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猫一整晚都在盯着唐易看。
这货对美色毫无抵抗力,平时又见不到唐易,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了,简直像个小色狼,直勾勾地盯着真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一顿饭吃完,苏小猫也算是看呆了,凑上脑袋瓜,问得发自肺腑:“易哥,你平时都吃什么呀?怎么越长越漂亮了啊。”
唐劲和邵其轩同时喷了一口茶。
唐劲不是滋味地掰过她的脸:“你又吃错药了?问的什么鬼问题。”
苏小猫甜笑:“我当然是吃可爱长大的呀。”
纪以宁修养好,捂住嘴暗笑。唐易扫了一眼过去,玩性就上来了,伸手搂过她的腰,顺着方才苏小猫的问题:“你说,我平时都吃什么呀?”
纪以宁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把火烧到她这边来了,她明明只想做个吃瓜群众,所以就老实地摇摇头,答了句“不知道”。
唐易笑笑,贴着她粉嫩的脸颊,存心戏弄:“你被我吃了那么多次,你不知道?”
他声音不大,恰恰好让在场的各位都听了个清楚。场面顿时很精彩,唐劲扶额,邵其轩低头喝茶,苏小猫“嘿嘿嘿”偷笑。纪以宁脸色绯红,推了他一把:“你都不要脸的吗?”唐易大笑。
苏小猫是个不安分的家伙,拿来几个骰子和牌,绕着唐易团团转,左一句“易哥教教我吧”,右一句“易哥理理我呗”。唐劲看不下去了,几次把她拖了回来,可架不住脚长在她身上。这货虽然腿短,跑得倒挺快,一不留神又转去唐易身边了。苏小猫对唐易有点崇拜,从她问的问题就看得出来:“易哥有人去赌场砸场怎么办?剁了他吗?”“日本山口组和纽约黑手党哪个厉害?”“唐家是不是和他们平起平坐?”……
唐劲被忽视得太厉害,忽然开口:“不要缠着他了,你要玩牌,我陪你啊。”
苏小猫偏心:“你又玩不过易哥。”
唐劲喝了口茶,淡淡地道:“不一定。”
这下子,不仅是苏小猫,连坐在他旁边的邵其轩都惊讶地看着他。唐易一笑,有些兴趣了。唐劲这是小情绪上来了啊。
唐易好整以暇,存心欺负这小情绪:“那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唐劲放下茶杯:“可以。”
两方巨头会战,苏小猫和邵其轩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高采烈地去准备牌桌。两兄弟一前一后来到吧台旁,邵其轩正在洗牌,奈何手法不太行,唐易见了,拿过他手里的牌,单手洗了三遍,手法漂亮地往台面上一摆,一副完整的扇形牌立刻展现在牌桌上,牌与牌之间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这么好的手法,一看就是玩惯了的老手。邵其轩看了唐易一眼,似笑非笑:“你这是存心欺负唐劲啊。”
“唐劲生起气来很可爱的。送上门的,怎么可以错过。”
邵其轩很无语:“你这个家伙……”
唐易不怀好意地朝唐劲笑:“五局三胜,你输了的话……”
唐劲正在气头上,任人宰割:“你要多少?”
“我对钱没兴趣,”唐易笑笑,存心占人家便宜,“你跳支舞给我看看吧。”
众人一囧。
唐劲匪夷所思:“你脑子进水了啊?”
“不要怕嘛。”唐易扫过去一眼,“我输了的话,也跳给你看啊。”
唐劲心里奔过一万头草泥马。
我一个男人,谁要看你跳舞啊!
可是他忘记了苏小猫这货专门给他漏油。苏小猫几乎是立刻叫了起来,一拍桌子答应了:“好好好!我们唐劲没有问题!”她又抱住唐劲用力打气,“加油加油!易哥就是纸老虎!不要怕!”
赌局开始。
唐劲壮烈牺牲了两局。
他似笑非笑地对苏小猫道:“这纸老虎给你打要不要啊?”
苏小猫坚定地摇头。
望向对面那位气定神闲正喝茶的少爷,唐劲心头一惊,忽然透亮了。什么“我对钱没兴趣”,什么“那我们玩玩啊”,都是套路!他是刚才气傻了才会入了唐易的套。这家伙鱼肉自己的套路是越来越深了,唐劲几乎可以想象最后他向自己讹诈的样子:不愿意跳的话就不要跳了吧,用钱来还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这数目肯定不止之前那点了……
邵其轩提醒双方:“第三局。”
唐劲摸着牌,看了一眼对面那阴险的家伙,决定不仁不义。
“刚才去倒水,看见以宁在书房看书。”
唐易拿着水杯的动作一顿。
唐劲也清楚,用美人计来乱他的军心,实在不是君子之举。可是他又一想,对唐易这货,还秉持君子之风,他是不是傻!
“我请她过来,她说不要了。”唐劲幽幽说着,发现自己做起坏人来也挺有天分的,“以宁还说,她不懂你会的这些,不愿意扫了你的兴致。这么乖的女孩子,真是不多了。”
唐易放下水杯,忽然一笑:“唐劲,不错啊,懂得用纪以宁来让我分神。”
唐劲谨慎地盯着他。
男人站了起来,示意离开会儿,暂停半小时,留给唐劲一句话:“但你还真就成功了。”
纪以宁是一个很不会黏人的人。
唐易带她去参加过一个私人酒会,但那天纪以宁的一袭露背晚装不知触动了唐易的哪根神经,中途反悔不准她进去,开了个酒店套房就让她在里面等,还发神经地不准她睡觉。当唐易凌晨回房时,发现纪以宁当真独自等了他六个小时,手里拿了本《新华字典》,显然是看了一整晚。
她对书籍有一种天然的爱,且这种爱平等、持续。她常说文字是不分好坏的,好坏只在人心。就是从那天起,他发现她看书必是坐直身体,双手捧起,他忽然明白了,她是连姿势都带着尊重的,不愿委屈了手里的每一本书。
唐易走到她身后,看到她手里捧着的书的书名,《社会的体系》。确实,也只有纪以宁才可以将艰深晦涩体味成人间情意。
他忽然拦腰抱起她。
手里的书掉落在地,纪以宁下意识揪住来人的衬衫。她认得他的手感,这是她最熟悉的一个男人:“你怎么过来了?”
他抱着她,缓步走出去:“过来陪我。”
“不要了,”她示意他停下来,“我又不会,过去也是扫你的兴。”
他忽然停了下来:“纪以宁。”
“嗯?”
“放我一个人在那里被他们几个欺负,你好没有良心。”
他对她软硬兼施,她拿这个男人简直毫无办法。纪以宁失笑,靠在他怀里不再挣扎,随他去了。
牌桌旁,场面已经白热化。
刚才唐易连杀唐劲两局,杀得苏小猫都舍不得了,急红了一双兔子眼。
唐易拉过纪以宁坐在腿上,拿了一张红心A放入她手中:“替我玩两局。”
一阵沉默。
还是纪以宁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要开玩笑,你知道我不会的啊。”
唐易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画了一个圈,动作挑逗:“我教你。”
纪以宁有些气馁:“都说了不会啊。”
连苏小猫都好奇了:“以宁你念书时都玩些什么呀?”想她在大学时,通宵斗地主不要太正常。
纪以宁不说话。
苏小猫更好奇了:“说嘛说嘛,你长这么大,不赌又不嫖的,那都玩些什么呀?”
纪以宁吞吞吐吐,头一次把高雅爱好说得那么不好意思:“看书、画画,还有和人讨论哲学命题……”
众人无言。
苏小猫一把抱住唐劲的腰,痛心疾首:“唐劲我对不住你,你哥哥娶了个淑女,你娶了个流氓。”
唐劲也收手,让苏小猫替自己玩。唐劲深受英国绅士教育的影响,对手是女性,他通常下不去手。何况对方还是唐易的女人,唐劲更下不去手。
换了人,胜负毫无预料。
二比二,平。
苏小猫简直爱死自己了,指着自己冲唐劲叫唤:“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是不是很棒很厉害!为你争光,快夸我呀!”
唐劲在她腰间捏了一把,低声警告:“你给我收着点。”这家伙大概是被唐易压迫久了,欺负不了唐易就去欺负他老婆,典型的欺软怕硬。她也不想想唐易这人睚眦必报,惹火了他,日后必定遭殃。
纪以宁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对输赢一向不上心,但有唐易看着,她到底不能保持平常心。她终究还是在意他的啊,她在心里对自己叹气,想在他面前表现得不那么糟糕,是否本身已是件糟糕的事?
唐易看了她一眼。
一个有些情绪的纪以宁,说阴郁又太严重了,淡淡的小情绪,恰好令他移不开眼。
他忽然叫了牌,姿态闲适地接手最后一局。
邵其轩面向唐易做了一个手势:“庄家,请翻牌。”
唐易没有动,指尖轻翘起牌面一角,没有翻动它。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牌面上,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坐在他身上的纪以宁轻轻移开视线。以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手里握着一张红心A,决定成败最好的资本。他出手就是赢,她异常失落,终究还是和他不在同一个世界。
苏小猫在那边伸长了脖子:“时间就是生命!翻牌啦翻牌啦!”
男人眼里闪过不为人知的情绪,手指一翻,揭开底牌。
一阵静默。
半晌之后,苏小猫一屁股弹了起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老、子、赢、了!”
唐劲也有些诧异:“嗯,你的确赢了。”
邵其轩看看桌面,再看看唐易,最后看看苏小猫,挤出一句和唐劲一样的话:“小猫赢了。”
纪以宁望向桌面。
最后一张底牌,不见红心A。
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张花色K,宣告唐易的败局。
纪以宁惊讶不已,转身望向他:“你刚才明明……”
“刚才什么?”唐易像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摸了摸她的脸,“这下糟糕了,我输了呢。”
苏小猫这下乐疯了,唐易方才欺负了唐劲两局,心痛死她了,这会儿她逮到机会,怎么也不肯放过他:“愿赌服输啊!”
唐易笑笑,也不说话。
他看向纪以宁,抬手穿过她的发间,一下一下,动作带着某种不明暗示。
纪以宁有些气息不稳:“你、你要做什么?”
“你会跳舞吗?”
“会跳一些,比如华尔兹。”
唐易笑着揉了揉太阳穴。他就知道,她会的,果然都是千金小姐参加宴会时规规矩矩的那一套,其他的,恐怕她连见都没见过。
纪以宁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忍不住想逃走:“刚才那本书,我还没看完……”
唐易一把拉住了她的右手。
“跳支舞再走。”
她下意识地拒绝:“我不擅长这些的。”
唐易笑了下,慢条斯理地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水晶扣。她看着他的手指滑过他衬衫下的肌肤,一颗一颗水晶扣被他勾手解开,然后是手腕处的纽扣,衬衫袖子被挽至手肘处,动作诱惑,撩人心弦。纪以宁看着这个男人这个样子,存心诱她,不给她活路。他分明要她生死都记得他。就在她转身想走的时候,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轻轻一钩,揽她进怀。
“我带你。”
她涨红了脸,对他指控:“你强人所难。”
“以宁。”唐劲忽然唤了她一声,到底是兄弟,顺水推舟帮一把,“试试吧,不错的。他轻易不带人的。”
她被他带近身,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不禁对自己生气,怎么就任他妄为了。纪以宁看他一眼,辩他一句:“轻易不带人?就是说,还是带过的?”
她柔柔地问他:“那,我是第几个?”
唐易大笑,遥遥一指唐劲:“我就带过他。”
唐劲扶额:“占我便宜啊。”当年年少轻狂,轻易着了唐易的道,被他占了不少便宜,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纪以宁:“……”
唐易俯下身,轻轻笑道:“手不是这么放的,要这样才行。”说着,就放她的手环住了他的腰。手感甚好的腰线,苏小猫说得对,这人是个祸害。
“只是试一下,”她抬眼看他,对他服从,“你不能玩得太过分,知道吗?”
气氛暧昧,却温暖。光线黑白间,唐易定定地看着她,抬手把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手势温柔。
“纪以宁,在我的世界不要走。”
她出奇地安定下来。
像是被他的动作诱惑了,又像是被他最后那句话震撼了。他用舞步同她说话,这么短的距离,有的却很多:两人的眉睫、浮动的情意、沙哑的低喘、他的深不可测与她的心无城府,还有许多重的猜测以及两年来实质存在的婚姻。连续的节奏里,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就像是这两年来他和她的相处方式,紧紧松松,好好坏坏,忽然有一天她便走到了这一步境地:离开他,她还舍得吗?
她望向他:“我跳错了,会不会不好看?”
“不会,”他抬手,抚上她的发髻,“纪以宁是最好看的。”
一个松手,他解开了她的发髻。黑色长发平铺而下,他执手挑起一缕,落下轻吻。她如此精通文学史,一定懂的。男子吻发,代表对她的感情就如同绵延千里的三千青丝。他不擅长谈感情,幸而遇到纪以宁,可以懂他所有的悠远与长情。
落幕的时候,他忽然扣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贴着她的唇说了一句话:“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快乐。”
短短几个字,力道却深重无比。纪以宁胸腔震动,要知所谓情话,如果没有心,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这一刻她被他诱惑住,只觉自己或许也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只是不能肯定究竟喜欢到何种程度,是否喜欢到了称得上“爱”的地步。
一曲落幕,纪以宁眼睛微湿。
她从未想过她这一生会遇上这样一个人。
玩情,玩欲,玩人心。
这就是唐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