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有百姓入酒肆,见子弟少年辈饮酒,近前小心供过,使令买物命妓,取送钱物之类,谓之“闲汉”。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
在这颗星球上的动物,都是靠进食才得以生存,所以,就我们人类来讲,饮食文化与人类的文明史是同样漫长而悠久的。
都说民以食为天,那么食以什么为依靠呢?
靠一口锅。要做出美味可口的食物,必须得有一口好锅。理由很简单,没有一口好锅就炒不出好菜,要是炒不出好菜,那么也就谈不上享受美食了。当然,这里我说的所谓的美食,是站在当时的时间维度去定义的,以现代的眼光往回看,去定性古人吃得好不好,这是不准确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打个直白点的比方,我们现在认为自己能享受到所有的美食,认为自己在饮食上很丰富,过得很幸福,五百年后,或者往后推更长的时间,那时候的人们回头来看我们现在的饮食,他们对我们现在吃的东西会有一个怎样的看法?
从这个角度去看问题,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吃得好不好,是否享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体验,处在不同的时空,去评论另一个时空饮食是否匮乏或丰富,都是一种错误的观念或体验,吃得好不好,快不快乐,只有当时之人的体验最为真实。更何况,幸福、享受、快乐与否,与食物的丰富程度是没有直接关联的,原始时代的人,吃到第一口熟食时那种美妙的感受,断非现代人所能真正体验的,或许我们面对一桌的美妙佳肴,也未必能体验得到那种旷古未有的美妙。
我看到很多人说,发明锅之前古人吃什么,他们能吃到什么?完全是以一种现代人坐拥众多美食的姿态,去评价古人食物的匮乏,就像一个暴发户,坐拥百万资产朝贫穷的人讥讽一样,或许他们并非是刻意的,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表现而已,但我认为,这样的态度是要不得的。私以为我们今天去回溯过去的饮食,需要从文化或文明发展的角度去阐述,毕竟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是没有标准的,好与不好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心态,只要内心是快乐的,即便粗茶淡饭亦是甘之如饴。
说明了我的观点后,下面我们就从一口锅入手,看看从没锅到有锅的过程中,饮食文化发生了哪些变化。
说到吃,我们就会油然想到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宴席——鸿门宴,说到鸿门宴,我们又会油然想到那不是一场好宴。
不是一场好宴,指的是当时的政治局面以及斗争形势,跟宴席上的菜好不好没关系。你想啊,赴宴的都是一方霸主,即便是时间仓促,准备得不是很充分,或者说安排这场宴席乃是别有用心,没有人会把心思放在吃喝上。但是,咱中国人讲面子,你既然宴请了人家,招待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规格还是很讲究的,关键是你不能一进门就让人家看出这不是一场好宴,那人家不得刚进门就跑了啊?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鸿门宴都是一场国家级别的宴席。
那么鸿门宴上项羽和刘邦吃的是什么呢?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史书上没有记录,我不能瞎猜。但没有记录并不代表找不到答案,我们来看一段《秦律》的记载:
御史卒人使者,食粺米半斗,酱驷分升一,采羹,给之韭、葱。其有爵者,自官士大夫以上,爵食之。使者之从者,食粝米半斗;仆,少半斗。
不更以下到谋人,粺米一斗,酱半升,采羹,芻稾各半石。宦奄如不更。
这是《秦律》规定的一条规格比较高的招待标准,意思是说御史的使者出差,招待标准是糙米半斗,酱四分之一升,一道菜羹,外加韭菜和大葱。有爵位的大夫或官大夫,按照爵位等级供应。其他随从人员,粗米半斗,仆人减半。
爵位为不更至谋人的,每餐糙米半升,有菜羹,并供应芻稾各半石。宦官与不更同样的待遇。
是不是很简单?岂止是简单,简直是简单到令人发指,比如芻稾,在我们今天看来,其实就是一种草。在以上的菜单中,菜羹算得上是一道最名贵的菜了,是唯一的一道用菜和肉一起炖的肉菜。
那么鸿门宴是否就是按此标准上的菜呢?
可能稍微要丰富一些,至少有烤肉。我们来看《史记》的这句话:
项王曰:“赐之彘肩。”则与一生彘肩。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
当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眼见着刘邦危险,张良急了,“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樊哙入内救急,项羽见了他,问是什么人。樊哙报了名后,项羽喊了一声:“壮士!”先令赐酒,樊哙拜谢,“立而饮之”。这时项羽又说:“赐之彘肩。”
我们重点来说“彘肩”,所谓的“彘肩”就是猪蹄,这说明鸿门宴上是有肉的,而且是烤肉。
为什么说是烤肉呢?这要从秦代做菜使用的器具说起。
当时主流的器具大概有鬲和釜两种,鬲是釜的前身,是一种粗糙的圆形的大陶罐子,广口圆底,底部有三只脚,主要用途是煮饭或煮水,它出现的时间与鼎差不多,鼎则主要是用来煮肉的。到了先秦时期,鬲经过改良后就出现了釜,它保留了圆底的设计,但去掉了底部的三只脚,这么一来,它就可以直接放在灶台上煮了,又将广口改为敛口,也就是说口子更小了,热量不易散发,煮东西的时间自然也就跟着缩短了。
不难看出,从鬲到釜,古人的设计思路很明显,就是怎么样才能把东西快速地煮熟,或者说是怎么样才可以把肉炖烂,这个目的在炒菜尚未出现之前很重要。
器具决定了饮食的方式和品类,所以我们可以肯定鸿门宴上的菜,除了煮、炖、烤的菜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菜品了。
现在再说回到鸿门宴上来。当时项羽叫了声好汉,赐了酒后,又赐樊哙一只猪蹄,于是有人上来,给了樊哙一只“生彘肩”。从字面上理解,我们可以得到两个信息,第一,生彘肩肯定不是煮烂了的猪蹄子,不然汤汤水水的搞得地上都是油汁,不像话;由此,我们可以得到第二个信息,这生彘肩肯定是干的猪蹄。
那么这干猪蹄子究竟是生的还是烤熟了的呢?这是一个颇具争议的地方。有说就是生猪蹄,目的是侮辱樊哙;有人说是谬误,可能司马迁的原文中没有“生”字,是后人加上去的;有人说“生”字本来是个“全”字,在印刷术没有发明之前,抄来抄去到后面抄错了等等,有很多说法,也各有各的理儿。
我个人的观点已经给出了,就是一只烤猪蹄。大家也可以持保留意见,毕竟史书上没有明确的说法,列位可以展开想象,并得出各自的结论。
下面我来说说我认为是烤猪蹄的理由。
首先,鸿门宴的背景是刘邦带着礼物去跟项羽请罪,这里刘邦作为一个颇有心机之人,在局面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必须夹着尾巴做人,所以他态度诚恳,在项羽面前自称为臣,并表明自己没有异心。而项羽作为粗放豪迈,且又有些刚愎自用的英雄人物,他接纳了刘邦的道歉,并放下了戒心,认为他们之间之所以有误会,乃是小人作祟。况且,彼时以实力而论,刘邦确实不是项羽的对手,所以项羽可能真是没把刘邦放在心上,于是宴请刘邦。
这是鸿门宴的前提,项羽要的其实是刘邦的一个态度,不管你是龙是虎,在他面前都得乖乖趴着,而刘邦则是要通过此宴消除项羽的戒心,以便留出足够的时间,反杀对方。从这场宴席的前提来看,更像是一场两国之间最高领导人的谈判,当场引起冲突的概率其实很小。
说清楚了前提,我们再来说“生彘肩”这个事情。在刘邦这边让樊哙进去之前,范增多次暗示项羽动手,但项羽却当作没看到,《史记》的原话是“默然不应”,也就是说项羽没动杀心,要不然的话,当时摔杯为号,然后刀斧手齐入,刘邦还能活着出来吗?
请注意,项羽“默然不应”的这个态度很关键,他的这个态度直接决定了樊哙吃的是生猪蹄还是烤猪蹄。
范增看项羽没反应,有些着急了,起身出去找到项庄,说君王太仁慈了,你进去借敬酒助兴为名,把沛公杀了。项庄入内,敬完酒后,说是要给君王和沛公舞剑助兴。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把戏就开始了。
旁边的项伯一看,瞧出了玄机,说你一个人舞太单调了,不如我陪陪你吧,就这样,上演了一段历史上最为紧张刺激的“双人舞”,一个要借舞剑杀人,一个要借舞剑救人,一攻一守,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汹涌。
这时候傻子都能感觉得到涌动的杀气,如果项羽真要是撕破了脸,在这个时候动手,刘邦大概率逃不出去,可项羽还是没动,不但没动,还眼睁睁地看着张良离席而出。
张良离席自然是去外面请帮手了,实际上项羽此时拦下张良还是有机会的,可他依然视而不见。
种种迹象表明,项羽在鸿门宴上并无杀刘邦之心,这才让张良有机去请了樊哙入内,上演了樊哙吃猪蹄的戏。
那樊哙是个屠夫,为人忠义,一听里面的状况,一手提刀、一手持盾,就要往里闯。门口的士卫想要拦他,樊哙把盾牌一推,将人推倒,径往里闯。他提刀往席间一站,气呼呼地看着众人,一副谁敢再闹事老子就杀了谁的架势。接下来项羽问他是何姓名,然后道一声“壮士”,又令赐酒,我个人的理解是,项羽想趁樊哙入内之际缓和气氛,一碗酒下肚后,项羽又令赐彘肩,《史记》写道:“则与一生彘肩。”
谁递的生彘肩,文中没有交代,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如果是名将文臣递上去的,《史记》不可能不交代,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现场的厨子递上去的。
两位大名鼎鼎的英雄聚会,自然不能自己烤肉吃,旁边是有厨子侍候的,厨子烤好之后,一般会将肉切成片状,送到大家的桌前,桌上有酱,可以按照各自的口味蘸着吃。“则与一生彘肩”这句话,个人认为可以理解为,没有切片、没有蘸酱,但是放了盐的整只猪蹄,理由是,厨子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必要违背项羽的意愿,去羞辱樊哙。
说清楚了鸿门宴上的大致的菜肴外,我们还可以再继续想象一下,除了烤猪蹄外,可能还有烤狗肉,或是煮狗肉。中国历来是一个农业社会,牛作为农业作业中最主要的劳作工具,在没有大范围养殖的情况下,是不大可能作为肉食来源的,但吃狗肉在汉代相当普遍,樊哙就是屠狗辈出身。
以上大致就是秦汉时期的食物,而且这还是贵族所吃的食物,普通老百姓都吃煮菜为主,想要吃上一口肉还是比较难的。而且受到器具的影响,做菜的方法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只是煮、炖、蒸、烤等方式而已。普通人家只要把菜煮熟了能吃就行,稍有些条件的,不怕浪费柴火,便将食物炖烂了吃。
从已知的史料来看,周、秦、汉、晋是没有炒菜的,当时的人根本不知道炒菜的概念。但也正是因为当时的人不知道有炒菜这个东西,所以他们在吃煮的、炖的、蒸的、烤的食物时也非常享受,特别是在不能经常吃到肉的时代,要是能吃到一块肉,管它是蒸的还是煮的,那简直赛似神仙啊。
记得我小时候,过年的时候父母才会买大块的肉,煮熟了后放着,要等到吃年夜饭或者有客人来时才吃,当时那煮好的肉放着却又不能吃,端的是百爪挠心一般,后来有一次我百般哀求,才征得父母同意,去割了一块煮肉,蘸着酱油吃,一口下去,那叫一个美味,一晃二十余年过去了,那一口肉味至今依旧难忘,而且你如今无论将肉怎么变着法儿地做,都吃不出当年那一口煮肉的美味,所以前面我说,食物的丰富程度与幸福、快乐与否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从鬲到釜,已然呈现出了一种文明的递进,因为鬲是有脚的,所以它不挑地方,只要有火就能煮东西,但是釜对环境则是有要求的,有釜就必须有灶,有灶就必须得有专门做菜的一个地方,于是厨房就出现了,厨房的出现,绝对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巨大的进步。
那么炒菜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众所周知,要想炒菜首先得有炒锅,你如果拿“鬲”那种大陶罐子炒菜是不现实的,太厚了,而且还容易烧裂,菜没炒好锅先裂开了。拿釜来炒更不可能,它的口子比较小,主要的功能是炖或焖食物。
很多人说最早的炒菜出现在南北朝,理由是《齐民要术》里明确记载了炒鸡蛋的做法:
打破,着铜铛中,搅令黄白相杂。细擘葱白,下盐米、浑豉,麻油炒之,甚香美。
从“炒”的定义来说,不可否认,这确实是炒菜之鼻祖了,但你如果愣要说这是道炒菜,个人以为不妥,因为炒菜除了需要一口炒锅外,还得有油,这两样东西缺一样都不能称之为炒。但你看《齐民要术》里炒鸡蛋所用的是铜铛,严格来讲铜铛不是锅,据南北朝墓中出土的铜铛来看,它浅底三足,外壁是凹凸纹路,底部是双鱼纹,形状更像是鬲,从其结构和雕刻的纹饰来看,根本不利于炒菜,实际上它是一种当时的上流人士煮茶的器具。
我们再退一步讲,假设铜铛就是一口炒锅,它可以炒菜,但是,《齐民要术》里的那道炒鸡蛋也够不上炒菜的标准。不信的话,我们对照前面的原文,来还原一下这道炒鸡蛋的做法:
首先,把鸡蛋打破,放在铜铛中,然后再搅,让它黄白相间,再撒点葱白,放盐,加点浑豉(注:一种豆制的调味料),最后放点麻油,炒一下,起锅。
看完这些步骤之后,列位是否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错,他第一步放鸡蛋,最后一步放油。最关键的是,铜不耐热,如果真要按现在炒菜的做法,用大火猛炒,菜没炒好,铜铛就已经变形了,当时铜是稀缺品,是要铸钱的,国家严格管制,谁敢这么去糟蹋铜铛?这也正是《齐民要术》里所说的先把蛋炒熟,再用麻油在热锅里拌一下的原因,如果先放油,用油锅热炒的话,铜铛很有可能就毁了。
综上所述,《齐民要术》里所说的炒鸡蛋,你可以说它是炒菜之鼻祖,但距离真正意义上的炒菜,还差了那么一截。从中也不难看出,一口锅在饮食当中的重要性。
那么锅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锅的出现必须满足一个大前提,即冶炼技术的发展,而且必须是发展到高峰时期才行。理由很简单,如果仅仅是冶炼技术发展的初期,那么生产出来的铁自然是宝贝儿,必是先要拿去制造兵器、铁甲,加强边防,以维护国家安定,再是宫廷或士大夫阶层还要拿一部分去生产贵重的装饰品等等,哪儿轮得到去生产铁锅这种生活用品?而且就算是想要生产铁锅,那也得有技术支持才行啊。
一般认为铁锅出现在唐朝,因为唐朝出现了“豉汁锅中沸,粕糕案上葩”的类似于锅的文字描述。但是,从唐朝的冶炼技术来看,远没有到铁锅普及的程度,唐朝街头的菜主要还是以蒸煮为主。
我们不妨来粗略了解一下唐宋两代的矿业情况。
据《旧唐志·职官志》记载,“凡天下出铜铁州府,听人私采,官收其税”。唐代矿业采用的是官营、民营共同开采的制度,因得益于此制度,唐代的冶炼快速发展,其起初铁矿的数量为42处,高峰期达到104处,钢铁的年产量约为3900吨。
宋代承袭唐代的公私分开开采制度,有铁矿194处,仅以铁矿的数量而论,从汉代以降至清代,宋代的数量是最多的(注:汉代拥有铁矿数为68处,唐代104处,元代49处,明代130处,清代至鸦片战争前134处),年开发的钢铁产量约为11500吨。
不过,宋代钢铁的年产量史学界一直存有争议,这里我给出各位史学家得出的数据,供列位参考。日本汉学家吉田光邦估算,北宋时代铁矿的年产量为3.5万吨到4万吨之间;美国汉学家郝若贝认为,北宋元丰元年(1078年),铁矿的年产量在7.5万吨到15万吨左右;我国宋史研究专家漆侠认为,宋代铁产量在15万吨上下更接近实际情况,中国宋史学会副会长葛金芳也认同此观点,他说宋代全年采铁量在15万吨上下。
15万吨是什么概念呢?18世纪初整个欧洲的铁总产量为14.5万到18万吨之间。
虽说赵宋一朝,铁的年产量究竟有多少尚有争论,但就铁矿数量来看,宋代钢铁的产量可能要高于11500这个数值,另外,还有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就是,冶铁技术在宋朝飞速发展,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中国封建王朝的巅峰。
于是,铁锅在合适的时机便适时地出现了!
它的出现,改变了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推动了饮食文化的发展,毫不夸张地说,铁锅是一个划时代的产品,在人类的文明史上,它也绝对是一个标志性的产品。由于小而精的一烹即起的炒菜的出现,中国人从分餐走向了合餐形式。
在宋朝以前,大家吃饭时每人一张小桌子,因为菜是煮的嘛,吃的是大锅菜,由下人舀好后分送到各人的桌前。如有烤肉,多是大块的,得像西洋人一样用刀叉割着吃。相互之间敬酒,也是隔着很长的距离遥敬。到了宋朝之后,中国人的饮食才被赋予了灵魂,大家围在一张桌上,其乐融融,团团圆圆,敬酒也是面对面的,“当”的一声,一饮而下,这才有那氛围。
此外,炒菜催生了快餐和外卖两个行业。现在我们再回头来说本小节开篇的这句话:
更有百姓入酒肆,见子弟少年辈饮酒,近前小心供过,使令买物命妓,取送钱物之类,谓之“闲汉”。
此话出自《东京梦华录》,其中提及的“闲汉”就是给人跑腿的人,与现在替人跑腿购物买菜或送外卖的小哥并无区别。
有些本就住在街边的,但饿了不愿下楼,站在窗户叫喊一声,吊只竹篮下去,让街上的快餐店把饭菜放在篮子上,直接吊上来,《三径野录》(注:此书亡佚,作者未知)如此描述这一场景:
妇女骄惰,皆不肯入庖厨,饥则隔窗索唤,市食盈筥,至不下楼。
说是有些妇女矫情,不肯下厨,饿了就站在窗前喊一声,用竹篮把食物吊上来,根本不需要下楼。
还有一种沿街叫卖的流动摊贩,只要生活在城市之中,到了饭点,往街上一站,满大街都是吃的。不过,这种流动摊贩以售卖小吃为主,用《梦粱录》的说法是“应千市食,就门供卖,以应仓卒之需”,意思是说,你去街上吃小吃,是在不方便的时候打发一下,至少管饱肚子。不过小吃的种类倒是很丰富,有“馒头、炊饼及糖蜜酥皮烧饼、夹子、薄脆、油炸从食、诸般糖食油炸、虾鱼子、常熟糍糕、瓦铃儿、春饼、芥饼、元子、汤团、水团、蒸糍、栗粽、裹蒸、米食”(注:语出《梦粱录》)等等,熟食有“肉、炙鸭、鹅、熟羊、鸡鸭等类,及羊血、灌肺、撺粉”(注:语出《梦粱录》)等。
当然,你要是有时间下馆子,那肯定能吃到更好的,诸如“炙腰子、鹅鸭、排蒸荔枝腰子、还元腰子、烧臆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酒炙肚肱、虚汁垂丝羊头、入炉羊、羊头签、鹅鸭签、鸡签、盘兔、炒兔、葱泼兔、假野狐、金丝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炸蟹、洗手蟹”(注:语出《东京梦华录》)等等。
真可谓是一物生而百业兴,一口炒锅的出现,改变了一个时代,也使人类文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