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出生在四川省安岳县来凤乡一村熊家湾,这里原名樊家沟。据说,原来是以樊姓人家为主住在这条沟里,因此得名。清朝末年樊家将土地分别卖给康家、熊家和陈家,自己却离开农村去城市经商。那时,我的祖父熊开麟佃租了樊家沟的土地10亩和草房数间,是比较有能力的佃耕农。因为樊家的人急于离开农村,就要将我祖父佃租的这片土地和房屋卖给我家,可是,祖父突然病逝,家里根本没有钱买这些土地与房屋。于是,樊家就将我的祖母和大伯父告到清政府的安岳县衙门。那时,我的父亲还很小,祖母背着我年幼的父亲与大伯父一同去县衙门和樊家打官司。经过县政府的审理,强逼我家买下樊家的土地与房屋。为了支付买地和房屋的钱,祖母和大伯父做主,除了向亲友借贷之外,就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和口粮卖了才筹足这笔费用。口粮卖了之后,家里没有吃的,就只能用瓜、菜、杂粮作为口粮,而且实行吃“对时饭”,即今天这个时候吃了“饭”,到明天这个时候才吃“饭”。也就是说一天只吃一餐“饭”。这样熬了一年多的光景,终于把买地所欠的债务还清。从此,我们家才由佃户变成了有田地耕种的自耕农民。
据长辈说,我家的祖籍在江西省丰城县登仙乡下村堡。清朝康、乾时期随移民大潮来四川乐至县盘龙乡某村落户。入川的始祖是熊高茂、熊高宪兄弟二人,传到曾祖父熊景胤时,他在境临的安岳县来凤乡买了田地数十亩,并与蓝氏曾祖母养育了五个儿子。他们把田地分给五个儿子,即熊运兴、熊运隆、熊运旺、熊运相、熊运伦,就是后来发展为熊家的五大房人。
我的父亲是第四房熊运相的后裔,他又有兄弟姐妹七人:大伯父熊人宽(号阔然)、二伯父熊人田(号纪云)、三伯父熊人谦(号受益)和我的父亲熊人爵(号伯农),以及大孃(嫁到罗家)、二孃(嫁到周家因为姑爷早年病逝,又改嫁到胡家)和三孃(嫁到伍家)。父亲年幼时,经祖母和大伯父商量,决定送他去上小学读书。当时在我们家乡只有清政府设立的初等小学堂,他读完小学后,家里没有钱送他去县城的高等小学堂读书。于是就送他去跟随当地的名医龚翳生学习中医,所以,我父亲熊伯农(原名人爵)成年后既是农民,又是乡村里的中医生,不仅务农种地,又从事医药服务活动。有人请他治病或买药,他就去医病与卖药,其余时间就干农活。早在“抗日战争”时期,由于日本的侵略、封锁,农村缺医少药,又疫病流行。父亲冒着生命危险,走村串户,治好了许多濒临死亡的病人。当时就有民谣说:“狮子崖(因为修公路已经挖掉了),熊家湾,出了一个活神仙,医瘟病真得行,好像唐朝孙真人(即孙思邈,人们尊称他为药王)。”新中国成立后,他才基本上脱离农村,参加乡里的卫生协会工作,专门从事医疗服务。直到1962年,因国家经济困难,压缩公职人员,父亲被迫退职回家,才从国家认定的正式医生转变为一个农民。“文化大革命”期间,农村实行“合作医疗制度”,因为他的医术精湛,生产大队书记和大队长邀请他到“大队合作医疗队”做顾问,义务服务,指导年轻医生处方治病。“文革”结束,“农村合作医疗制度”被废除,但仍然有不少人熟知他医术精深,到家里来请求他治病。所以,他一直没有闲着,直到1996年10月,因肺心病逝世为止(享年80岁),他都在医疗战线勤奋工作。
我的家乡是四川盆地的中心区,属于浅丘陵的南北分水岭地带,多土少田,农产品主要出产红薯、玉米等杂粮。这也是老百姓的基本口粮。气候干燥少雨,冬寒夏热。记得有一年天旱,田里、土里都没有收成,一般贫苦农民都没有吃的,饿着了就只有去挖白黄泥土吃,俗话叫“吃观音土”。我小时候饿了也跟着大人去“吃观音土”。我生长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自然就营养不良,个头矮小。入小学前,就与我年纪相当的几位堂兄弟一起玩耍,常常在一起玩耍的有二伯父的儿子五哥哥(即比我大几岁的熊文近)、比我小的大伯的儿子六元子(即熊文尧),还有三伯父的小儿子疳娃儿(因为身体瘦弱没有成年就病死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偷”二伯、三伯家的红苕,给老祖母送去,以此可以得到祖母赏赐的一颗核桃。祖母的口粮由她的四个儿子供给,本来是够她食用的。但是,祖母把她的口粮给了她最心爱的小女儿——我们的五姑妈。这位姑妈很穷苦,每逢乡场的赶场天她都要到来凤乡赶场,以便到祖母家吃饭和拿走一些祖母的粮食。因此,祖母的口粮就不足了。我们几个小孙孙知道哪家在地窖里取红苕,就采用“偷”的方法,“偷”到了就给祖母送去,以求得祖母的欢心而给我们核桃。我们家里有一株大核桃树,结的核桃归祖母所有,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占有,唯有祖母才有支配的权利。我们几个小娃娃,见到哪家在取红苕,就联合起来去“偷”,并将所“偷”得的红苕给祖母送去。
由于祖母缺乏口粮,常常不吃晚餐以节约粮食。我的母亲就经常叫我给祖母送晚餐去,我得到核桃的机会也特别多。可能我小时候吃的核桃相对多些,使我后来的头脑也比较灵活,记忆力也比较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还要感谢祖母赏赐我的核桃。
另外,在我的儿童时代,正是日本飞机轰炸战时首都重庆的时候,飞机从我家对面铜鼓坡的上空经过,就如天上一群麻雀在飞,我们几个小兄弟一点也不害怕,还叫着喊着快到外边去看飞机,一天要经过几次飞机,我们就喊叫几次。现在想起来才知道那时日本轰炸重庆十分频繁,重庆一天都要拉几次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