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择端背着画架,随着人流一边走,一边向路人打听去虹桥的方向。
范雯与秋菊来到茶楼二楼的外廊,观看四周风景,突然,范雯指着人流中的张择端对秋菊说:“你看,那不是张公子吗?”
“是他。”秋菊也是一声惊呼。
“快去请他上来。”
秋菊笑着朝范雯做了个鬼脸,转身欲去。
范雯一把拉住她,吩咐道:“就说我有事找他。”
“知道了!”秋菊答应一声,下楼去了。
秋菊出了茶楼,紧走几步,赶上张择端,叫道:“张公子!张公子!”
“是你?”张择端有些诧异。
“我们家小姐有要事,请公子过去。”
“小姐在哪儿?”
“在那儿!”秋菊指了指茶楼。
范雯站在茶楼二楼走廊上,微笑着向张择端招手。张择端向范雯招招手,算是打招呼,接着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家小姐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是呀!”秋菊催道,“走吧!”
张择端跟在秋菊身后,一同走进茶楼,上了二楼。
“张公子!”范雯迎上前问道,“我爹爹派刘管家去客栈找你们要画,你给他了吗?”
“要画?”张择端问,“要什么画?”
“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呀!”张择端说,“我一大早就从客栈出来了,没见到刘管家呀!”
“那你赶快回去,我爹还等着看你们的画呢!”
张择端笑了,连声说好,转身欲走,突然又停下脚步,看了楼外的汴河一眼,欲言又止。
“公子!”范雯似乎明白了张择端的心思,问道,“你是来看船的吧?”
“京城汴河上船,乃京城胜景,不可错过呀!”
“那,我爹要的画怎么办呢?”
“那我就去取,这就去取。”
“公子,这样吧!”范雯阻拦说,“你先看船,看完船之后,再去取画也不迟呀!公子,你说呢?”
“好,好。”张择端高兴地放下肩上的画架。
“公子请看!”范雯带张择端来到走廊,抬手一指说,“从这里望去,汴河之景,尽收眼底。”
“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呀!”
韩海穿梭在人流中,逢人便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身背画架子的年轻人,回答都是没看见。
张择端一边往桌子上摆放着绘画用具——笔、墨、纸、砚台、笔架,一边问道:“这么说,小姐也是来作画的了?”
范雯一边帮张择端摆放画具,一边说:“公子,汴河之景,可入画者甚多,尤清明上河,最为壮观,公子,你可知道这条河的来历?”
张择端笑道:“我当然知道,汴河乃隋炀帝所开,本是为他出巡游乐所用,汴京八景之一,隋堤烟柳,讲的就是汴河的故事。”
范雯吃惊地问:“这个你也知道?”
“是呀!”
秋菊笑道:“那你也跟我们说说。”
韩海在楼下逢人便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背着画架子的年轻人,多次打听无果,只得站在虹桥桥头上,扯开嗓子大呼:“正道,正道,你在哪里?听到了吗?”
韩海喊了半天,无人答应,只得转身离去。
张择端喝了一口茶,津津乐道:“隋炀帝在汴河中行船,命沿河两岸的小姑娘做纤夫,拉着大船在河中行走。成千上万的姑娘在两岸排成长队,拉船而行,当他看到姑娘们在太阳底下晒着,心中又有些不忍,于是,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命令沿岸的地方官在两岸栽种柳树,给姑娘们遮阴。”
范雯见张择端说得手舞足蹈,不时发出笑声。
张择端捧起茶杯,喝一口茶后接着说:“盛植杨柳,叠翠成行,风吹柳絮,腾起似烟。每当清晨,登堤遥望,但见晓雾蒙蒙,翠柳被笼罩在淡淡烟雾之中,苍翠欲滴,仿佛半含烟雾半含愁,景致格外妩媚,似一幅绝妙的柳色迷离的风景画。故此被誉为‘隋堤烟柳’。唐代诗人白居易在《隋堤柳》诗中写道:‘西自黄河东至淮,绿阴一千三百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便是赞美汴河隋堤的胜景。”
范雯夸赞地说:“没有想到,你不是本地人,还知道这么多典故。”
张择端笑道:“汴河之景,天下闻名,我岂能不知晓呢?”
“那当时的船,一定不少吧?”秋菊一边给张择端添茶,一边问。
“那个时候的船队,可谓壮观。据说呀,隋炀帝的船队的头船到了开封,可船队的尾巴,还在洛阳。你想想看,那该有多少条船?”
“是吗?”范雯说,“那也太夸大其词了吧!”
“嗯!”张择端说,“我是相信,可惜呀,我是没有看到当时的景象,我要是看见了,一定要把它画出来,我一定把它画下来,那该有多好。”
秋菊打趣地说:“那你的画,要有多长呀!难道也从洛阳摆到开封?”
张择端笑道:“我可以把洛阳到开封的景色,在画卷上浓缩起来,并不一定非要那么长呀!你说是不是?”
范雯提笔蘸墨,接口说:“世间万物,大到千里江河,万里关山,小至一山,一水,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抬眼,一投足,都可入画,为画者,须去粗取精,巧妙构思,为我所用,这笔下不仅要形似,更要求其神韵,这才是绘画奇妙之所在。”
张择端抱拳说:“小姐不愧出自名门,精通画理呀!”
范雯嫣然一笑,正要提笔作画,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呼唤:“船来了……”
三人向窗外望去,只见人们纷纷向虹桥跑去。
“不行,我得走近看看。”张择端慌乱地收拾起画具,背上画架,跑下楼去,匆忙之间,将画笔落下了。
范雯拿起桌子上的画笔,冲着离去的张择端的背影呼叫:“公子,你的笔。”
张择端已经下楼,没入人流中。
范雯与秋菊连忙来到走廊,见奔跑中的张择端回过头来,向她们招手,二人在楼上向张择端招手示意。
张择端招手致意之后,向虹桥跑去。
韩海回到客栈,从自己的画中精心挑选了一幅自认为满意的作品,随手取了张择端的一幅《金驴图》,出了客栈,前往范府送画。
张择端夹在人流中跑上虹桥,在桥顶找一个空位站定,这时,大队官船由远及近,缓缓向虹桥驶来。
很多船工的家属跑到河边,迎接归来的亲人。
海生站在头船上,手当话筒,向身后的船队大喊:“落帆了!”
喊声刚落,整个船队的大帆小帆,哗啦啦全都落了下来。
“抛锚啦!”海生再次喊话,各条船上大大小小的铁锚,带着铁链,被抛进河里,整个船队,平稳地停了下来。
“哥,哥!”海花站在虹桥上,大声喊叫。
海生站在船头上,向虹桥上的父亲、妹妹招手。
虹桥上,汴河边,人山人海,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张择端被这壮观、热闹的场景惊呆了。
海伯一家三口跑下虹桥,前去迎接刚下船的海生。
“爹、爹。”海生跳起脚大喊。
“哥、哥!”海花边跑边喊。
海生上前拉住母亲的手,说:“娘,我可想你了。”母子俩手拉手,欢天喜地。
“爹!”海生指着汴河上的官船问道,“你看这些船怎么样?”
“壮观,壮观。”海伯竖起大拇指。
海花在一边又跳又笑。海生掐了一下海花的脸,笑道:“妹子,越来越漂亮了。”
“爹!”海花拉着海伯的手,撒娇地说,“哥哥又欺负我。”一家人大笑。
张择端站在虹桥上,看到眼前的一切,激动万分,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神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回头再想,却又没有抓住,他拍了拍脑袋,觉得很无绪,于是也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