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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训练的最后一个月，学员们终于可以开始期待已久的模拟战的训练了。每天的训练日程调整为：上午体能和格斗训练，下午每个小队可以自由选择格斗训练或者模拟战训练。因为模拟战是考核的关键，所以大部分小队自然选择下午进行模拟战训练。但鲍里斯中士又给了路予悲一次致命打击，要求他每天下午继续进行实战训练。
路予悲自然是气得牙根发痒。自从入学考核之后，他已经两个月没摸过控制台了，手痒难耐，做梦都经常梦到自己操控前锋舰群大杀四方。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开始模拟战的训练，结果竟然被鲍里斯中士强行阻止。他甚至有点儿庆幸自己打不过鲍里斯，否则不知道会因为这份憎恨而干出什么来。
“报告长官！”路予悲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其他学员解散后，他留在训练场，硬着头皮向鲍里斯提出异议，“我申请下午进行模拟战训练。”
“不行。”鲍里斯中士都懒得用正眼看他。
“还有一个月就要考核了，别的小队都在抓紧一切时间训练。”
“那又怎样？”
“如果我们不训练的话，比赛时很可能会输！”
“那又怎样？”中士像看一只臭水蝇一样看着他。
“我们都不想被开除，想赢得比赛！”
这时卡卡库和休已经把艾洛丝从女生的训练场找来，准备一起向教官求情。
鲍里斯看着他们四个，满脸不屑地说道：“我只是要求路予悲不去模拟战训练，你们其他人可以去啊。我猜这位王牌战神根本不需要额外训练了，是不是？”
路予悲感觉血往上冲，简直忍不住要给这个猪头一拳，然后直接宣布退学，扬长而去，也不失为一种帅气。
艾洛丝用她那双发光的金色双眼凝视着教官，问道：“请问这是长官您的命令吗？”
“没错。”
“那我们只能遵守。”艾洛丝无奈地看了看三位队员，“不要说没用的话了，去吃饭吧。”
路予悲强压心中的怒火，转身往外走。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又回头问道：“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格斗训练没有对手啊，还有谁和我一起？”
鲍里斯中士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惹人讨厌的坏笑：“你的对手是我。中午记得少吃点饭，干脆不吃也行，免得浪费。”
“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公报私仇。”吃饭时，卡卡库认真地说，“战神，你可是入学之前就跟他有仇？或者回去翻翻祖籍，你们都是地星裔，搞不好二百年前结过仇。”
路予悲憋着一肚子气，摇了摇头：“我刚从地星来这儿没几天，怎么可能……啊！”他突然想起初六海说过的话，“他一定是亲恒派，跟伊弥塔尔或者星际警局是一伙的！”
艾洛丝摇摇头：“鲍里斯在军队已经有十几年了，军人虽然可以加入盟会，但不会把盟会的立场看得太重。”
“为什么？”路予悲问。
艾洛丝解释道：“军人要服从的只有上级的命令。如果每个人都想着为自己的盟会争取利益，那军队内部就乱了。”
路予悲恍然大悟，看来自己想得还是太少，换作小魔头一定早就想到这些了。
“曾经军人是禁止加入盟会的，好像是十年前才可以。唉，听说现在很多高级军官被各大盟会拉拢，但是有的人会换来换去，没什么忠诚度。”艾洛丝补充道。
“模拟战训练的事怎么办？”休把话题拉回正轨。
“下午我们三个先开始。”艾洛丝说道，“反正索兰也还没法一起训练，再少一个路予悲也没关系。我们最需要的是适应零重力舱的超导悬浮，这个你已经不需要了。”
“索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卡卡库忍不住问道。路予悲发现，卡卡库和索兰虽然经常对立，但卡卡库的优点是对事不对人，这一点连索兰都做不到。也许是凡星人太理智了，把观念差异和私人交情分得很开。
休回答道：“我问过索兰，他说最后两个星期可以和我们一起训练。”路予悲又发现，休虽然话不多，像他的皮肤一样又硬又冷，但实实在在地关心着每个队友。
“希望到时候鲍里斯也能放你一马。”艾洛丝无奈地对路予悲说，“你尽量表现好点，别故意激怒他，也许最后两个星期还有机会合练。”
路予悲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但是下午到了训练场，他马上就把艾洛丝的叮嘱抛到脑后。鲍里斯下手太重，把路予悲揍得毫无还手之力，险些真的把午饭都吐出来。好在他最近挨的打实在太多，抗击打能力倒也提升得很快。
“你太弱了。”鲍里斯又一次把路予悲放倒之后，嘲笑道，“可知道，初耀云要是动真格的，三拳就能把你打死。明智的话，你应该低声下气地向他臣服。”
路予悲咬紧牙关，跳起来再次发动攻击。这次他记住了索兰传授的技巧，用上了背部的力量，一拳打在鲍里斯胸前的护具上，砰的一声，沉稳有力。
“就这种程度？”鲍里斯像是没事一样，回敬了一拳，打得路予悲后退了好几步，“你的力量太弱了。”
路予悲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伤不了鲍里斯分毫。
教官继续嘲讽他：“直说了吧，我觉得你的基础太差，根本不适合参军。你自己退出吧，或者在考核之后被开除，然后滚回地星去。听说你们那里的军官都是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和小姐。是不是啊，路少爷？”
路予悲突然想起了方-夏梦离，还有夏平殇：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梦离嫁给墨渊龙之后还能继续上学吗，毕业之后还会去军校吗？
想到这些，他心里一阵酸苦，像喝了一整桶草芽酒。
我不会被开除，我会坚持下去给你们所有人看。
想到这儿，路予悲忍着胸口的剧痛再次摆开架势，把满腔怒火和苦涩化成力量，向鲍里斯中士冲去，然后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被踢翻在地。
在路予悲咬牙坚持的同时，路予恕那边也进入了和平大学入学考试前的最后冲刺阶段。克萨给了她不少有用的建议，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
“这本《天罗文明建筑艺术考》真的不用看？”路予恕指着微机问道，“这不是《六星文化基础》的一部分吗？”
“是，但是不会考。”克萨说。
“为什么？我对房树和修石艺术还挺感兴趣的。”路予恕不无失望地说。
“考点少一些，你应该高兴才对。”克萨说道，“如果非要解释的话，这跟天罗人的道义有关。一方面，他们要求六星文化课程中包含自己星族的文化，而且篇幅不能比其他星族短，这事关他们的荣誉。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希望把这些文化作为考试的考点，变成筛选考生的手段，这也是他们的荣誉。”
“这不是很矛盾吗？”路予恕甩了甩一头黑发，用束发器在头后扎起来，又套上漂亮的蓝色头饰，“不考的话，谁还会好好了解他们的星族文化？”
“不以考试为目的的相互了解，才是他们推崇的。”克萨说，“总之天罗人的思想既简单又复杂，好像自相矛盾，其实又很合理，你慢慢就了解了。”
“好吧。”路予恕跳过了那本书，又打开另一个页面，“还有这个《智心原理》，真是枯燥得要死。哦对了，你就是智心科学院出来的吧？现在的年轻人都一窝蜂地学智心。你上学那个时代，智心行业也这么热门，这么赚钱吗？”克萨比她大十几岁，她说“你那个时代”也并不过分。
克萨叹了口气，有些消沉地说：“我们那个时代，研究智心科学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路予恕愣了一下，马上就想到了：“纯白教派。”
“没错。”
纯白教派是六星教的一个分支，是二十年前很流行的反智心团体，而且很狂热，信徒遍布六大行星。他们的手段不限于游行示威、恐吓威胁，甚至派人绑架过智心学者。后来最狂热的那些人屡屡犯罪，被各星族警方抓捕了不少，纯白教派也就逐渐没落，渐渐没有那么极端了，后来改叫净化教派。而六星教也早就跟他们划清界限，反而是地星的四方教和净化教派建立了一些联系。
路予恕和路予悲的母亲沐庭香就是一位智心科学家，六年前不幸被一个疯子杀害，凶手就是被净化教派除名的狂热信徒，其反智心的极端程度连净化教派也容不下他。所以路予恕和路予悲都对这些反智心、反科学的人充满恨意。
“智心科技明明利国利民，那些人为什么……为什么……”
“纯白教派那些人，大部分是出于很自私的动机才去反科学。”克萨说道，“但据我所知，有些智者也建议停止智心科技的研究。”
“为什么？”
克萨摘下自己的副官卡维尔放在桌子上：“你应该知道，最近这五十年，五大文明的科技都没有什么根本性的突破。”
路予恕确实听妈妈讲过关于基础物理停滞不前，亚光速宇航的神话破灭等事情。医学上也是如此，攻克了几种绝症，又冒出更多新的，人的平均寿命也没延长多少。智能机器人更是被判了死刑，电子机器的思考能力已被证明永远无法达到人脑的水平。
“你说的是‘奈鲁极限’？”路予恕插了一句，这也是妈妈教给她的。
“对，是幻星科学家奈鲁提出的，所以以他的名字命名这个极限。在那个科学界普遍悲观的年代，人们能做的只是一次次地把五花八门的‘技术’伪装成‘科学’，假装一直在进步。”
克萨告诉路予恕，几十年前，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人们就曾疯狂地追求人工智能，但只能做到整合信息后的伪创新。大多数人预测人工智能会替代人类完成90%的工作，但是最高峰时期也只替代了25%，而且此类行业全都停滞不前，又被人类夺回许多，最后定格在8%上下。
克萨说道：“人工智能从未进入军事领域，智能无人机始终只能用作侦察，投入实战就等于是扔钱。有位恒国将军说了句很出名的话：‘不能上战场的机器人算什么机器人？充其量只能算玩具而已。’”
“这也太极端了。”路予恕摇摇头，“能生产东西，或者开开车、送送货也不错啊。”
“那只是机器行为。”克萨评价道，“没有智力可言。战争与政治是人类智力最初也是最终的归宿，人工智能却始终无法插足其中。”
“直到智心科技出现？”
克萨点点头，喝了一口咸咖啡，说道：“你知道智心技术的底层逻辑吧。科学家还做不到改造单分子，尺度实在太小了，但是数万个分子组成的聚合高分子，这个尺度现在勉强可以掌握。三十年多前，幻星科学家成功把运动的高分子捕捉固定下来，排列出极微电路，然后是广义极微电路、集成智心内核，最终做出智心设备。”
路予恕边回想妈妈的话边说：“那是个了不起的飞跃。但还没真正进入量子领域，只是碰触到大门口了吧？”
“没错。最近十几年来，智心副官已被证明可以投入战争，代替士兵和军官。只可惜智心制造工艺太复杂，没法大规模量产。要知道，一个实力雄厚的实验室，一年也只能做出几个智心内核。”
路予恕耸耸肩：“所以智心设备的价格才居高不下嘛。甚至有人想把它变成硬通货呢。可是智心副官也没有突破奈鲁极限啊。”
“确实没有突破，那可是机器和人的最后界限。”克萨打了个响指，桌上的卡维尔开启了电幻迷彩，仿佛消失了一般，“如果突破了那条线，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机器人统治人类？”路予恕嗤之以鼻，“科幻小说里的情节罢了。”
“考虑到智心的产能限制，这个可能性确实不高。”克萨说，“但是一个这样的存在，就足以引发六星宇宙最大的灾难。”
“为什么，不就是提升了几倍性能的智心副官吗？”
克萨沉默了一会才再度开口：“智心副官如果进化成‘人’—我们暂且称之为‘人’—不是性能提升几倍的问题，那将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人。他有了人的创造力，懂得策略和阴谋，配上最强的记忆力，最快的思考速度，对武器最精确的控制，人类哪是他的对手？智心副官可能是一个好的士兵，突破奈鲁极限后，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称之为终极兵器也不为过。”
路予恕被深深地吸引了，同时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觉。她冷静了一会儿才开口：“所以你才说，有人建议停止研究？听起来确实会引起危机。”
“有的人是出于这种担忧才反对，但纯白教派里没有多少这样的人。”克萨的回答让路予恕感到安心，“杀害沐博士的人，只是纯粹的杀人凶手。”
路予恕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你说，会有那一天吗？”她问的自然是智心科技突破奈鲁极限的那一天。
克萨把卡维尔戴回耳朵上：“十几年来都没有人成功，而且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就连反对者也越来越少，连净化教派也很少游行了，智心副官也渐渐成了穹顶集团的奢侈品。硬通货之说，也许会成真也说不定。”
路予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但你还是相信那一天会来？那样的‘人’会出现？”
“还是不要称之为‘人’了，那种存在比人强得太多。初代智心科学家给这种未来科技单独起了一个名字—超智生命。机器智慧学也被划分成了三个阶段：人工智能、智心和超智。”克萨又打了个响指，卡维尔重新出现在桌子上，“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就离六星毁灭不远了。”
“我觉得你可以去告发鲍里斯。”卡卡库认真地提议，“如果我们在比赛中输了，你被开除了，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上周过得好吗？”
路予悲简直不愿回想起上一周的经历，其他学员都不再出现在训练场，只有他和鲍里斯中士彻底独处。一周下来，他连中士身上的臭味都闻得习惯了。还好这考核前最后的一周，鲍里斯终于放过他，允许他跟小队一起训练模拟战了。如果再不允许，路予悲真的会向学院投诉。
“他没有打伤你吧？”艾洛丝很关心路予悲的身体状况，“让我看看你的手。”
而路予悲的状况确实不太好，除了大量的格斗训练，体能训练的量也达到巅峰，几乎要突破他能承受的极限。每一天他都在全身酸痛中度过，没有一天能幸免。周末的两天他几乎都是躺在床上过的。
“你的格斗水平，想必提升很大。”索兰猜测。他也暂时结束了特训，最后一周可以和小队一起训练了。
路予悲耸耸肩：“恐怕还比不上初耀云，顶多和他姐姐差不多……”他自嘲地随口一说，却发现四名队友都惊讶地看着他。
艾洛丝睁大金色的眼睛：“你可别小看他姐姐。”
“为什么？”路予悲一直对那个紫色眼睛的冷酷女孩很感兴趣，“她很强吗？”
艾洛丝犹豫着说：“初暮雪的可怕不在于强不强。说实话，她大多数时间就跟普通地星女生差不多，虽然没有强得过分，但是每个女生都怕她。主要是她那股……杀气，还有拒人千里的气势。”
“你们幻星人不是更强吗？”路予悲问道，“你跟她交过手吧？”
“是对练过。”艾洛丝点点头，“但是……她让我感觉很不安。这么说吧，我既害怕被她打伤，更害怕打伤她。”路予悲皱起眉头，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卡卡库说道：“你不知道，关于她的传闻很多。几年前她就在鼯鼠区很有名了—就是‘唐’游戏中心那一片。有人说她同时在和五个男人交往，也有人说她只对女人感兴趣，还有人怀疑她和……咳咳。要知道，初家的势力很大，七角街有一家珠宝店就被她派人砸了，因为抢了她家的生意。还有一个和她交往过的男孩被她打成重伤，差点死了，真！有人说，她的眼神比拳脚更致命。总之关于她的传闻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也足够可怕了。相比之下她弟弟算是乖巧得多。”
休也补充道：“据说她敢孤身去永夜城，毫发无伤地回来。”身为摩明人，他自然是最了解多尔人的聚居地有多危险。
路予悲打了个冷战：“她不是也才十七八岁吗，怎么会恐怖得像个女魔头？”
“你妹妹不也才十六岁？”卡卡库反问道，“没有冒犯的意思。”
“冒犯也没关系，她确实是个小魔头。”路予悲想起初耀云经常挂在脸上的那副傲兀神态，但初暮雪那双眼睛更显无情，“那就没有人管管她吗？”
艾洛丝摇了摇头：“我刚才说了，初家势力很大。她外婆你也许听说过，是你们星元统合会的高层，好像叫初六海。”
“哦—”路予悲早就有此怀疑，到现在才证实了，“初奶奶是个好人啊。”
“你认识初六海？”卡卡库坐直了身体，但还是比路予悲矮了一截。
“初奶奶是提过她的外孙和外孙女也考上军院了，但没有说别的。”
“那可是初六海啊，你能看得透她？”卡卡库看了看左右没人，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我听说初六海老谋深算，诡计多端，连我们凡星盟会都敬畏她三分。初暮雪是她最宠的外孙女，据说有求必应。我们刚才说的那些事，就是有老太太在背后替她撑腰。总之你可别招惹他们姐弟，我还想平平安安活到毕业呢。”
路予悲不禁想到，两个月以来，初耀云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了地星学员中的核心。原本四分五裂的几个小团体居然都被他一一整合，这种本领想必也离不开初六海的教诲。可惜自己一直被他们排斥在外。
他想起初耀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对朋友亲切友善，确实很像初奶奶。但是对自己嘛，永远是嘲弄和鄙夷的笑。他姐姐倒是一直面无表情，生硬得可怕。
他提出这个问题，艾洛丝解释道：“那是素心清颜的修行。只不过她也太年轻了。”
“素心……什么？”路予悲没听懂。
索兰说道：“时间紧迫，别闲聊了，抓紧训练吧。”
开始练习前，大家先一起围观了一下索兰的新设备。黑翼需要使用特制的零重力舱，内部空间更大，索兰可以以任意姿态悬浮在舱体中央。周围的舱壁模拟出太空的景象，像完全消失一般，他如同只身飞行在冰冷的宇宙中，路予悲想想都觉得可怕。开战后，他只能用指羽上的感应片遥控胸前和背上的九向推进器来进行位移，翅膀下藏着三把特制的武器，可以模拟蓝锂刺的效果。这就是黑翼刺杀官的全部装备了。
刺杀官的要诀就是小而快，这样才难以被发现。一般的刺杀舰已经很小，但怎么说也是有三吨多重的一艘飞船。而且装备的穿刺冷爆弹还是有一点点电磁脉冲，所以要配备粒子屏障和一艘影子舰，才能避免突然死亡。而黑翼则是几乎去掉了所有附加装备，只剩一个天罗人的体型，可谓小到极致。服下黑鳞酯的天罗人，全身羽毛都会变得漆黑如夜，所以被称为黑翼。这样的一个作战单位，在广袤的黑色宇宙中如同隐形一般。推进器虽然也有电磁脉冲，但比刺杀舰少得多。所以无论通过可见光还是雷达，任何探测系统都无法直接发现他们。选择成为黑翼的刺杀官，放弃了对机械装置的依赖，换来极致的隐蔽。
进入模拟战之后，路予悲发现连自己人都不知道索兰在哪儿。黑色的羽毛吸收了所有可见光和探测信号，只有胸前的小型振动传感器可以接收司令官发来的命令，在进入敌方领域后也将丢弃掉。
“这也太隐蔽了。”路予悲忍不住说道，“如果对方也有个黑翼的话，我们怎么找出他？”
“散雾弹和太空水雷，对他们来说依然可怕。”索兰已经无法说话，卡卡库替他回答，“普通的刺杀舰还有粒子屏障，加上影子舰，等于有四条命。而黑翼只有一条。只要被打中一次，就出局了。”
路予悲懂了，极致的隐蔽，代价是极致的脆弱。
当天的训练中，索兰一次也没有成功刺杀对方旗舰，只干掉了几艘护卫舰。
路予悲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舰船被黑翼刺杀的样子，小小的一把蓝锂石尖刺埋入舰身，就能让一整艘战舰瞬间因高温而产生细微的形变，内部的一切电路装置完全瘫痪。虽然模拟战里一切都是模拟出来的假象，但依然让路予悲不寒而栗。再转念一想，这是一种极为仁慈的做法，在打败对方的同时可以不杀伤舰内的生命，虽然供氧和加压系统也会失灵，但舰内的人至少有时间穿上太空服或被救援。在真实的战场上，也许很多人暗暗希望对方的刺杀官是黑翼吧。
“为什么你只带三把武器，不能多带一些吗？”一场训练结束后，卡卡库问道，“这样你可以干掉对方更多的舰船啊。就算不能刺杀旗舰和数据舰，把护卫舰全部干掉也不错。”
索兰摇摇头：“莱耶和纳茹十分稀少，也很珍贵。资深黑翼可带五把尖刺，这是经验。”
“你怎么了？”路予悲察觉到索兰的气息不稳，收拢的翅膀也在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
“莱耶和纳茹，还没适应。”索兰有气无力地承认，“现在只能半速飞行，视力也弱了。没有办法，只能靠时间解决。七天之后，但愿完全恢复。”
路予悲不解地问：“副作用这么大？那为什么不等以后再去适应，呃，就是你们说的试炼。现在先用模拟舱训练不是也一样？”
“都这样想，战争打响前，没人会去试炼。”索兰说道，“多早都不算早，谁都避免不了，带伤参战。”
“但是这次比赛输了的话，你也可能会被开除啊。”路予悲有点儿着急。
卡卡库哼了一声：“你不知道吗，自愿成为黑翼的学员已经确定不会开除了。你们已经签了正式入伍协议了吧？”
“是的。”索兰承认，“宝贵的材料，不能浪费给预备学员。”
路予悲明白了，就算他们输了，索兰也不会被开除，这也算是一种特权吧。这样看来索兰是走了捷径，几乎等于提前保送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是索兰，会选这条路吗？黑鳞酯和蓝锂石，看起来不是闹着玩的东西。得到特权意味着他们牺牲的够多，搞不好连寿命都会缩短。他决定不向索兰求证了，回去之后问问希儿好了。
“总之咱们先把这三套战术练熟。”艾洛丝总结道，“时间不多了，练太多战术也没用，还是以这三种变化为基础，现场再调整吧。此外还得看对手是哪支队伍，然后再做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对手？”休问道。
“我现在就去抽签。”艾洛丝看了看时间说，“我已经提前收集了另外九个队的一些资料，先发到你们的微机上。内容有点儿多。等我回来就知道对手了，到时候再有针对性地研究吧。”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路予悲悄悄问希儿：“怎么样，我的作战数据记录了吗，比以前下滑了多少？”
希儿用只有路予悲能听到音量回答：“没有下滑，反而提高了。”
“什么？”路予悲吃了一惊，两个多月没进零重力舱，这是过去五年从未有过的事。他本以为自己的水平会有所下滑。
“经过我的计算，您的集中力和反应速度都比以前提升了，能承受的速度也比之前提高了一点。提升最大的是体力，战斗进入后期，不再会因为体力不足而降低精确度。”
路予悲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
过了一会儿，艾洛丝回来了，平静地看着四位队员，金色的大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卡卡库紧张地问：“怎么样，跟哪支队打？”
“有区别吗？跟谁打都是要赢。”艾洛丝说。
“当然有区别，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要不我就认为是跟初暮雪小队了。”
艾洛丝闭上眼睛，尽量平静地告诉他们：“你猜得没错。”
考核的前一天，鲍里斯中士又强调了一遍规则：“以小队为单位统计分数，单人格斗赛五场，胜一场得3分，之后是五对五的太空模拟战，胜方得5分，最后总分高的队伍获胜。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所有学员齐声回答。
路予悲早已算过，在模拟战能赢的情况下，五场格斗赛至少要赢两场，否则连模拟战都不用比了。而要想在格斗赛里五局四胜也是很难的，所以说到底模拟战才是关键。
鲍里斯中士最后说：“你们也许觉得，这场考核是进入军队的最后一道坎。但实际上恰恰相反，这是你们的最后一个机会，退出军队系统的最后一个机会！对于某些人来说，退出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让不合格的人进入了学院，对新星、对学院，还有对他个人来说都是悲剧！”他边说边不怀好意地瞥了路予悲一眼。
“所以说，不管是过关的，还是被淘汰的，今天都是你们最后一次听我训话了。祝贺你们摆脱了我，也祝贺我摆脱了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什么话吗？‘奇怪，鲍里斯中士是怎么把你放进来的？’所以你们都听好了，谁敢让我丢脸，我就让谁后悔，明白了吗！”
“明白了，长官！”所有学员再次齐声回答，其中相当一部分还带着笑。
晚上最后一次训练之后，艾洛丝又跟队员们重申了一遍明天的安排：“格斗赛首先根据星族来匹配对手，也就是我对幻星人伊娜，索兰对芒格人萨普，休对摩明人邱。剩下两组按体重匹配，卡卡库对初暮雪，路予悲对初耀云。”
卡卡库摇摇头：“我可是输定了，你们加油。”
路予悲撇撇嘴：“对方可是女孩子，你还有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
“什么人会用‘女孩子’三个字来说初暮雪？”卡卡库夸张地吐了吐舌头，“那可是初暮雪，她明显比我更有男人的尊严。先说好，我如果觉得生命受到威胁，一定马上投降。”
“哪有那么夸张。”路予悲笑着说，随即发现其他几名队员都很严肃。艾洛丝说道：“我不想吓你，不过初暮雪有一次跟一个比我厉害的幻星女生对练，打断了她的胳膊。其实也只有一次啦，大概是巧合吧。”
虽然路予悲还没见过凡星人哭泣，但是卡卡库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接近了。
艾洛丝又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赢伊娜。你们呢？”
“萨普不弱，一般情况，我能险胜。”索兰诚实地说，“但现在不同，试炼的副作用，情势反转。”
“我赢不了邱，那家伙毫无幽默感。”休说得好像两者之间真有因果关系似的。
路予悲算了算，犹豫着问：“你们难道都指望我能打赢初耀云？”
五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艾洛丝叹了口气：“听你们的意思，咱们根本不用打模拟战了。”
卡卡库惊讶地说：“我们输定了？那会开除谁？”
“开除你，同意的举手！”艾洛丝示意另外三人把手放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碰运气，也至少给我赢下一场！特别是你，路予悲！你跟鲍里斯不是亲密训练了挺久吗？”
路予悲感觉艾洛丝说最后一句话时似乎在憋着笑，但是那张美丽的幻星脸蛋又让他拿不准，他只好暗自希望艾洛丝心里想的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至于和鲍里斯特训的那段时间，无疑会是他一生中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
“那可是初耀云啊。”路予悲皱着眉说，“他的实力如何，我训练越多就越能体会到。”
卡卡库毫不客气地指出关键：“说到底，初暮雪小队是十支小队里最强的一支，是谁抽到的这支下下签？”
艾洛丝拍了拍手：“不说那些了，早点去休息吧。”
路予悲听队长的话，早早就上了床，却久久没能入睡。和平时一样，先是怀念死去的母亲，然后想起父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又想起姐姐—父亲说姐姐在幻星，等我正式进了军校，就让希儿开始寻找她。最后，他想到方-夏梦离，极力克制住了打开微机看影像的冲动，只是默默地打开心里那把锁，嘴里似乎尝到苦涩的味道。
如果我能在第六星有一番作为的话，以后能不能和梦离再续前缘？不，她已经嫁人了，怎么能希望她婚姻不幸福呢？墨渊龙，你是我最嫉妒的人，也是我最恨的人。唉……希望你能对梦离好，拜托了。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路予悲终于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