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她才知,母亲生前告诉她的话是对的——爱上一个人之后,就一定能,一夜梦醒不觉遥。
一曲舞终。
苏小猫回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挥动爪子拼命扇风。
明明唐易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可苏小猫还是觉得心里有一把火被硬生生地撩了起来。唐劲拿了杯水碰了一下她的脸,苏小猫像被人踩了尾巴,叽叽叫了一声,猛地跳起来。
“你不准碰我!”
“啊?”
唐劲不知道她又哪里抽了,看着她烧得通红的一张脸,把手里的水递给她。
“你怎么热成这样子?”
老大,你刚看完那么妖娆的画面不会热啊?
苏小猫不理他,拿过唐劲手里的水杯,仰起头就“咕嘟咕嘟”灌下去。
唐劲看着她,渐渐了悟,含着一抹笑意,慢条斯理地问:“你该不会是看得太投入,脑子里在想不该想的事吧?”
正在喝水的苏小猫一下子喷了出来。
唐劲连忙掏出一块手帕替她擦脸:“反应这么大啊?”他忍俊不禁,“苏小猫,成年人过分投入而想点乱七八糟的画面很正常啊。”
苏小猫怒目,脸上几乎要飙出血来:那你笑个屁啊!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啊。”
苏小猫受不了了。
哼,笑吧笑吧,老子有反应怎么了?那也只能证明老子身体好!敢笑她的都是没知识的!苏小猫恶狠狠地踩了唐劲一脚,转身躲进了厨房。
唐劲在她身后问:“你去厨房干什么?”
苏小猫头也不回地吼:“烧水泡茶!”
唐劲唇角一翘。
死要面子,可爱死了。
连苏小猫都躲进厨房了,纪以宁就更不用说了。唐劲逗完苏小猫,转身才发现在场的只剩下几个男人了,始作俑者唐易正悠闲地喝水。
淡色的唇,水光未退,妖妖艳艳的样子,他整个人仿佛都浸在一层光影之中。唐劲走过去,也不说话,伸手就往他的西裤口袋里探。隔着一层布料,他的手指触到唐易的体温。这个动作极具挑逗性,如果不是由唐劲来做,一定令人遐想连篇。
唐易也不阻止他:“喂,我对你可没兴趣啊。”
“神经。”唐劲不屑,谁会对他有兴趣啊。
唐劲从他的裤袋里慢慢收回手,果不其然拿到想要的东西,一张红心A,正是唐易刚才赌局中的最后一张牌。唐劲挑眉:“啊?”
唐易摊了摊手:“啊……”
“就知道你刚才动了手脚,”唐劲把红心A甩在桌面上,“换牌速度那么快,连我都没看清你什么时候出的千。”
唐易笑了,也不否认。
“没办法,你家那位技术太差,要让她赢我容易吗。”
夜凉如水,纪以宁在花园里静立。她摸了摸手心,滚烫得很,带着方才那人灼人的温度。
她心里有点怕。
这样的自己,在多年以前是根本不能想象的,唐易将她这么多年所受的礼教约束全部打碎,多么可怕的男人,知道她有信仰,于是他毁了她所有的信仰,以暴政之姿将他自己变成了她唯一的信仰。她抱臂,觉得心上有些冷。她能跟他走吗?跟他走的话,又能走到哪一种程度呢?
一双手忽然从身后圈住了她的腰。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纪以宁一愣,笑了起来。
唐易低头吻了吻她精巧的耳垂:“笑什么?”
“没什么。”纪以宁淡淡地道,“刚才还那么过分,现在又这样,都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唐易停下动作,语气有点无辜:“当然是从学校学来的啊,我也上过学好不好。”
纪以宁忽然发觉她和唐易从来没有谈过这个话题。
“我都没问过,你是什么学位毕业的?”
“勉强初中毕业,哪有什么学位啊。”
纪以宁有点窘,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唐易一脸坦荡,人畜无害,“我们这个地方都是打啊杀的,要学那么多文化干什么,初中毕业就很足够了。”
纪以宁猛一想,不对啊,问:“那你书房里放那么多外文书是干什么用的?”那么艰深晦涩的书籍,哪是一个初中生看得懂的啊。
唐易眼也不眨,随口拈来一个理由:“唉,一个初中毕业生养那么多手下,当然需要装点门面啊。”
在这位初中毕业生如此坦荡的态度面前,身为英伦剑桥名校毕业生的纪以宁同学反而很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怎么总是觉得那么不可信啊……
唐易低下头:“我妈死得早,我爸又不管我……”他顿了顿,声音沉痛,“我也想努力的,但没有人告诉我上学的重要性……”一副家庭悲剧受害者的模样。
不过,这种话对纪以宁来说杀伤力是很大的!
唐易完全没有欺负人的自觉,得寸进尺:“所以,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去看书,有你这个名校毕业的唐太太,我压力很大你知不知道?”
纪以宁连忙点头。
从小就很替人着想的纪以宁立刻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纠正自己动不动就看外文哲学书的坏习惯,要考虑到唐易学历偏低的现状才行,一个好妻子是不能让丈夫有被鄙视的感觉的……
深夜的花园,暗香浮动。情人间的对话,似乎也染上了静谧的香味。
“你们玩结束了?”
“还没有。中场休息,唐劲和小猫让管家在厨房准备夜宵。”
纪以宁想到他们刚才玩的游戏,忍不住轻声问:“如果今天不是我,而是其他人陪着你,你是不是仍愿赌服输?”
如果,今天不是纪以宁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仍然会带另一个女孩跳那样绚烂的拉丁?
唐易没说话。
纪以宁觉得身后的他忽然变得沉默。当唐易沉默的时候,往往就是微微动怒的征兆。下一秒,他反手一扯,将她转向他。她抬眼看他,只见他平平静静的样子,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身边的人如果不是你,你以为我会输?”
唐易不是一个有耐心解释的人,仅此一句,便再无其他解释。何况她这种性子,实在很能撩拨唐易的占有欲。
三秒钟后,只听见纪以宁用闷闷的声音说:“这是在别人家,你讲一点道理好不好。”
“不好,”某人存心不讲道理,“请不要试图跟一个没有学历的男人谈道理。”
她实在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学历低还能低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邵其轩热情满满地从客厅跑出来,叫花园里的两个人回去吃夜宵。
“唐……”一个“易”字还没喊出来,邵其轩就刹住了脚。
虽然看不清唐易在干什么,但夜色朦胧之下,那一对相拥的背影还是让邵其轩觉得必须成全一下这一对。打扰有情人,有志青年都不干这种事。
邵其轩掉转脚步往厨房走去拿夜宵,走到厨房门口时却听到唐劲在里面的声音:“不要闹,否则你不要怪我。”苏小猫笑嘻嘻的声音随后传出来:“揍我呀,你来揍我呀。”
邵其轩:“……”
同志们,想过他这条光棍的感受没有?
中场休息结束。
人间游戏场,苏小猫哪里会是唐易的对手,一路输得惨烈。唐易中途接了个电话,走出去讲话。苏小猫趴在桌上,惆怅地抱着脑袋:“易哥讨厌,讨厌。”害她输这么多。
唐劲摸了摸她的脑袋瓜,诚心相告:“他已经对你放水了。”以他对唐易的了解,很明白那个男人今晚对苏小猫百分之百是留情了,就算是输也没让她输太多,偶尔还放水让她喜滋滋地小赢两把。
纪以宁想起方才在花园里的谈话,忍不住为他辩驳:“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唐易他表现得再无所谓,也是有自尊心的男人吧。”
顿时,场面上三个人齐齐看向她。
苏小猫:“以宁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完全听不懂。
唐劲:“不擅长?”那人得天独厚什么都有,还有什么是他不擅长的?
邵其轩:“自尊心?”那男人的自尊心不要太圆满啊,向来只有他鄙视别人。
三个闲人的想象力是惊人的,一见纪以宁这种难以启齿的样子,三人思维一致地想到了同一个方向:“难不成,唐易……那方面有问题?”
男人啊,那方面的零件出了问题,的确是个伤自尊心的难处啊!
纪以宁大窘:“你们在想什么啊,不是那个。”唐易那个……不要太正常啊!
苏小猫叫起来:“是你自己说的啊,什么自尊心啊,不擅长啊。”
纪以宁急了:“我是说他的学历啊。”
“他的学历怎么伤自尊啦?”
“呃,据他说,有点低……”
正在喝水的苏小猫重重地喷了出来。
有没有搞错?!他那个学历还叫低,那她苏小猫岂不是文盲?啊?!
唐劲汗颜:“你以为他什么学历?”
“不是勉强初中毕业吗?”
众人一时语塞。
“他自己说的啊。”什么妈死得早爸又不管他之类的。
唐劲懂了:“唐易是不是告诉你,他学历低没文化,所以不要试图跟他讲道理,反正他没受过什么教育没什么道德观,你要是敢反抗他就是在鄙视他?”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苏小猫出离愤怒了:“无耻!”
邵其轩出离愤怒了:“不要脸!”
那个无耻不要脸的男人到底是自己哥哥,唐劲克制得很辛苦:“以后呢,你记得,如果唐易说些无辜啊受伤啊之类的话,肯定是在骗你。他是精通心理学的人,知道用这种方法比较容易对付你这样吃软不吃硬的人。”
纪以宁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他的学历是?”
唐劲喝了口水,压压惊:“唐易的学历……不低。国际法、经济学双学位,常春藤联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