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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汴京烟雨暗潜流

熙宁三年三月,汴京城连下了三日小雨。雨丝如丝绦,缠在朱雀门的朱漆斗拱上,将青石板路润得发亮。晨时的西市早已喧闹起来,挑着菜担的农夫踩着水洼叫卖,绸缎庄的伙计搭着梯子挂幌子,街角馄饨摊的白雾裹着香气飘出半条街——这是大宋都城该有的模样,繁华得像一幅晕染开的《清明上河图》。

可若细看,便会发现这繁华里藏着细碎的裂痕:城根下贴着一张泛黄的告示,墨迹被雨水洇得模糊,只隐约看见“孩童失踪”“悬赏寻踪”几个字,旁边还沾着半片不知名的黑色羽毛;南码头泊着一艘异域商船,船帆上绣着诡异的蛇形纹,船夫都裹着黑色头巾,眼神警惕地盯着过往行人;更远处的皇城角楼,夜巡的金吾卫脚步声比往日更密,偶尔还能听见短促的哨音,像被掐断的鸟啼,在雨雾里飘得很远。

赵乾站在宗正寺的廊下,看着檐角滴落的雨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羊脂玉珏。玉珏上刻着“赵氏宗正”四个字,是他十五岁入宗正寺当差时,父亲亲手给他戴上的。作为太宗皇帝的远支后裔,他这辈子似乎注定要困在这红墙院里,管些宗室子弟的鸡毛蒜皮事——比如此刻偏厅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案子。

偏厅里的紫檀木桌被拍得震天响。穿锦袍的宗室子弟赵承佑涨红了脸,指着对面穿粗布衣裳的汉子吼:“不过是惊了你的驴,赔你一贯钱还不够?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

那汉子是城郊的菜农,裤腿还沾着泥,怀里抱着个哭哭啼啼的孩童,眼眶通红:“俺的驴怀了崽,被你纵马踢伤了腿,怕是保不住了!这孩子也被吓得发了烧,你一句‘赔一贯钱’就想了事?”

负责调解的小官李主事急得满头汗,一边劝赵承佑“息怒”,一边哄菜农“让步”,可两边都不肯松口。赵承佑是越王的孙子,在宗室里算得上面子人物;菜农虽穷,却占着理,围观的吏员们都低着头,没人敢插嘴。

赵乾推门进去时,正好听见赵承佑骂“穷酸汉也敢跟本公子叫板”。他脚步没停,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案上的《宋刑统》,翻到“厩牧律”那一页,声音平稳得没带一丝波澜:“承佑兄,《宋刑统》卷十五载:‘诸故杀官私马牛者,徒一年半;伤及杀余畜产,偿减价。’你纵马伤了民户的孕驴,按律需赔偿驴价的三倍,还得承担孩童的诊治费用——一贯钱,确实少了。”

赵承佑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有人敢当众引律法驳他:“你……你是谁?也敢管本公子的事?”

“宗正寺赵乾,字明远。”赵乾将玉珏轻轻放在桌上,玉与木碰撞的脆响让厅内瞬间安静,“承佑兄若不愿按律赔偿,此事闹到开封府,不仅越王脸上无光,宗正寺还要按‘宗室骄纵’的规矩,将你记入宗谱——你觉得,越王会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这话戳中了赵承佑的软肋。他虽骄横,却怕爷爷动怒。菜农那边,赵乾又递过一张纸:“老乡,这是城西‘回春堂’的诊金券,孩童的病去那里治,不用花钱。承佑兄赔偿的三倍驴价,我已让账房算好,是五贯钱,现在就能给你——你看这样可行?”

菜农看着诊金券,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眼眶更红了,却点了点头:“俺……俺听这位官爷的。”

一场闹剧就这么平息了。赵承佑甩着袖子走时,狠狠瞪了赵乾一眼,却没敢再说狠话。李主事擦着汗道谢:“明远兄,多亏了你,不然我这差事怕是要保不住了。”

赵乾笑了笑,收起玉珏:“举手之劳。”可等众人散去,他却没走,反而翻起了偏厅角落里的旧案卷宗。宗正寺掌管宗室户籍、罪案,案卷向来齐全,可他翻到“咸平六年赵德芳后裔案”时,却发现本该有的卷宗册页,只剩下一张空白纸,纸角还留着被撕过的痕迹。

“奇怪……”赵乾皱起眉。咸平六年是二十年前,那案子他小时候听父亲提过一嘴,说是有位宗室子弟因“通敌”被处死,难道这卷宗是被人故意藏起来了?雨还在下,廊外的风卷着寒意,赵乾摸了摸玉珏,忽然觉得这宗正寺的红墙,比他想的更冷。

西市的“醉仙楼”下,围了一圈人。穿黑短打的恶霸周虎正揪着卖唱老人的衣领,把铜板往地上扔:“老东西,唱得这么难听,还敢要赏钱?这些钱,够买你这条老命了!”

老人是个盲人,怀里抱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女孩哭得浑身发抖:“别打我爷爷!我们……我们这就走!”

周虎的跟班们哄笑着,有人还踹了一脚老人的胡琴,琴弦断了一根,发出刺耳的声响。围观的人里有几个壮汉想上前,却被周虎瞪了回去——这周虎是开封府都头的小舅子,没人敢惹。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凌岳穿着玄色劲装,腰间别着柄弯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盯着周虎的手:“放开他。”

周虎转头,见凌岳个子高,却看着年轻,顿时笑了:“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你虎爷的事?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打!”

他说着就挥拳打向凌岳的脸。可拳头还没碰到人,凌岳就侧身避开,同时伸手扣住周虎的手腕,轻轻一拧——“咔嚓”一声,周虎痛得惨叫起来,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弯着。

“你……你敢动手?”周虎冷汗直流。

凌岳没说话,另一只手抓住周虎的衣领,像提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往旁边一扔。周虎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他的跟班们想上,凌岳却拔出了弯刀,刀光在阳光下闪了闪,跟班们顿时吓得后退几步。

“把钱捡起来,给老人道歉。”凌岳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周虎不敢不从,忍着痛爬起来,把地上的铜板一个个捡起来,塞进老人手里,含糊地说了句“对不住”,然后带着跟班们狼狈地跑了。

老人握着铜板,又摸了摸女孩的头,对着凌岳的方向鞠躬:“多谢……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凌岳没应声,只是捡起地上断了弦的胡琴,递给老人,然后转身就走。他走得很快,黑色的劲装很快融入人群,没人注意到他跑的时候,怀里掉出了半块铜制的军牌——军牌上刻着“凌”字,边缘还有弹痕,显然是旧物。

凌岳很快发现军牌掉了,脚步猛地停住,弯腰捡起军牌时,指尖微微颤抖。他看着军牌上的弹痕,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等他把军牌紧紧攥在手里,抬头时,却瞥见街角的茶楼上,有个穿黑色锦袍的人正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支笔,似乎在记录什么。

凌岳皱了皱眉,没多想,转身消失在巷子里。他不知道,那茶楼上的人是皇城司副使裴昭,更不知道,他这一手利落的功夫,已经被记在了皇城司的密档里。

“锦绣绸缎庄”的柜台后,白晓正趴在账本上,用算盘珠子搭小塔。她穿着粉色的绸缎裙,头上簪着支珍珠钗,看起来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可实际上,这绸缎庄是她家的产业,她爹白万山是汴京城里有名的巨贾,人称“白财神”。

“小姐,您别玩了,李夫人又来了,还带着丫鬟,看样子是想再要那匹‘流云锦’。”掌柜王福急急忙忙跑进来,脸上满是为难。

白晓“啪”地把算盘珠子拨开,坐直身子:“李夫人?就是上次想把十两银子一匹的‘流云锦’砍到五两的那个?”

“可不是嘛!”王福苦着脸,“她说是给宫里的贵妃做寿衣,要最好的料子,却只肯出五两,还说要是不给,就找开封府来查咱们的账。”

白晓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王掌柜,你别慌,我去会会她。”

她刚走到前厅,就看见一个穿紫色锦袍的妇人正叉着腰,对着伙计发脾气:“你们这是什么破店?本夫人要匹好布,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信不信我让你们这店开不下去!”

这就是李夫人,她丈夫是户部的郎中,仗着宫里有亲戚,在汴京城里横着走。白晓走上前,脸上堆着笑:“李夫人,您别生气,我是这店的东家白晓,有什么事跟我说。”

李夫人上下打量了白晓一眼,撇了撇嘴:“你就是白万山的女儿?难怪这么小,懂什么布料?我要那匹‘流云锦’,五两银子,你卖不卖?”

白晓笑着点头:“卖!怎么不卖?不过李夫人,我得跟您说句实话,那匹‘流云锦’是次品,您看——”她伸手从柜台下拿出一匹蓝色的布,布上有几道细微的纹路,“这才是上好的‘流云锦’,您要的那匹,布角有个小破洞,我怕给贵妃做寿衣不吉利,所以没敢拿给您。”

李夫人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样:“那……那你这匹多少钱?”

“这匹是新到的‘霞帔锦’,比‘流云锦’还好,要二十两银子一匹。”白晓说着,故意拿起桌上的茶杯,“哎呀”一声,茶水洒在了李夫人的紫色锦袍上,“对不起对不起,李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李夫人看着袍子上的茶渍,气得脸都红了:“你……你这丫头!”

“李夫人,您别生气,”白晓连忙递过手帕,“我给您赔罪!这样吧,您要是买这匹‘霞帔锦’,我再送您一匹‘素绸’,您可以用‘素绸’做里子,‘霞帔锦’做面子,既好看,又显档次,贵妃肯定喜欢。而且这‘素绸’是平价货,只要三两银子,算下来,您一共只花二十三两,比买两匹‘流云锦’还便宜呢!”

李夫人本来很生气,可一听白晓这么说,心里盘算了一下:二十三两买两匹好布,还能在贵妃面前露脸,确实划算。她压下火气,点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包起来!”

等李夫人拿着布走了,王福才凑过来,对着白晓竖大拇指:“小姐,您这招太妙了!那‘霞帔锦’其实是十两银子一匹的,您不仅卖了布,还多赚了钱,李夫人还以为占了便宜!”

白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对付这种仗势欺人的,就得用点小办法。”她正说着,忽然听见两个伙计在角落里嘀咕:“听说了吗?咱们家的漕运船队,本来该昨天到的,现在还没消息,好像是在淮河那边遇到了麻烦,有几批货还丢了。”

白晓的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她皱了皱眉,心里嘀咕:漕运是她家的命脉,怎么会出问题?难道是有人故意搞鬼?不过她没多想,反正有她爹在,天大的事也能解决。她又拿起算盘,继续搭她的小塔,只是这次,算盘珠子没搭稳,掉了几颗在地上。

惠民药局旁的老槐树下,苏沐心正给一位老农看诊。她穿着浅绿色的布裙,头发简单地挽成个髻,手里拿着个脉枕,看起来温柔又细心。她爹苏景然是汴京城里有名的神医,她从小跟着爹学医,医术也很精湛,没事就来药局旁支摊义诊,给穷人看病。

“老伯,您这是风寒入体,我给您开个药方,抓三副药,每天煎一副,喝三天就好了。”苏沐心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您记得别喝冷水,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老农接过药方,却没走,搓着手,脸上满是为难:“姑娘,俺……俺没带钱,能不能……能不能先欠着?”

苏沐心笑了笑,从药囊里拿出几包药材,递给老农:“老伯,这药我已经给您抓好了,不用钱,您拿回去煎着喝就行。”

老农愣了愣,眼眶一下子红了:“姑娘,您真是好人!俺……俺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不用谢,您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苏沐心看着老农走远,才拿起脉枕,准备给下一个病人看诊。

这时,一个妇人抱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跑过来,孩子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已经没了哭声。妇人跪在地上,对着苏沐心磕头:“姑娘,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没反应!”

苏沐心连忙扶起妇人,把孩子放在脉枕上,手指搭在孩子的手腕上。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孩子是误食了毒物,得赶紧施针催吐!”

她从药囊里拿出银针,针尾上刻着个小小的“苏”字,这是苏家特制的银针,用的是上好的纯银,能辨毒。苏沐心手很稳,很快就在孩子的人中、内关、涌泉三个穴位上扎了针。没过一会儿,孩子“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出的东西里有黑色的残渣,显然是毒物。

孩子吐完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也开始哭了。妇人抱着孩子,对着苏沐心连连磕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救了我的孩子!”

苏沐心把银针收好,又给妇人开了副解毒的药方:“这药煎了给孩子喝,连喝两天,就没事了。以后要看紧孩子,别让他乱吃东西。”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苏沐心看着太阳渐渐西斜,收拾脉枕时,却想起最近这几天,来义诊的人里,有不少是腹泻发热的,症状都差不多,像是得了同一种病。她皱了皱眉,心里嘀咕:难道是水有问题?还是有什么传染病?

“沐心姑娘,该回去了,苏大夫在家等您吃饭呢。”药局的伙计走过来说。

苏沐心点点头,把药囊背在肩上。她走的时候,没注意到药囊的夹层里,有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字:“明日拂晓,城外废庄园见。”这纸条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也不知道,这是她命运改变的开始。

汴河码头的夕阳,把河水染成了金色。石磊穿着灰色的短打,肩上扛着个麻袋,正帮着码头的伙计卸货。他是从乡下出来的,力气大,人又老实,码头的人都愿意找他干活。

“石头,过来一下,张都头找你。”一个伙计跑过来,对着石磊喊。

石磊放下麻袋,擦了擦汗:“张都头?找我有事吗?”

张都头是开封府的捕头,负责码头的治安。他见到石磊,直截了当地说:“石头,最近有伙水贼,在码头偷卸货物,昨天还偷了一批从江南运来的茶叶。我知道你眼神好,又懂码头的规矩,想让你帮忙找找这伙水贼的藏货地。”

石磊点点头:“张都头,您放心,俺一定帮忙。”

他跟着张都头来到码头的泊船区,仔细观察起来。石磊虽然没读过书,却有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他看了看一艘可疑的货船,船身吃水很深,显然装了不少东西,可船上的伙计却很少,而且都神色紧张。

“张都头,您看这船,”石磊指着货船,“船身吃水比别的船深,可桅杆上的帆是新换的,缆绳却有磨损,说明这船刚停靠没多久,还卸过货。”

他又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这脚印是水贼的,鞋底有泥,还沾着茶叶末,说明他们刚从船上下来,往东边去了。”

石磊跟着脚印,一直走到码头东边的一个小仓库。仓库的门是锁着的,可门上的锁有被撬过的痕迹。石磊趴在地上,听了听仓库里的动静,然后对张都头说:“里面有人,还有货物移动的声音,应该就是藏货地。”

张都头立刻让人包围了仓库,破门而入。里面果然有五个水贼,正忙着把茶叶装到小推车上,准备运走。水贼们想反抗,可石磊力气大,冲上去一把抓住一个水贼的胳膊,轻轻一拧,水贼就疼得动不了了。其他捕快也很快制服了剩下的水贼。

“石头,你立大功了!”张都头拍着石磊的肩膀,笑着说。

石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俺就是瞎看,没什么。”

他在帮忙清点赃物时,却发现角落里有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个造型奇特的金属零件,零件上有齿轮,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不像是中原的东西。石磊觉得奇怪,把零件拿给张都头看,张都头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是什么。

等石磊帮着把赃物运到开封府,天已经黑了。他拿着今天赚的工钱,心里想着要给家里寄点钱——他爹娘在乡下种地,弟弟妹妹还在读书,都等着他寄钱回去。就在这时,一个码头的伙计跑过来,递给石磊一张纸条:“石头,刚才有个穿黑衣服的人让我把这个给你,说你明天拂晓去城外的废庄园,有人找你。”

石磊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没写是谁找他,也没写什么事。他摸了摸后脑勺,虽然觉得奇怪,可还是点了点头——他从小就老实,觉得既然有人找,去看看也无妨。

夜幕降临,汴京城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赵乾回到家,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枚刻着云纹的铁币,铁币下面压着张纸条,写着“明日拂晓,城外废庄园见”;凌岳在住处的门缝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句暗语:“狼啸荒原,旧部当归”;白晓在睡前喝的燕窝里,发现了一张遇热显字的纸条,显字后也是“城外废庄园”的地址;苏沐心在药囊里发现了纸条;石磊则拿到了伙计转达的口信。

五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身份,却都收到了同一份神秘的邀约。他们不知道,这邀约背后藏着什么,也不知道,明天拂晓的废庄园,会改变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汴河的水还在流,皇城的钟声响了起来,夜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一场围绕着他们的风暴,正在慢慢酝酿。 sshLmDteR2j7DXLWmuA8wrYXLsJh3czAf2a8VqmL9n+UrUGVxxSuyEHVlXSA5s4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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