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车驶入海城站时,天刚蒙蒙亮。林风随着拥挤的人潮走出车厢,一股混杂着汽油味、早餐摊香气的热流扑面而来,和林家坳清晨的清冷截然不同。站台上的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列车到站信息,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脚步声、说话声、行李箱滚轮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却充满活力的声响,让刚从寂静山村出来的林风有些恍惚。
他跟着人流走出火车站,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泛着耀眼的光,马路上的汽车排成了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路边的广告牌上印着光鲜亮丽的明星,巨大的电子屏幕滚动播放着商品广告,这些都是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场景,此刻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让他既兴奋又有些不知所措。
林风握紧了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动。他从口袋里掏出爷爷给的那张纸条,展开来看,上面的地址是“海城区明湖路 38 号院”,旁边还写着一个电话号码。他走到路边,想找个公用电话给老周打过去,可环顾四周,发现路人手里都拿着小小的手机,路边的公用电话亭已经很少见了。
他记得自己上高中时,爷爷为了方便联系他,给他买过一部二手手机,后来因为长时间不用,电池早就坏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了一个报刊亭,向老板打听哪里能买到手机卡和充电器。报刊亭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很热心,告诉他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手机店,还详细给他指了路。
林风按照老板指的方向,很快找到了那家手机店。他花了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买了一张最便宜的手机卡和一个简易充电器,又借店里的插座给手机充了会儿电。等手机能开机后,他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听,最后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林风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安。他又连续拨打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难道是老周换电话号码了?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想起爷爷说过,老周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应该不会故意不接电话。或许是老周没听到,他决定先按照地址去找老周的住处,说不定能在那里碰到老周。
他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去明湖路的路线,需要坐地铁再转公交。第一次坐地铁,林风闹了不少笑话。他不知道怎么买票,站在自动售票机前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在旁边一位阿姨的帮助下,才买到了地铁票。进地铁站时,他不知道要刷票,直接往闸机里闯,结果被闸机挡住了,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让他脸颊发烫。
好不容易上了地铁,车厢里挤满了人,林风被挤在中间,几乎动弹不得。他能闻到身边人身上的香水味、汗味,还有刚买的早餐的味道。地铁跑得很快,窗外的黑暗一闪而过,偶尔能看到站台的灯光。林风紧紧抓着行李箱的拉杆,生怕把箱子挤丢了,心里默默祈祷着能早点找到老周。
四十多分钟后,林风在明湖路站下了地铁,又转乘了一辆公交车,终于到达了明湖路 38 号院。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没有保安,只有一个生锈的铁门,墙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有租房的、疏通下水道的、办假证的,五颜六色,显得很乱。
林风走进小区,里面的楼房都很旧,墙面斑驳,有些地方还掉了漆。楼道口堆放着杂物,墙角处结着蜘蛛网。他按照地址找 38 号院的 2 号楼 3 单元 402 室,一路上遇到几个坐在楼下乘凉的老人,他上前打听老周的情况,老人们却都说不认识这个人。
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告诉他:“小伙子,你说的这个老周,是不是几年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如果是的话,他早就搬走了,听说好像是去外地投奔子女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
听到这个消息,林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周竟然早就搬走了,而且还不知道去了哪里。爷爷只给了他这一个联系方式和地址,现在联系不上老周,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站在楼道口,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又急又慌。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买完手机卡和充电器后,只剩下几百块钱,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找到住的地方,然后找份工作,不然迟早会在这座城市里待不下去。
林风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明湖路 38 号院。他沿着路边慢慢走,留意着墙上的租房小广告。那些小广告上的租金大多很高,一个月就要几千块,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继续往前走,希望能找到便宜一点的房子。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区,这里的房子比明湖路 38 号院还要旧,路边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一起,垃圾桶旁边堆着不少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租房广告,上面写着“本人有房出租,位于东城区红光巷,单间带厨卫,月租 500 元,有意者请联系 138XXXX5678”。
500 块钱一个月的租金,对现在的林风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广告上的电话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喂,谁啊?”
“您好,我看到您贴的租房广告,想问问您的房子还在吗?”林风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呢,你现在在哪里?我可以带你去看房。”那个男声说道。
林风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对方让他在原地等,十分钟后就到。挂断电话后,林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有个地方可以暂时落脚了。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灰色 T 恤、牛仔裤的中年男人骑着一辆电动车过来了。男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有些浑浊。他看到林风,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要租房的?”
林风点了点头:“是的,大哥,我想看看房子。”
“跟我来吧。”男人说完,骑着电动车在前边带路,林风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两人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来到了红光巷。这里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巷子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两边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地上坑坑洼洼的,不小心就会踩到积水。男人带着林风走到一间平房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就是这里了,你进去看看吧。”
林风走进房间,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霉味。房间很小,大概只有十几平米,里面摆放着一张旧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和一张破旧的桌子,家具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房间的窗户很小,还对着隔壁的墙壁,采光很差,即使是白天,房间里也显得很昏暗。卫生间在房间的角落里,只有一个简易的马桶和一个水龙头,地面上还残留着水渍。
林风皱了皱眉,这样的居住环境,比他在林家坳的家还要差。但他想到自己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而且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先住在这里。他问道:“大哥,这房子怎么这么便宜啊?”
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地说道:“这地方比较偏,房子也旧,所以租金就便宜点。你要是觉得合适,今天就能搬进来,需要先交一个月的租金和一个月的押金,一共 1000 块钱。”
林风心里有些犹豫,总觉得这房子便宜得有些不正常,但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从口袋里掏出 1000 块钱,递给男人:“那我就租下了,这是租金和押金。”
男人接过钱,数了一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林风:“这是房间的钥匙,你自己收拾一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男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好像生怕林风反悔似的。
林风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但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男人急着去办事。他打开行李箱,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整理。他把爷爷给的那个装着罗盘的木箱子放在桌子上,又把几件换洗的衣服放进衣柜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看起来稍微整洁了一些。
收拾完后,林风感觉有些累了,他坐在木板床上,拿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招聘信息,却发现手机信号很差,几乎连不上网。他叹了口气,决定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上再出去找工作。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林风打开房间里的灯,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房间的一角。他感觉房间里越来越闷,还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即使把窗户打开,也没有丝毫改善。他起身想去关掉窗户,却无意间看到桌子上的罗盘,银白色的指针竟然微微晃动了一下。
林风心里一惊,爷爷说过,罗盘指针无故自颤,就是龙气失衡的征兆。难道这个房间里有问题?他赶紧走到桌子前,仔细观察罗盘。指针晃动的幅度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但确实在动。他又想起刚才男人诡异的神情,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房子之所以这么便宜,肯定是因为有问题,说不定是间凶宅。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仔细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当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打开卫生间的门,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血迹,但那种血腥味却始终萦绕在鼻尖。
林风回到房间,心里有些害怕。他从小跟着爷爷学习风水,知道凶宅里往往会聚集阴煞之气,长期住在这里,会影响人的身体健康,还会导致噩梦缠身。但他现在已经交了租金和押金,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根本没有钱再去租别的房子,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他想起爷爷教过他一些简单的驱邪方法,还给他留了一些普通的符纸,放在那个木箱子里。他赶紧打开木箱子,从里面拿出几张黄色的符纸。这些符纸是爷爷用朱砂画的,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的符箓,但对付一些普通的阴煞之气还是有效果的。
林风按照爷爷教的方法,将符纸分别贴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和门窗上,又在床底下放了一张。贴完符纸后,他感觉房间里的阴冷气息稍微减弱了一些,罗盘指针晃动的幅度也变小了。
晚上,林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马路上的汽车声。但他总觉得,在这安静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东西,让他心神不宁。
迷迷糊糊中,他终于睡着了。可刚睡没多久,就做起了噩梦。他梦见自己身处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个看不清脸的黑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他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黑影一步步向他靠近,他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发抖。
就在黑影快要碰到他的时候,林风突然惊醒了,浑身都是冷汗。他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剧烈跳动。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和睡前一样,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刚才在梦里感受到的恐惧,却真实地留在了心里。
他坐起身,想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却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他明明记得,睡前已经把卫生间的水龙头关紧了,怎么会有滴水声呢?
林风拿起放在床头的手电筒,壮着胆子走到卫生间门口。他轻轻推开门,用手电筒照向卫生间,发现水龙头确实是关着的,但地面上却有一滩水渍,滴水声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他抬头向上看,天花板上没有任何水管,也没有漏水的痕迹,可那滴水声却清晰地传入耳中,像是有人在上面故意滴水一样。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模糊的低语声,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但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赶紧转身回到房间,手电筒的光束在房间里扫来扫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林风靠在墙上,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确定,这个房间绝对是凶宅,而且里面的阴煞之气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他现在很后悔,不该贪图便宜租下这个房间。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忍一忍,等找到工作,赚到钱,再赶紧搬出去。
他重新回到床上,把罗盘放在枕头边,这样一旦罗盘指针有异动,他就能及时察觉。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梦里的场景和刚才听到的滴水声、低语声,久久无法入睡。
就这样,林风在恐惧和不安中度过了在海城的第一个夜晚。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勇敢地面对眼前的困境,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努力活下去,完成爷爷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