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野车的轮胎碾过碎石路时发出的声响,像是持续不断的磨牙声,在空旷的山谷里来回回荡。顾飞白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封面——那是他常用的黑色皮质笔记本,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亮,里面记满了过往剧本的灵感碎片和人物分析。他的目光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望向远处被薄雾笼罩的建筑群,灰黑色的屋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在山谷里的巨兽,那就是清河疗养院,他们接下来一个月的拍摄地。
“还有多久到?”后座的陈昊不耐烦地调整着墨镜,定制款运动服上金色的品牌 logo 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眼。作为当下炙手可热的偶像剧男演员,他习惯了助理前呼后拥、行程无缝衔接的待遇,显然对这段颠簸的山路极为不满。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限量款手表,眉头皱得更紧,“早知道这地方这么偏,我就该让团队提前安排直升机过来。”
驾驶座上的副导演张启明平稳地转动方向盘,避开路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快了,前面转过弯就能看到大门。”他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分明,虎口处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像是旧伤留下的印记。顾飞白偷偷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化妆师丽莎正拿着小镜子补口红,她的指甲涂成了鲜艳的红色,与身上那件粉色的连衣裙相得益彰;而女主角苏清则靠在车窗上,双手紧紧攥着背包带,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背包上的金属拉链。
车队一共三辆越野车,除了顾飞白所在的这一辆,后面两辆分别载着导演李默、摄像师大刘、灯光师老王,以及服装道具和部分生活物资。大约十分钟后,车子转过一道弯,清河疗养院的全貌彻底展现在众人眼前。
顾飞白推开车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疗养院的外墙是浅灰色的,如今早已斑驳不堪,大片的墙皮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灰暗的砖块,像是老人脸上皲裂的皮肤。生锈的铁大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铰链处布满了暗红色的铁锈,门面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藤蔓的根茎深深嵌进铁门的缝隙里,像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大门上方的“清河疗养院”五个红色大字,经过常年的风雨侵蚀,只剩下“清”“河”“院”三个字还能勉强辨认,另外两个字的漆皮已经完全剥落,只留下模糊的印痕。
“这地方……也太破了吧?”丽莎放下镜子,夸张地用手捂住鼻子,语气里满是嫌弃。她拎着自己的化妆箱从车上下来,箱子底部的万向轮在碎石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李导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摄影棚不用,非要来这种地方遭罪?你看这灰尘,我刚买的连衣裙都要被弄脏了。”
导演李默从后面的车上下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用发胶梳理得一丝不苟,连一丝碎发都没有。听到丽莎的话,他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快步走到围墙边,用手抚摸着斑驳的墙壁,指尖拂过墙面上的裂缝:“就是要这种破败感,只有在这里,才能拍出我想要的真实感。”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遇到了心仪已久的宝贝,“你们看这墙面上的裂痕,这窗台上的锈迹,这些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是在摄影棚里用道具颜料永远画不出来的。我要的不是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而是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压抑,这种真实的腐朽感,能让观众瞬间代入剧情。”
顾飞白跟在众人身后,走进疗养院内部。走廊里的光线昏暗,只有几扇破旧的窗户透进微弱的阳光,光束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像是被惊扰的飞虫。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踩上去会留下清晰的脚印,脚印边缘的灰尘被气流带动,缓缓扬起又落下。墙壁上贴着一些泛黄的标语,纸张已经卷曲变形,字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积极治疗”“早日康复”“配合医护”之类的字眼,标语的边角处还粘着一些不知名的黑色污渍。
走廊两侧的房间大多没有门,门框上残留着断裂的合页,像是被强行拆下来的。每个房间里都散落着各种废弃的医疗设备:一张生锈的铁架病床歪倒在墙角,床上的白色床单早已变成灰黑色,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暗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灰尘还是别的什么;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搪瓷杯,杯口已经变形,里面积满了灰尘,杯身上印着的“清河疗养院”字样也模糊不清;还有一些输液架、氧气瓶、血压计之类的设备,杂乱地堆放在房间里,输液架的挂钩上还挂着一个干瘪的输液袋,透明的塑料袋已经发黄变脆,轻轻一碰就有碎屑掉落下来。
“大家注意脚下,别被东西绊倒了。”张启明走在队伍前面,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时不时地照向地面,提醒着众人。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当他经过一间挂着“医生办公室”牌子的房间时,脚步顿了一下,手电筒的光束在房间里的办公桌上停留了几秒,才继续往前走。顾飞白注意到这个细节,顺着光束看去,办公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病历本,纸张已经泛黄发脆,隐约能看到上面写着“患者:XXX,症状:XXX”的字样。
李默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众人说:“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就在这里进行封闭式拍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疗养院,手机也要暂时上交,我不希望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拍摄。”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像是在确认谁会提出反对。
“什么?不能用手机?”陈昊立刻皱起了眉头,语气里满是不满,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未读的消息提示,“那我怎么跟我的团队联系?还有我的粉丝,他们每天都要看到我的动态,要是一个月没消息,肯定会闹翻天的。”
“陈老师,这是为了保证拍摄质量。”李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你已经同意了封闭式拍摄的条款。等拍摄结束后,会把手机还给大家的,到时候你想怎么跟团队、粉丝沟通都可以。在拍摄期间,所有人都要以工作为重,我不希望有人搞特殊。”
陈昊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默坚定的眼神,以及旁边张启明递过来的一个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嘴里小声嘀咕着:“不就是拍个戏吗,搞得跟坐牢一样。”
苏清站在一旁,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本身就是个敏感的人,面对这样阴森压抑的环境,心里早已充满了不安。她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那里一片漆黑,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让人不敢直视。顾飞白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走上前轻声安慰道:“别担心,只是一个拍摄地而已,等拍摄结束我们就离开了。这里虽然看起来破,但基本的生活设施都有,不会太不方便的。”
苏清抬起头,对顾飞白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眼角的泪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显:“谢谢你,顾编剧。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这里的环境,总觉得阴森森的。”
摄像师大刘扛着沉重的摄像机,跟在众人后面,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时不时地用手比划着拍摄的角度。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衣服上沾着不少灰尘,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时不时地抬手调整摄像机的镜头,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个走廊的纵深感不错,拍追逐戏应该很有感觉;还有那个房间的窗户,光线刚好能打在演员脸上,适合拍特写。”作为一个务实的人,他更关心的是如何拍出好的画面,而不是环境是否阴森。
灯光师老王则一边走一边用手敲打着墙壁,指尖敲击在砖墙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他在判断墙壁的材质和厚度,以便确定灯光的布置方案。他今年五十六岁,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左手拿着一个老旧的手电筒,右手揣在裤兜里,走起路来有些缓慢,但眼神却很锐利。他从事灯光师行业已经三十多年,什么样的拍摄环境都见过,无论是废弃的工厂还是偏远的山村,对于这里的阴森环境,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在意。
丽莎则一直跟在队伍后面抱怨,一会儿说灰尘太多会弄脏她的化妆品,一会儿又说房间里的霉味太难闻,让她快要窒息了。她从化妆箱里拿出一瓶香水,对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浓郁的香味在走廊里扩散开来,与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怪异的气味。但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按照要求,跟着众人一起查看每个房间,时不时地用手机拍下房间的布局,嘴里念叨着:“苏清的化妆间得选个光线好点的房间,不然化妆的时候容易卡粉;陈老师的休息室必须得有独立的卫生间,他不习惯跟别人共用。”
大约半个小时后,众人看完了疗养院的主要区域,李默让张启明分配房间。疗养院的房间大多相似,都是十平米左右的单间,里面只有一张铁架床、一个木制的床头柜和一个破旧的衣柜,部分房间还带有一个狭小的卫生间,但里面的水龙头已经生锈,马桶也无法使用。
张启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房间分配表,展开后用手指着上面的名字和房间号,逐一念道:“李导,您住101房间,带独立卫生间,已经让道具组提前打扫过了;陈老师,103房间,就在李导隔壁,也有独立卫生间;苏清老师,105房间,采光比较好,窗户朝东,早上能晒到太阳;大刘,107房间,靠近拍摄大厅,方便你搬运设备;老王,109房间,在一楼楼梯口,上下楼方便;丽莎,111房间,跟苏清老师斜对门,方便你给苏清化妆;顾编剧,您住113房间,在走廊尽头,比较安静,适合你改剧本。”
众人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顾飞白提着行李箱,走到113房间门口,掏出张启明给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了。房间里的霉味比走廊里更浓,他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夹杂着灰尘的气流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走进房间,将行李箱放在墙角,然后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破旧的木窗。窗外是一片荒芜的草地,草地上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偶尔能看到几朵白色的小野花点缀其间。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山峰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看不到山顶,更看不到一丝人烟。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山谷里特有的凉意,吹动了房间里挂在衣架上的一件白色病号服——那是道具组遗留下来的,衣角已经泛黄,上面还沾着一些黑色的污渍。
顾飞白放下行李箱,开始仔细观察房间里的环境。铁架床的床垫已经塌陷,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灰色床单,床单上有几个破洞,露出里面的棉絮。床头柜是木制的,表面已经开裂,抽屉拉起来有些卡顿,他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病历本,封面是深绿色的,上面印着“清河疗养院”的字样,内页的纸张已经泛黄变脆,上面的字迹是用蓝色钢笔写的,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患者的姓名“林 XX”,以及一些简单的病情记录,比如“失眠”“情绪不稳定”“需密切观察”之类的字眼。
衣柜的门是两扇对开的,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顾飞白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白色的病号服,大约有十几件,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只是上面都残留着污渍和霉味。他用手指轻轻拂过一件病号服的衣角,指尖沾到了一些细小的灰尘,还有一点黏腻的触感,像是某种液体干涸后留下的痕迹。衣柜的最底层,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零散的物品,有一支没有笔帽的钢笔、一个空的药瓶,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疗养院的大门前合影,只是照片的边缘已经卷曲,人物的面容也模糊不清。
顾飞白拿出随身携带的黑色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用钢笔开始记录起来。他先画了一张简单的房间布局图,标注出床、床头柜、衣柜的位置,然后在旁边写下观察到的细节:“113房间,衣柜内有病号服12件,均有污渍;床头柜抽屉内有病历本一本,患者姓名模糊,症状涉及失眠、情绪问题;窗户外为荒地,无遮挡,视野开阔但无信号。”
写完环境细节,他又翻到下一页,开始记录刚才观察到的每个人的反应:“李导:对疗养院的破败感极度满意,表现出强烈的艺术偏执,忽视环境可能带来的安全隐患;张副导:全程沉稳,安排事务条理清晰,但在经过医生办公室时停留片刻,眼神有异样,虎口处有旧伤;陈昊:明星架子重,对封闭拍摄不满,注重个人享受;苏清:敏感,易紧张,对阴森环境有明显不适;大刘:务实,专注拍摄角度和设备摆放,对环境不关心;老王:经验老到,关注灯光布置,情绪稳定;丽莎:爱抱怨,注重个人形象和工作便利,对生活条件要求高。”
他知道,作为一个编剧,观察人物和环境是非常重要的,这些细节或许在以后的剧本修改中能派上用场,也能让他更好地了解这个剧组的每个人,为接下来的合作打下基础。尤其是张启明刚才的异样反应,让他心里多了一丝疑惑——为什么张启明会在医生办公室前停留?那个房间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半小时后,众人按照约定在一楼大厅集合。大厅原本是疗养院的接待处,现在已经被清理出一块空地,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周围摆着十几把折叠椅。李默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剧本,旁边放着一个保温杯;张启明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准备记录会议内容;其他人则陆续坐在椅子上,等待会议开始。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李默清了清嗓子,开始安排接下来的拍摄计划:“我们这次拍摄的电影《疗养院惊魂》,主要讲述的是一群年轻人误入废弃疗养院,遭遇一系列诡异事件的故事。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将分三个阶段完成拍摄:第一阶段是前十天,拍摄疗养院外部环境、走廊、公共区域的戏份;第二阶段是中间十天,拍摄房间内的特写和对手戏;第三阶段是最后十天,拍摄重头戏和补拍镜头。”
他翻开剧本,指着其中一页说:“今天下午我们先进行设备调试和场景布置,明天正式开机拍摄。大刘,你负责把摄像机、镜头、三脚架这些设备清点好,确保明天能正常使用;老王,你今天下午把拍摄大厅的灯光布置好,按照剧本里的要求,营造出压抑、阴森的氛围;丽莎,你今天下午把苏清和陈昊的服装、化妆方案确定下来,明天开机要用到;张导,你负责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确保进度顺利;顾编剧,你今天再把前五场戏的剧本过一遍,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尤其是台词部分,要更贴合人物性格。”
众人都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陈昊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有些飘忽,显然没太把李默的话放在心上;苏清则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拍摄计划,偶尔抬头看向李默,眼神里带着一丝专注;大刘和老王时不时地交流几句,讨论着设备和灯光的细节;丽莎则在手机上回复着消息,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动,只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才抬头应了一声。
顾飞白坐在会议桌的角落,继续观察着众人。他发现,在李默讲解拍摄计划时,张启明的眼神时不时地会飘向大厅角落里的一个旧柜子——那个柜子是疗养院遗留下来的,上面还贴着“接待处”的牌子,柜门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张启明的目光每次在柜子上停留几秒,就会快速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这种细微的反应让顾飞白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默默在笔记本上写下:“张副导在会议期间多次关注大厅角落的旧柜子,行为异常,需进一步观察。”
会议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顾飞白回到113房间,关上房门,房间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云层越来越厚,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信号,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无服务”的字样。之前在来的路上,手机还有微弱的信号,没想到到了疗养院,竟然完全没有信号了。他尝试着走动到房间的不同位置,甚至爬上窗台,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依旧一片空白。看来李默说的“封闭式拍摄”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这里的信号屏蔽比想象中更彻底。顾飞白将手机揣回口袋,走到床头柜前,再次翻开那本破旧的病历本。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病历本的边缘,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把脆弱的纸张撕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他勉强辨认出更多内容。“患者林 XX,女,32岁,因情绪抑郁、伴有幻觉入院……”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每晚听到哭声”“拒绝进食”等零散的词语。他翻到下一页,页面上有几处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泪痕,或是别的什么液体。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背景似乎就是这间疗养院的走廊。
顾飞白合上病历本,将它放回抽屉,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寒意。这个叫林 XX 的患者,在这间疗养院里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些模糊的记录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乱的思绪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剧本修改,而不是探究疗养院的过往。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后发现网络信号同样为零,只能依靠本地文档工作。他点开《疗养院惊魂》的剧本文档,开始逐字逐句地修改前五场戏的台词。第一场戏是主角团初入疗养院的场景,原本的台词过于直白,缺乏氛围感。顾飞白回想着白天看到的疗养院景象,将“这里好阴森”改成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墙缝里好像藏着声音?”,这样既符合苏清敏感的性格,又能暗示环境的诡异。
修改剧本的过程中,门外时不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先是陈昊的抱怨声,他似乎对房间里的卫生状况极为不满,“这床板怎么这么硬?还有这味道,你们确定打扫过吗?”接着是丽莎的声音,她在跟道具组的人争执,要求更换更干净的化妆镜。相比之下,苏清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柔,她只是让道具组帮忙把窗户擦得更干净些,方便采光。
顾飞白停下敲击键盘的手,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打破了疗养院的寂静,却也让这里多了几分烟火气。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种热闹像是暂时的假象,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吞噬。
大约两个小时后,顾飞白完成了剧本修改。他保存好文档,合上电脑,决定去拍摄大厅看看设备调试的情况。走出房间时,走廊里已经安静了不少。103房间的门虚掩着,能看到陈昊正对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似乎在录制短视频,大概是想等有信号的时候发给粉丝。105房间的门敞开着,苏清正坐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比白天放松了许多。
顾飞白朝着拍摄大厅的方向走去,路过109房间时,看到老王正蹲在门口整理灯具零件。老王的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工具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型号的灯泡、电线和工具。“顾编剧,去看拍摄大厅啊?”老王抬头看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格外和蔼。
“是啊,王师傅,您这是在准备明天的灯光布置?”顾飞白停下脚步,问道。
“可不是嘛,这地方光线太差,得提前把灯架好,不然明天拍摄该耽误进度了。”老王拿起一个灯泡,对着光线看了看,“你别看这疗养院破,拍出来的效果肯定好,李导的眼光错不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对李默的信任,也透着对自己工作的热爱。
顾飞白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拍摄大厅位于疗养院的一楼东侧,原本是个大会议室,现在已经被道具组改造成了拍摄场景。大刘正站在大厅中央,调整摄像机的角度,他的助手在一旁帮忙搬运三脚架。大厅的四周挂着黑色的遮光布,只在几个关键位置留了缝隙,方便灯光照射。
“顾编剧来了?”大刘看到他,抬手打了个招呼,“你看这个角度怎么样?拍主角团走进大厅的场景,能把周围的废弃设备都拍进去,氛围感应该能出来。”
顾飞白走到摄像机旁,透过取景器看了看。画面里,昏暗的大厅中散落着生锈的医疗设备,远处的墙角结着蜘蛛网,确实有种压抑的感觉。“不错,这个角度能突出环境的破败感。不过可以再稍微压低一点,让镜头更贴近地面,这样能让观众更有代入感,仿佛自己也站在这个空间里。”
大刘点了点头,按照顾飞白的建议调整了摄像机角度:“还是你懂剧本,知道怎么拍更符合剧情氛围。”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拍摄细节,顾飞白便准备离开。走到大厅门口时,他看到张启明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对着一个房间的门发呆。那个房间正是白天路过的“医生办公室”,门依旧紧闭着。张启明的脸色有些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像是在思考什么。
听到脚步声,张启明猛地回过神,看到是顾飞白,脸上的凝重瞬间消失,恢复了平时的沉稳:“顾编剧,看完拍摄大厅了?”
“嗯,设备调试得差不多了,明天应该能顺利开机。”顾飞白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医生办公室的门,“张导,您在这里看什么呢?”
张启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说道:“没什么,就是看看这个房间的结构,想着以后会不会用到这个场景拍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时间不早了,顾编剧早点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开机。”
顾飞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张启明在提到医生办公室时,语气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但他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没有证据之前,过多的猜测只会徒增麻烦。
回到113房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顾飞白打开房间里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房间,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压抑感。他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闪过白天看到的景象:斑驳的墙壁、废弃的医疗设备、病历本上模糊的记录,还有张启明异样的反应。
他拿出黑色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医生办公室似乎对张副导有特殊意义,其反应异常,需重点关注。病历本上的患者林 XX,经历成谜,或许与疗养院的过往有关。”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吱呀”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轻轻敲打。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叫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顾飞白翻了个身,紧紧裹住被子,心里默默期待着明天的拍摄能顺利进行,也祈祷着在这个诡异的疗养院里,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与此同时,101房间里,李默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庭院。他手里拿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自己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景正是清河疗养院。李默的眼神复杂,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男人,嘴里喃喃自语:“老陈,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回到这里了。这次,我一定会完成我们当年没完成的事……”
103房间里,陈昊终于放弃了录制短视频,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抱怨着这里的条件太差。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酒精并没有让他放松,反而让他更加烦躁。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漆黑的环境,总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他赶紧拉上窗帘,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所有的恐惧。
105房间里,苏清已经放下了书,但她依旧坐在窗边。她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眼神显得格外迷茫。白天老人提到的传闻,还有疗养院阴森的环境,让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拿出手机,反复按亮屏幕,希望能看到一丝信号,但每次都失望而归。她轻轻叹了口气,躺到床上,却始终保持着警惕,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整个清河疗养院,在寂静的夜晚中,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经历着不同的情绪,而一场未知的危险,正悄然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