愉中的女子,一下子哭了起来。
“前辈啊,这正是我不幸的根源,我因此而陷入苦海至今。这六尾从出生就有了,我母亲生时我受到惊吓,没多久就去世了;父亲不能接受家中有个妖物,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家里生计艰难,无人能帮我为我医治。前辈啊,师父,你法力高强,若真的疼惜我,就帮我把它拿掉吧,我恨极了它,让我人不像人,又不是动物,至今不能释怀。”说罢泪落如雨,浑身颤抖。
玄衍听罢,心生同情。于是起身,找到平日采药砍柴用的一柄极锋利的小刀,在火上炙烤一番,同时以指结界,只见一串驱灵符文飞出萦绕刀身。做完这些,她将红莲反抱在胸前,软语安慰一番,摸到那条六尾,快准狠“嗖”的一刀下去,六尾应锋消失。成了。
玄衍正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成就一桩功德。突然,洞里旋起一阵寒风,油灯火苗剧烈抖动摇晃。玄衍只感觉怀中一空,红莲不见了。他正自惊诧,与此同时,身下一阵锥心剧痛,右手臂也忽感不适,他颤抖着俯身下手一摸,顿时明白,自己把什么给割掉了。玄衍天旋地转,瘫倒在地,痛悔交织。他举起右手向洞口方向指点,想喝骂,结果,他发现右手也不见了,齐齐断到手腕处,鲜血汩汩窜出,浸湿了宽大的袍袖。玄衍痛极哀嚎,满地打滚。此刻,洞内静得怕人,除了玄衍自己痛极悔极的嚎哭声回荡,再无一人。
正所谓;
修行路漫漫,歧路隐层阴。
魔影遮明镜,红尘乱素襟。
灯影摇情孽,霜锋断孽根。
菩提空自许,抱恨对荒砧。
后记:
玄衍痛极,大哭不止,直至昏阙。不知昏睡了多久,恍惚间被一束光照亮。他在未干的泪眼中看到了那名早已下山去的老丈。他还是他,然而衣着已经是清新干净质地飘逸,发髻多了一枚通透的玉簪,披发长而雪白,他不再是那个佝偻沧桑的老叟,分明是一个已有百岁的仙人。他面容慈霭,慢慢说道:“玄衍,起身。修道修身,凡向上,必要懂得克服摈弃。你苦修多年,折于瓶颈,不通不达渐至下行。你本有慧根。我特来助你。起身罢,和我去一个地方。哦对了,我那灵宠狐儿顽皮,你稍后见到便会认出。你莫要打它,它是个可怜之物,历经几世劫波,机缘巧合被我捡到,相伴至今。我会助你。来——”说罢,甩了一下拂尘,向玄衍伸出手来。玄衍看呆了,分辨不出是否在梦境。但是他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老者伸出了手,他也本能地伸出右手去迎接,他吃惊地发现,右手残臂处衣襟已经干净,断腕那里竟长出了一点肉芽般的凸起,并不成形,但是有萌发生长之势。玄衍心中喜悦,立刻嚯地站起身,咦,身子变轻了,再看向周围,似乎有了变化又似乎没有,不管了,玄衍站起来,向着光亮,向着那老者奔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