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画纸的空间区分

首先，请考虑一下有关画纸空间的使用方法。假设有 50 个成人，发给他们横竖为一定比例的画纸，他们所描绘的树，每个人所表达的空间是不一样的。有人把树画在纸的上方，有人把树画在纸下方的边缘处。还有的人，画的树大得把纸的空间占得很满，有的人则画非常小的树，占据极少空间。很少有人恰好把树画在纸的正中央，大多数人都把树画在画纸的偏左侧或偏右侧。

笔者的看法是，把树画在画纸的位置和相对的尺寸，比起更多细小的部分来说，具有其明确的意义。也就是说表现了这个人在年幼时受父母影响的大小，切实感受到自身和环境的关系，另外，位置也表达出了绘画时的感情状态。在这里笔者将论述画纸上树木的特殊位置及其具有的意义。首先让我们先从两张图来说明一下画纸的空间分割。

一、领域和区域

画纸从下到上分为三部分，有 3 个领域。见图 3.1，下方的领域跟本能、无意识的经验有关；中间的领域表示了情绪、感情和感觉；上方的领域是被开发的意识和属于精神生活的所有内容。这个图一目了然，但是必须明确的是画纸的领域同描画的树木部分的关系。树木的 3 个部分树根、树干和树冠同画纸的 3 个领域所表达的意思大体相同。树根代表本能，树干代表情绪，树冠则代表精神与智能。图 3.2适用于无论描绘在画纸的哪个领域的任何一棵树。

在画纸上描画树木的时候，有时树木的 3 个部分和画纸的 3 个领域不相互对应。比如说实例 1 （图 3.2），在画纸上方画了一棵非常小的树，这棵树包含有树根、树干和树冠 3 个部分。在看待此种树木的时候，首先应该根据树木描画在画纸上的 3 个领域的意义去进行解释。此例中树木的位置，首先反映的是来访者对其被开发的意识和为达目的而进行的顽强努力等指标，此人在大环境中能懂得野心和努力的作用。但是在探讨这棵树时，我们可以看到他不仅非常显著地强调了树根，而且对 3 个部分都描绘得非常充分。树木的现实性描绘，表现了来访者面向自身性质的内在经验。这种独特的绘画，如果仅限于画纸上位置的话，我们可以说他虽然忽略了情绪领域和本能领域，但是从树木的画法可以得知，这个人充分地觉察到了自身性与本能的基础，表示出他到自身存在的 3 个领域——本能、情绪和精神的内在流动是良好的。事实上，注意描绘出的较深的树根，表示出他充分认知到本能的冲动。另一方面，从画纸上树木的位置来看，他在心中对本能和情绪的认识，不允许他在整体的环境中和自己的角色相抵触。这张画，可以说是非常有意识地成功控制自己的人的画作。绘画在纸上的位置和有关接近现实与环境所感受到的经验有关，相对应的树木部分表示出了内在的构造和个人内部的平衡。

图 3.2 是将画纸纵向两等分，笔者称之为影响区域。画纸的左侧关系到母亲、女性原理、过去（意味着记忆以及过去的生活等）和经验中被动的一面。当人们表示出选择左侧区域的倾向时，可以推测出此人受到母亲比父亲更强的影响。母亲的支配程度与树木偏左的程度相关。既有将树木全体都画在左侧的人，也有只是把树木的根部或者树干的一部分画在中央偏左位置，而树冠则位于中央或者向右延伸的人。决定来访者究竟受到母亲的支配与否，则必须探讨树木的其他指标（比如阴影、尖锐而防卫性的树枝构造、树冠的倾斜等）。但是母亲的支配对于自身来说是帮助性的经验还是破坏性的经验，这种来自母亲的影响表示为画在画纸中央偏左侧的部分上。强调左边区域而展开的树冠，正如图示表示出了女性广泛意义上的性象征。

画纸右侧关系到父亲、男性原理、未来（意味着期待），以及经验中积极的一个侧面。在这里，被看做积极的、具体的意志控制下的发展的同时，也表示了父亲的支配和以父亲为模范的部分。

图 3.2 中比较混乱的一点是在纵轴和横轴上时间的展开，这里必须区分两种时间。和树木向上生长几乎完全相同的，生活也是从下往上发展，最上部的枝条表示了未知的将来。由此系列上的时间，或者根据发展的特定阶段来测定发生的事件的时间，这些都表现在纵轴上。画出的树木的高度是可以测定的，因为这个和描画时来访者的年龄相关。可以非常准确地沿着纵轴记录在树木画中过去的痕迹（比如外伤印记）来断定时期。描画中表现出来的另一种时间——被称为画纸左侧表示为过去和右侧表示为未来的心理时间。左边的区域表现了来访者对所有过去所持的态度。这包含和表现了过去的记忆，并且扩散开去。此记忆可以从描画的树木最高部分看出，过去的经验比最近的经验更容易体现在画中。另外，对未来的态度记录在右侧区域。对未来新鲜经验的期待（或者对未来的恐惧）都强调在右侧区域中。计划和通过对未来的思考，试图调整和控制时间，同样也表达在右侧区域，或者树木的右侧。

树木的 3 个领域的意义，适用于画出的树木的 3 个部分；几乎与此完全相同的是，树木的左右两侧，也赋予了和画纸两个区域的象征意义相关的信息。再复述一遍，画纸的位置一般来说能很好地表示出父母的影响、来自环境的条件反射以及来访者对现实的态度。树木左右两侧，对应于个人的内在发展、倾向、爱好和环境影响。与此类似，比之画纸的 3 个领域，树木的 3 个部分的对应关系更为复杂一些。如此说来经验的积极侧面和被动的侧面，和人类存在的所有领域相关联。为了更加详细理解表现在树木各个部分的信息，必须深入学习图 3.3。

在分析树木究竟被画在画纸的左侧还是右侧，或者探讨树木两侧时，还必须考虑来访者的性别差异。

二、树的部分

图 3.4 比之画纸的空间象征，更集合了树木各个部分所拥有的意义，也明确了画纸的区划和树木的区划的类似性。

这个图示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说明，在这里只特别阐明一下几个必要的部分。树冠下方的右侧有两个较大的枝，都以“情感”命名。一般来访者无论男女，同异性的经验都在树木右侧有所记录。幼年期的经验可以从树干的记号和树冠下方的小枝上表现出来，而树冠下方的右枝则表示与成熟相关的最重要的以及情感的事件。最近的情感、现在的婚姻和来访者的生活计划、自我开发的努力密切相关的时候，从树冠的右侧上方都会得以表现。详细描画了枝条的树木，可以觉察出来访者本来的性质、发展的过程以及重要的亲密人际关系的结果。印记了“丧失”与“获得”的小枝，也是树木—人格测试的一个指标，其他更多的指标将在以后的章节中论述。面向下方低垂的小枝，表示基于自己经验的主观丧失感，尤其是当其没有树叶或者折断的时候更为显著。从大枝延伸向上的小枝，表示了其积极丰富的自我主观感觉。具有从大枝朝两个不同方向延伸过去的枝条时（如同图 3.4 右下方的大枝），二者之间有长而显眼的枝条则表达了来访者支配的态度。小枝的方向问题，也同样适用于其他所有的大枝上。因此不仅仅适用于情感，也同样适用于其他意义。枝条表示了一切能量的通道，表现了对人生事件的检讨和反应方式、精神能量表现方式以及自身的发展方式等。想要扩展自我的努力，最后终结于“获得”或者“丧失”的感觉。因此，如果在表示“文学的能力”的大枝上连着朝向下方的小枝，则表示了在文学努力的失望和失败感。

来访者在画没有枝的落叶树，或者如图所示冬天的“橡胶树”等非常奇异的树木时（又比如很多枝的针叶树），尽管对树木区分的解释会相当困难，但大体上还是可以适用于特定表现的构造区分。所有的树木画，包含不规则的印记、裂痕、树冠的凹陷和特殊印迹等，在其具有特别意义的同时，也可以根据树木中位置和相互关系来进行解释和分析。由于将所有类型的树木、人生经验的各个侧面都图示化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里想告诫一下初学者，如果来访者画了一个非常特殊的树木时，我们可以试着请来访者重新画一棵长有枝的落叶树。这样可以根据图示对第二棵有枝的树木进行分析，再反过来和第一棵树木的微妙表现进行比较。实际上通过多次这样的比较，在能熟练分析没有枝的树木和特殊类型的树木后，就没有让其再重新画一次的必要了。

关于图 3.4，还有一点需要说明。树木左侧记录有“双性和同性恋的经验”，并不是树木这个地方的印记，就一定意味着同性恋经验指标。但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异性经验通常在右侧表示出来；与此几乎相同的是，无论男女，特别表示同性恋经验的时候，通常画在树木的左侧。但也有一些例外。不过这样的场合，通常会成为和其他信息相矛盾的线索。比如最近一位同事给笔者看了一幅毫无其他信息的树木画。笔者认为这是一位女性来访者的树木画。“她”处在母亲强烈的支配下，除了性方面以外，其他方面能用正常来解释。当我们知道这个来访者是男性的时候，由于性经验的印迹大部分产生在树木的右侧，所以推测为同性恋。后来得知事实上这个来访者是一个极富有女性特征的、被动的同性恋者。

三、画纸的象征性

这个图示详细说明了有意识地单纯化后的图 3.1、图 3.2 表示的空间领域和图 3.3 表示的树木部分的基本意义。图 3.5 中表示的数字化区划，和画在画纸上的树木领域是相对应的。

为了言简意赅，笔者对在本书中表示的形式上的细节构造因素，都赋予了特别的意义。为了避免模糊和混乱，对于特定的树木形式因素以及在画纸上的位置因素等都将一一加以论述。另一方面，笔者还要强调每棵树木都具有奇异的形态，在回归到形式因素时，也不是说所有包含这些因素的树木都可以加以相同的解释。比如有这样一位来访者，在区划 7 中画了很多复杂的枝。这是个被动的白日梦和逃避性的指标。但对于其他来访者来说，这些枝还可能表示着高度的心灵意识，或者超自然的能力；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在区划 7 中的枝可能还和音乐有关。熟知自古以来的象征解释体系的人们，也许能够对这个说法完全接受。在这样的体系中，相同指标表示了富有才华的音乐家的纤细听觉和对旋律的调节能力，还表示了直观的具有象征心灵能力的宇宙和接收来自无意识信号的潜在能力，以及白日梦那样漠然的被动，并向非现实逃避的倾向。

经验丰富的梦分析者，会察觉到即使同样的象征，对不同的人具有的意义也不相同。而且一个梦的中间，象征具有多种意义。这和树木象征一样，比如区划 9 强调了思考的肯定倾向和诡辩的否定倾向。这个性质就恰好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在同一个人两面同时存在。

大体上的解释，由于能带给来访者很多相关信息，因此某一个指标的解读方式决定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如果能知道在区划 7 描画的来访者是否是音乐家，还是有音乐或艺术才能的人，就应该能明白在解释时选择何种意义。即使在蒙眼分析中，至少还是可以区分出树木的某些部分和画纸的某区划所表现出的基本方面是否定的要因还是肯定的要因。如果树木基本上较弱，而混乱指标比较高的话，那么，可以基本认定区划 7 强调的是被动的梦想，以及逃避，这种假定则相当安全。另外，如果出现在平衡的树根或相当成熟和发展完整的树木中的话，那么此区划强调表示的，则是创造地运用被动倾向的个人潜在力。

在图 3.5 中画纸的各种区划里，由于详细赋予了说明意义，树木位置的解释变得可能。但是因为仅仅如此是不能达到明确推论的目的，还需要在这个表中加入其他更多的词汇。这个图示，本质地指出与象征空间的各区分联结的意义是多样的。初学者一旦从这个图示中熟悉了与画纸上下左右的领域相关的基础思想，这个图示就能成为进行可塑性解释的指导方针。但是希望各个解释者对于各区划的意义发展自己自身的独到理解。

这个图示也适用于描画出的树木部分。比如实例 2 （图 3.6）中，树木整体被明显地画在画纸中央偏左侧，如果适用到图 3.5 的话，大致上主要占据了空间区划的 2a、5a、7、8a和 8b。但是这些同样的区分（如同实例中的附加线），根据画出的树木去对应它的使用空间，能够帮助我们丰富对树木各部分的理解。关于这个来访者的信息，大约能从画纸的区划和树木区划的区别中得到。画这棵树的是一名研究微生物学的 26 岁男性大学研究生。他和姐姐以及双胞胎的妹妹一起被丧夫的母亲抚养长大。画纸左边区域显著强调的是，他整个家族中都是女性的背景。这棵树左边的阴影（面对女性影响的对抗），一直延伸到树根左侧（到区划 1 为止，表现了他对和双胞胎妹妹从幼年时期起的共生关系的反抗）。

树冠描写中最大的特征是，向右侧强烈倾斜。说到和画纸的关系，中央最上部的枝画在了图示区划 8b中，表示出他拥有对人生进行挑战的努力进取姿态。如果从图示 3.5 适用于树木顶部的比较饱满的空间部分解读，可以看到上部的枝进入了区划 9，这表示出他对科学的职业趣味。

树冠两侧下方的枝，是以图示方式表现人际关系的一个良好的例子。右侧最初的两根树枝，作为主观的失败（“丧失”的小枝）表示了他经历的最初两次恋爱事件。其中第二枝，和从下方左边的枝上分离开的具有阴影的小枝相关（请参照点线），这种关系的失败表示出部分被自己母亲过度影响、支配而引起的感情（在面谈中他曾经说过，虽然母亲对自己的女友表面上表示“中立”，但一直间接地否定和批判，以至他和女友们的关系遭到破坏）。第三件最近的事件（右侧第三枝），能感觉到他对自身的肯定和充实自我的姿态（向上延伸的两枝中的一枝，表示着他自身发展，在最上部的树枝中间结束）。这表示出他积极表现和强化男性情绪的同时，也体现出与比自己年长的、支持他发展的女性医师的恋爱关系。

让我们来看看下方左侧的树枝。最初的树枝表示了和母亲以及姐姐的关系，第二枝表示的是他和双胞胎妹妹的关系，在树干阴影部分的上方，立体地描画出来了。虽然这些关系中也存在一些问题，但仍然表示出信赖与自由的情绪交流。双胞胎的妹妹是一位音乐家，虽然他自身不演奏乐器，但高度评价了妹妹艺术上的努力，并且叙述了他从用音乐表现自己妹妹身上感觉到的自身的乐趣。

四、格鲁尔德的空间图示

科赫（1957）在其树木—人格测试的修订版中，详细叙述了笔迹学的空间象征。他对关于笔迹学的多数复杂图示进行了考证，其中引入了图3.7 的格鲁尔德（Grunwald）空间图示（根据科赫等人的翻译）。

很明显，笔迹学的分析是科赫关于树木画研究的重要出发点。他就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指出了在纸上书写文字的过程和树木画的描绘技法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书写文字，具有在画纸上从左到右进行的特征，而树木是从下向上成长起来。文字书写的出发点都开始于左下角，而树木画的起始是位于下方边缘的中央。在笔迹分析中，包括每一个文字以及线条周围的空间都被看做是明显的细长长方形。书写文字的人在空间中表现自己的方法，可以通过语言描述周围空间来进行分析。总之， O 点是出发点， X 点是终点（死亡）。从 O 到 X 的线条是个人展开和进行发展的“生命线”，时间表现为从左到右直线的流动。如同科赫正确指出的那样，树木画把这种发展通过垂直的画纸表现出来了。由于根部被认为表现了普遍无意识，所以树木的整体高度甚至能表现包括来访者出生之前的生活。树木带着期待和目的，向树冠顶部发展开来。但是在科赫的见解中，死亡并没有在树木画中被象征性地描绘出来。

因为通过描画的形式表现的树木测试，和纸上笔迹的流向存在着差异，科赫并不认为笔迹学中得到充分研究的空间象征就可以简单地直接适用于树木画的分析。笔者也考虑到直接从一个体系到另一个体系原封不动地照搬分析技法并非良法，但是由于笔者赋予关于画纸的空间象征的意义和科赫记录的格鲁尔德空间图示非常相似，在这里笔者将进一步加以说明。

笔者认为，画纸上的位置具有很重要的基本意义，而科赫对此几乎没有进行关注。科赫的论述中提到了对这个问题必须进行讨论，实际上他在除了树根以外的树木整体周围画上了矩形，限定在此中间进行空间分析。他在考虑画纸上的描画位置时，仅仅很一般地提到，需要慎重探讨位置的意义这个问题。

科赫在讨论笔迹学这一章时，就树木画运用空间象征意义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空间图示’这一章节中提到的论点，无疑对至今为止的讨论很有帮助。关于这些需要通过实验进行证明，这中间留下的问题仍然非常多。” 0QSg0tk+84YSt+FNh0L9bE593cgNXrNw5wmuqoQ+7hgk/wxtU13DxGQ/uUABsy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