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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马叙伦(1885—1970),字彝初,后改夷初,号石翁、寒香,浙江杭州人,著名学者、教育家、政治活动家。曾任教于浙江高等学堂、两广优级师范学堂、两广方言学堂、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北京大学等,精研老庄哲学、文字训诂与书法艺术。不仅学识渊博,一生经历也极为丰富,曾参与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北伐、“一二·九”运动,是民主促进会主要创始人和首任主席。民国时期曾任教育次长。新中国成立后,担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政务院政务委员,文化教育委员会副主任,教育部首任部长、高等教育部首任部长,第四届全国政协副主席。

《石屋馀渖》《石屋续渖》分别正式成书出版于1948、1949年,可谓民国笔记的殿军之作,某种意义上也是我国传统笔记著作的绝唱。由于其珍贵的文献价值,多年来广受关注。“石屋”为马叙伦别号,一般认为,此号得自其家乡杭州南山的石屋洞 。马叙伦60岁时,亲戚晚辈请画家作过一幅《石屋图》,内容即云水山木,正是文人向往的读书佳处 。“馀渖”意为残留的墨汁,借指正式著作之外的札记、杂谈,“续渖”则是续作之意。《石屋馀渖》《续渖》以较为轻松的文笔、精干的篇幅,记录了作者的亲身经历、交游往事、读书所得、游览见闻、时局思考等,内容涉及历史掌故、政治秘闻、诗词书法、戏剧表演、社会舆论等方方面面。不过,以往出版界较少注意到,《石屋馀渖》从马叙伦最初写作、结集,到刊载、出版,这个过程中形成了不同版本,在内容、形式上都不尽相同。在此,我们首先就《石屋馀渖》《续渖》的写作与成书过程做一简单梳理。

一、写作历程

随着近年来越来越多文献得到整理、公开,我们发现马叙伦一生写有大量笔记,除专门的读书笔记外 ,所写的杂谈类笔记均可纳入《石屋馀渖》系列,内容远多于后来出版成书者,其写作过程延续了至少40年。

词人夏承焘见过一种《石屋馀渖》的手稿本。原稿共8册,浙江大学教授任铭善得到了其中的6册,夏承焘曾从任氏处借阅。据称“今坊间印本,不及此稿之富”,他在日记中引述的几条内容,均不见于成书 。但是由于手稿现在已很难见到,不知是否尚存于世,而夏承焘日记也只记录了很少的信息,所以要探究更多情况已无据可凭。包括夏承焘是否读完了全稿,也无法判断。他在日记中说《石屋馀渖》稿“记温州诸先辈遗事颇多,乃民国元年著笔者”。仔细推究,这里提到的写作时间似乎并非就《石屋馀渖》全稿而言,因为仅从有限的引文看,手稿至少有部分内容是马叙伦在北京的见闻 ,应是民国二年(1913)以后所记。

聊可告慰的是,现在可以看到马叙伦于1913年5月至9月以“石屋馀渖”为题,在上海《时事新报》上连载的百馀条笔记,内容涉及自身经历、师友逸闻、奇闻轶事等。其风格、体例、范畴与后来成书出版的《石屋馀渖》相近。虽然大部分内容并不重合,却也有几条可以从中看到联系。比如,后来成书中《清初轶闻》《清帝恶洋鬼子》《左宗棠》《云林寺僧》等篇的早期版本,即在连载中可见,只是细节、表述不尽相同。这批笔记至晚在1913年发表前写成,其中应有相当一部分最初记于清末。比如关于广州生活与时事的记录,应源自马叙伦1906至1909年间在广州教书时的札记。

此外,可以确认的是,后来成书的《石屋馀渖》《续渖》中还包含有马叙伦早期写作的一些人物小传和家族史料。比如,在马叙伦的《天马山房文存》中,就可见到不少篇章与《石屋馀渖》相关,其中时间较早的有写于1908、1909年的《周都司传》《童疯子传》《李知县传》《召试经济特科平阳宋君别传》等,可视为《石屋续渖》中《周之德》《童疯子》《李钟岳》《宋恕》的早期版本。

最终成书的《石屋馀渖》《续渖》虽然并不以时间排序,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篇章的写作时间有迹可循。因为它们常常以某日某事为由头,引出记事或议论,日札的特色明显。仅举几例,如《游南海子》开篇写“五年九月,以事入都”,文中有很多游览的细节,应来自1916年当时的记录;《锦城行记》几乎就是1936年10月成都之行的日记;《马君武》一条是听闻“马君武死矣”后的追忆,可知为1940年马君武去世时所写;写作较晚的如《马将牌》一则,提到“时卅五年八月四日”“乃暗记云”,即1946年8月。

综上可见,马叙伦与“石屋馀渖”有关的笔记写作贯穿了从清末到民国末年的各个时段,有些内容为随事而记的日札,有些则经过反复修订、改写。累积起来,马叙伦的札记至少有十七八册。抗战期间,这批手稿曾一度失落,流入市肆,为汪伪政府考试院院长陈群所得。抗战胜利后,“接收人员检陈群遗书,见此知为马先生物,遂归故主。然而也只有一小部分,闻尚有数册在南京中央图书馆中” 。这是《石屋馀渖》手稿流转的情况。

顺便提及,因为《石屋馀渖》系列笔记的写作时间跨度大,所以前后对照正可以看到作者的思想变迁和心路历程。夏承焘看《石屋馀渖》稿后,认为“多记神怪,有甚可笑可愕者”。核之《时事新报》上的连载,马叙伦曾明言自己的观点:“鬼神,达者所不道,然亦可异焉。”因此确实记录了一些看似不经的传闻。再看后来成书的《石屋馀渖》《续渖》,其中仍延续有志怪者,如《狐异》《狐祟》《姑妄记之》等。但总体上看,马叙伦的思想在40年中发生了不小变化,有时会对这些奇异事件增加“唯物”的解释。另外,他的人生旨趣也在不断发展,这里不必详谈,仅举成书的首尾两则,便可大致得到一些印象。《石屋馀渖》首条《金鱼唱和词》,记民国九年旧历五月十一日北京大学同人宴集的情形,虽是五四之后,但唱和词之意旨仍具有浓厚的传统趣味。而《石屋续渖》末条《日本之畸人》则写道:“使早得马克斯之说而读之,必将有以自处而处世矣。”了解了系列笔记漫长的写作过程和作者思想的发展,或可更好地理解书中内容的多样性、复杂性。

二、成书经过

最后成书的《石屋馀渖》源自20世纪40年代《文汇报》的连载。据作家、报人黄裳回忆,1946年冬,上海《文汇报》开办副刊“浮世绘”,时为编辑的黄裳到马叙伦家中约稿,希望他能“写些轻松的小文章”:

我提出的要求,使他感到了非常的为难。当时的一些民主期刊大半是周报,他几乎把全部空馀的时间都用来赶写时论了,实在没有馀暇和兴致给副刊写稿。他稍一踌躇就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册厚厚的稿本。这是用大张毛边纸订起的、有三四百叶的本子,封面题着“香影楼日札”几个字。打开看时,是一色娟秀的小行楷。这是一本“日记”,但也并非正规的日记,里面记下了琐事、见闻、随感、掌故旧闻、戏剧电影评论……五花八门,内容非常丰富。他把这稿本交给我:“你去翻翻看,也许可以随便挑选一些发表。”

马叙伦提供的这册“日札”,即《石屋馀渖》手稿的第七册。黄裳得到后,摘录了部分内容,于1947年3月起,在《文汇报》以“石屋馀渖”为题开栏,进行了连载。可惜《文汇报》于1947年5月被国民党当局查封,“馀渖”虽不涉及时政,但也无法继续连载。据黄裳回忆,发表的只有这册手稿的“五六分之一” 。《文汇报》在上海被查封后,转移至香港,在爱国人士支持下,于1948年9月重新创刊。此时马叙伦也已赴港从事民主活动。由于“石屋馀渖”此前在沪刊载“歆动一时”,于是香港《文汇报》便开栏“石屋续渖”接续推出。不过,马叙伦很快又离开香港秘密北上,积极投入建国大业,“石屋续渖”在港连载时间不长便结束了。

在连载的基础上,1948年7月上海建文书店结集出版《石屋馀渖》一书,1949年4月又印行了《石屋续渖》。这就是我们现在见到的《石屋馀渖》《续渖》最初成书出版的情况。书、报对比可知,编印成册的两书补充了不少连载未及刊登的内容,其中《馀渖》比连载多近一倍条目,《续渖》则多了近两倍

黄裳曾表示,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香影楼日札》还是从被查封的报社取了回来,并交还马叙伦。他认为如果《日札》尚能保存,“是有全印的价值的,就是影印也好,因为他那一手小行楷实在是太漂亮了”

遗憾的是,《香影楼日札》与其他《石屋馀渖》手稿现在都已很难见到。无论连载还是成书,都只是马叙伦札记中很小的一部分,可谓冰山一角。无法读到原作全貌,不能不让人感慨。

三、不同版本

由于手稿已不可查,因此1984年上海书店再次出版《石屋馀渖》《续渖》时,翻印的还是建文书店的版本,并在版权页上分别说明“本书根据建文书店1948年版复印”“本书根据建文书店1949年版复印”。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对照这一版与当年旧版,会发现实际上这两册书并非原原本本的“复印”。

一是修订了建文书店原版的部分校对错误。黄裳曾在自己保存的原印本上写有题记:“此书错字之多,无与伦比。夷丈原稿为竹纸大册,厚二寸许,小行楷精绝。余请陈君钦源抄之,刊于报端。此更据剪报重刊,校者不学,遂不可问。漫阅之,少加改定,亦不能尽去其误也。叹叹!” 由于20世纪40年代末正处于政治斗争、战火纷飞的激流之中,进步报纸和书店面临随时被查封的风险,成书过程又经历由原手稿转抄,再到报纸排版、结集再次排版,因此出现许多手民之误,可以理解。对照1984年版与建文书店版,可以看到,大部分错字和标点误植得到了订正,如“阑中”改正为“阑干”,“偏修”改正为“编修”,“棲台”改正为“楼台”,等等。但是其中也存在一些原本不必改而改的问题。比如将“署以隶书题名”改为“皆以隶书题名”(《石屋馀渖·故宫书画》),“菩萨鬘”改为“菩萨蛮”(《石屋续渖·杭州闺秀诗》)等。

二是删去了个别内容。学者杨焄曾对照后来的版本与建文书店原版,发现后来的版本中《石屋馀渖》“欢喜佛”一则被略去了部分内容,《石屋续渖》“房中术”一则被全文删除,并将后文“车夫之言”一则移至于此处填补。删去的原因,杨焄分析:“正当出版社在1984年着手准备影印两书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除精神污染运动’,尽管没过多久就戛然而止,并未愈演愈烈,可设身处地来推想,编辑们势必心有馀悸而宛若惊弓之鸟,看到书中的这些字句就自觉有诲淫诲盗的嫌疑,才索性越俎代庖以防患于未然。”

最主要的问题是,由于“复印”本在修改与删除时并未作任何说明,且标注为“复印”,所以此后陆续出版的各种整理本,都想当然地以此版为底本,因此留下了一些遗憾,如山西古籍出版社版、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版、浙江古籍出版社版等都是如此

四、整理说明

以上是对《石屋馀渖》系列笔记写作、连载、出版过程和不同版本的梳理。根据这些情况,本次整理不再以“复印”本为底本,而是选择以更接近原貌的《文汇报》连载版与建文书店版为基础,精心校正。

在整理过程中,部分参考了1984年“复印”本和以往整理本所做的工作,并进一步修改了之前未发现的错误。主要的原则是只校正错字,不删改内容。整理时以【】表示删改的字且将字号减小,将改正、补入之字置于〔〕内,如“阪【尔】〔泉〕之战”。圆括号为原文所有。正文中的缺字符□为原文所有,附录中□则表示漫漶残损难以辨认之字。由于底本排印错字过多,为避免逐一出校破坏阅读的连贯性,对于大部分比较明显的手民之误,一般径改,不再标出。有些为整理者参考相关史事后进行的修改,则加简要注释说明。对于通假字如“合/盒”“匡/框”“扁/匾”,径使用正字。此外,由于作者是文字学家、书法家,在原稿中常有旧体、异体字,为了兼顾保持原貌与便于阅读,我们将部分过于冷僻的字形改为现在通行写法。

此外,我们将1913年《时事新报》连载的“石屋馀渖”作为本书附录1,这是此前《石屋馀渖》各版本中没有的。一方面,我们认为这些内容确为马叙伦所作《石屋馀渖》的组成部分,特别是其内容可以补充许多有关作者生平、交游的信息;另一方面,通过这些内容,读者可以更好地理解马叙伦笔记撰写、发表的过程。与后来成书的《石屋馀渖》不同,这部分连载没有为各条目起标题,为了方便阅读和翻检,我们在整理时进行了编号。本书附录2、3是上海《文汇报》和香港《文汇报》连载目录,及个别未见于成书的连载内容。附录4则是夏承焘日记所见《石屋馀渖》手稿的情况,所据为吴蓓整理的《夏承焘日记全编》(浙江古籍出版社2021年版)。在整理过程中,参考了卢礼阳先生所著《马叙伦年谱》,该书提供了许多重要线索,在此表示诚挚感谢。限于水平,此次整理难免存在疏漏,敬请方家赐正。

笔记文字看似散漫无章,但可以透露出许多其他史料难以提供的信息,既是时代的别样记录,也是作者的心史呈现。希望本次整理,可以对读者更好地阅读与研究这份文献有所助益。

整理者
2025年3月31日 BuNI+bbq9rXesFttxzHE0LtSfCLJr+UB+FD8j8gUUttojq1yK7Pks0AEvNk/Lg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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