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觐见结束后，秀女们被太监们带到储秀宫，等待分配居住的宫室。储秀宫是后宫中专门安置秀女的地方，分为东西两个大院，每个大院又分为多个小院落。按照宫中规矩，家世显赫的秀女会被分到东院，那里环境清幽，房间宽敞明亮，日常用度也更为丰厚；而家世普通的秀女，则只能住在西院，环境相对简陋，用度也会差上许多。
苏婉音和沈静初都属于后者，她们被分到了西院的凝香院。当太监领着她们走到凝香院时，两人都有些意外——凝香院虽然不大，但院落收拾得十分干净，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虽然此时不是开花的季节，但枝叶繁茂，透着一股生机。更让她们惊喜的是，她们不仅在同一个院落，而且房间相邻，苏婉音住东厢房，沈静初住西厢房。
“太好了，婉音！咱们能住在一起，以后也能互相照应了！”沈静初兴奋地拉着苏婉音的手，脸上满是喜悦。这些日子在宫中，她早已将苏婉音当成了可以信任的姐妹，能住得这么近，让她安心了不少。
苏婉音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是啊，能住在一起，确实方便很多。以后咱们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商量。”在这陌生的深宫里，有一个可以相互依靠的人，无疑是一件幸运的事。
负责安排她们入住的是一个姓刘的管事太监，四十多岁年纪，三角眼，嘴角总是向下撇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他领着苏婉音到东厢房时，态度十分冷淡，只是指了指房间里的陈设，不耐烦地说：“苏秀女，这就是你的住处了。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按份例准备的，你好好住着，别惹事。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找院里的宫女，别来烦咱家。”
苏婉音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衣柜。床上铺着素色的被褥，桌子和椅子都是普通的实木家具，看起来有些陈旧。她行了一礼，轻声道：“有劳刘公公。”她本想拿出些碎银子打点一下，可转念一想，家中本就不富裕，带来的银子有限，若是给了刘太监，以后遇到其他需要打点的地方，怕是难以应付，便又将手缩了回来，默默藏好那袋碎银子。
刘太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嘴角撇得更厉害了。他在宫中待了多年，见惯了各种想要攀附权贵的秀女，像苏婉音这样连点打点的银子都拿不出来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连门都没帮苏婉音关上。
苏婉音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关上房门，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带来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和母亲为她准备的一些常用物品。她将衣物放进衣柜，书籍放在桌子上，刚收拾好，就听到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苏秀女，这是您的份例物品，请您查收。”
苏婉音打开门，只见一个小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日常用品。她接过托盘，道谢后关上房门，仔细查看起来。这一看，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本该是新的被褥，送来的却是一套半旧的，上面还有几处淡淡的污渍；本该是两盏新的瓷灯，送来的却是一盏缺了口的，另一盏灯罩上有一道裂痕；就连洗漱用的瓷盆，边缘也有一处磕碰的痕迹。
她心中明白，这肯定是刘太监搞的鬼。想必是因为她没有打点，刘太监故意克扣了她的份例物品，用这些破旧的东西来应付她。她咬了咬唇，没有立刻去找刘太监理论——在这宫中，她人微言轻，没有靠山，若是直接去找刘太监争执，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会被他倒打一耙，说她不懂规矩、故意找茬，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就听到隔壁传来沈静初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婉音，你在吗？你快来看看我的份例物品！”
苏婉音连忙走过去，只见沈静初正拿着一套破旧的被褥，脸上满是怒色：“你看，这被褥又旧又脏，还有这瓷碗，都缺了口！肯定是那个刘太监搞的鬼，他肯定是因为咱们没给他打点，才故意刁难咱们！”
苏婉音安抚道：“静初，你别生气。我这里的情况也一样，份例物品都被克扣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
沈静初冷静下来，皱着眉说：“可咱们又没靠山，怎么跟刘太监斗啊？总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吧？”
苏婉音沉思片刻，说：“忍气吞声肯定不行，那样只会让他得寸进尺，以后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地刁难咱们。但也不能硬碰硬，咱们得找个合适的机会，用合适的方法，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同时又不能让他抓住咱们的把柄。”
接下来的几天，苏婉音一边留意着宫中的情况，一边观察刘太监的行踪，寻找合适的机会。她发现，负责管理储秀宫这片区域的张女官，每隔几天就会来各个院落巡查，了解秀女们的居住情况和日常用度是否到位。张女官为人公正，做事严谨，在宫中颇有威望，刘太监虽然嚣张，但对张女官却十分敬畏。
苏婉音心中有了主意。她特意打听好了张女官下次巡查的时间，然后提前做了准备。
这天上午，张女官果然如期来到凝香院巡查。她穿着一身青色宫装，面容严肃，身后跟着两个宫女，缓缓走进院落。刘太监早已在院门口等候，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张女官，您来了！快里面请，凝香院的秀女们都很安分，居住环境也都很好。”
张女官没有理会他的谄媚，只是淡淡地说：“不必了，咱家就是过来看看，了解一下秀女们的情况。”她说着，便径直朝着院落里走去。
苏婉音早已等候在房间门口，看到张女官过来，连忙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臣女苏婉音，参见张女官。”
张女官停下脚步，打量了她一眼，温和地问道：“苏秀女免礼。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婉音抬起头，眼神清澈，语气诚恳地说：“回女官，臣女刚整理完房间，正想出来透透气。其实，臣女还有一事想请教张女官。臣女初入宫，不太懂宫中的规矩，不知道秀女的份例物品，是否有明确的规定？比如被褥、瓷灯、瓷碗这些日常用品，都是按什么标准来准备的？臣女怕自己不小心弄错了，违反了宫中规矩，所以想向女官请教一下，还请女官指点。”
张女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看了一眼苏婉音房间的窗户，又看了看她身上朴素的宫装，心中已然有数。她知道刘太监平日里爱贪小便宜，经常克扣秀女的份例物品，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那些被克扣的秀女大多家世普通，不敢声张，所以她一直没有深究。如今苏婉音主动提起，显然是遇到了克扣的问题。
张女官脸色沉了沉，语气严肃地说：“宫中对秀女的份例物品有明确的规定，被褥必须是新的，干净整洁，没有污渍和破损；瓷灯、瓷碗等物品也需完好无损，若是日常用度短缺或物品破损，负责分发的太监宫女需立刻更换，绝不可敷衍了事。”
她说着，目光转向一旁的刘太监，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刘公公，咱家记得，储秀宫秀女的份例物品，都是由你负责分发的吧？苏秀女初入宫不懂规矩，你身为管事太监，为何不向她解释清楚？反而让她心存疑虑，还要来向咱家请教？”
刘太监脸色一白，连忙躬身道：“张女官恕罪！是……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向苏秀女解释清楚，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苏婉音竟然会找张女官告状，而且还说得如此委婉，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张女官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他：“疏忽？咱家看你不是疏忽，是把宫里的规矩当儿戏！你现在就去把苏秀女和沈秀女的份例物品都换成新的，若是再让咱家发现你克扣份例、刁难秀女，仔细你的皮！”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刘太监连忙应道，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转身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生怕晚一秒就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张女官又看向苏婉音，语气缓和了些：“苏秀女，你放心，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直接来找咱家，咱家定会为你做主。在这宫里，规矩大于天，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苏婉音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张女官为臣女做主，臣女感激不尽。”
“罢了，你刚入宫，多留意些也是应该的。”张女官摆了摆手，又叮嘱了几句“好好安分居住，莫要惹是生非”，便带着宫女继续去其他院落巡查了。
没过多久，刘太监就领着两个小太监，捧着新的被褥、瓷灯和瓷碗来了。他脸上堆着勉强的笑容，将东西递给苏婉音和沈静初，语气带着几分讨好：“苏秀女，沈秀女，之前是奴才糊涂，怠慢了二位，还请二位秀女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才计较。这些都是新的份例物品，二位秀女看看，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奴才再去换。”
苏婉音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道：“刘公公不必多礼，按规矩办事即可。以后还请刘公公恪守职责，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是是是，奴才记住了，以后一定恪守职责，不敢再怠慢二位秀女。”刘太监连忙应道，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灰溜溜地带着小太监离开了。
看着新换的干净被褥和完好的瓷具，沈静初兴奋地拉着苏婉音的手：“婉音，你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张女官为咱们做主，还让刘太监乖乖认错！我之前还担心咱们没办法解决这件事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
苏婉音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找对了人而已。张女官公正严明，自然不会容忍刘太监这样的行为。咱们在宫中，遇到事情不能硬碰硬，也不能一味忍气吞声，要学会找对方法，借助合适的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
沈静初连连点头：“你说得太对了！以后我一定要多向你学习，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本以为解决了刘太监的刁难，凝香院能暂时平静下来，可没想到，麻烦很快又找上门来。
凝香院除了苏婉音和沈静初，还住了另外两位秀女，一位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周若薇，另一位是通政使司参议的女儿林梦瑶。周若薇家世显赫，自视甚高，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苏婉音和沈静初这样家世普通的秀女更是不屑一顾，时常有意无意地刁难她们。
这天下午，负责给各院送热水的宫女推着水车来到凝香院。按照规矩，每位秀女每天都有两桶热水，用于洗漱。宫女刚把水倒进苏婉音房间门口的水桶里，周若薇就带着她的贴身宫女走了过来。
她斜着眼睛看了看苏婉音门口的水桶，又看了看自己门口的，突然皱起眉头，对着送水的宫女厉声呵斥：“你这宫女怎么做事的？为什么苏婉音的热水看起来比我的多？是不是你偷偷给她多装了？”
送水的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周秀女恕罪，奴婢没有偷偷给苏秀女多装，每位秀女的热水都是按规定装的，都是两桶，不多不少。”
“哼，你还敢狡辩！”周若薇冷哼一声，走上前踢了踢苏婉音门口的水桶，“你看她的水桶都快满了，我的才半满，这还不是你偏心？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宫里待了！”
送水的宫女吓得脸色发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两个水桶的水量是一样的，只是苏婉音的水桶比周若薇的稍小一些，看起来才显得更满。
苏婉音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周若薇正在刁难送水宫女，她皱了皱眉，走上前说道：“周秀女，送水宫女只是按规矩办事，并没有偏心于我。我的水桶比你的小，所以看起来水量多一些，实际上我们的热水都是两桶，并没有差别。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宫女，是不是不太合适？”
周若薇没想到苏婉音竟然敢出来反驳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苏婉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也敢管我的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周秀女，话不能这么说。”苏婉音不卑不亢地看着她，“在这宫里，大家都是秀女，虽然家世不同，但都应该遵守宫中规矩，尊重他人。宫女也是按规矩办事，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何要对她如此严厉？难道就因为你的家世比我好，就可以随意刁难他人吗？”
“你……”周若薇被苏婉音说得哑口无言，气得脸色通红。她没想到，一个家世普通的秀女，竟然敢跟她顶嘴，而且还说得有理有据，让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旁边的沈静初也连忙走过来，帮腔道：“是啊，周秀女，婉音说得对，宫女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周若薇看了看苏婉音，又看了看沈静初，心中怒火更盛，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发作。她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苏婉音一眼：“苏婉音，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说完，便带着贴身宫女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送水的宫女连忙对着苏婉音和沈静初道谢：“多谢二位秀女为奴婢解围，若是没有二位秀女，奴婢今天不知道要被周秀女怎样责罚呢。”
苏婉音摇了摇头：“你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快继续送水吧，别耽误了时间。”
宫女应了声“是”，连忙推着水车离开了。
沈静初看着周若薇的房间方向，担忧地说：“婉音，周若薇家世显赫，又这么跋扈，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咱们怕是要小心些了。”
苏婉音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没关系，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恪守宫中规矩，不给她抓住把柄，她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以后咱们尽量避开她，不要跟她发生冲突就是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苏婉音心中清楚，周若薇既然已经记恨上了她们，以后肯定会找机会刁难她们。在这深宫里，多一个敌人，就多一分危险，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不过，经历了这件事，沈静初对苏婉音更加佩服了。她觉得苏婉音不仅聪明，而且勇敢，面对周若薇这样家世显赫又跋扈的秀女，竟然能如此镇定自若，有理有据地反驳，还为宫女解了围。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跟苏婉音好好相处，多向她学习，才能在这深宫里更好地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