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说你快点啊!磨蹭什么?苦瓜脸?”
李天下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彻底消灭了七郎的睡意。七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朝气蓬勃的青年,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个赶了大半个晚上夜路的人。
“你的精力还真是异常充沛啊!”
“那是!”李天下得意地扬起头:“毕竟离长安越来越近了,想想我都兴奋。”
“你还真是喜欢长安。”
“那当然,长安的美你是想象不到的。”言语间,李天下眼中写满了憧憬。
“可我听说,长安城不是被朱温给毁了吗?”
七郎话音刚落,李天下立时正色道:“朱温那厮毁不了长安的!”
“毁不了?”七郎一脸疑惑道:“长安城那么坚固吗?”
李天下微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这里,长安可是每个人心中印记,即便毁了,也会慢慢拔地而起!”
“印记?”七郎仔细品味着李天下的话,却被李天下一声叫喊打断了思绪。
“好了,别磨蹭了,上马走了!”言语间,李天下跃马扬鞭,正要离开客栈,面前一个妙龄女子闪过,惊得他立时拽住了缰绳。而那妙龄女子也被惊得倒在地上。
“奶奶的!什么人?没看见小爷我正骑马吗?”李天下气冲冲地下马,来到了女子面前。刚要发作,却被女子绝美的容颜惊住了。
“千姬?”七郎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女子,赶忙下马。
“七郎?”女子看着七郎,吃惊之余眼中竟是溢出了泪水,惊讶道,“七郎!真的是你!”
两人紧紧拥抱之际,李天下一脸发懵地看着二人,对七郎说道:“你们认识?”
七郎点了点头:“嗯,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千姬。”
千姬对李天下行了个礼:“小女子千姬,敢问公子贵姓?”
“我叫李天下!晋王李克用之子。”未等七郎开口,李天下赶忙将刚刚泼妇骂街的形象唤作一副恭敬的样子:“早就听七郎说千姬小姐温柔美丽,今天一见,果然是这样。”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公子,幸会!”言语间,千姬行了个礼。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七郎白了一眼李天下,继续说道:“千姬你怎么在这里?”
“这说来话长!”
还未等千姬说完,李天下一脸殷勤地说道:“既然是说来话长,那么我们去旁边的酒馆慢慢聊吧!”
七郎一脸震惊地看着李天下,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多不好意思!”千姬一脸受宠若惊。
“没关系,没关系,七郎是我兄弟,那兄弟的朋友,自然也是兄弟。”言语间,李天下做了个请的姿势:“千姬小姐,请!”
千姬不好拒绝这份热情,只得行了个礼:“那就多谢李公子了!”
七郎看着一反常态的李天下,不禁小声问道:“你脑袋没问题吧?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李天下白了一眼七郎,跟屁虫一般跟在千姬后面进了酒馆。
,洞明了这小子的心计,无奈地摇摇头,也随之进了酒馆。公输平和朱友贞为了各自的目的私下密谋机关会盟一事刚有眉目,朱友贞倒很是痛快,不出五日,这长安城南边便尘土飞扬,漫天尘土之中便是那一个个原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这些汉子光着膀子,扛着石料、木桩。
只听人群中一个黝黑的汉子小声地对旁边的人道:“唉,也不知道这些王公贵族又要做些什么啊!”
“你可别说了,谁知道呢,这饭也吃不饱,干什么活啊?”另一个劳工抱怨道。
这时从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人,他喊了一声二人,道:“嘘,小点声,别被监工的听见了,要是让那狗腿子听见了,免不了又要受一顿打哩。”
他这话说完,几人也纷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就这样,劳工们在这里顶着大太阳劳动,先是清理好满地的废墟,将破碎的建材运出城去。而后再将堆砌的木材、石头,从这边挪到那边,如此往复,先是地基,接着一砖一瓦地向上垒去。
这天,公输平前来查看这机关会盟场地的建设进程,竟是让他一惊。他本以为像他这样的江湖中人,并不会得到朝廷的重视,没想到均王竟然如此迅速地派人进行建筑工作,这让公输平心中竟有一点感动。
不过公输平也不是那么单纯之人,他心知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朱家既然如此帮助自己,想必心中也一定有自己的盘算,虽然一时间公输平还想不到朱温和朱友贞这一家到底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但是他隐隐感觉自己还是小心为好,不要为他们所利用。
公输平巡视了一圈,这场地竟然已经有了雏形。公输平为了增加这次机关会盟,特意请求均王朱友贞将机关会盟的主场建设成为一个高耸的宝塔。均王朱友贞似乎是和公输平心有灵犀似的,就照着公输平心中所想的样子,派人将这塔建了起来。
看到工程正在稳步进行,公输平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不过,此时在公输平身边的六子却面露愁容,他对公输平道:“主人,您看我们这机关会盟场地的周围,都……”
六子没有再言语,而此时的公输平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重新夺回公输家族中心权利的画面,仿佛已经看到了公输家族的其他三门的掌门人都臣服在自己——公输真门掌门的脚下,称呼着自己掌门的样子。公输平一直深深地沉浸在这番喜悦之中,哪里还能够听得进六子的话呢?当然了,这话就算六子不说,谁都能看得到,机关会盟的建设如火如荼,可是这战乱后的长安,却早已经不复大唐盛世的荣光了。
六子此时偷偷地看向公输平,隐约感觉公输平眼神的变化。六子在心里默默地想,这还是曾经那个追求平淡的掌门了吗?似乎从面前的公输平眼中,只能看到满满的欲望和野心。因此,六子也不再说什么,只得暗自保佑主子在这次机关会盟能平安无事。
这时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他一身白衣。身边带着几个随从。那随从一个个都挎着长刀,走近了看,正是均王朱友贞。公输平见到有人前来,起初并未认出那人是均王朱友贞。这时只听得六子喊了一声:“主人,那不是王爷吗?”
这时公输平才缓缓转过头来,他眯着眼睛,朝朱友贞走来的方向看了看,果然,那不就是朱友贞吗?看到他,公输平笑了笑,然后朝着朱友贞的方向走了过去,而朱友贞却是皮笑肉不笑,朝着公输平的方向走来,两人就这样笑着,身后的随从都没有说话。等到二人走到了对方身前,公输平便单膝下跪,对着朱友贞道:“均王千岁,今日怎么拨冗前来?”
朱友贞微微一笑道:“公输掌门竟然有如此恢弘的志向,还有一番对老掌门的孝心,本朝一向推崇孝道,因此,本王也愿意帮助您啊。”
公输平低声道:“王爷您过奖了,草民区区小事,竟然能让王爷如此挂怀,大恩大德真是让草民铭记于心啊。”
六子听到主人如此言语,见他眉宇间全然是一股谄媚之态,感觉胃中竟翻涌起来。
朱友贞挥了挥手,而后面色由笑转向的平静。公输平朝着朱友贞的目光看去,前方便是朱友贞为这次机关会盟所搭建的高塔,这高塔虽未建成,但是已经初具规模,仅仅从现在看起来,就已经是非常宏大了。朱友贞看着这高塔默不做声,公输平也未讲话,其余众人更是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二人到底在做什么。片刻之后,朱友贞微微动了下嘴,听起来是有什么话想讲,公输平看到朱友贞有话想说,便凑上前去,对朱友贞道:“此塔气势恢宏,想必我的机关会盟。一定能够进展顺利。”
他这样说着,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此次机关会盟能够顺利,那离自己登上公输家族权力的宝座,也就不远了,想到这儿,公输平在嘴角露出了一丝丝得意而邪魅的笑意。
朱友贞见公输平讲了这番话,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出神的望着前方的高塔,只见他道:“此等高塔,如果在这上面比武,真是方显英雄本色啊。”
朱友贞这样想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他看着这高塔如此的高耸,想必这番人经过机关会盟的打斗,就算不是损失惨重,也算是两败俱伤吧。若是有人从这高塔上跌落,那定然是粉身碎骨,恐怕连灰都找不到了。这下自己朝廷大局可算稳定了,她想着自己有如此本事,轻易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公输家族之间互相损耗,想着,目光充满了坚定和志得意满。
接着,朱友贞转过头来,看着公输平问道:“公输掌门想必功夫了得吧?”
公输平连忙低下头道:“王爷真是高看草民了,不过是点三脚猫的功夫。”
他深知如果在此时太过张扬,那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这朝廷可是不好惹的。朱友贞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公输掌门休要谦虚,即使掌门自然有出众之处,你的手下这个叫六子的兄弟,我之前就见过他的功夫,很是了得,那你这个做主子的,应该更厉害吧!”
公输平还想谦虚,却被朱友贞打断了,朱友贞此时道:“阁下,看这机关会盟之塔究竟多高?”
还没等公输平回答,朱友贞便自问自答道:“此塔高有万丈,这几日为此献身的民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这也是他们的福分,为朝廷尽了忠。”
公输平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但是朱友贞却似乎并不在意。只见朱友贞继续道:“公输掌门可敢到塔上去与我比试一番?”
公输平心里一惊,他看着高耸的宝塔,哪里敢和朱友贞较量,生怕万一自己胜了,对方因为这场较量而出了什么事故,那公输家族可就要遭受一番磨难了,自己岂不成了公输家的罪人?自己败了,只怕是要折在这里。想到这他便要推辞,但是他又怕朱友贞并不同意。于是只得推说自己多年前受了内伤,已经弃武从文了。朱友贞摇了摇头,指着那高塔还未建成的的顶端,硬是要他和自己上去较量一番。
公输平怕他不再修建宝塔,只得答应朱友贞。只见嗖嗖嗖,朱友贞身后的几个侍卫,一连搭成人梯,儿子朱友贞,踏着他们的后背,又踏过肩膀脑门,踩着人梯飞上塔的平台。
朱友贞见公输平飞上高台,自己抬头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塔。心想,虽是未建成,却已经这么高大了,若是建成将是何等豪华呀!不过未等他多想,台上的朱友贞已经回头,望了他一望。公输平心知,此时朱友贞是在催促他,赶快上来。于是,公输平运气凝神,脚尖用力,紧紧的抓着地面,一个垫步,一跃而起,随后在空中闪转腾挪,六子在下面看到公输平这番神武,便大声叫好。可是公输平并未回应,只见她加紧用力,又在空中飞越了几步,便登上了机关会盟的平台之上。
这公输平若是没有登上这机关会盟的平台还好,一登上来却发现这地方远比自己原来所设想的更好。
他本来只想着在高塔之上决斗,却没有想到这高塔之上原来另有洞天,只见这以塔为圆心,周围分别排列着一圈圆形的擂台,而站在塔中的人,则可以看到整个台上比武的打斗。公输平本来是有所设想,但他没想到朱友贞设计的机关会盟的会场,竟然如此奢华,比自己想的要好上千倍百倍。这让公输平十分的震惊。
看着公输平的样子,朱友贞道:“公输掌门怎么不愿意给本王面子?”
公输平看了看朱友贞笑了笑:“没,没。”
“退下吧。”朱友贞看了看手下的众人道。
手下的众人便弯下腰敢直视朱友贞的眼神,随后一一退去。朱友贞抽出腰中长剑,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公输平道:“公输掌门,请出招吧。”
公输平似乎像是没准备好一般,向腰间摸了摸。竟发现自己忘带了武器。
朱友贞见状便也卸去手中长剑,只是赤手空拳面对着公输平。公输平见朱友贞如此有诚意,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道:“那草民就得罪了。”说完便挥拳向朱友贞砸去,朱友贞闪了过去起手一指,直奔公输平的命门,公输平向后一翻躲过了这一招,随后又横起一腿,公输平却是一跃而起,几番交战下来双方互有胜负,竟然不分上下。
不多久二人早已大汗淋漓,这时公输平道:“王爷神勇,草民甘拜下风。”
朱友贞,也是有些疲惫了。他长吁了一口气,随后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道:“和公输掌门较量,真是有趣啊,哈哈哈。”
公输平看着朱友贞高兴的样子,心中有了些其他的想法,只见他单膝跪地,拱起手来对朱友贞说:“王爷,草民想问您一个问题。”
朱友贞瞄了公输平一眼,不知道,公输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啊,他还是让公输平但讲无妨。公输平微微一笑道:“王爷,不知这机关会盟的会场,到底何时才能布置好?”
“你是在催我吗?”朱友贞有些抱怨道。
公输平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了朱友贞生气,恭敬道:“王爷息怒,草民知错。”
没想到的是,这时朱友贞转而笑了出来:“哈哈,公输掌门不必惊慌,本王一直是个比较爱开玩笑的人,就是逗你一逗而已。”
听到朱友贞这话,公输平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了,不过他还是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草民有错。”
“好好好,那本王就免你的错。”朱友贞看着公输平虔诚的样子道。
公输平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想道:“若不是为了完成我的大业,我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向你们朱家这种人屈服呢?”
公输平正这样想着,只见朱友贞发话了:“公输掌门不必慌张,也不必着急,多大点儿事儿呢?我们朱家代表的乃是朝廷,乃是正统,更是天命。本王说过帮你修的东西,绝对不会延误的。”
公输平听闻此言,便不再做声。不过此时朱友贞从公输平的眼中似乎看出了,他还有话没有说完,于是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而后,对公输平道:“咳咳,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以目前工人的进度,不超半月,便可完工。”
说完,朱友贞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突然变得阴森冷酷起来。他回过了头便看了看身边的随从,对他们道:“你们快去催促那些工人速速完工,否则,小心性命不保!”
说完这话,朱友贞便又看向公输平笑了笑:“我相信这次,这些工人们,再有十天也能完工了。”
公输平到底还是心中有所不忍,他对朱友贞道:“这,不太好吧。”
朱友贞只是冷笑了一下,回应公输平说:“这些贱民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输平闻言,只得默不作声。他站在台上,看了看塔的周围,被横七竖八带尖的木桩围了一圈又一圈,防止外人进入。
而在塔的四周,只见得黑压压一片,让人心里感觉有那么一些压抑。
这黑乎乎的一片,原来是朱友贞派人按照公输平的要求,搭建了许多布制成的帐篷。
这时,公输平提出想要下去看一看。朱友贞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几人从塔中的楼梯走下去,这楼梯狭长而曲折,人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第一层,朱友贞伸出手将门推开,一道强烈的光线,从门外射了进来,原来这塔中过于幽暗,外面的阳光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公输平随着朱友贞一同走出了塔,却看着外面到处歪歪斜斜的,竟是插着粗粗细细的木桩,木桩的前端被削得极尖,这倒并不是公输平特意安排的,这是朱友贞的意思,公输平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着,这些人若是在擂台上被打下来,掉入这些木桩之上,那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朱友贞的确异常狠毒啊。
看来自己与他的交往更要小心一些了。这些横七竖八的木桩,显得这机关会盟的场地更加阴森了,不过,在这些木桩之间,乃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几人继续向前走去,在这条大道的尽头便是一扇大门,门外正是公输平见到的那一片黑压压的帐篷。
朱友贞和公输平带着他们的随从,走入了帐篷之中,只见其中有几个人正躺着休息,见到朱友贞前来一个翻身从简陋的床榻上翻了下来,跪在地上对朱友贞道:“拜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