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逃离了那场付之一炬的大火,幸好鄂奇哲衣兜里的录音笔完好无损。
5月31日晚上9点,这段录音被公之于众,全岛成了风暴中心,防爆警察在广场严阵以待,黄逸只是很平静地坐在轮椅上,身后人潮澎湃,丝毫也影响不了她。
漫长一夜,我和上万民众一起迎接了那天的黎明。
今天是6月1日,星期五。
上午八点半,官方给予最终声明。
因佐哈里身亡,而疑似梁丰然的尸体仍需详细尸检,即使认定为其人,目前无充分证据能证明朗尾杀人案凶手另有其人。因死刑手续已合法核准完毕,最终决定不予更改,黄呈坚的死刑仍将在当日下午4点执行。
“果然还是没用。”我身旁一个熬红眼睛的中年男人喃喃自语。
我站起来走到骚动人群的最前面,黄逸平静接过官方文件。
“对不起,真,对不起。”我实在没别的可说。
“至少,全世界都知道我爸爸不是凶手,所以不是没用,对吗?”
轮椅少女脸上不再是病态美,因为风吹日晒,她变得健康红润。
我推着她缓缓离开人群,人们自发为这个女孩让出一条路。后来鄂奇哲告诉我,从电视画面看,如太阳的人群从中间裂开,就像原子爆炸的混沌宇宙,一个崭新的世界,近在眼前。
为平民愤,官方同意黄逸见黄呈坚最后一面。黄呈坚不知道如今自己出名到谁人不识君的地步,包括这岛上的一草一木,都知晓他的存在。
少女请求我能列席她父亲的死刑,我见过死人,只是没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死去。
绞刑架前有四排塑料椅子,就像个小型展厅,我看见被五花大绑的黄呈坚拖着脚镣蹒跚进来,铁链和水泥地的摩擦正在叩响一切。他伸头寻找,终于看见我,突然举起被手铐锁住的双手,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忍不住哭了,尽管所有人都在盯着我,我仍然哭了,也不擦拭,也不闪躲,就让他们仔细看清楚这眼泪。
案子仓促结束,但似乎一切都没停止。
黄呈坚入土为安的第二天,黄逸就聘请律师起诉要求国家赔偿。
对梁玉超腐败案的关联人员审查虽拖拖拉拉,但也没有停止过。
陆续出现性侵案的受害者提起诉讼,人数越来越多,多达百人。
更出人意料的是,很多济得家长和学子通过各种途径为佐哈里鸣冤,在他们眼里,这位结实的男人是学生的保护伞,他十余年勤勤恳恳保护着这座校园和学生,为了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鄂奇哲和我的生活则慢慢回到正轨。因为这个案子,他更成传奇。
天气预报说,台风终于过去了,或许没风的日子,我会去趟朗尾海滩。
日子慢慢流逝,噩梦终会清醒,再次想起这个案子,是因为晚上的时政新闻。依斯察烈首相召开记者会,颁布了岛国第一部未成年人性侵害保护法。
“所以不是没用,对吧?”
轮椅少女当时问我的问题,我忘了回。但我想现实,已然作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