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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写字楼里的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中央空调有气无力地吐出冷风，吹过乐百川的工位时，已经带上了邻座小美身上那股廉价玫瑰香水的味道，混杂着斜前方主管老张桌上速溶咖啡的焦苦，在狭小的格子间里交织成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乐百川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串绕得像迷宫一样的 Excel 公式，眼睛酸涩得厉害，指尖在键盘上悬了足足三分钟，硬是没敲出一个字符——不是他懒，是这份工作早就磨掉了他所有的热情。
二十七岁的乐百川，在“宏图伟业广告公司”做了整整三年文案。当初入职时，他还抱着“用文字创造价值”的理想，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这家名字听起来气势恢宏的公司，其实就是个挤在写字楼十八层的小作坊，三十多号人挤在两百平米的空间里，每天做的都是些连自己都不信的“文字生意”。上个月，他因为拒绝给一款成分不明的减肥茶写“三天瘦五斤，无效退款”的虚假广告，被老张拉进会议室训了两个小时。老张坐在他对面，手指夹着烟，烟灰掉在会议桌上都没察觉，唾沫星子横飞：“乐百川，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客户是上帝，你写的东西只要客户满意就行，真不真关你屁事？想干就干，不想干有的是人抢着来！”
从那天起，乐百川就彻底躺平了。每个月四千五的工资，扣掉房租水电，剩下的刚够吃饭，既然拼尽全力也买不起房、娶不起妻，不如把精力放在“摸鱼保命”上。经过三年的修炼，他的摸鱼技能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左手搭在键盘上，每隔两分钟敲一下空格键，让屏幕上的文档看起来像是在滚动修改；右手握着鼠标，指针永远悬在任务栏的隐藏图标上，只要听到老张那标志性的“噔噔噔”皮鞋声，三秒钟内就能把小说页面切换成工作文档；就连耳朵都练出了“雷达功能”，能精准分辨老张的脚步声和其他同事的区别，甚至能通过脚步声的轻重判断他今天心情好不好。
今天他追的是一本无限流小说，主角刚进入一个丧尸副本，正躲在废弃的超市里，用霰弹枪对着涌过来的丧尸疯狂射击。剧情紧张得让人手心冒汗，乐百川看得入了迷，连手指无意识地跟着小说里的节奏敲击桌面都没察觉。直到“噔噔噔”的脚步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他才猛地回过神，心脏“咯噔”一下，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按了组合键，屏幕瞬间从小说页面切换回了 Excel 表格。
“乐百川，这份方案客户明天就要，你今天必须改完。”老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乐百川抬起头，看到老张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盯着他的屏幕，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好的张主管，我马上改。”乐百川赶紧点头，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老张“嗯”了一声，又在他工位前站了几秒，像是在检查有没有异常，才转身走向饮水机。看着老张的背影，乐百川偷偷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刚才差点就被抓包了，要是被发现上班摸鱼，这个月的绩效奖肯定就没了。
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白开水，猛灌了一口，试图平复一下心跳。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中央突然弹出一个弹窗，没有任何预兆，直接覆盖了大半个屏幕，把他刚切回去的 Excel 表格遮得严严实实。
这弹窗的设计堪称“土味天花板”：背景是亮得能闪瞎眼的荧光粉，上面用加粗的楷体字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话——“你想体验真正的快乐吗？”，下面还并排摆着两个按钮，左边是白色底框的“是”，右边是粉色底框的“特别想”，按钮周围还围着一圈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活像十几年前网页小游戏里的广告，low 到了极点。
“什么玩意儿？现在的病毒弹窗都这么卷了？”乐百川皱着眉，心里吐槽不已。他平时见多了各种弹窗广告，有伪装成“系统提示”的，有假扮成“中奖通知”的，甚至还有伪装成“好友消息”的，可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直白又离谱的——连个“否”的选项都没有，这是逼着人选择“快乐”啊？他伸手去摸鼠标，想点右上角的关闭按钮，可那按钮小得像个芝麻粒，还不停闪烁，每次鼠标指针快碰到时，它就会往旁边挪一点，根本不好瞄准。
大概是刚才被老张吓到，手指还有点僵硬，乐百川的鼠标指针在“是”按钮旁边晃了晃。他本来想往右边挪一点，避开这个按钮，选择“特别想”，结果手腕一滑，“啪”的一声，鼠标左键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是”上。
“草！”乐百川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他赶紧去点关闭按钮，可不管他怎么点，那弹窗都纹丝不动，反而屏幕开始疯狂闪烁起来，发出刺眼的白光，像是要把人的眼睛晃瞎。更诡异的是，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邻座小美敲键盘的“哒哒”声、老张喝水的“咕咚”声、空调运行的“嗡嗡”声，甚至窗外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全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得可怕。
乐百川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失去了重力，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老张的背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办公桌上的文件飘了起来，连那杯凉白开都悬浮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球，里面还泡着几片茶叶。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这股力量操控着，看着周围的一切逐渐被白色吞噬，最后彻底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之中。
“搞什么啊？电脑炸了？还是我加班加出幻觉了？”乐百川的意识还清醒着，心里满是疑惑和恐慌。他试图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没有边界的白色空间里，脚下没有地面，四周没有墙壁，连自己的身体都快要看不见了，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漂浮，像是在宇宙里流浪。
就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一阵魔性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笑声清脆又欢脱，像是儿童节目里穿着彩虹服的主持人，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像是用变声器处理过，高低起伏得很不自然，听得乐百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胳膊上的汗毛一根接一根地竖了起来。
“哈哈哈！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们的新成员——乐百川小朋友！”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恭喜你！成功点击了‘是’按钮，开启了属于你的‘无限欢乐之旅’！我是你的专属系统，你可以叫我‘欢乐多’哦！记住啦，我就是给你带来快乐、带来欢笑、带来无限沙雕体验的超级系统！”
乐百川懵了。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系统？无限欢乐之旅？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刚才就是手滑点了个弹窗，你赶紧把我送回去！我还在上班呢，方案没改完，迟到要扣钱的，全勤奖没了我这个月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上班多无聊呀！”欢乐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像是在说什么极其无趣的事情，“朝九晚五，打卡签到，看主管脸色，改八百遍方案，有什么意思？你想想，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跟个机器人有什么区别？不如跟我一起去各个世界传播快乐，做最沙雕的仔，赢最酷的奖励！到时候别说房租了，就算你想住皇宫，都有机会！”
话音刚落，一阵动感的音乐突然响起，像是用劣质音响播放的广场舞神曲，节奏欢快得让人想跟着晃脑袋，歌词却简单得离谱：“快乐快乐真快乐，我们一起做沙雕；副本副本真好玩，奖励奖励拿到手软！”紧接着，欢乐多的声音竟然跟着音乐节奏唱了起来，调子跑得能绕地球三圈，时而高得像杀猪，时而低得像蚊子叫：“跟我走，别回头，欢乐旅程在等候！跳个舞，唱首歌，沙雕操作乐悠悠！打副本，拿奖励，幸运之神跟你走！无限欢乐不打烊，快来加入不彷徨！耶！”
唱到最后，它还来了段 rap，语速快得像是机关枪，咬字却含糊不清，有些词根本听不明白：“哟哟哟！乐百川你别害羞，快乐大门已为你打开！放下节操别犹豫，沙雕之路等你开辟！拒绝？那可不行哦，不然有你好果汁吃！听我的，跟我走，保你天天乐不够！”
乐百川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活了二十七年，见过离谱的，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一个系统，不好好发布任务，竟然还当着宿主的面又唱又跳，这要是录下来发到网上，绝对能火，标题就叫“震惊！某无限系统竟是广场舞爱好者，唱跳 rap 样样不行”。
“你正常点！”乐百川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这魔性的歌声和 rap 炸开了，“我不管什么欢乐之旅，也不管什么沙雕不沙雕，我要回家！我要回我的格子间！就算天天改方案，被主管骂，也比在这鬼地方听你唱 rap 强！”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欢乐多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委屈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尾音还带着点哭腔，像是快要哭了，“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宿主，你怎么能拒绝人家呢？你知道吗？我找了整整一千年，才找到一个像你这么有‘欢乐潜力’的人，你要是拒绝我，我就要被系统总部回收了，到时候我就会变成一堆没用的代码，被删除得干干净净，多可怜啊……”
乐百川不为所动。他从小就不吃这一套，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鬼知道它说的是真是假。“别跟我来这套，我不吃苦情戏。”他语气坚决，“要么把我送回去，要么我就……我就……”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能威胁到系统的话，毕竟现在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说狠话也只是自欺欺人。
“而且哦，我要提醒你，拒绝参加‘无限欢乐之旅’可是有惩罚的哦！”欢乐多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委屈，反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什么惩罚？”乐百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惩罚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个系统从出现到现在，就没干过一件正常的事。
“惩罚就是——把你送去参加‘广场舞无限杯’大赛！”欢乐多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兴奋得像是中了彩票，“那可是超——级有趣的比赛哦！来自全国各地的广场舞大妈大爷汇聚一堂，每天从早上六点跳到晚上十点，连续跳一个月，中间不能停！还得穿着最鲜艳的广场舞服装，什么荧光绿啊、亮粉啊、玫红啊，怎么扎眼怎么穿！跳的都是最流行的广场舞神曲，比如《小苹果》《最炫民族风》《酒醉的蝴蝶》，一天循环播放八十遍，保证你听到就想跟着跳！最后还要评选‘广场舞舞王’，赢的人能获得全年免费广场舞服装套装，还有机会上地方电视台表演呢！想想都觉得超快乐！”
乐百川听得脸都白了，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了，连手指都开始发抖。他姥姥就是个狂热的广场舞爱好者，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背着一个装着广场舞音箱的双肩包，去小区对面的公园跳舞。那音箱的音量大得能震碎玻璃，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小苹果》的旋律，有时候乐百川周末想睡个懒觉，都能被这魔性的音乐吵醒。上个月他放假回家，被姥姥拉去陪跳了一次，结果跳了不到半小时，就累得气喘吁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还被一群大妈围着指点：“小伙子怎么这么虚啊？平时得多锻炼啊！”“就是就是，你看我七十岁了，跳两个小时都不费劲，你得多向我学习！”
要是让他去参加什么“广场舞无限杯”大赛，每天跳十四个小时，连续跳一个月，他估计撑不过三天就得躺进医院，还是那种需要住院观察半个月的程度，说不定还会落下“听到广场舞音乐就腿软”的后遗症。
“别别别！我不拒绝了！我参加还不行吗？”乐百川赶紧投降，语气里满是妥协，甚至带着一丝哀求，“不就是传播快乐吗？我传！不就是做沙雕吗？我做！你千万别把我送去跳广场舞，我怕我会死在赛场上！”
“耶！太好了！”欢乐多欢呼起来，那魔性的广场舞神曲再次响起，这次的歌词改成了“乐百川真听话，我们一起去玩耍，副本里面乐哈哈，快乐送到千万家”，听得乐百川一阵头皮发麻。“欢迎乐百川小朋友加入‘无限欢乐之旅’！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启第一个副本啦！准备好迎接快乐了吗？”
乐百川嘴角抽了抽，心里把那个设计弹窗的人骂了八百遍。好好的班不上，非要手滑点那个破弹窗，现在好了，不仅穿越了，还得被迫参加什么“无限欢乐之旅”，以后说不定还要做更多沙雕的事情，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第一个副本是什么？正常点的副本就行，别太离谱，比如打怪升级、找物资、解谜题什么的，我都能接受，只要别再让我听你唱 rap 就行。”
“放心啦！第一个副本超——级有趣的！绝对能让你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欢乐多的声音充满了期待，像是在推销什么好玩的玩具，“马上就要传送咯！倒计时十秒！十、九、八、七、六、五……”
乐百川还想再问点细节，比如副本里有没有危险、有没有队友、任务难度怎么样、能不能提前准备点装备，可他刚张开嘴，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包裹住自己，眼前的白色空间开始疯狂旋转，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天旋地转。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欢乐多那魔性的倒计时声，还有那首洗脑的广场舞神曲，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算被老张骂，也不该上班摸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