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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主体已经走过了国家、民族的动荡时期，
我们现在更需要面对的是，
每一个个体内心的兵荒马乱。
爱情、背叛、破产、重病，那些令你痛不欲生、以泪洗面的伤心事，是你一个人的战场。
又一次半夜被血淋淋的噩梦惊醒。又一次醒来后无法入眠。
这个梦境中，罗慕雄梦见自己独自穿过挂满人类尸首的树林，其中一两具尸体似乎正在蜕变成恶鬼，伸出长长的糜烂而流着血的手想要抓住他。他吓得腿发软，想逃，却半天迈不开步子，苦苦挣扎着猛地醒过来，喘息一阵，看看身边熟睡的妻子，这个中年男人突然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最近总是被噩梦纠缠？
清晨的厨房里，罗慕雄表情恍惚，举手投足很僵硬，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怪异。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他年轻的妻子徐琼在餐桌旁，忧心忡忡地不时用眼角余光瞟瞟他。
罗慕雄盯着打开的消毒柜，把右手伸出去，似乎要取什么东西，手在空中停留几秒，缩回来。然后再伸出去，又缩回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他索性不再伸手，只是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消毒柜，似乎这个普通的银灰色金属柜子里藏着什么古怪，使他看不懂，看不明白，无法下定决心。
作为一家大型安保公司副总裁，四十五岁的罗慕雄不仅仅对自己的举动感到困惑，更是充满愤怒和失望。
是的，又愤怒又失望！他恨不得一拳把消毒柜砸个稀烂。
他当然明白消毒柜没有任何不妥，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罗慕雄绝对不会告诉餐桌旁等着他一起吃饭的徐琼，此番如此纠结不安，竟然是因为他拿不定主意到底要先拿筷子还是先拿碗。
高大魁梧的男子深深呼吸一次，用力打起精神。
先拿碗？先拿筷子！
先拿筷子？先拿碗！
……
罗慕雄的脑子里仿佛有两支部队在进行激烈的战争，一支队伍命令他先拿碗；另一支力量指挥他先拿筷子，两支队伍似乎都拿着武器在嚣张地威胁他听从指令。
这委实太可笑了！一个身高一米八九、曾经说一不二的大男人，一个事业成功、儿女双全、娇妻在侧、一直被众口称赞为聪明能干的男人，竟然会对于这种根本不是事的事犹豫不决！
这难道不是一种病态？
病得不轻好吗！
问题是，向来好端端的，为什么最近会如此不能自主？
为什么！
罗慕雄定定神，咬紧牙关，拿出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猛地把手伸出去，这才一把抓起几支筷子。看着紧紧抓在手里的几支暗红色的红豆杉养生筷，这下子再去拿碗就非常顺利了。像捧着珍宝一样带着碗筷，罗慕雄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开来，往餐桌走去。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同时暗暗松一口气的还有徐琼，她并不知道同床共枕的丈夫夜里做了噩梦。
一大早，徐琼做好西红柿蛋汤、超市买来的速冻蒸饺，端上餐桌，准备开餐时，是罗慕雄自己主动说要去拿碗筷的。
这位比丈夫年轻十二岁的漂亮女人表现得够乖巧的了。徐琼生于1987年，属兔，但她觉得自己适合属牛，以前常常会有些执拗的牛脾气，最近已经聪明地收敛不少。
刚才徐琼一直用眼角余光假装漫不经心地四处扫视，事实上却是紧密而又确保不被注意地关注自己的丈夫。凭着以前的几次类似经验，她相信自己已经看懂了他的困境，判断他应该是对于拿餐具犹豫不决——尽管在正常人身上这完全不能称之为事，更不可能成为困境。
可是她的丈夫正变得越来越不正常，简直成了一个怪异的人。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一位知性而漂亮的女心理咨询师正以特邀嘉宾身份对一个家庭主妇的提问做出解答，他们讨论的是青春期孩子叛逆的问题。徐琼心不在焉地瞥了那位咨询师一眼，她知道她的名字，安如雪。若在平时，如果有安如雪的节目，无论探讨情感困惑还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心理问题，徐琼肯定会认真去看的，可是这个早晨不行，她的丈夫明显“发病”了，她没心情。
如果罗慕雄再不及时把碗筷拿出来，她上班就要迟到了。
徐琼是一家外企的中层管理者，担任公司财务部主管，公司有电脑系统全程监控，员工进门需要“刷脸”——站在人脸识别系统机器前报到。无故迟到一次将被上级警告并且扣一百块钱，迟到两次扣二百，以此类推，一个月累计迟到五次扣除全月奖金。有合理原因迟到需要递交一份书面说明，审批之后可以免于罚款。没有特殊事情谁也不愿招惹麻烦。
方才罗慕雄在消毒柜前纠结不已的时候，徐琼要么假装若无其事抢着去取碗筷——还必须假装得像是确实什么也没注意到；要么借口想起什么急事，不吃早餐先走。反正，她就是不敢开口数落罗慕雄，完全不敢。
幸亏这几天她的父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不然人多嘴杂，这个早晨很可能又会爆发一场家庭闹剧。
她实在是受够了，却真的不敢唠叨自己的老公。
这里面当然有苦衷。
不敢数落罗慕雄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他们已经为类似的鸡毛蒜皮型琐事吵过好几回，而且吵得一次比一次严重。徐琼印象最深的有三次，闹得人仰马翻。
头一回是因为停车。那天是周末，全家人坐着罗慕雄亲自开的奥迪去公园玩，徐琼因为前一天夜里公司应酬喝酒，不能酒驾，一时又找不到代驾，于是自己打车回，她平常开的宝马停在公司的车库里。此番到公园大门之后，徐琼的爸爸妈妈带着五岁的小智和三岁的小美先下了车，徐琼正拿着手机处理一个公司急件，也就先在座位上没动，想等罗慕雄找到车位把车停妥再下。没想到这一等，居然磨了十几分钟。罗慕雄竟然反反复复把车在停车位上开进开出、摆来摆去，想要把车停得他认为的“正”。徐琼以及车外的保安无数次说“可以了”，罗慕雄完全无视他们的劝说，一次又一次重新停。徐琼一生气，自己打开车门跳下去，不小心摔一跤，膝盖擦伤了皮，虽然没有流血，但是生疼生疼。她爬起来，嘴里气急败坏大声叫道：“你神经病啊！”结果罗慕雄非但没有愧疚之意，反倒瞪着有点发红的眼睛大声吼回来，叫道：“你才神经病！你有没有常识？车都没停稳，跳什么跳？等下你自己打车回去，别坐我的车！”夫妻俩平常关系实在不错，很少吵架。这次徐琼气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扔下老老小小，掉头一个人先回家。两口子第二天才又慢慢和好。
第二次是因为换衣服。某个周末罗慕雄要出门参加公司的应酬，得要在酒桌上谈事。他已经穿了件衬衫，居然为自己究竟是外搭西装还是夹克衫焦虑不安。一下子把西装拿起来，一下子把夹克衫拿起来，大半天举棋不定，一旁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徐琼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句：“随便都可以啊！这西装是休闲西装，夹克又是商务型夹克，随便哪件都没关系。”结果罗慕雄却大发雷霆，把两件衣服通通丢在地上，还气急败坏地踩几脚，然后从衣柜里另外拿一件薄款风衣套上，气哼哼地走了。这表现实在太恶劣了！和他平日的可亲可爱判若两人。惊呆了的徐琼委屈得满眼泪水，整天都不开心。尽管两天之后罗慕雄主动道歉，两人重归于好，徐琼还是暗下决心，以后要设法减少两人间的冲突，为这样的小事情影响夫妻感情实在挺愚蠢。
第三次是因为抱孩子。那天罗慕雄下班回家，一开门，小智和小美像往常经常做的那样，争先恐后跑过去，嘴里大叫：“爸爸，抱！”平常罗慕雄有时先抱这个，再抱那个；有时一把就把两个孩子都抱起来。可是这一天，他却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像个陌生人，一下子想对这个孩子伸出手，一下子想对那个孩子伸出手，他自己脸上的神情也是焦急又尴尬。小智毕竟高大得多，一下子扑到爸爸怀里，小丫头小美“哇”地就哭起来。这种情形平常也发生过，罗慕雄以前的做法是马上腾出一只手抱起小美，笑呵呵地安慰她。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对着小美凶道：“哭什么？一点点小事就哭哭哭！”小美哭得更厉害了。外公赶紧去哄小美，罗慕雄生气地把小智往地上一顿。可能他用力太猛，这下小智也委屈得大哭起来。徐琼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把这幕闹剧完全看在眼里。她自己因为上班时文件打错一个字，挨了老板批评，心情没那么好，因而没有及时出手救场，结果整个家里闹成一团。当时她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下去！
此后，徐琼冷眼旁观，类似的事件不时会出现，频率大约是半个月一次。比如去超市，罗慕雄有本事在一个货架前站二三十分钟，看他的神情估计是为到底要或者不要哪样东西纠结不清，徐琼一开口罗慕雄就发飙；比如朋友邀约喝酒，罗慕雄会出门又回来，回来又出去，反复折腾好几次。
平常还好，罗慕雄还是原来的绅士，然而只要一出现这种类似时刻，罗慕雄就眼神发直、表情恍惚，显得特别苦恼纠结，谁要胆敢出声指正，他必定暴跳如雷。
起初徐琼以为是罗慕雄在事业上遇到什么压力因而精神恍惚导致这种情况；直到出现了六七次类似事件，徐琼才突然意识到，应该不是压力这么简单，自己的老公一定是出问题了。
绝对有问题！只不过她一时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
于是每当这样的情景降临，徐琼什么也不敢说，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怎么做。
不敢数落罗慕雄的第二个原因相对复杂，有两个因素，一是近来发生的一起震动全国的新闻事件，二是一张金黄色的纸条。那条新闻实在令人惊恐，而徐琼偶然在罗慕雄包里发现的那张金色纸条又很奇怪，思前想后之余，徐琼把真实的新闻事件和那张纸条联系起来，她内心的恐惧就更加严重了。
她心头常常一遍又一遍地浮现这两个也许真有关联的事物。
那起新闻事件大概是这样的：2019年12月22日，一起血案震惊众人。中国南部某县安保人员陈某持枪杀死两人后潜逃，杀人和追逃的消息在手机里通过微信传得沸沸扬扬，有的微信群里竟然可以看到追逃过程中现场拍摄的血淋淋的真实视频，着实令人心惊。
据说这位四十六岁的保安自己不会开车，叫来单位平常打交道的签约车主，这名保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张写了二十来个名字的纸，按顺序打电话把人喊到车上来。人一上车刚坐下，陈某就开枪，司机见状吓得浑身发抖、眼睛发直。在陈某枪杀第二名男子之后，司机已经完全吓傻了，幸亏惊吓之余还本能地产生了逃跑的念头。恰好一辆卡车停在路边，司机故意开车朝卡车撞过去，趁着陈某惊慌，司机立刻打开车门跑了。陈某知道事情败露，也赶紧逃窜。此事一出，当地哗然，公安系统集中几千名警察展开搜捕行动，同时安排特警带着警犬搜山。
这件事闹得当地妇孺皆知，人人如临大敌，不少人甚至不敢出门。
两天以后，一名农妇在自己地里拔萝卜时发现旁边地窖里有陌生男人烧火烤红薯，联想到杀人犯潜逃一事，她赶紧回家报警。警方立刻赶来，此人果然就是陈某。被捕前陈某想自杀，朝自己头部开枪，却没有命中要害，只是打坏了自己的左眼，然后束手就擒。
马上网上流传消息说陈某曾经有过抑郁症和脑溢血的病史，出现这种事很可能是陈某精神有问题。
这条新闻看得徐琼心惊肉跳。她立刻想起一件事：几天前，她在罗慕雄的公文包里，居然也发现了一张写着九个名字的金黄色纸条！而且那些字还是用红墨水写的。
这份名单究竟是什么意思？名单上的人跟罗慕雄有什么过节吗？
联想到这条新闻，徐琼吓得以手抚胸，喃喃自我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不可能有事的！”
发现那张金色纸条纯属偶然。
那时罗慕雄在浴缸里泡澡，徐琼在客厅逗小美玩，来了一单需要货到付款的快递，是徐琼下单买的一件雾霾蓝双面羊绒大衣，价格两千八。雾霾蓝就是蓝色里面加一点灰色调，这两年特别流行，而且这件大衣蓝得很高级，徐琼担心图片颜色跟实物不一致，就选择了货到付款的支付方式，万一实在色差太大还可以拒收。当然她平常很少这样做。
拆开包裹一看，简直是一眼惊艳，这件大衣质地和光泽感都很高级，非常漂亮，徐琼很满意。
徐琼手机快没电了，于是决定用现金，而她钱包里钞票不够，就隔着浴室门对着罗慕雄喊了一声，说要从他的钱包里拿六百块钱。罗慕雄不耐烦地答“好吧！”这个家庭算是不差钱的，也从来不会因为钱的事情闹矛盾，徐琼从罗慕雄的公文包里取钱包的时候，无意中把一张折叠好的黄色纸条带了出来，掉在地板上。徐琼愣了一下，突然产生好奇心，打开黄纸条一看，上面的字竟然是用红笔写的，文字内容显然是九个姓名，其中有两个人她认识，一个是罗慕雄的初恋情人黄萍；一个是罗慕雄的堂弟罗慕文。其他几个名字，从字面意义判断，应该是有男有女，比如“杨芳喜”，大概率是女性的名字；“李浩然”，想来该是一个男人。考虑到自己的丈夫近期行为反常，徐琼留了个心眼，用手机把这张黄纸上的内容拍了下来，然后把纸条尽量原样放回。她不敢让罗慕雄知道自己发现了这张名单。
名单上的人，究竟跟罗慕雄有什么关系？罗慕雄会不会像那个陈某一样，也要去杀人呢？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徐琼赶紧连声“呸呸呸”，努力打消自己的念头。
她知道不能直接去问罗慕雄。这段时间他几乎是个火药桶，徐琼根本不敢去碰。
得要找些别的办法。
必须要找别的办法。
是时候了。必须去找心理医生。徐琼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有天在家里晚餐的时候，罗慕雄为到底要不要打开一瓶白酒纠结不已。徐琼不过说了句“酒还是少喝一点”，罗慕雄竟然把那瓶还没有开盖的酒直接朝垃圾桶扔过去，结果没有扔准，酒瓶掉在地上，摔裂了，满屋子白酒的味道。徐琼什么也没说，泪流满面快步离开桌子，本来打算赌气冲出家门，想想算了，转身进了卧室。两位老人见状，也不敢吱声，只是带着小智、小美进了书房。只留下罗慕雄又愧疚又绝望地抱着脑袋呆坐在餐桌旁，他相信自己的脑子里一定进了“鬼”，不时跳出来发作，使得他一次又一次失控。
后来两人和好一起喝茶的时候，徐琼婉转说自己睡眠也不好，想要罗慕雄陪她一起去医院看神经内科，或者去找心理医生，罗慕雄马上变了脸，一言不发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横飞，茶水四溅，他铁青着脸走开了。
徐琼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老公竟然会接连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又是扔酒瓶，又是摔杯子，这日子还要不要过？她惊愕了好一阵，生生压下心里呼啦啦直往外冒的火，忍气吞声地把碎片收拾好，此后不再跟他提看心理医生这个话题。
她知道自己必须采取措施。至少她可以一个人先去找心理咨询师说明情况。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徐琼决定找电视上见过的心理咨询师安如雪。
此前，徐琼很多次在屏幕上看到过这位知名女心理医生的样子，车载广播里也听到过她的节目，还经常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朋友们转发她的原创文章，其中有一句话，徐琼几乎可以背下来：“人类绝大部分已经走过了国家、民族的动荡时期，我们现在迫切需要面对的，是每一个个体内心的兵荒马乱。爱情、背叛、破产、重病，那些令你痛不欲生、以泪洗面的伤心事，是你一个人的战场。”
每一个个体内心的兵荒马乱！一个人的战场！
概括得多么好！那位杀人的陈某，以及自己的老公，还有最近网上流传带着两个几岁的娃跳楼的家庭主妇，不都是因为自己心里出了问题而导致身外的环境大乱吗？
有的事看起来很小，然而无数只蚂蚁可以啃噬掉一整头骆驼。每一个人的内心，都会有程度不同、类型各异的兵荒马乱时刻。
午休时，徐琼在办公室的电脑上上网，搜索“安如雪”三个字，很容易就在网上找到联系电话，她拨通号码，跟安如雪的助理小袁取得了联系，预约好咨询时间。小袁的声音年轻甜美，像雨后森林里清脆的鸟鸣，令人印象深刻。
尽管要去见心理医生令徐琼忐忑不安，但总比目睹自己的丈夫一次次莫名其妙、简直是原地爆炸要好。何况这“精神爆炸”的杀伤力正越来越强悍，每次罗慕雄发作，家里老人孩子都变得惊惶不安。她要尽力保护自己的每一位亲人。
心理咨询师安如雪，是否真的能够成为救星？徐琼忍不住揣测，这位知名专家，这个依然年轻的知性美人，是否也有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呢？
眼看快要下班了，徐琼开始整理桌上略显凌乱的办公用品，她的老板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办公室门前，匆匆说道：“徐主管，麻烦你给这位叶梦远小姐结一下余款，我们公司从她手里买过一百箱红葡萄酒，当时只付了一半货款。”
徐琼有些错愕，公司买接待用酒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是老板交代她经办的，当时谈好的条件是余款一年之内支付，而现在才过去一个月。她于是试探着问：“老板，您是说什么时候结算？我记得当时谈好的条件……”
老板打断道：“马上，现在就开支票。”说完也不解释，转身离开，毫无回旋余地。
徐琼只得应道：“好的。”她不由得暗忖，这位被唤为“叶梦远”的年轻女子，除了漂亮，究竟还有什么特殊的魅力，竟然使得一贯喜欢拖延付款的老板愿意急巴巴地提前结账？
那叶梦远穿着件流苏裙摆的粉紫色旗袍，既传统又时尚，既端庄又性感，袅袅走到徐琼办公桌前，微笑说道：“徐主管，给您添麻烦了。”声音相当悦耳，真真是莺声燕语，余音绕梁。
徐琼此前已经见过这位二十几岁的大美人，发自内心承认叶梦远确实可以靠脸吃饭，拥有那种连女人见了都忍不住要盯着看的超高颜值。此时，趁着叶梦远低头在包里找身份证，徐琼不由得认真研究起眼前这张俏脸来。白嫩细腻的皮肤、形状好看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大眼睛，这些都是美女标配；稍显与众不同的是她的睫毛，密密的、长长的，但它们不是微微上翘，而是有些微下垂，如同被折伤的蝴蝶翅膀，可怜兮兮地耷拉着、颤抖着，这样的睫毛更容易让人心生怜爱。叶梦远拿出身份证一抬头，眼神跟徐琼碰了个正着，赶紧垂下了“受伤的蝴蝶翅膀”。
边开支票，徐琼边想，这个眼神明显有些躲闪的年轻女子，内心应该也有自己的兵荒马乱吧？肯定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