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方-夏梦离和平时在学校的样子完全不同,妆容精致,衣裙华贵,竟让路予悲有些不知所措。他心想:我这么平凡,她却如此耀眼。见鬼,我真的跟她做了五年的同学吗?
这时方公爵正好对路予悲说道:“对了,予悲和梦离在一个小队吧,常听梦离提起你。”
路予悲急忙回过神来,想起父亲之前教的话术,略有些紧张地说:“是我的荣幸!公爵小姐极为出色,而且平易近人,让我们这些普通的同学也倍感自豪。”他此刻丝毫不认为这话虚伪,只觉得完全正确。
“谦虚了,谦虚了。”方公爵赞许地点头,和蔼地微笑。
路予悲一时间觉得,这位公爵虽然看年纪比自己父亲大了至少十岁,腰围也大了一倍不止,但绝对是一个可亲可敬的好人。将来他如果能成为自己岳父的话,今天岂不就是第一次翁婿会面?哎,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方-夏梦离刚好走到他们身边,笑道:“在说我什么?我听见了。”她现在的表情是在学校里从没出现过的,只属于贵族小姐的亲切笑容,虽然是在笑,但只局限于脸部中央不算大的一部分区域。路予悲不用看就知道妹妹一定正在暗中学习这种表情。
夏女爵拉过女儿的手,微笑着说:“人家都把你夸上天了。”
“那还真是……多谢了。”梦离的表情有一瞬间地不自然,像是贵族小姐的礼貌面具多了一道裂缝,对路予悲来说反而是露出了一丝亲切的真相。
“好了,梦离你替我们招待两位小同学,路教授请跟我们往这边来,我们有些公事要谈。”公爵侧过身,把动作有些僵硬的路高阙往里请,又转头提醒女儿,“晚宴不要迟到。”
梦离顺从地带路家兄妹离开。路予恕盯着她的裙服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这是天芒竹丝裙?”
“你看得出来?”梦离略有惊讶地点点头,“你喜欢吗?我送你几件吧。泰?”
“是,小姐。路予恕小姐的尺寸已经量好了。”
路予恕急忙推辞,但梦离只是笑着说:“回头我挑几个款式,几种颜色发给你,你喜欢就多挑几件。”见她是发自内心的慷慨,路予恕也只好欣然接受了。
路予悲不解地问:“什么天芒竹丝?”
梦离故意转过头不理他。路予恕也暗暗摇头,悄悄告诉哥哥,那是天芒星特产的材料,制成的衣服轻巧灵动,柔中带韧,如同有生命一般。
她没说的是,这种材料的寿命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过期了就会变得脆弱不堪,一碰就破。考虑到采集竹丝,运输到地星,再制成衣服,上架贩卖,这其中每一步都需要时间。所以最后实际能穿上身的时间只有五到七天,几乎等于一次性,与昂贵的价格极不相称。天芒星人都很务实,天芒竹在当地只是一种稀有食材,根本不会被做成只能穿几天的衣服。不料这种食材传到地星之后成了贵族小姐制作华服的材料,既美观大方,又能充分体现身份和地位,于是天芒竹丝也就成了天芒星向地星的出口物资中的珍品。
而这样奢侈的服装,梦离谈笑间就要送路予恕几件,每一件的价格都抵得上路予恕所有衣服的总价。就连路予悲也看得出妹妹心花怒放的同时,又有一些受人恩惠的不甘。她最后还是反复对梦离补充强调,只要一件就够了。看着妹妹略显卑微的态度,路予悲暗想:如果梦离将来真的和自己在一起,倒是不必担心她会被刻薄的小姑子欺负。啊,我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方-夏梦离先礼节性地把路家兄妹介绍给那一批贵族子女。路予悲根本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和爵位,只好机械地一一握手,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蠢话。路予恕的表现则自然得多,和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可爱的娃娃脸也吸引了大部分男生的目光。
“乌引星的事听说了吗?”一个高个男子说道,路予悲记得他是某个小侯爵,“天芒星可能要动武了。”
“天芒星很弱的,连凡星都打不过,更打不过我们。”另一个胖胖的男孩说道,“弱者就活该被欺负。”
“听我爸说,这件事再演化下去,地星可能也会参战,那就好玩了。我等不及想教训教训那些天芒畜生。”这次说话的是路予悲认识的人,学校里比他大一级的女生,也是颇有实力的前锋官。她突然转向路予悲:“路同学,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我是很喜欢模拟战啦。”路予悲勉强回答,“但是真要打仗的话……”
“王牌战神原来只会模拟战,真打仗就怕啦?”那女生有些轻蔑地说。有两三个人跟着一起笑了。路予悲就算年轻气盛,也懂得这个时候闭口不语,任他们说。
一个看起来已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说道:“时大人说得好,战争是最迷人的游戏,还能带来真正的幸福和安全。”路予悲听了忍不住露出怀疑的表情。
“我不喜欢时大人。”一个瘦瘦的女孩犹豫着说。
“因为你爸爸不喜欢?”刚才嘲笑过路予悲的那个女生说道,“你爸爸是担心盟会入阁之后,时大人抢了他的位子吧?但从客观上说,我也支持时大人的观点,‘战争能给予我们的幸福,是和平给不了的’。路同学,你觉得呢?”
见路予悲不答,路予恕接过了话:“这句话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军事家说的,时大人只是引用。”
几个人都沉默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直到刚才那个瘦瘦的女孩说:“我爸爸说,除了地联,宇内一心会也很厉害,还有逝水盟。”
“龙吟阁呢?”那位年轻男子问,似乎对路予恕的见解颇感兴趣,“路教授是龙吟四杰之一,不知有什么高见?”
路予恕犹豫了,她想起父亲不让他们乱说话,而这些小贵族,也许都是父母的耳目。
“路教授今天也是家父的贵宾。”方-夏梦离替他俩解了围,“想问的话不如直接去问他本人,可惜今天没请时大人,看不到双雄辩论啦。”
路家兄妹心里感激,听出梦离的言外之意是今天请了路教授,但可没请时大人,暗示年轻人注意说话的倾向性。另外,路高阙只是龙吟阁的首席学术顾问,时大人却是堂堂的星联合战线的盟主,不仅是思想家,还是演讲家、社会活动家,身家和地位都远超路高阙,梦离竟称二人为双雄,实在是抬高了路高阙。
虽然公爵小姐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但那位刚才嘲笑过路予悲的女生还是不依不饶地想继续追问。
“哟,战神!”夏平殇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救了路家兄妹。他今天穿一件白衬衫、黑色镂空马甲和造型长裤,头发梳得也比路予悲整齐得多。他右手插兜,左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那副老年人的神态简直像是夏伯爵的弟弟,而不是儿子。
“老夏。”在这种场合下见到老友,路予悲顿时心花怒放。他就像一个在黑暗森林中迷失的孩子,突然看到了森守塔顶的蓝光。
夏平殇给了路予悲一个轻轻的拥抱,然后又拉起路予恕的右手轻轻一吻,笑道:“小神童今天也格外光彩照人,这刘海儿很可爱。”
路予恕美美地还了一礼:“神童不敢当,夏小伯爵才是我学习的目标。”说完两人心照不宣地以贵族表情对视而笑,又同时不那么贵族地扬了扬眉毛。
因为哥哥的缘故,路予恕和夏平殇、方-夏梦离也早就认识。她欣赏梦离,就像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而和夏平殇之间则是一种聪明人的互相认可。
“听说小神童的五国军棋又精进了,改天一定要指点指点我。”夏平殇说道。
“指点可不敢当,不敢当。”路予恕飞快地看了哥哥一眼。路予悲心里暗暗叫苦,开始后悔在夏平殇面前吹嘘妹妹的五国军棋又提升了一个段位的事。
夏平殇转身对其他几位小贵族说道:“抱歉啊各位,我和梦离要带路予悲去别处转转,还有一些学校的事情要商量。想必各位可以谅解。小神童怎么说?”
“我在这边就好,机会难得,自然要跟这几位尊贵的新朋友多聊聊,你们去吧。”路予恕大方地说道,仿佛她是哥哥的监护人一般。
道别之后,小队的核心三人组转身走进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挂着不少烟染画和铜版画,路予悲却无心欣赏。
“老夏,你来的真巧,话说得也妙。那几位真是厉害,不,是可怕。”路予悲解开上装的扣子,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为摆脱社交场合松了一口气,“让小魔头自己应付去吧,希望她别说错话。”
“她不会的。”夏平殇喝完了咖啡,随手把杯子交给擦身而过的男仆,淡定地回答,“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特别是不喜欢古家姐弟。对了,墨渊龙和魏轻纨一会儿也来,应该快到了,我赶紧叫走你俩也是怕见面尴尬。”
路予悲这才想起墨家也是贵族。魏家一直都是墨家的下属,虽然只是最底层的贵族,但也勉强算是穹顶集团。
方-夏梦离一直默不作声,刚才的贵族笑容一扫而空,脸色十分不友好。她今天穿着高跟鞋,几乎和路予悲一样高了,夏平殇则比二人矮了半头。
“关于前天的事……”路予悲边走边说,但是被夏平殇制止了:“一会儿到了地方再说。”
“到什么地方,咱们这是去哪儿?”
夏平殇看向方-夏梦离:“去你那儿吧。”
梦离不置可否,带着他们从一扇边门出了这座迷宫般的平楼,坐上一辆自动低空车,沿着一条长廊跨过一片小湖,进了一个树林环绕的院子,优雅静谧,颇有离群索居的感觉。院内是一座超现代风格的三层阁楼,一楼的开放式客厅直接通到院子里的花圃。一位老人正在照看缤彩菊,路予悲本以为是花匠,多看了几眼才认出是梦离的私人医生,去过学校几次,和路予悲算是认识。
“韩医生,您好。”路予悲主动打招呼。
韩医生微笑着点头,老人已经七十多岁,但眼聪耳明,身体硬朗。自打梦离出生起,老医生就一直照顾她,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
进入客厅后,路予悲又和好几位女仆一一打招呼。
“我们去楼上聊一会儿,有人过来的话先通报泰,没我的允许不得打扰。”梦离留下一句话,就带着二人沿着螺旋自动楼梯上了二楼,在走廊上拐了个弯,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阳光充足,装饰时尚,还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梦离小声跟泰说了句什么,所有窗帘都缓缓拉上,巨大的水晶吊灯亮起,发出宜人的舒适光芒。
“哇,这就是你自己的房间?真大。”路予悲踩着脚下柔软的地毯,惊叹道,“你睡哪儿,床呢?哇,这沙发比我的床还大!”
“房间?”夏平殇摇摇头,“这整座楼都是她的房间。这是她的休息室,之一。”
路予悲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梦离的居所虽然豪华,但事后回想起来,还是刚才那座一层平楼更让路予悲感到敬畏,虽不显山不露水却暗藏古韵。
“坐。”女孩把白色披肩扯下来丢到一旁,高跟鞋也甩飞出去好远,然后爬到柔软的白色大沙发上,非常不淑女地蜷起腿。夏平殇则走到长长的半工吧台后面,熟练地从柜子上拿下一套咖啡器皿:“喝什么?有夜影、苦心、卡赫庄园,还有白银时代。”
“苦心就好。啊不,还是白银吧。”路予悲也在沙发上坐下,没敢和梦离挨得太近。这是他生平坐过的最舒服的沙发,一坐下就不想站起来了。他转头问夏平殇:“你是梦离的表哥,经常来这儿吗?”
“偶尔来。”夏平殇磨完了咖啡豆,闻了闻,“这支白银怎么说呢,光是看一看,闻一闻,我都要流泪了。”
“真的吗?让我闻闻。”路予悲微微起身,又被夏平殇一个眼神按了下去。
泰提示梦离有语音接入,她听了两秒后回答:“不用,什么都不用端上来。对,真的。”随后恢复沉默。
夏平殇耸耸肩:“好了,就咱们仨了,可以像平时一样说话。先解决前天的问题。战神,开始吧。”他边说边把咖啡粉用薄纱隔开三层,然后缓缓注水,神情如此专注,胜过打模拟战时好几倍。
路予悲本能地想说“什么问题”“开始什么”,但还是忍住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梦离,犹豫着说道:“前天……哎哎,怎么说呢……是……是我错了?”他的语气是七分陈述加三分疑问。
“你没错,我错了!”梦离瞪了他一眼,大声道。路予悲反而松了一口气,确实是他熟悉的那个女孩儿。
“王牌战神怎么可能有错?赢了比赛全靠你,像我这种累赘只会拖累你。”梦离咬了咬嘴唇,“累赘”两个字似乎有毒一般。
“啊?这是两码事……”路予悲看到夏平殇对自己狂使眼色,急忙中途改口,“啊不对,谁说你是累赘了?我听见你不同意老夏易位控制,非常酷!是有这回事吧?”这句话总算夸到了点子上,证据是梦离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轻轻地哼了一声。
“……要是你被刺杀了,老夏肯定也要完,所以你是关键中的关键啊,能不能赢全都看你,你才是最大的功臣。”路予悲摸到了路子,越说越起劲。
梦离又哼了一声。路予悲一不小心便盯着她迷人的侧脸发了呆,竟忘了该说什么。
女孩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说道:“谁信你这些鬼话。”但是语气已经柔和多了,“我这么重要,你还打我?”
“我打你了吗?哦,我打你了。不对,我不是打你,是……是……对了,是墨渊龙那个浑蛋打你,我替你报仇啊。”路予悲说得简直自己都要信了,夏平殇险些把喝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吐出来。
“报仇?你把那个叫报仇?”梦离也哭笑不得,还是努力板着脸说,“他还没干掉我呢,被你抢先了!”
“我知道他马上就要得手了,而且我把他也干掉了呀!这叫……这叫……预判性报仇!”
“哈哈!”这下梦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夏平殇更是配合地大笑,走过来把一杯咖啡塞到路予悲手里。路予悲接过咖啡,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梦离笑过之后叹了口气,语气彻底软下来:“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说这些话哄我。我也想赢,我也知道墨渊龙厉害,要是我能和他一换一,一点都不亏,反而还赚了。这些道理我都懂。”
“就是就是。”路予悲擦了擦头上的汗,拢了拢头发,“你看得这么明白,还生什么气嘛。”
“我气的是,我气的是……你……你心里……”她突然脸红,说不下去了。
夏平殇刚在沙发对面的一张软椅上坐下,突然又弹了起来,好像软椅烫屁股一样:“啊,我爸在叫我了。肯定又是被哪位爵爷问住了,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问我。那我先回大厅啦。”他碰了碰耳朵上的夏竹,煞有介事地嘟囔着一些话,开门走了出去,关上门的一刻朝路予悲使了个眼色。路予悲感动得想哭:真是好哥们,这次的助攻没的说,绝对可以入选年度十大精彩操作!
“咳咳,你刚才说,你气的是什么?”夏平殇离开后,路予悲轻声问,同时往梦离身边挪了挪,心里暗暗埋怨沙发太大了。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既甜美又清爽,像是冰莲花的香味,这也是他在学校里从来没闻到过的。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梦离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安地移开目光:“我气什么?连果子都知道怕伤到我,平殇说要跟我易位,也是想保护我。唯独你,连个招呼都不打,说开火就开火。你是爽了,极限操作,出尽了风头,精彩啊精彩……可我呢?我为什么生气,还不是气你心里没我!”像是借助惯性一般,她一口气把最后一句话也说出口。两个人的心跳同步加速,脸也同时泛红。几年来培养出的朦朦胧胧的青涩爱意,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就像两个终于贴近敌方旗舰的刺杀官,既兴奋不已,又必须小心,最后一击不容有失。
“啊……我……”路予悲开心得不知怎么办,像是周围有一百只金歌鸟在欢唱,让他直想跳起来手舞足蹈。但是他刚刚切实地感受到方-夏家族的恐怖财富,脑子里回想起路予恕那句话:“她跟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想追她,你还是死了心吧。”他心里突然产生了巨大的不安。
方-夏梦离见他表情忽喜忽忧,忽明忽暗,还以为他只是太紧张了。两人之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时刻,独处时突然的安静对视,无意间的身体碰触,或是情不自禁地牵手又分开,但每次都不了了之。似乎两个人都在害怕前方未知的迷雾中潜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希儿,完全关闭。”路予悲把耳郭上精巧的银色装置摘了下来。这代表他之后要说的话,连希儿也需要回避。梦离也默契地完全关闭了泰。
路予悲试探着开口:“梦离,你知道,我……我们家不是贵族,我爸虽然有点儿名气,但说到底也只是个议员。他自己也说,‘龙吟四杰’的名号不能当饭吃。听说……听说盟会要进驻内阁了,将来我家说不定……不知道,也许能比现在好一些吧。”
梦离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家已经是几百年的穹顶贵族,可能上千年了,方家和夏家都是吧,我不知道,老夏一定知道,那个什么家族历史展厅我以后会去好好看看。而且我们家没什么钱,为了给我买希儿简直倾家荡产,妈妈走了之后就更……总之跟你们家完全没法比。喀,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说……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急得摘下目镜揉了揉眼睛,心想:还没确定梦离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呢,怎么自己先假设成了两情相悦,然后说起门当户对的事情来了。太蠢了,实在太蠢了,小魔头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梦离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说道:“大贵族有什么好,上千年有什么用?还不是江河日下,愁云惨淡。后山的遥香湖周围好大一片地方就要卖给高尚者同盟了,我小时候很喜欢去那边露营……算了。”
路予悲没去过她家的后山,更不知道遥香湖有多大,但能听出她家里的财务状况似乎也出了问题:“唔,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天芒竹丝什么的就不用给小魔头买了。”
“哦,那倒没什么。”梦离不无尴尬地说,“几件衣服还是买得起的。”
路予悲也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看你家里很和睦啊,你爸妈……我是说,公爵阁下和女爵阁下都很亲切。”
“家庭和睦?”女孩的脸瞬间板了起来,“这可能是你今天说过的最傻的话。你不知道我妈妈瞒着爸爸都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不能细说。哦,爸爸也许都知道,但他假装不知道,毕竟他自己也……还有我的两个哥哥,一个是冷血动物,另一个是人渣败类。唉,我真不想说他们的坏话,也不应该跟你说,你就当我没说过吧,还好泰和希儿都关了。”梦离不自觉地紧紧抓住裙子,“我真是受够了。”
“呃……我妹妹也很差劲。”路予悲不太懂她说的话,只想尽量安慰她。他察觉到,跟方-夏家族的内部冲突相比,路予恕和自己之间的吵闹也许根本不值一提。不,说不定他俩算得上模范好兄妹了。路予悲突然后悔让路予恕一个人留在外面跟那些人闲聊,自己的名声可能要完?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
“你妹妹?予恕很好啊,她今天穿得很可爱,就是有点儿……嗯嗯。”梦离无缝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你今天穿得也很好看。”
“谢谢。”路予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她自己穿的是父亲的衣服。“你的衣服也好看。”他有点儿心不在焉地说,随即看到梦离渐渐阴沉的脸,赶紧补充道,“特好,你这身简直太漂亮了!小魔头都看呆了。”
“我还没穿过这种款式的,我觉得有点儿……有点儿太大胆了……”她低头摸着裙子,又摸了摸肩膀,声音越来越小。
路予悲这才发现,摘下披肩后,她脖颈到双肩裸露的部分确实有点儿多。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天芒竹丝竟有了一种半透明的感觉,她的腰肢和大腿也在裙下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起荷尔蒙的气息。说真的,他之前根本就不敢直视这些部位。
“今天是特地穿给你看的。”梦离终于嚅嗫地说了出来,眼睛紧紧盯着裙子,脸红得宛若艺术品。
路予悲心跳停顿了一拍,然后急剧加速,只感觉喉头发紧,血液冲击大脑,眼球肿胀作痛。他不得不咬着牙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地说:“能让我……好好看一看吗?”
女孩意外地顺从,无声地起身,双臂在胸前交叠。微微低头,目光滑落一边。路予悲呆坐在沙发上,抬不起头,只敢盯着她那一对白得发亮的纤足。也太好看了吧,好想扑上去亲一亲。他壮起胆子,视线缓缓向上游走,看她的纤腿、腰肢、胸部,最后是那张含羞的脸。
我在干什么,我……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吗?现在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吗?
他也站起来,与梦离面对面。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他说不出任何赞美之词,脑子已经无法转动,只有双手缓缓地抬起来,轻轻放到女孩的双肩上。碰触到她裸露的皮肤时,二人同时像触电般轻颤了一下。
路予悲再次闻到女孩身上冰莲花香水味,香而不熏,甜而不腻,清爽宜人,他发誓会一辈子记住这种味道。女神在上,先皇在上,管它的!他盯着方梦离娇嫩的嘴唇,慢慢地靠过去,靠过去,却停在途中。这段距离好长,长到他感觉一生都无法企及。
梦离却突然凑了过来,双唇在他唇上一碰,离开,然后又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