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毒药是人类在劳动生产与疾病作斗争过程中发现的一类药物,最早可追溯至我国原始人类的渔猎时代。其时,人们捕食各种动物、采摘各种植物,以资果腹生存。并有“神农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的记载(《淮南子·修务训》)。先人经过积极探索、反复实践,逐渐发现某些药物不但有毒副作用,还可治疗某些不适之症。基于此,逐渐区分开食物与毒物,并掌握了有毒药物的适应证,如《淮南子·缪称训》曰:“天雄乌喙,药之凶毒也,良医以活人”,有了用有毒中药治病的先例。毒药与一般药物共同用于治疗疾病,祖先们经过无数次验证,历代医家反复总结与继承补充,逐渐从中药中区分出了有毒中药。
我们祖先经过无数次试用、观察和总结,对有毒中药的认识不断加深,积累并丰富了有毒中药的使用经验,认识到有毒中药既可引起中毒反应又可治疗病症的两重性。
西周已有专业医生“聚毒药以供医事”和“五毒攻之”之说。春秋时期的《诗经》载有蟾酥。战国时期的《素问·五常政大论》云,“当今之世,必齐毒药攻其中”,“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并附方13个,其中有毒药物5种。大诗人屈原的《离骚》载有杜衡、艾、莽草等毒药。我国最早的本草专著《神农本草经》(战国至东汉时期)按药物效用将其分为上、中、下三品。其中,下品125种,约占全书的1/3,专主大病,多有毒,不可多服、久服。“若用毒药疗病,先起如黍粟,病去即止,不去倍之,不去十之,取去为度”,“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杀者”。这两句话指出有毒中药宜从小剂量开始且不过量的使用注意事项,并特别交代了有毒中药的炮制减毒方法。这说明古代医者对急重症常用有毒中药进行治疗,并对其用法用量及炮制方法等有一定的研究和经验。
历代名医在使用有毒中药时非常注意饮片性味、药物炮制与配伍处方的规律,这一治则在历代使用的方剂中都有体现。汉代张仲景在《金匮玉函经》中应用较多有毒中药,如半夏、附子、细辛、巴豆、藜芦、杏仁、水蛭、商陆等,注意药物炮制,如“半夏父咀,以汤洗十数度,令水清滑尽,洗不熟有毒也”;麻黄“折之,皆先煮数沸,生则令人烦,汗出不可止,折节益佳”。其经典名方“大承气汤”和“大黄牡丹汤”治急腹症,“真武汤”、“四逆汤合附子汤”等治疗亡阳厥逆、阳虚体衰,“附桂八味丸合桂枝附子汤”主治寒证疼痛等就是有毒中药入方治疗急重症的代表。汉末《名医别录》对有毒药物的产地、采收、质量提出了明确要求:“卑相生晋地及河东,立秋采茎,阴干,令青。蜚虻生江夏,五月取,腹有血者良。”
晋代葛洪《肘后备急方》有“治卒服药过剂烦闷方”“治卒中诸药毒救解方”等关于中药毒副作用的记载。
南朝刘宋时代(公元420—479年),雷敩所著我国第一部炮制学专著《雷公炮炙论》特别强调,通过炮制可减轻有毒药物的毒性或烈性,提高疗效。如,半夏“若修事半夏四两,用捣了白芥子末二两,头醋六两,二味搅令浊,将半夏投于中,洗三遍用之。半夏上有涎,若洗不净,令人气逆,肝气怒满”;蜀椒“须去目及闭口者不用”。这一专著不但发展了药物的炮制加工技术,也为有毒中药学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
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专列“解诸药毒候”一章,谓:“凡药云有毒及大毒者,皆能变乱,于人为害,亦能杀人。”这种认识已经接近现代对毒药的认识。他还指出“因食得者易愈,言食与药惧入胃,胃能容杂毒,又逐大便泻毒气,毒气未流入血脉,故易愈”,为后世及时采用灌胃洗肠治疗中毒奠定了理论基础。
唐显庆四年(公元659年),苏敬等撰写了《新修本草》(又名《唐本草》),这是我国乃至世界最早的一部药典,对药物标明了“有毒”或“无毒”、有“大毒”或“小毒”。如雄黄“味苦,甘寒,有毒”;杜仲“味辛甘,平,温,无毒”等。这部著作反映了这一时期的中药学成就,可见当时十分重视有毒中药的使用。《新修本草》和后世许多本草书籍除在药物项下记载有毒无毒外,还根据长期的临床经验,记述了药物的适应证、炮制方法,总结了配伍用药的“十八反”“十九畏”“妊娠禁忌”“服药禁忌”等注意事项。
宋代唐慎微著的《经史证类备急本草》(简称《证类本草》)收载了较多有毒中药,并对药物的产地、采收、质量、方剂等方面做了进一步补充,在研究各有毒中药的修治和炮制方面有了很大的发展,并收录了前人使用有毒中药及中毒后的救治方法,如,砒霜“误中解之,用冷水研绿豆汤饮之”,大大充实了有毒中药的内容。宋代已将重要的配伍禁忌药物具体加以总结,列出其名称,亦即后世所遵循的“十八反”“十九畏”。如妊娠用药的禁忌,因某些药物具有损害胎儿或堕胎的作用。禁用的大多是毒性较强或药性猛烈的药物,如巴豆、牵牛、大戟、斑蝥、商陆、麝香、三棱、莪术、水蛭、虻虫等;慎用的包括通经祛瘀、行气破滞及辛热药,如桃仁、红花、大黄、枳实、附子、干姜、肉桂等。
元代《元医药政令》颁布的毒药有乌头、附子、巴豆、砒霜、大戟、芫花、藜芦、甘遂、天雄、莨菪等,现行《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以下简称《中国药典》)中对大毒、有毒类中药的描述与之基本一致。
明代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收载药物1892种,其中312种标明有毒,按毒性大小区分为大毒、有毒、小毒和微毒四类,并对其产地、采收、质量优劣、炮制、临床应用、有毒解救等方面作了详细介绍。书中对药物毒性的记载和描述,至今仍不失其科学价值。
清代赵学敏所编《本草纲目拾遗》新增药物716种,首次收载鸦胆子、雷公藤和藤黄等毒性较大的药物,大大丰富了我国中药学宝库。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各项工作的发展突飞猛进,中医药工作者对许多重要的中药进行了成分分析与药理实验等。中医药出版物蓬勃发展,1965年出版的《中药炮制经验集成》收载了501种中药品种,并对每个品种的减毒增效的炮制方法作了叙述。近年来出版的《中药志》《全国中草药汇编》《中药大辞典》等,对有毒药物的产地、采收、优劣、成分、炮制、临床应用等方面作了较为详细的叙述,它们都是代表性中药巨著。科研工作者对有毒中药的研究开发与合理应用倍加关注,寻找抗癌、防治心脑血管疾病等疑难病症药物的研究也得到了较大的发展,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如砒霜(三氧化二砷)作为古今中外知名“毒品”,是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有效药物;“有大毒”的斑蝥和蟾蜍对白血病、结肠癌、肝癌、膀胱癌和乳腺癌等多种癌症疗效显著;“有大毒”的附子对抗心衰疗效显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