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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公庇佑

“当心!”七郎大声提示道,一面效仿李天下,将手中的长刀投掷出去,一击贯穿了一名举刀要砍的黑衣人。李天下侥幸从刀下捡回一条命,摇摇晃晃地奔向巨大的姜子牙塑像,贴着塑像的后背沉重地喘气,只感到视线正在变得越发模糊。

“祖师爷保佑,历代前辈保佑,我李天下今日若是能度过此劫,日后定会日日供奉诸位,香火年年不绝!”李天下在心底默念。

另一边,失去了武器的七郎只得以双手迎战残余的几名黑衣人。一名黑衣人冷笑一声,反手一刀向着七郎的面颊劈来,神色轻松地等着七郎的人头落地——

但他的刀居然被接住了!在他挥刀的瞬间,七郎迅速判断出黑衣人挥刀的方向,骤然冲入对手双臂之间,以双掌牢牢按住了黑衣人的刀锋,劈手夺下了他的武器!

这便是与居合斩针锋相对的应对之术“无刀取”,是在临阵决断的瞬间控制敌手的招式。看似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突进夺刀的动作,需要的却是武士多年锤炼的瞬间决断能力。仅仅是瞬息之间,生与死的天平骤然翻转,手持长刀的七郎再度开启了他的死亡收割。

雨水与狂风中忽然送来了阵阵清香,像是女子身上涂抹的脂粉。七郎愣了愣,抬头望去,只见武庙檐顶的破口之上,白衣飘飘的男子独自伫立,一手撑一柄油纸伞,一手持一支折扇,看上去莫名违和又滑稽。

“异乡人,你比我想象的要棘手。帮主还是失策了,我应该也对你用药的。”白衣男人叹了叹气,“一只感染的机械手也好过可望不可即的机械手。”

“原来你们是冲机械手来的么?”七郎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右臂,“那么你们也是机关世家的人?”

“将死之人,就不必问这么多问题了吧?”白衣男人冷笑一声,骤然收伞,将手中的油纸伞猛然掷出!

一旁的黑衣人见状纷纷四下避开。只见长伞在半空中陡然张开,无数锋利的钢针自伞骨中弹射而出,七郎立即持刀挥舞,将钢针一一弹开。但张开的大伞遮挡了七郎的视线,风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七郎狠狠劈开了面前的大伞,正对上持剑袭来的白衣男人。在剑锋刺向门面的瞬间,七郎猛然后退,手中刀刃向上挑去,要趁白衣男人立足未稳之际发难。

白衣男人轻蔑地笑了笑,以剑锋弹开七郎的刀口,借着力道调整姿态徐徐落地。七郎不会给他再次组织进攻的机会,在白衣男人落地的瞬间,七郎便迅速突刺上去。白衣男人竟停在原地,也不闪避七郎的刀锋,以剑为盾防御七郎的进攻,甚至还有余力伸手挥舞着折扇。

七郎感受到白衣男人的侮辱,挥刀袭想他的腰腹。白衣男人不紧不慢地后退,随手抛出了手中的折扇。折扇在半空中飞出一道弧线,在绕至七郎身后的瞬间弹射出无数细针。七郎心底一惊,想要回身防御,却被白衣男人的剑锋打断了。

“集中精神哦,异乡人。”白衣男人笑了笑,笑容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关切,“我还没玩够呐。”

七郎心底一凉。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刺痛,意识到白衣男人的偷袭已然得手。他想要防御白衣男人忽然凌厉起来的攻势,却只感到双手渐渐变得不受控制,格挡的力道也渐渐疲软下来。

“没意思。不是说刀术精湛么?我看也不过如此。”白衣男人撇撇嘴,手上的力道不断增加,一剑又一剑地劈开七郎的防御,直至七郎筋疲力尽地摔倒在地。

“帮主,你要的机械手,我先替你拿下了。”白衣男人笑了笑,一脚踩在七郎胸口上。

七郎感到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恍惚间,他的目光越过白衣男人狰狞的笑脸,落在他头顶巨大的塑像上。那是姜子牙的塑像,千百年来庇佑着武人的武运,是武人们最为信赖的神像。

似乎是幻觉出现了,七郎竟感到巨大的塑像正在逐渐靠近自己,落满尘埃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与此同时,巨大的阴影也覆盖在了七郎上空。

电光火石间,七郎猛然反应过来,是塑像正在倒下!

白衣男人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随着塑像一同倒下的身影还有李天下,他从塑像背后一跃而出,狠狠向白衣男人砸出了手中的香炉。白衣男人挥剑劈开了香炉,漫天的灰尘遮蔽了他的视线。机会转瞬即逝,七郎没有犹豫,从背后拔下白衣男人的钢针,猛地扎入了白衣男人的脚底。在突袭得手的瞬间,七郎全力向着一旁滚动,躲开了仰面倒下的塑像。身后传来巨大的撞击声,连着一声短促的哀嚎。沉重的石制塑像摔得四分五裂,扬起一人高的尘埃,布满了整座武庙。

只听雨夜中传来一阵马蹄嘶鸣,寺院大门被狠狠撞开。黑衣人们大叫着不妙,急忙上前查看。待到烟尘缓缓散去时,李天下与七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铁壕打着火把,急匆匆跟在帮主身后,脸色铁青。

已是深夜,大雨方停,小道上一片泥泞。眼前不远处便是那座武庙,此刻一大批黑衣人正沉默地伫立在武庙门前,低垂着头,似乎在为谁而默哀。

帮主脚底一滑,险些没能站稳身子。铁壕连忙上前搀扶,忽地愣了愣。他感到帮主的手掌是如此冰凉,如同死人的手掌。

“帮主,您的身体……”铁壕面带忧色地说道。

“无妨,无妨。”帮主甩开了铁壕,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铁壕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帮主像是老了许多岁一般。

武庙内的尸体已经被整齐地排放好了,唯独有一具,仍然静静躺在碎石与废墟之下。尸体看上去已经残缺不全了,大部分都被巨大的塑像碎片所掩埋,仅有一只手臂暴露在外,手中静静躺着一支折扇。扇面滑落开来,点点血迹沿着扇面滴落在地。

帮主在废墟面前沉默地站立了许久,重重咳嗽起来。他的双拳紧握着,似乎在积蓄巨大的力量。

一旁的青囊部众沉默地注视着帮主。他们了解帮主的习惯,明白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

“帮主。”铁壕静静站在他身边,“让我们把白眉挖出来吧。给他筹备一个体面的葬礼。”

帮主没有回应,只沉默地注视着白眉手中的折扇。良久,他将带血的折扇拾起,郑重地放进胸口。

“安息吧兄弟,我会替你斩下仇人的头颅。”帮主低声说道。

铁壕不由愣了愣。他注意到帮主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方才他竟愤怒到将十指嵌入了掌心中。

“我没事。”帮主闭上眼,不愿再看白眉的尸体一眼,“劳烦诸位,帮忙好好安葬他。”

“帮主言重了。”青囊的部众们一同单膝跪下,“属下愿为帮主千里追凶,拿下凶徒人头。”

“玄婆现在何处?”帮主低声问。

“她最早赶到现场,已经带齐了最凶狠的傀儡机关追上去了。”铁壕回答,“玄婆出离愤怒,谁也拦不住她。她起誓说,要将此二人千刀万剐,为白眉复仇。”

“不能让玄婆感情用事。”帮主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疲倦,“我知道她的手法,她一发起疯来,手下不会留一具完整的尸体。”

“我这就带人去支援玄婆。”铁壕点点头,这便要走。

“知道么?原本,倘若此行有失,我是希望由白眉来接替我的位置的。”帮主沉沉叹息。

雨幕中,两个背身而立的男人各自沉默。大风穿过,阴沉沉的天空下,铁壕的神色有些黯淡。

“白眉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铁壕淡淡说道,朝身后的部众挥挥手,领了一队人马出门而去。

离开前的一刻,铁壕回身望向帮主的背影。他就那么静静站在无边的夜色中,一手按在腰间的横刀上,那柄纹路华丽的西域工艺横刀。印象中帮主似乎从来没拔出过它,铁壕内心总有隐隐的担忧,也许当它出鞘的那一刻,也将是帮主人生中的最后一战。

大风怒号,天地一片昏暗。七郎驱使着马匹,拖着不省人事的李天下疾驰在泥泞的小道上。马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奔跑的速度一点点迟缓下来。但七郎不确定身后是否还有追兵,不确定是否已脱离险境,因此他只得不断抽打着马匹奋力向前。

“奶奶的,这可是……千金难买的乌孙马。”身后的李天下虚弱地醒来,“你不心疼,老子还心疼。”

“别说话了,保持体力。”七郎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么……他娘的颠簸,老子怎么可能睡得着?”李天下有气无力地说,嘴角一面源源不断地冒着血泡。

“抱歉是我拖累了你。”七郎沉重地说道,“他们是冲机械手来的。”

“无所谓谁拖累谁。”李天下低声说,“冲你来的,难道就与我无关么?咱俩自从踏上这段旅程开始,就被牢牢捆在一起了。”他咧嘴笑了笑,满嘴是血,“咱们这对冤家,真是莫名其妙就生死相依了。”

“别说这种肉麻话。”七郎狠狠抽下一鞭子,“蛊毒把你的脑子也毒坏了么?”

“嫌弃……什么?”李天下又要昏昏沉沉地睡去,“你他娘的……还和老子成亲了呢……”

马匹再也跑不动了,吐着白沫重重倒地。七郎摔了个七荤八素,狼狈地爬起身,将昏迷不醒的李天下拖到路边。

接着他拔出小刀,跪在奄奄一息的马匹身边,抚摸着它急速呼吸的脖颈,愧疚地低下头。

“对不住了。”他低声说,手腕骤然发力,将小刀精准地刺入马匹的心脏。马匹骤然瞪大了眼睛,马蹄急促地挣扎着。片刻之后,七郎缓缓拔出被血液浸透的小刀,孤独地跪坐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旷野中,沉默地低着头,不知是在向谁忏悔。

接着他回身看了看李天下,蛊毒的毒性正在不断加剧,李天下的躯体正渐渐变得暗沉。

“希望你说的办法有效。”七郎抽出长刀,狠狠斩下了一块马肉。

乌云遮蔽了月光,如墨般的黑夜奔涌而来,转眼将两个小小的人影掩埋。

李天下皱了皱眉,感到眼前迷迷糊糊出现了一团光晕。光晕逐渐晕染开来,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当他完全睁开眼时,才发觉那竟然是阳光照在他的眼前。

李天下翻坐起身,四下环视了一圈。这是一件简朴的小屋,除开一张旧木床和一方桌椅外别无他物。窗户敞开着,隐约传来街市小贩的叫卖声,热腾腾的蒸汽在窗口徐徐飘荡。

“这是哪?”李天下挣扎着站起身,只感到大脑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种感觉像是和大太保李嗣源偷偷溜去城里喝花酒,一夜宿醉后醒来后便是这副鬼样。

他低头去看手腕上的伤口,黑斑已经消失不见了,余下一块碗底大小的疤痕,正在结痂。看上去七郎似乎是采用了老仵作的方法逼出了蛊毒,李天下不由庆幸自己好歹还算好学,不然此番真就不明不白折在半路上了。

李天下站起身,探头向窗外望去。清晨的小城街面泛着朦胧的雾气,来往的商贩驼队前者马匹吆喝着穿街过市,巡城的兵丁来来往往,路旁的百姓见了都要停下了恭恭敬敬地行礼。

李天下心中不由感慨万分。他以为这是只有在大唐盛世时才会出现的和谐场景,可竟然在这天下大乱的战火中依然存在。一路上见了那么多节度使彼此拉锯的战争场景,今日见了这久违的和平景致,竟让人不由沉迷其中。

不过很快他便隐隐觉出了某种异样。看似平静的街头,往来的人潮之中,似乎总有那么几个屹立不动的人影。分明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他们却披着宽大的蓑衣,带着斗笠,将身躯与面庞严密地遮盖住。李天下觉出一丝危险的味道,侧身躲在窗沿后,谨慎地窥探着。

犹自伫立在人群中的蓑衣男人大约有十五人上下,散布在沿街的各个角落,似乎将整条街道严密监视起来了。李天下意识到他们绝非是普通的旅人,来此城镇必然是来寻什么人。

房门“吱呀”一声扭开,李天下警惕地回头,见来者原来是七郎,这才松了口气。

“你上哪去了?”李天下问。

“四下探查了一番。”七郎低声回答。李天下注意到七郎的模样似是有些狼狈,满头大汗,脸颊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衣物上也多有破口。

“怎么,被哪家姑娘给挠伤啦?”李天下上下打量着七郎,小声调侃。

“这座城市已经遍地是敌兵了。”七郎言简意赅地打断道,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水,仰头大口灌了起来。

“什么意思?”李天下不由一愣。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一直在高烧,直到昨天夜里才完全退下烧来。”七郎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示意李天下继续斟茶,“这两天我不便带着你赶路,加上也没有马匹,只能往北,找到了之前你提到过的城池。”

“之后呢?我们在原地停留了整整三天?”李天下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等着那帮疯子找上门来么?”

“他们已经到了。”七郎使劲给自己扇风,忽然重重拍了拍桌面,“还不赶紧倒茶?”

李天下像是被惊住了,唯唯诺诺地低头斟茶,又恭恭敬敬地将茶碗递了上去。递到一半时他忽然反应过来,反手将茶碗往桌上一磕:“不对啊,你凭什么指使老子?”

“凭什么?”七郎瞥了李天下一眼,发出一声冷笑,“就凭我一整晚不停割马肉救你小命,凭我拖着你走了十几里地到了这里,凭我几天里事无巨细伺候你。”七郎一桩桩一件件数给李天下听,“又是找客栈又是请郎中,白天守在房间里,晚上出去打探情报,鞍前马后忙活这么久,到头居然连一碗茶也换不来?李将军真是好气量!”

李天下像是愣住了,呆在原地打量着七郎,像是有些不认识他。

“还愣着做什么?我脸上有茶水么?”七郎又一拍桌,怒目圆瞪。

“好的好的,这就给您端上来。”李天下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茶碗递给了七郎。

“一路同行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听你说这么多话。”李天下在七郎对面落座,伸手抓了抓后脑勺,“这些天属实辛苦,七爷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我李某绝不推辞,愿效犬马之劳!”

“行了行了,玩闹的话就到此为止吧。”七郎喘上一口气来,搁下茶碗,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死板脸,“眼下我们该想办法离开此地了。” KVvgJFhJ9Gk1tH8BJJgysx+CwhxK8EY8UTsWsvSBhYwSoXh1ErFfrakerGFBEYy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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