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隼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时,办公室里的挂钟指针正死死钉在23:30的刻度上。头顶的荧光灯管不知疲倦地发出“嗡嗡”的低频噪音,这声音混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空旷的办公区里织成一张沉闷的网,将他困在其中。他抬手揉了揉发酸的颈椎,指关节转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哒”声,像是老旧齿轮在勉强咬合。肩膀上的肌肉僵硬得可怕,仿佛被人用无形的绳子紧紧捆住,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隐隐的酸痛。
桌上的咖啡杯早已凉透,深褐色的液体在杯底凝结成一圈暗沉的印记,旁边散落着半盒没吃完的外卖——那是他晚上八点匆匆扒了几口的牛肉盖饭,现在米饭已经变硬,菜汤也凝固成了油腻的薄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咖啡的焦苦、快餐的油腻、纸张的油墨味,还有长时间不通风积攒下的沉闷,每一种味道都在提醒他,这又是一个被工作吞噬的漫长夜晚。
“终于结束了。”凌隼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他起身时,身下的办公椅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呀”声,像是不堪重负的呻吟,这把陪伴了他三年的椅子,早已被日复一日的加班压得失去了弹性。他伸手去拿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指尖触到布料时,才发现外套肩部还沾着早上匆忙出门时蹭到的雨水痕迹——那会儿为了赶早会,他在小区门口的积水潭里踩了个正着,裤脚也湿了大半,到现在裤腿边缘还残留着一圈淡淡的水渍。
九月末的夜晚已经带着刺骨的凉意,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些,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在窗面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光透过水痕折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凌隼收拾好背包,将笔记本电脑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台电脑陪他熬过了无数个加班夜,屏幕边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磕碰痕迹,键盘上几个常用键的字母也磨得模糊不清。拉链拉到一半时,他突然想起桌上还有一份打印好的项目报告需要带回家核对,那是明天要给客户过目的最终版本,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折返回来拿起报告,纸张边缘有些粗糙,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指尖,渗出一丝细小的血珠。凌隼毫不在意地用嘴吮了吮,铁锈般的血腥味在舌尖散开,这细微的刺痛反而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转身走向电梯,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逐一亮起,又在他走过之后逐一熄灭,长长的影子在墙壁上忽明忽暗,像是在跟他玩着诡异的游戏。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镜面里映出他憔悴的模样。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蔓延,将原本清澈的眼眸衬得浑浊不堪。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短短地立着,让他看起来比实际的28岁苍老了至少五岁。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只觉得脸部肌肉僵硬得像是被胶水粘住,连基本的弧度都无法完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微弱的震感透过布料传到手心。凌隼掏出来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消息内容很简单:“今晚回不回家吃饭?我留了汤。”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字迹,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个月他已经加班了二十多天,几乎没怎么跟家人好好吃过一顿饭。凌隼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地敲击:“妈,今晚还要加班,不用等我了,你早点休息,汤记得热了再喝。”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背包侧袋——他怕待会儿在地铁上收到工作消息,又要被迫处理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琐事。
走出写字楼,冰冷的雨水夹杂着晚风扑面而来,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在脸上,让凌隼打了个寒颤。他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双手插进衣兜,快步走向路边的公交站牌。站牌上的电子屏亮着冷白色的光,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最后一班公交车的发车时间:23:15。红色的数字像是在嘲笑他的迟到,凌隼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今晚是赶不上公交了。
他抬头看向马路对面,出租车的顶灯在雨雾中闪烁着微弱的黄色光晕,却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凌隼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屏幕上很快跳出一行提示:“当前区域车辆较少,建议扩大叫车范围,预计等待时间45分钟以上。”45分钟,等他到家恐怕都要凌晨一点了。他烦躁地将手机揣回兜里,心里盘算着其他的出行方式。
“算了,还是坐地铁吧。”凌隼低声对自己说。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是地铁七号线的翠湖站,步行大概需要15分钟,虽然要淋雨,但至少能保证按时到家。他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边的商铺大多已经关门,卷帘门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有的已经褪色,有的被雨水泡得卷了边。只有几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温暖的灯光,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零星的顾客——有刚下班的上班族,有抱着零食的学生,还有趴在桌上打盹的店员,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着。
雨水打湿了凌隼的头发,冰凉的触感顺着额头流到脸颊,再滴进衣领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加快脚步,鞋底踩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路过一家水果店时,他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水果清香,那是白天没卖完的香蕉和苹果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湿气,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走到翠湖地铁站入口时,凌隼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23:45。黑色的表盘上,指针在微弱的光线下缓慢移动,秒针“滴答”的声音像是在倒计时。他心里一紧,赶紧快步下了楼梯。地铁站里很安静,只有自动售票机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售票机前空无一人,顶部的LED灯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机器正面贴着的一张黄色提示纸,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七号线末班车23:50发车,请乘客尽快购票进站。”
凌隼不敢耽搁,赶紧掏出硬币塞进售票机的投币口。硬币落入机器的瞬间,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选择了前往西山枢纽的单程票——西山枢纽是七号线的终点站,也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正常情况下,从翠湖站到西山枢纽只有六站,每站间隔三分钟左右,二十分钟就能到达。他记得以前加班晚了,经常坐这趟末班车,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拿到车票的瞬间,凌隼注意到票面上的图案有些奇怪。七号线的线路图本该是清晰的蓝色线条,连接着一个个白色的站点标识,每个站点的名字都用黑色字体标注得清清楚楚。可这张票上的线路图却像是被墨水污染了一样,大部分站点的名字都模糊不清,只有“翠湖站”和“西山枢纽”还算清晰,其他站点的位置只留下一团团黑色的墨迹,像是被人故意涂抹过。他皱了皱眉,以为是售票机出了故障,也没太在意,随手将车票塞进了牛仔裤口袋里——口袋里还有一枚一元硬币,是他早上买早餐剩下的,硬币和车票碰撞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通过安检时,安检员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听到凌隼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了凌隼一眼,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眼泪。他挥了挥手,示意凌隼可以通过,然后又低下头,将脸埋进胳膊里,继续他的美梦。凌隼无奈地笑了笑,拿起背包走向站台。
站台上的电子屏闪烁着红色的光,上面滚动着一行字:“下一班列车即将到达,本站为末班列车,请乘客有序候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金属的腥味,那是地铁特有的味道,平时他并不在意,可今晚却觉得格外刺鼻。站台的长椅上坐着几个人,大多低着头,沉默不语,有的人在玩手机,有的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情。
凌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背包放在腿上,双手抱在胸前,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像是沉重的巨石压在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柔软的黑暗里,工作中的烦恼、生活的压力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到了列车进站的提示音,那是熟悉的“叮咚”声,伴随着广播里温柔的女声:“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注意安全,先下后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冷的报站声突然钻进耳朵,尖锐而机械,完全没有平时的温柔,像是从老旧的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一样。“……下一站,无归巷……请乘客做好下车准备,下车的乘客请从左侧车门下车。”
凌隼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是要跳出胸腔。他记得七号线的站点里根本没有“无归巷”这一站,这条线路他坐了不下一百次,每个站点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翠湖站、东风路站、和平广场站、儿童医院站、体育中心站、会展中心站,最后是西山枢纽,根本没有什么“无归巷”。而且按照正常的行驶时间,现在应该早就到达西山枢纽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站点?
他急忙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0:45,电量只剩下12%。更让他恐慌的是,手机信号格上只有一个微弱的“E”,根本无法连接网络,连紧急电话都打不出去。“怎么会这么晚?”凌隼喃喃自语,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明明是23:50左右上的车,就算再慢,也不可能一个多小时还没到终点站。
凌隼转头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站台的灯光,只有隧道壁上偶尔闪过的反光条,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短暂的白光,证明列车还在高速行驶。他记得自己上车时,列车明明是朝着西山枢纽的方向开的,而西山枢纽是七号线的终点站,正常情况下到达后列车就会停运,工作人员会清客,然后将列车开回车库检修,不可能继续往前开。
难道是坐反方向了?凌隼急忙起身,快步走到车厢连接处的线路图前。线路图嵌在透明的塑料壳里,上面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原本清晰的站点名称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雾气笼罩着,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他眯起眼睛,凑近线路图仔细辨认,看了很久才勉强看出几个熟悉的站点——翠湖站、东风路站、和平广场站,而“无归巷”这个陌生的站名却格外醒目地印在线路图的中间位置,周围的线路像是扭曲的蛇,缠绕着这个诡异的站点,黑色的线条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就在这时,列车突然开始减速,车身微微晃动,窗外的黑暗似乎也变得稀薄了一些。凌隼透过窗户,隐约看到了前方站台的轮廓。那是西山枢纽的站台,他认得站台顶部的标志性雕塑——一座由不锈钢制成的飞鸟雕像,翅膀张开,像是要展翅高飞。白天的时候,这座雕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醒目。可现在,站台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光,飞鸟雕像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翅膀的轮廓像是张开的爪子,显得格外阴森。
列车并没有在西山枢纽停靠,而是以几乎不变的速度穿了过去。凌隼冲到车门边,用力按了按开门按钮,按钮上的指示灯毫无反应,依旧是冰冷的红色,像是在告诉他“不可能”。他又尝试拉动紧急开门装置,那是一个红色的手柄,平时用玻璃罩罩着,上面写着“紧急情况下使用”。凌隼用力掀开玻璃罩,抓住手柄用力往外拉,却发现手柄被一把生锈的铁锁锁死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铁锁上的锈迹蹭到了他的手指,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喂!开门啊!有没有人啊!”凌隼对着车门大喊,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恐惧和绝望的表现。他转头看向车厢里的其他乘客,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反应,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着急。可那些乘客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低着头,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喊。
他们的姿态僵硬得像是蜡像,有的人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并拢,一动不动,连指尖都没有丝毫弯曲;有的人靠在椅背上,头歪向一边,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已经失去了生命。凌隼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身边,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看起来很文静。凌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尽量放得温柔:“你好,请问你知道这列车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不停站?”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凌隼加大了力气,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看清女孩的脸。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像是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嘴唇干裂得厉害,没有一丝血色,像是枯萎的花瓣。她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像是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凌隼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肩膀时,只感觉到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就像触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甚至能感觉到女孩衣服下的身体是僵硬的,没有任何柔软的触感。一股寒意从凌隼的脚底升起,迅速蔓延到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又走到其他乘客身边,逐一尝试与他们交流,结果都是一样。这些乘客就像是被定格在时间里的标本,没有呼吸,没有动作,只有空洞的沉默笼罩着他们。
就在凌隼感到绝望的时候,报站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冰冷而机械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下一站,翠湖站……请乘客做好下车准备,下车的乘客请从左侧车门下车。”
凌隼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外面依旧是漆黑的隧道,没有任何站台的迹象,连一丝灯光都没有。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是1:10。从翠湖站到西山枢纽,再到现在,列车已经行驶了将近一个半小时,这根本不符合正常的运营时间和路线。正常情况下,就算列车出现故障,也会有工作人员通过广播通知乘客,或者安排换乘其他交通工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黑暗的隧道里无限循环。
列车继续在黑暗的隧道里行驶,报站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每次报的不是“翠湖站”就是“无归巷”,可窗外始终只有无尽的黑暗。凌隼靠在车门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车门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车厢里那些僵硬的乘客,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隧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他被困在了一列永不靠站、循环运行的幽灵列车上。
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像是有只手在里面翻搅,凌隼这才想起自己从下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他从背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瓶身上还沾着早上从冰箱里拿出来时的水珠痕迹,现在已经变得温热。他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缓解了一下胃部的不适,却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也更加恐惧。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想办法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至少找到更多的线索,了解这列列车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隼睁开眼睛,开始仔细观察车厢里的环境。车厢的墙壁是淡蓝色的,上面贴着一些广告海报,有洗发水的、饮料的、还有房地产的。洗发水广告上的模特笑容僵硬,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饮料广告上的液体颜色鲜艳得有些诡异,像是用血调出来的;房地产广告上的楼盘图片模糊不清,像是被雾气笼罩着,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建筑模样。
车厢顶部的灯光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偶尔还会闪烁几下,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灯光下,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灰尘,它们在光束中漫无目的地飞舞,像是迷失方向的幽灵。座椅是深蓝色的塑料材质,表面有些磨损,露出里面白色的底色。缝隙里卡着一些灰尘和垃圾,还有几根长长的头发,黑色的、棕色的,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很恶心。
凌隼站起身,沿着车厢慢慢走动,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了什么。他的目光在车厢的每个角落扫过,试图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比如紧急出口的标识、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或者其他能证明这里还是“正常世界”的东西。
他走到车厢中部时,突然注意到车厢内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纸。纸张的边缘有些泛黄,边角卷起,像是被人反复触摸过。上面用黑色的宋体字写着“地铁七号线乘客指南”几个大字,字体工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凌隼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屏住呼吸,凑近那张纸,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1. 请勿长时间注视车窗外的黑暗,单次注视时长不得超过三秒。2. 若在黑暗中看到闪烁的惨白色灯光,需立即移开视线并在心中默数十秒,期间不可睁眼。3. 请始终随身携带并信任您的车票,勿将其遗失或转借他人。4. 穿灰色工作服的人员为检修员,可在紧急时刻寻求帮助,但需严格遵循其指令,若其开始拆卸车厢部件,需立即撤离该车厢。5. 车厢连接处若出现黑色积水,无论积水深浅,均不可踩踏或靠近,需绕行至其他车厢。6. 当广播播报‘无归站’即将到达时,需在三十秒内找到偶数编号的座位坐下,不可站立或坐在奇数编号座位。7. 请勿与车厢内任何乘客交谈,无论对方是否主动搭话,亦不可触碰其他乘客的身体或物品。8. 每日凌晨三点至三点十五分,列车将进入‘静默期’,期间需保持绝对安静,不可发出任何声音,包括咳嗽、呼吸声需尽量放轻。”
这八条规则一条比一条怪异,完全颠覆了凌隼对地铁乘客指南的认知。正常的乘客指南只会提醒安全乘车、文明出行等常规内容,而这张纸上的规则,更像是在应对某种未知的危险。他下意识地想把这当成恶作剧,可刚才窗外出现的诡异阴影、列车无限循环的行驶状态,还有那些僵硬如蜡像的乘客,都在告诉他——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
凌隼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车票,冰凉的塑料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些。他又抬头看向窗外,黑暗依旧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刚才看到的扭曲阴影似乎还在隧道壁上潜伏,等待着下一个敢于注视黑暗的人。他赶紧移开视线,按照规则里说的,在心中默数了十秒,才敢再次看向车窗,只是这次,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列车依旧在黑暗中行驶,报站声再也没有响起,车厢里只剩下顶部灯光“滋滋”的电流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凌隼靠在墙壁上,试图梳理目前的处境:他被困在一列无限循环的地铁七号线末班车里,车厢里有遵循诡异规则的“乘客”,窗外隐藏着未知危险,而这张《乘客指南》是他目前唯一的生存线索。
他不知道这样的循环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离开。但他明白,现在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格遵守指南上的每一条规则,才有机会找到生机。凌隼将《乘客指南》的内容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确保每个细节都记在脑海里,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座位,紧紧抱着背包,警惕地观察着车厢里的一切,等待着下一个未知的变化。
不知又过了多久,凌隼的眼皮开始打架,长时间的疲惫让他难以支撑。可他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在自己睡着时,又出现什么意外。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痛感让他暂时清醒过来。就在这时,列车突然开始减速,车身的震动变得明显,广播里再次响起那冰冷机械的声音:“下一站,翠湖站,请乘客做好下车准备,下车的乘客请从左侧车门下车。”
凌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窗外,期待能看到熟悉的翠湖站站台。可窗外依旧是无尽的黑暗,没有站台的灯光,没有候车的人群,只有隧道壁上偶尔闪过的反光条,证明列车还在前进。
“又是循环……”凌隼失望地喃喃自语,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车厢里那些依旧僵硬的乘客,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被困在这列永不停歇的幽灵列车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路程。
就在凌隼陷入绝望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车厢连接处的地面。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滩黑色的积水,积水表面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镜子一样倒映着顶部的灯光。凌隼猛地想起《乘客指南》第五条规则——“车厢连接处若出现黑色积水,无论积水深浅,均不可踩踏或靠近,需绕行至其他车厢。”
他赶紧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远离那滩积水。同时,他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朝着车厢连接处走去,似乎没有看到那滩积水。凌隼想提醒他,可刚张开嘴,就想起规则第七条“请勿与车厢内任何乘客交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向那滩黑色积水。
男人的皮鞋踩进积水的瞬间,原本平静的积水突然沸腾起来,像是被烧开的水,冒着细小的黑色气泡。紧接着,从积水里伸出无数根黑色的、类似触手的东西,迅速缠绕住男人的脚踝。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想要挣脱,可那些触手的力气极大,将他不断往积水里拉扯。
凌隼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他看到男人的身体在接触积水的地方开始融化,像是被强酸腐蚀一样,皮肤、肌肉逐渐消失,只剩下白骨。短短几秒钟,那个中年男人就被黑色积水完全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积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隼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冰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再也不敢怀疑《乘客指南》的真实性,刚才的场景就像是一场噩梦,却真实地发生在他眼前。他更加坚定了要严格遵守规则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他像那个中年男人一样,彻底消失在这列幽灵列车上。
列车继续行驶,黑暗依旧没有尽头。凌隼坐在座位上,双手紧紧握着车票,眼睛警惕地观察着车厢里的每一个角落,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不知道下一个危险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找到离开这列列车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