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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本古辞书与汉语史资料研究

一、前言

在日本,以中国方面的字书作为主要资料,利用万叶假名和片假名,编辑了很多日本汉字音与日语(和训)相对照的辞书音义。日本古辞书中,部首分类体例的字书多有流传,作为汉语史研究资料价值很高。本章仅以被推定成书于12世纪的《类聚名义抄》为例,来论述此书作为汉语史研究资料的价值。首先,对于日本古辞书中包含了中国、日本的古逸书内容这一点进行了叙述。其次,提到了日本古辞书作为研究资料,反映了平安时代汉文训读的实际情况。最后,指出日本古辞书中记载了“正、俗、通、或”等丰富的异体字信息。

日本古辞书是非常重要的日本国语学、日本国语史资料,这一点毋庸赘述。本章中更进一步论及日本古辞书作为汉语史即中国语史资料的极高研究价值。

二、日本古辞书所依据的中国小学书

有文献记载的日本最早的辞书是境部连石积等所撰写的《新字》四十四卷(632),但是并未流传至今,其内容不详 。到平安时代(794—1192),开始有了以中国小学书为主要材料,并辅以日语(和训)内容的辞书编纂。其中以如下四部辞书最为著名。

(1)弘法大师空海(774—835)撰述《篆隶万象名义》 ,由六帖构成,成书于827—835年间,现只存有高山寺本。全书对顾野王《玉篇》进行节略、抄录并添加了部分篆书字头。

(2)昌住(生卒年未详)撰述《新撰字镜》 十二卷,成书于昌泰年间(898—901),流传有天治本、享和本等。分为依部首分类与依字义分类的两个部分。部首为160部。以玄应撰《一切经音义》、顾野王《玉篇》、《切韵》等三书为主要材料,并引用了小学篇、本草书、《正名要录》等小学书以及《临时杂要字》等文献。同时收录有大量和训。

(3)源顺(885—930)撰述《倭名类聚抄》 十卷,又或是二十卷,有很多传本留存。成书于承平年间(931—938),是依字义分类的类书形式,标示了与汉语词相对应的和名及汉籍原文。

(4)撰者未详的《类聚名义抄》,有原撰本系 和改编本系 两个系统,前者成书于1100年前后,出自兼学法相宗及真言宗的学僧之手,后者成书于12—13世纪左右,由真言宗的学僧所编写。为部首分类体例的辞书,部首为120部。以玄应《一切经音义》及顾野王《玉篇》等为典据文献。详情后述。

日本古辞书所依据的中国小学书,以玄应撰《一切经音义》、顾野王《玉篇》、《切韵》这三部为代表。众所周知,《篆隶万象名义》很好地传承了顾野王《玉篇》的原貌。而《新撰字镜》,针对就顾野王《玉篇》及《切韵》进行引用的部分,贞苅伊德对其内容作了详细地“解剖” ,使得其作为汉语史研究资料更有帮助。

《倭名类聚抄》中引用了诸多先行文献典据,而狩谷棭斋的《笺注倭名类聚抄》则对其内容进行了详细考证。宫泽俊雅对于本文内容的研究尤为引人注目

三、《类聚名义抄》

下面,对《类聚名义抄》稍作详细解说。

原撰本系《类聚名义抄》,院政期书写的图书寮本(宫内厅书陵部本)是唯一的传本 。分为佛法僧三部,现存只有法部的前半部。该书应是在院政初期,由兼学法相宗及真言宗的学僧于1100年前后所编纂的。它是由120部首构成的部首分类体的汉字字书。虽只有法部一帖的零本传世,但其部首排列与后述的改编本相同。其特征是忠实地引用了各种文献,其中对单字施以字音注,并附以字义解释,也包含对熟语的说明,和以真假名(万叶假名)、片假名标注的和训。字头项约3 600个,其中单字头约950个。熟语词条多出自《玄应音义》《法华经音义》《大般若经音训》。关于出典文献,佛典相关有67种,汉籍相关有36种,训点本相关有27种 ,是将佛典音义以部首分类体例来重新编纂的辞书。其资料价值在于:(1)大量记载了当时的日语词汇(汉文训读词汇),并且非常正确地记述了这些词汇的声点(accent),(2)包含了很多中国、日本逸书的内容,(3)整体内容上学术水平非常之高。

改编本系《类聚名义抄》,有观智院本、高山寺本、莲成院本、西念寺本、宝菩提院本等广为所知。其中观智院本(建长三年[1251]显庆书写)是唯一的完本,研究上多以此本内容为主。改编本系《类聚名义抄》,应是成立于12世纪中叶(院政期),由真言宗的学僧所编纂。改编本系被称为广益本系,但其中删减了原撰本中佛教事典的要素,并且省略了原撰本中的汉文注释,将万叶假名改为片假名,并增补了片假名注释。与原撰本相比,其词条是原有的2.1倍,和训则增加到4.1倍,共计120个部首,32 000余字的字头,收录了34 710个和训,其中附有声点注记的约有1万。其作为日语资料的价值可归纳为如下三点:(1)收录了非常丰富的词汇,(2)对于汉音、吴音的注记非常之多,(3)异体字的注记也很多。此处的各项数据均参考吉田金彦(1980)。

四、《类聚名义抄》所引用的古逸书——以《类音决》为例
(一)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

关于原撰本系《类聚名义抄》唯一传本的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的出典,已有吉田金彦的一系列研究(吉田金彦1954a,1954b,1955a),笔者则将其后研究成果整理为《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出典略注》(池田证寿[2000])。

在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之中,引用频率较多的出典文献,有以下八部:

(1)玄应撰《一切经音义》(约1300)

(2)真兴(934—1004)撰《大般若经音训》(约670),在日本撰述

(3)顾野王撰《玉篇》(约600)

(4)弘法大师空海(774—835)撰《篆隶万象名义》(约520),在日本撰述

(5)菅原是善(812—880)撰《东宫切韵》(约430),在日本撰述

(6)源顺(911—983)撰《倭名类聚抄》(约370),在日本撰述

(7)中算(935—976)撰《法华释文》(约360),在日本撰述

(8)慈恩(632—682)撰书(《法华音训》等)(约330)

作为汉语史的研究资料,其中顾野王撰《玉篇》的逸文数量之多引人注目,《东宫切韵》是参考了陆法言、长孙讷言、麻杲等所撰《切韵》的集大成之作,是非常重要的资料。上田正(1984)对上述这些逸文进行过整理。此外,对这些文献内容的收录有一定的次序,关于这一点,宫泽俊雅(1977a)、山本秀人(1990)、池田证寿(1991a)等中有详细的探析

其次,来介绍不甚为人所知的《类音决》的内容。在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之中的《类音决》,以“类”这一略称的引用,有161条。比如:

沫泡 上《类》云:末音。……。《类》云:又武太反。卫邑也。借音火每反。洗面也。(图书寮本水部,8页)

慾《类》云:欲音。……。《类》云:出《字林》。(心部,266页)

緤《类》云:俗。又云:绁—二正。先结反。黑绳。(糸部,300页)

《类音决》,在圆珍的《智证大师将来目录》中记载有“新定一切经类音八卷郭迻撰”,由此可知其正式名称、卷数及撰者。其别名有“一切经类音”(中算撰《法华经释文》)、“一切经类音决”(《悉昙轮略图抄》)、“一切经类音诀”(《悉昙要诀》)、“经音类决”(《义楚六帖》)、“众经音”(《绍兴重雕大藏音》)、“郭迻音诀”(《通志·艺文略》)、“类音决”(图书寮本《名义抄》)、“类音”(《大乘理趣六波罗蜜经释文》)、“类”(图书寮本《名义抄》)等。以“郭迻”“郭氏”等著者名进行引用的情况也有(如《龙龛手鉴》)。《慧琳音义》的序文(顾齐之《新收一切经音义序》开成五年[840])之中有“国初有沙门玄应及太原郭迻处士并著音释”的记载,被认为成书于唐初期。在可洪《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后晋天福五年[940]成)后序中有“郭氏乃河东博士”的记载。

关于其内容,《义楚六帖》(后周显德元年[954]成书)引用《经音类决》的序文,认为“约部类有二百五十九部”,可洪《随函录》后序中将其作为“藏经音决”之一提及,记述如下:“或有统括真俗,类例偏傍,但号经音,不声来处,即郭迻及诸僧所撰者也”。根据这些记述,可以推定这是一部由二百五十九部构成的,字书体例的一切经的音义。其中总括了字体的正俗,并根据偏旁进行分类,并且施以字音的注释。标注字体正俗及字音注的体例,通过其逸文可得到确认。另外,西原一幸(1988)则从相似字形的字头连续排列,以及“正、通、俗”的注记方法,判断《类音决》并非一切经的音义书,而应是为辨别字形类似汉字的“字样” 的一种。但是,可洪《随函录》中,作为《藏经音决》之一提及郭迻之书,并且从同时存在于其他字书体例的《一切经》的音义来看,并不能完全断言《类音决》不是《一切经》的音义书。高田时雄(1994)根据《义楚六帖》与《慧琳音义》的序文等记述,认为《类音决》是“将佛典中使用的文字,按部目分类,并施以字音注释的字书体著作”,并推测其应于唐初期成书。

虽然《类音决》的构成体例(部立与部的排列)尚不甚明了,期待之后的逸文收集及对其构成体例的明确探析。详细内容参照本书第七章第一节。

(二)观智院本《类聚名义抄》

在改编本的观智院本《类聚名义抄》之中,原撰本中的出典书名、人名几乎全部被省减,很难指出确实对《类音决》进行引用的内容。仅有如下一处

它 徒何反可见类音决。(观智院本宀部,法下55)

而在观智院本《类聚名义抄》的凡例中可见如下的记述:

凡此书者为愚痴者任意抄也,不可为证矣,立篇者源依《玉篇》,于次第取相似者置邻也,于字数少者集为杂部,依 类者决 也篇中聚字者私所为也(以下略)(观智院本篇目6)

叙述了“立篇”之下,如何进行部首排列,本应是根据《玉篇》设立部首,将相似的部首相邻而置,后将《玉篇》中字数很少的部首集于杂部。问题在于画线部分,原文的内容很难理解。笔者的意见是应订正为“依类音决也”。其理由正如山田健三(1997)所述,杂部的设立应是参考《类音决》而来。若如此,则《类音决》虽为部首分类体例的字书,但是与《龙龛手鉴》(辽代行均,997年成书)相仿,是在书末设立“杂部”的编排体例。

五、《类聚名义抄》与汉文训读

在日本,汉文训读作为对典籍的接受和理解方法,得到了高度的发展。石塚晴通(2002)对这一情况作了如下的总括:

在日本,对于典籍的接受,多来自汉文训读。将汉文的原有表记原样留存(目视),同时通过对其句式结构的分析,从而以读者自身的语言进行理解,这一巧妙的“训读”方法,虽是采纳使用汉文的周边诸民族中广泛存在的学习法,但日本以其独特的地理环境为契机,则更大地促进了这一方法的发展。为了理解典籍原文而广为搜寻注释书、字书、辞书类著作,结果使得在中国已散逸的大部分典籍逸文得以留存。日本的训点资料,是考察在中国散逸的典籍、逸文内容的宝库,期待日后对这些资料更好地利用。

在日本,为表示汉文训读的语言,在原有汉文的字傍、字间等处,加以各种各样的文字、符号(假名、乎古止点等),这些被称为训点,添加训点则被称为加点。加点的文献被称作训点本、加点本、点本、训点资料等。

现存的日本训点资料数量庞大,平安时代以佛书为多,汉籍的训点本则较少。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大量地引用了汉籍的训点本,是非常珍贵的资料。如《易经》《颜氏家训》《史记》《月令》《后汉书》《诗经》《白氏文集》《修文殿御览》《书经》《文选》《游仙窟》《礼记》《列传》《老子经》《论语》等。如下为引用《游仙窟》的一例。这是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中“子细”的词头及和训。

子细 コマヤカニシテ游 クハシ集(图书寮本糸部,298页)

此例标示了《游仙窟》中的“烟霞子细泉石分明”的训读内容

下面是与此对应的《游仙窟》的本文及和训。

烟霞子细 コマカニシテ 泉石分明 アキラカナリ (醍醐寺本《游仙窟》,康永三年[1344]加点本)

此处读为“コマカニシテ”,可见与醍醐寺藏本相比,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使用了更早的读法。

与此相对,观智院本《类聚名义抄》中,则没有明确记述出典典据,如下:

子细 クハシ コマヤカニ(观智院本糸部,法中123)

所以,并不明确其所据训点本为何资料。但是,其中所收录的和训的数量非常之多,并且大部分都是出自训点本这一点已得到确认。如下为标示出唐代俗语的训读之例:

此间 ココ 彼间 カシコ(观智院本门部,法下77)

“此间”在日本上代文献(《古事记》《日本书纪》《万叶集》《唐大和上东征传》等),及训点资料(醍醐寺藏本《游仙窟》等)中都有出现,训读为“ココ”,但是“彼间”的用例却是非常稀少 。观智院本《类聚名义抄》中的记载,在原撰本阶段,很有可能是出自如下的《肝心记》的内容。《肝心记》是学僧善珠(723—797)所著,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中也有对其的引用

肝心记五末

案云。彼间者俗语也倭言加之去此间者俗语倭言举去(《因明大疏抄》四一卷(藏俊撰,仁平二年[1152]抄了)的第八帖口表纸里,大正藏68卷477页中)

“彼间”“此间”作为俗语,分别被训读为“加之去(カシコ)”,“举去(ココ)”。“倭言……”为“在倭(日本)称为……”之意。

六、《类聚名义抄》的字体注记

图书寮本《类聚名义抄》中可以看到很多“正、通、俗”的注记。其出典,于《干禄字书》《类音决》等字样书之外,还有《大广益会玉篇》《大宋重修广韵》等。如下,试举若干例进行说明。

滂沲(省略)沱《类》云:正。(图书寮本,水部,8页,《类音决》引用)

潜潛《干》云:上谷,下正。(图书寮本水部,13页,“干”为《干禄字书》之略称,“谷”为“俗”之略字)

漆《类》云:七音。·《玉》云:池也,木汁也。(以下略)

柒《宋》云: 。余仿此。(图书寮本水部,29页,“宋”是《大宋重修广韵》之略称)

《益》云:俗辩字。(图书寮本言部,98页)

在日本,有很多将《大宋重修广韵》称为“宋韵”的例子,但是中国文献中则未见。由于难字较多的缘故,因而不得不将引用字例缩减,但从这些字例也可观察到其中字体注记的情况。

改编本系的观智院本《类聚名义抄》,虽说缺少出典注记,但是字头项约有32 000字,并且收录了大量的字体注记。可惜之处在于其出典典据不详,但应可考虑为受到如《龙龛手鉴》的字书以及《广益玉篇》等的影响 。参见图3.1和图3.2。

图3.1 高丽本《龙龛手镜》

图3.2 观智院本《类聚名义抄》(天理图书馆藏)

综上,笔者以《类聚名义抄》为中心,介绍了日本古辞书作为汉语史研究材料的价值。 9nWqY0viFBnydzI7S31qqPrN9niRNCdbKA94eQzxCkxHzGxuVgxJphBMAKKWWm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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