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的结果,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丝绸之路历史上敦煌的位置所在,丝路成就敦煌,敦煌影响丝路,这是个有趣的历史规律,也是敦煌之所以伟大的根本所在。因此,探讨敦煌文物文献中的丝路记忆,则可为这个规律寻找真实的历史佐证,也可以通过洞窟图像为“敦煌影响丝路”命题作注脚。这方面的研究成果颇多,此处仅以敦煌洞窟壁画为线索,探讨壁画中的丝路影像,寻找图像丝路。
以莫高窟初唐第323窟张骞出使西域图为代表,洞窟艺术中记载或反映丝路的内容颇多,几乎贯穿了敦煌洞窟营建一千余年的历史。像早期壁画中富于西域犍陀罗风格的造像(图15),隋代洞窟中大量出现的各类具有浓厚波斯萨珊风格的联珠纹样,隋唐五代洞窟壁画观音经变中的胡商遇盗图,直接反映丝路交通往来的张骞出使西域图、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变佛陀波利求法图,维摩诘经变中大规模出现的各国王子问疾图,涅槃经变中出现的各国王子举哀图(图16),五台山图中大量的交通贸易图像,降魔经变中来自不同民族和国家的士兵形象,其他经变中反映丝路风情的大量图像,如各类音乐、舞蹈、交通、军事、服饰、家具、图案、颜料、技术等等,都是敦煌壁画留给我们今天认识丝路、理解丝路、发展丝路文化的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
图15 莫高窟北魏第254窟中心柱东向面下部药叉图像(敦煌研究院提供)
图16 莫高窟中唐第158窟涅槃经变各国王子举哀图(敦煌研究院提供,黑白图片系伯希和考察队1908年拍摄)
除了壁画中的丝路图像之外,事实上敦煌的任何一幅绘画作品,包括洞窟建筑本身,其艺术的源头,所使用的粉本画稿,或是来自中原内地的艺术,或是受西域中亚印度艺术影响的结果。而像唐代前期壁画中的经变画,可以明显地看到绝大部分是来自长安洛阳两京地区的艺术粉本,反映的是长安寺观画壁最新的粉本画稿或流行的艺术图样。
敦煌处在距丝路起点长安近1700公里之外,但通过繁忙的丝路交通,敦煌洞窟和寺院中的艺术图像可以与长安保持高度的一致。像莫高窟第220窟具有浓厚“吴家样”风格的阿弥陀净土变、药师七佛变、维摩诘经变,均是长安最新流行的画样,被学界称为“贞观新样”
。今天当我们走进第220窟,看到的是将近1400年之前长安寺院里风靡一时寺观壁画,丝路上艺术互动最精彩的一幕从初唐上演以来,定格在敦煌的洞窟中(图17),实是丝路历史最为有趣的画面。
图17 莫高窟初唐第220窟洞窟内景及南壁净土变(采自施萍婷主编《敦煌石窟全集·阿弥陀经画卷》)
另像以莫高窟初唐第220窟、盛唐第103窟维摩诘经变为代表的画样,其中表现二大士辩法场景的中原帝王问疾图和各国王子问疾图,人物左右相向而立,实是历史时期在长安常可见到的帝王出行场面,也可以说是有唐一代,在当时最大的都市长安城内,由于丝路交通的兴盛而出现的“万国来会”“万国衣冠拜冕旒”场景
。
敦煌壁画中像以上所述反映长安记忆的影像资料,相当丰富,不一而足,有经变画中明显的记载,也有间接的反映,实是复原长安城盛世景象最佳的图像资料。
可以说对敦煌石窟的研究任务和使命,不仅仅是对这些丰富丝路文化信息图像基本内容的解读,更重要的是对这些图像与丝路历史、丝路交通、丝路文化关联的探讨。通过敦煌形象的资料探讨漫长丝路上文明互动、文化互通、宗教传播、艺术互通的有趣历史,不仅看到真实的丝路历史,也可以感受敦煌在丝路上所承担的重要角色。
因此,可以通过敦煌图像的研究,重新领略和感受丝路上“商侣相望,不绝于道”“胡商贩客,日款塞下”的真实历史面貌,也可以通过敦煌精彩的壁画、真实的写本文献档案,对丝路上曾经发生的文化、艺术、宗教故事作出富于历史感的解读,深入挖掘丝路的精神和文化财富,探讨丝路的人文价值,进而为今天的“一带一路”国家倡议和愿景提供历史的借鉴和思考,为人类社会再次因丝绸之路而繁荣富强作出我们不懈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