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予悲穿着一身蓝色正装,站在镜前看来看去。
“果然有点儿小了……”
“在您试穿之前,我就提醒过您了,还给您看了效果图。”希儿说道。
“是,但我不亲眼看看,总是难以相信。这可是去年新买的。”
“您这一年长高了三厘米,也重了两千克。”希儿补充了一句,“这是好事。”
路予悲悻悻地脱下外套:“我记得还有一件紫斑外套,也是去年买的?”
“前年。”
“放哪了?”
“最左边的柜门,最上面的格子,黑色袋子里。”
“幸亏有你。”路予悲真心感谢希儿。他打开柜门,正要把袋子拿下来,希儿却说道:“也小了,而且今天这个场合恐怕不适合穿它。”
路予悲无力地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怎么回事?出席个正式场合,衣服这么少。难道要我现在买吗?你替我挑一件吧,款式大小你都知道。价格嘛,你也了解我的,可以比平时多花一点。”看似简单的日常助理工作,但为了让人工智能毫无障碍地做到这些小事,地星人足足花了五十多年的时间。
“可以,但要半小时后才能送来,恐怕他们等不了那么久。”希儿赶在路予悲发火之前补充道,“您父亲有一套蓝黑双色条纹正装,您现在穿着也比较合适。裤腿会稍长八毫米左右,但无伤大雅。五年前买的,在他的卧室旧衣箱里第二层。要我现在告诉先生吗?”
“我自己去拿。”路予悲从床上弹起来。10分钟后,他已经在父亲房间里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镜子里的少年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的男人气。这身衣裤价格不菲,用的是双色海纹布料,在蓝黑两色之间变换,阳光下会变为天蓝。腕饰和领饰都是他第一次佩戴,还有一副浅色目镜,显得郑重又前卫。他把头发用定型素向后梳去,与未脱稚气的脸不太匹配。他还特地留了点胡茬在下巴上,显得比十八岁的实际年龄成熟一些。
他的父亲路高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朝儿子点了点头:“挺不错的嘛,有我年轻时的感觉了,甚至更帅一点。”
“那是自然,毕竟妈妈那么漂亮……”一提到过世的母亲,路予悲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六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
“是的,你的嘴和她的一模一样。”路高阙替儿子把话说完,“走吧,你妹妹早就准备好了。”
路予悲忍不住哼了一声,心想那个小魔头最会演戏,今天这个场合最适合她表演虚伪的戏码。
“对了,先去把胡子刮了。希儿,下次帮我提醒他。”
路予悲脸上一红,乖乖听了父亲的话。
等父子二人走到楼下大客厅,一个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可爱女孩从沙发上站起来。
路予恕还不到十六岁,比同龄人稍矮一些,但更显得乖巧可爱。两条高挑的细眉之下,一双大眼睛极为灵动,墨绿色的瞳孔仿佛一泓湖水,眉目之间尽是秀气。俏丽的小鼻子与红润的小嘴稚气未脱,仿佛随时可以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出无限甜蜜的话来。而当她真的开口说话时也确实如此,没人能忍心拒绝她的请求—除了她凶恶愚蠢的哥哥。她的刘海儿修剪得十分整齐,两边鬓角却倔强地翘着,更增了几分调皮。这张脸上唯一让她本人不满的就是脸蛋还保留着一点婴儿肥,但为她更增了三分粉嫩可爱的感觉。
每次兄妹斗嘴的时候,路予悲经常说最适合她的职业是乞丐:“你去要饭绝对天下第一!去吧去吧,快去!”
“谢谢你夸我长得可爱。”路予恕总是昂首还击,随即又摇头叹气,“某些人就不同了。唉,真可悲,要饭都没人正眼看你。”
今天她穿了一身天蓝色衣裙,配上繁复的白色蕾丝缀饰,如蓝天上点缀着白丝絮般的云彩,却只让路予悲觉得头晕。白色丝袜象征纯洁,墨色小皮鞋则显得精神。最巧妙的是她头上戴的淡紫水晶头饰,堪称点睛之笔,配上黑色顺滑的长发,显得格外高雅尊贵。她全身上下唯一不协调的就是那对翘起的鬓角,暴露了她的顽皮狡黠。路予恕已经放弃了将其拉直,完全徒劳,因为它总是会再翘起来。
路予悲只消看一眼,就能准确理解到妹妹今天所要扮演的角色和她要表达的感觉。在他看来,妹妹的漂亮和可爱都具有很强的欺骗性。她既可以像邻家女孩一样可爱讨喜,让你觉得她的甜美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宝藏;也可以美得高贵冷峻,让你敬畏她如同遥不可及的星辰。哼,但那都是她灌输给别人的假象,可骗不了路予悲—在这副好看的皮囊之下,藏着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头。
“看什么看,真是粗鲁,一点礼貌都不懂!难怪你交不到女朋友。”大概全天下的妹妹对哥哥说话时语气都不会太好,路予恕则无疑是其中最极端的那一种,与乖巧可爱的外表形成极大反差。
“滚!”路予悲根本没过大脑,习惯性地予以回击。他伸手摸了摸妹妹夸张的裙摆,不解地问,“这是用什么东西撑起来的,在你腿上支了木棍吗?”
“蠢货,别乱动。”路予恕给了哥哥最嫌弃的一瞥,“裙撑都不懂,有教养的贵族小姐都用这个。这还是伊甸国的最新款呢,三层支网,高度可调。”她轻轻按了按裙摆,撑起的高度果然降下去一点,看起来没那么夸张了。
路予悲想了想,他们兄妹就读的虽然是贵族学校,但管理严格,贵族女孩也都只穿校服,方-夏梦离也不例外。偶尔周末和梦离见面,自己也几乎没留意过她穿的是什么,反正没有这种夸张的裙子。幸运的是,他们学校的校服也挺好看的,特别是女生的夏装,有变色紧身上衣和银色短裙。路予悲回想起梦离穿银色短裙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呆了。
“白痴,又在想什么变态事情了吧?”路予恕坏笑着说。
路予悲急忙反击回去:“哼,你这小魔头还想学贵族小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爸,你听大蠢蛋又叫我小魔头,像话吗?”
“你应该叫他哥哥。”路高阙捏着眉心,暗暗摇头,他早已习惯了这两个孩子的相处之道,“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们在外边可别吵个没完啊。”
见两个孩子都板着脸,路高阙先拉过路予恕:“让我看看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真是我的女儿吗?”
“我当然是。”路予恕满脸欢喜,“爸爸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
“非常完美。”路高阙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想不出怎样才能更完美了。不管离得多远,我都能一眼认出我的完美女儿。”
听到爸爸的称赞,路予恕心花怒放,又朝哥哥做了个鬼脸。
路高阙见路予悲有点儿失落,又对他补了一句:“如果今天有哪位贵族小姐看上我儿子,我也是绝对不会感到意外的。”路予悲脸上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奢望的只有特定的那位贵族小姐的青睐。
路高阙今天也穿得格外潇洒,手工裁缝的黑金色双领正装非常合身,显出匀称的身材和优雅的气质。他今年刚满五十岁,但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棱角分明的脸庞依然留有年轻时的七分帅气,下巴上的胡须修剪得十分整齐,和乌黑的头发一样没有一根白丝。最让同龄人羡慕的是,他的发际线几乎还未后退,而且小腹平坦,背部挺拔。六年前太太去世后,他身边不乏优秀的女士对他表示好感,年轻的和年长的都有,就连两个孩子也都知道。但他一直没有再娶。
今天是他第一次受到军务大臣方-夏公爵邀请,携子女参加内阁大臣们的茶会和晚宴。虽然贵族内阁逐年式微,但方-夏公爵依然说得上权倾朝野。所以对路高阙这位外阁议员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社交机会。
三人上了飞车,路予恕的裙子即使收到最紧,也非常不好安放。她小声埋怨了一句后座空间太小,并且故意让父亲听到。司机今天也格外兴奋,因为要去的地方是真正的贵族领地,寻常百姓通常不得入内。
一路上,路予悲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梦离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前天那场太空模拟战很快就成为学校里的热门话题,路予悲狙杀墨渊龙那出神入化的一击,毫不意外地让他王牌战神的名号又增色不少。讨厌他的人则叫他无情战神,因为他同时干掉了梦离的数据舰—方-夏家大小姐在学校里的追求者不可计数。除了无可争议的美貌,她显赫的家世背景也让男生们趋之若鹜,她的父亲正是方-夏公爵。
路予悲、方-夏梦离还有夏平殇三人同年入学,又分在同一班,五年下来已经是最亲密的伙伴,更是配合默契的战友。因为交情太铁,他总是忘记那两位都属于所谓的穹顶集团,地位尊贵,家境殷实。路高阙虽然名头甚响,又身为议员,但其实并无实权,财力也只居中产中流,与方-夏家族差着不止一个阶层。但年轻人的感情总是不受世俗的约束,路予悲和梦离之间早已培养出了若有似无的感情,只是两人一直没有把话说破,就僵持在一个不上不下的阶段。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在梦中境界,路予悲也没少暗自呼唤女孩的名字。
讽刺的是,路予悲最擅长的太空模拟战,也是阻碍两人关系发展的另一大障碍。公平地讲,他平时还算温和有礼,潇洒大方;但一进入战场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冲动易怒,自大狂妄,对队友也十分严苛。战斗到忘我之时,他高明华丽的控舰技巧令敌人震颤,而不留情面的斥责喝骂也让队友难堪。说好听点叫霸气十足,说不好听就是臭脾气不小。“王牌战神”四个字就像一把双刃剑,既斩敌人,亦伤队友。全靠夏平殇化解矛盾、安抚情绪,这支小队才不至于因为他而分崩离析。
而他这次的战绩,就是一次典型案例—为了赢得胜利,为了打败敌人,展现自己的实力,他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梦离,完全没考虑到她的感受。明明他最初的动机是英雄救美,但一到关键时刻,这些浪漫的想法全部抛在脑后,变成了英雄弑美。第二天是周六,梦离一整天没有搭理他,不接他的通信请求,泰和希儿之间的私人通道也关闭了。路予悲就算再蠢也知道梦离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然后就到了星期日,也就是今天。路予悲正好要和父亲一起去参加方-夏公爵的茶会和晚宴,地点就是梦离的家。路予悲在飞车上暗想:一会儿就能见到梦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唉,女孩子真奇怪,这么点儿事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本来是想救她的嘛,但是当时的情况……实在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墨渊龙的位置太刁钻了。父亲常常教育我,要我学会换位思考。如果我和她的位置交换,我肯定不会生气的,甚至还会第一个称赞她了不起,出手果断,技术高超,甚至因此而……爱上她也说不定。
路予悲摇了摇头,把奇怪的念头赶出脑海。坐在旁边的妹妹皱眉道:“你没病吧,一会儿哭丧着脸一会儿傻笑的,还摇头。头皮屑都甩过来了,恶心。”
“闭嘴,哪有什么头皮屑?”路予悲扶了扶目镜,瞪了她一眼。说真的,他害怕妹妹看穿自己的心事,更糟的是,他知道妹妹有这个能力。路予恕讨厌归讨厌,智商确实高得离谱,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她那双邪恶狡猾的大眼睛。
路予恕继续嘲笑他:“又做了什么蠢事?嘿嘿,赶紧去跟人家磕头赔罪吧,否则你就是天下第一大蠢蛋。”
“小魔头,你……”
“别吵了。”路高阙回头说道。两个孩子只好乖乖听话,但不时对彼此怒目而视。
过了一会儿,路予恕忽然问父亲:“爸,听说盟会入阁的日程要加快了,是真的吗?”
路高阙点点头:“这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今天方-夏公爵邀请我参加大臣茶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路予恕也学着爸爸的样子点点头:“很明显,帝国已经从贵族政治逐渐向盟会政治过渡,门阀贵族们要主动跟各大盟会高层结交,才能保住自己的政治影响力。”谈论这些时,她总是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让路予悲觉得有点儿好笑。但是爸爸看着她的目光充满赞许,又让路予悲羡慕不已。
于是路予悲也试探着问道:“爸会进入内阁吗?比如说……当首相?”
路予恕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路高阙则解释道:“盟会入阁之后,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触及权力中枢。除非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否则未来二十年内,首相和三重臣还是会被穹顶垄断。如果运气好,十年后也许……算了,还是不太可能。”
“那也很棒了。”路予悲开心地说,同时瞪了妹妹一眼,“还有印叔叔呢,他好像不喜欢当官,那晁爷爷当财政大臣,曲阿姨可以当首席法官。”
“你以为内阁是龙吟阁自家开的吗?”路予恕摇着头说,看哥哥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只臭水蝇。
路高阙苦笑着说:“地联恐怕不会答应,还有宇内一心会和逝水盟也都……唉,不说这些了。一会儿到了那边,你们也不要乱说话。和贵族孩子打交道要多观察,少说话,明白吗?”
“明白了。”
“一会儿先跟紧我,向各位爵爷致敬。等公爵小姐邀请你们,就跟她走。之后不要打扰我们谈话,也不要乱跑,晚宴不要迟到。”
“知道了。”兄妹二人齐声应道。路予悲心跳微微加速,父亲口中的公爵小姐自然就是方-夏梦离。
飞车终于抵达了方-夏庄园外,庄园附近都是私人领地,禁止平民进入。正门外的广场巨大而冷清,高高的围墙向两边蔓延到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一扇黑色大门精致而沉重,上面镂空雕出方-夏家族的家徽,左边是方家的三颗流星,右边是夏家的卷尾金狐。
围墙虽然不高,但飞车绝不能从墙上飞过,那属于非法入侵,警卫可以直接开火。路家的飞车在大门口降落,切换到地面行驶模式。大门打开后,配备震击枪的警卫检查了飞车,才允许他们进入。飞车一路深入庄园,蜿蜒经过了三重门墙,才在一座巨大的喷泉前停下。喷泉共分四层,顶层中央伫立的雕像似乎是个剑客,右手持剑做挥砍之姿,左手的盾牌上刻着三颗流星。路予悲下了车,看到眼前是一座单层建筑,似乎就是他们要进去的地方了。这座楼虽然比普通的单层平楼高出不少,但远没有他想象中的豪华。来之前,他一直把方-夏庄园的主楼想象成一座高大的宫殿,金碧辉煌,恢宏壮丽。这才配得上千年贵族的奢华,堪比先皇住过的御宫。但这座平楼从外面看去并没有过多装饰,让路予悲略微失望。
“赞美先皇。”一位富绅模样的华服男子走下台阶迎了过来,肥胖的身材意外地灵活,满脸的笑意无比自然,“这位想必就是路高阙教授,果然仪表不俗,气概非凡,‘龙吟四杰’当真名不虚传。令公子和令嫒也都声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然都是人中龙凤。”这一番话说得恭敬而又不虚伪,让人感觉到满满的诚意和热情。路予悲正在猜测此人是哪位贵族爵爷,对方已经自报了身份:“小人是方-夏府三席管家夏愚,请允许我带您前往主会客厅。”如此仪表和谈吐,竟然只是管家,还是三席。路予悲不禁暗暗咋舌。
在夏管家的带领下,三人上了台阶,进了大门,穿过一条长廊,又经过两扇门,终于抵达了会客厅。按照管家的说法,这是主会客厅,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很多个会客厅。途中某处如果左拐,可到达家族历史展馆,夏管家说期待教授一家以后常来,他会很荣幸地花一个下午时间带他们参观展馆。路高阙客气地说一定一定,但连路予悲都看出了父亲的心口不一。
路予悲已经发现,这看似平常的单层平楼,实际上有一种低调的奢华。不仅大得离谱,而且楼中有院,院中又有楼。从长廊右侧的窗户望出去是一片偌大的花园,亭台湖泊点缀其中,美不胜收。阵阵花香飘来,让人心生喜爱。夏管家告诉路予悲,后山还有溪流和瀑布,但想要好好游玩的话恐怕需要一整天。
他们抵达主会客厅时,这里已经有不少贵客,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厅里各个地方。中间的长桌上摆着许多精致糕点和茶饮,每一样看似平常,实则都是外面绝对买不到的精品。穿变色衬衫的侍者们不停地穿梭于宾客中间,悬浮托盘上摆着各色美酒。见到这么多穹顶集团的大人物,路予悲紧张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在父亲的提醒下,他才想起摘掉目镜。路予恕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一双大眼睛到处张望,掩饰不住惊讶与好奇。
夏管家请三人稍等片刻,然后通过电耳小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公爵夫妇迎了出来,一脸笑意。
路予悲在新闻里见过公爵夫妇很多次,他发现梦离长得更像母亲,但是希望将来不要变得和她母亲一样胖。
路高阙一家向公爵夫妇致敬,对方回礼毕,公爵笑着说:“赞美先皇,路教授今天真是仪表非凡,两个年轻人也光彩照人!”
“赞美先皇,女神与他同在。”路家三口同时应道。路高阙强迫自己说些恭维和客套话,路予悲则紧张地不知怎么办好,只好心里不断地说:他们只是梦离的父母,这里只是梦离的家,说不定她小的时候就常在这个大厅跑来跑去,玩皮球什么的。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小孩玩闹的场所,大概是在外面的花园吧。
公爵夫妇热情地带着他们往里走,把他们一一引见给已经在场的各位爵爷。虽然路高阙不是贵族,但贵族都听说过他,其中有些人已经与他打过交道了。
终于,路予悲的视线捕捉到了梦离。她正在和几个贵族子女亲切地说着话,每个人穿得都很精致美丽,但以方-夏梦离为最。路予悲一时看呆了。如果说路予恕打扮得像个可爱又高贵的洋娃娃,那么梦离就像是下凡的龙女神本人,说她“可爱”都像是种侮辱。她身着一袭紫色长裙,蓝宝石和小钻石点缀其上,一缕白色半透明披肩覆着她雪白的双肩,三条黄金细链垂在颈下。左手腕戴一只精致小巧的表,一望便知是凡星制造的高档货。脸上只化淡妆,依然动人,酒红色的长发高高盘起,一片白色水晶发饰巧妙地戴在一侧,其精致程度让路予恕头上的紫水晶像是玩具一样。
路予悲偷偷看身边的妹妹,发现她也在盯着梦离看,脸上露出极为罕见的艳羡神色。察觉到哥哥在看她,路予恕急忙收拾表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她跟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想追她,你还是死了心吧。”
“闭嘴。”路予悲回了一句,声音却十分无力。
路予恕欣赏着哥哥表情的变化,见公爵夫妇和父亲聊得正欢,越发大胆地欺负哥哥:“瞧瞧你,眼睛都直了。啧啧,恐怕直的不只是眼睛吧。”
这一句实在太过分。路予悲倒吸了一口凉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当场大骂“小魔头”。这女孩虽然才十六岁,居然已经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他给了妹妹恶毒的一瞥,咬牙说道:“你这么下流,将来交了男朋友,还不知道要怎样不检点……”
“我才不需要什么男朋友。哼哼,抢走你的女朋友倒是不错。”
有那么一瞬间,路予悲脑子里出现了奇怪的画面。父亲突然咳嗽了一声,原来是公爵夫人正在称赞他们兄妹二人容貌清俊,而且一望便知兄妹感情很好。兄妹俩只好顺从地露出笑脸,甚至用这副笑脸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暗骂对方虚伪到令人作呕。
路予恕突然发现大厅的角落里有个人正盯着她。那是个高个男子,一头灰红色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发间露出一双阴戾的双眼,露骨地盯着路予恕看。虽然穿着得体,服饰高贵,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放肆感。
路予恕感到一阵恶寒,悄悄问哥哥:“那个人是谁?”
路予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皱了皱眉,说道:“有点儿眼熟,好像是梦离的某个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希儿?”
“是的主人,他叫方-夏世然,是梦离小姐的二哥。”希儿答道。
“其他信息呢?”
“查不到其他信息,全都是冰堡内的高级保密信息。”希儿的回答并没让兄妹俩意外,有点儿地位的人通常都是这样的,梦离小姐的信息也是查不到的。
“那你怎么认出他的?”路予悲问。
“三年前您远远见过一次,梦离小姐当时说了名字,我就记住了,没有说更多信息。”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路予恕瞪了那个男人一眼,又看了看梦离,“有个这样的哥哥,梦离小姐简直比我还可怜。”
“你一点都不可怜,你有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是你不识好歹。”
“呸,真不要脸。”
路予悲不再跟妹妹斗嘴,转过头继续远远欣赏自己的战友。头发盘起后的方-夏梦离,脸颊到颈部的美丽曲线一览无余,白得像是在发光。路予悲暗想,如果此时自己站在她旁边,怎么才能忍住不去亲吻她雪白的侧脸、耳后和脖颈。
唯一让路予悲感到熟悉的,是她左耳的智心副官泰,轻薄的金属从耳郭蔓延到眼角,作为装饰品来说也足够精美。他想起自己和梦离还有一种交流方法,便悄悄呼唤自己的副官:“希儿。”
“是,主人。”希儿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只有路予悲能听到。
“泰的通道还关闭着吗?”
“打开了,要接过去吗?”
“接。”
“好的主人,”希儿停顿了三秒,“已经接通私人频道。”
“路先生,我是泰。”泰的声音透过希儿传来。
“泰,让我跟梦离说话。”路予悲试探着说,不确定梦离是否会答应。
他看到梦离微微一怔,不易察觉地向他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嘴唇微动,对泰轻轻说了句什么。
泰的声音传入路予悲耳中:“主人说不必了,她马上过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梦离暂时离开了那几位朋友,裙摆轻扬,携着满室光芒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