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二节
图像及其研究

佛教艺术品作为佛典的图像语言,是艺术家从现实生活出发,对佛典的形象诠释,在这方面《观音经变》颇具代表性,因为其所表现的内容较为贴近信众的现实生活,集中表现在“观世音菩萨救诸难”情节画面当中。对于观音经“怨贼难”而言,经典所要表现的是观音救渡“一商主”带领下的“诸商人”,可以认为是一支商队。这支商队“赍持重宝”,经过“满中怨贼”的“三千大千国土”,恰遇“险路”,正是这些拦路抢劫的“怨贼”最容易出没的地方,言下之意正是偈颂所描述“或值怨贼绕,各执刀加害”,显然是遇到了执刀抢劫的“怨贼”即强盗了。在这样的危难情形下,众商人“俱发声言”,念观音菩萨名号,“即得解脱”。

敦煌画中最早出现法华经变或观音经变“怨贼难”“商人遇盗图”的洞窟是隋代第303、420二窟,按敦煌研究院分期,第303窟早于第420窟 ,以下按时间关系分别简述之。

第303窟窟顶人字披东披法华经变普门品之“救诸苦难”,其中的“怨贼难”,展现崇山峻岭之间,一支商队正在行进(图2-1):中间画三头负重的毛驴奋蹄前行;后面跟一高鼻深目的胡人,头戴尖顶卷檐帽,身穿红色圆领小袖紧身袍,双手上举,持一物,作驱赶状;毛驴右前方一衣着形貌完全相同的胡人,右手持一物,不明,似为拜观音情节;商队最前面一身形高大的胡人,同样高鼻深目,头戴高顶帽,身着翻领小袖紧身紫色长袍,有边饰(现变色为黑色),脚蹬长筒靴,呈现出正在张口和对面的三身强盗说话状,当为商队的头领“商主”“萨宝” ;身后立一人,服饰相同,只是颜色变黑,面相变色不清,从翻领的胡服可以看出同为胡人无疑,似为商主随从。和商队对立的是三身全副武装的强盗,头戴兜鏊,身着甲胄,腰束护身,各持一带四流旗长矛,脚蹬战靴,三人并排而立,其中为首者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显然是与商队头领“讨价还价”。该画面商队构成有商主、商人、驴队、货物,强盗形象完全为官兵装束打扮(后论)。

图2-1 莫高窟隋代第303窟顶法华经变普门品及商人遇盗场景(采自《中国石窟·敦煌莫高窟(二)》)

第420窟窟顶法华经变,东披为“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有大篇幅表现“救诸苦难”,其中的“怨贼难”之“商人遇盗图”非常精彩,情节丰富,位于东披上部,横卷式,从右向左展开(图2-2)。据贺世哲解释 ,参考段文杰 、樊兴刚、邵宏江 的两幅今人临本,再结合笔者观察和理解,图画依次表现:商主拜别,一建筑台上一人骑马,台前方一人跪拜,旁立一披挂整齐的马;商队出发,有一头戴毡帽身披风衣的骑马者领头,从其装扮考量,应为商队的头领“萨宝”,其后跟随两头身负重物的毛驴,后有一人,下方前后行进着由毛驴和骆驼组成的商队,后有胡人装束者跟随;商队上山,路遇一高山,道路险峻,一面紧挨悬崖,崖下河水翻腾流淌,商队前后排开,缓慢上山,在爬山过程中,一骆驼坠崖,货物散落,有商人惊恐地朝崖下眺望;为病驼灌药,一骆驼卧在地上,一人骑骆驼身上控制头,一人立前拿一物灌入骆驼口中;商队下山,山路依然非常险峻,有商人紧扯着毛驴的尾巴,小心翼翼;商队下山后休息,被卸了货物的毛驴,有的吃草,有的饮水,有的打滚,还有商人正在为骆驼卸货;路遇全副武装的强盗,强盗均骑马,头戴兜鏊,身着甲胄,腰束护身,手持武器,与手持盾牌和弓箭的胡人装束的商人进行激烈战斗;战斗结束,商队被劫,并被逼迫向强盗交出货物,手握长枪全副武装的强盗分立两旁,中间坐一位全副武装者,腰佩长刀,应该是强盗头领,中间诸人各拿有一装满物品的袋子,有人正在向一砖砌储藏台倒物品,后有骑马全副武装的强盗持枪驱赶。画面中的商人装束,基本上都是小袖紧身衣,高筒靴,头戴各式毡帽,当是表现胡商无疑。对于最后画面情节,在一些出版物中,图版说明多沿用贺世哲的观点,认为画面中全副武装者是前来解救商队的官兵,与其作战及最后交出货物的是强盗;或认为画面最后表现的是强盗放下屠刀,立成两排,商人得救 。笔者不同意此说,因为据同时期略早的第303窟画面可以非常清楚地反映出,敦煌画中表现《法华经》“观音普门品”救诸难之“怨贼难”“商人遇盗图”,强盗的形象即是官兵的形象,而且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其后的唐五代宋壁画中,即使是同一铺的第420窟顶壁画中的“救王难”部分,“刀杖自断”的官兵形象,也是完全一样的。

图2-2 莫高窟隋代第420窟顶法华经变普门品商人遇盗图(采自《中国敦煌壁画全集·隋》)

这样的官兵形象,也可以在同时期第303窟法华经变普门品的解救王难场面中看到(图2-3)。早在此前的西魏第285窟主室南壁“五百强盗成佛图”中,和强盗作战的官兵形象亦类似(图2-4),此官兵形象,杨泓从军事装备的角度已有精彩的说明 。另一方面,作为经典的图像阐释,重在表现与经文有联系的现实生活中的情景,这里即着重表现商人遇盗这样的生活场景,而是否会有官兵出面解救则非经典所包含的信息,也是敦煌所有“商人遇盗图”所未有的情节画面。

图2-3 莫高窟隋代第303窟顶法华经变普门品之观音救难场面(敦煌研究院提供)

图2-4 莫高窟西魏第285窟五百强盗成佛因缘画面中的官兵形象(采自《中国石窟·敦煌莫高窟(一)》)

到了唐代,以盛唐第217、444等窟和中唐补绘的第45窟 观音经变中的胡商遇盗图最为形象且有代表性,但图像的构成不像隋代二窟那样复杂,没有故事发展的情节演变过程,仅是简单的胡商和强盗的对峙。以第45窟为例,则是崇山峻岭之间,六个高鼻、深目、虬髯、戴胡帽、着圆领袍服的胡商,在一处山谷之中,面对从山崖后面走出的六个身着唐服、手持长刀的强盗,胡商们个个战战兢兢,多双手合十,正在和强盗头领交谈,地下堆放着货物,胡商身后是两头驮载货物的毛驴(图2-5)。略早的第217窟的商人遇盗的情况则略有不同,同样是崇山峻岭之间,一个身着胡服的商人,身后跟随象征身份的一头毛驴和一头骆驼(后面的画面残),面对四个身着具装、全副武装的官兵,不过有意思的是,官兵所持长矛均为折断状态,旁边有一天人乘云而来,表现观音救度的结果,颇有趣味(图2-6)。同时期的第444窟则出现骑马具装的官兵样强盗(图2-7)。第23窟商人遇盗的场景颇大,在群山之间,四位具装的官兵,挡住了一群胡人打扮的商人去路,可惜画面模糊严重(图2-8)。

图2-5 莫高窟盛唐第45窟中唐补绘壁画观音经变观音救难的场景(采自《中国石窟·敦煌莫高窟(三)》)

图2-6 莫高窟盛唐第217窟观音经变胡商遇盗图(采自《敦煌石窟全集·法华经画卷》)

图2-7 莫高窟盛唐第444窟观音经变胡商遇盗图(采自《敦煌石窟全集·法华经画卷》)

图2-8 莫高窟盛唐第23窟法华经变普门品胡商遇盗图(采自敦煌研究院官网“数字敦煌”)

到了中晚唐和五代宋归义军时期,基本上延续盛唐样式,其中中唐第231窟南壁法华经变下屏风画中的“商人遇盗图”,三身官兵装束持长枪的强盗站成一排,前二商人,胡跪,第一身着圆领小袖黑衣袍,高帽,第二身服饰类同,第三身残甚,胡商身后跟一负重的毛驴和一骆驼。而同时期敦煌藏经洞出土的插图本《观音经》商人遇盗图中出现汉族商人的形象,如S.6983;也有胡汉商人共同出现的现象,如P.2010、P.4513(图2-9)。其中变化最大的是绢画EO.1142中出现胡人形象的强盗与汉人形象的商人(图2-10),完全不同于传统的样式和人物组合搭配关系。到了西夏时期的版画中,完全没有了民族的区别,似乎全是汉人形象的商人与强盗。

图2-9 敦煌写本P.4513插图本观音经(采自《西域美术·集美美术馆藏伯希和收集品》)

图2-10 敦煌绢画EO.1142观音经变(采自《西域美术·集美美术馆藏伯希和收集品》)

以上是敦煌石窟商人遇盗图的基本图像志,最早出现在隋代壁画中,画面情节故事性强,结构复杂,极力表现商人在丝路上前进的艰难和路遇强盗时反抗的战斗场面。到了唐代及其后,画面中仅表现商人与强盗路遇时的一个场面,简单了许多,旨在表达经文的意思而已。这种画面结构由复杂到简单的转换,除了经变画表达方式与画面结构在隋唐之间的变化因素之外,也应该与隋唐时期人们对丝路胡商的认识有些关联。隋代在以炀帝西巡张掖为代表的国家行为的推动下,丝路出现新一轮高潮是必然,至少在河西走廊会有不同的表现,正是我们在第303、420窟看到的情形。唐代的丝路贸易常态化,已不再是新鲜的带有异域风情的场景,因此在画面中的表现也简单得多了。 FBn4MF/9RuHa2JmX2k8gEN6RPSvx7VjJ+Lw4gv/VYcCHvds7cJvetRj6rQIyGrsC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