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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倒霉蛋与飞天母猪

黑木镇的市集总是喧嚣得如同一个被打翻的颜料桶,各种色彩、声音和气味粗暴地混合在一起,泼洒在初秋略显清冷的空气中。晨光勉强穿透棚户的缝隙,在飞扬的尘土中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了翻滚的市井气息。蔬菜贩子嘶哑的叫卖声、铁匠铺有节奏的敲击声、牲畜区传来的阵阵骚动和气味,以及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只有极少数感知敏锐之人才能捕捉到的魔法尘埃的酸涩感——这一切共同构成了黑木镇平凡一天的背景噪音。

凌曜,就是那极少数之一,尽管他感知世界的方式与常人迥异,常常专注于那些被他人忽略的、看似毫无意义的细节。

他此刻正蹲在一个卖陶器的摊位后面,那个位置恰好能观察到整个牲畜交易区而又不太引人注目——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手里一本厚厚的、边缘磨损严重、甚至沾着些许可疑污渍的皮面笔记本几乎要戳进面前的泥地里。笔记本的封面上,用一种混合着潦草与故作严肃的字体写着:《凌曜的奇闻异事录——第一卷(增补版)》。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牲畜区一个泥泞的角落里。那里,一头体型硕大、鬃毛杂乱、正在泥坑里快活地打滚哼哼的大花母猪,成了他全部注意力的焦点。这头猪看起来与它的同类毫无二致,除了它那特别响亮且富有节奏感的哼唧声。

“频率…稳定在每秒两次震颤…振幅随着泥浆的粘稠度变化…还有这独特的、带有胸腔共鸣的低频喉音…”凌曜一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一边用一根炭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字迹狂放不羁,仿佛正在破解某种天书密码,“…与《南部沼泽古代祭祀考》中提到的‘泥沼预言术’的启动音节有百分之三点七的相似度!重大发现!莫非这并非普通的家畜,而是某种古老智慧生物为了观察凡人而进行的拟态?或者…是某个被遗忘的神秘仪式无意中激活的活体祭品,正在无意识地吟诵祷文?”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宏大猜想中,对周遭商贩声嘶力竭的叫卖、顾客锱铢必较的讨价还价声充耳不闻。他那头乱糟糟的黑发似乎永远抗拒梳子的驯服,几根顽强的呆毛如同天线般翘立着,随着他书写的动作而微微颤动。一身方便活动的粗布衣裳早已沾满了泥点和不明污渍,让他看起来和镇上来往的普通少年没什么两样,除了那双过分明亮、总是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好奇与过度解读光芒的眼睛。

“嗯哼!”陶器摊主,一位臂膀粗壮、面色红润的胖大婶,终于忍不住用力咳嗽了一声,用混合着嫌弃和无奈的眼神瞥着这个几乎趴在她摊位前、对着猪发呆的奇怪少年,“小哥,你到底是买陶罐还是相面呢?不买的话,劳驾您挪挪尊臀?你都快把我摊位上那尊招财陶猫拱到地上去了!它要是碎了,你得拿你那本破书来赔!”

“哦?抱歉抱歉!实在抱歉!”凌曜猛地从学术沉思中惊醒,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又略带歉意的笑容,露出一口与他邋遢外表不符的白牙。他灵活地往旁边挪了挪,目光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一秒也没离开那头母猪。“大婶,您看那头猪,您不觉得它有点…与众不同吗?它的哼唧声,似乎暗合某种宇宙韵律!您听,这升降调,这停顿间隔!”

陶器大婶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然后回给他一个更大的白眼:“韵律?我只知道它再这么哼唧下去,马上就要变成火腿和腊肉的韵律了!还宇宙?我看你是饿昏了头产生幻听了吧!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妨碍我做生意!”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要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凌曜讪讪地笑了笑,对这份显而易见的嫌弃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研究对象身上。他决定进行更近距离的、更具侵入性的观察记录。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小心翼翼地朝着牲畜区又凑近了几步,试图找到一个能清晰录下“预言猪哼”的最佳角度。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调整自己位置,甚至下意识地模仿起母猪的哼唧节奏时,市集的边缘,一个临时支起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帆布帐篷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慌失措的惊呼。

“糟了!稳定剂…稳定剂加多了!不对,是加少了?!等等——”

那是镇上魔法学徒利姆的“移动实验室”——一个被镇长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在人群密集区域进行任何“具有潜在扰动性”魔法实验的地方。显然,对魔法奥秘的狂热追求再一次让利姆将规定抛在了脑后。

紧接着,是“噗”的一声怪异闷响,仿佛一个被过度发酵的巨大面团猛地撑破了陶罐,又像是某种能量被强行约束后发出的痛苦呻吟。

帐篷的帆布猛地向外剧烈鼓胀,接缝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刺眼的、不稳定的绿光从缝隙中疯狂迸射出来,将周围的地面和摊位都映照得一片诡异。一股难以形容的、扭曲的力场如同脱缰的野马,骤然失去了控制,轰然爆发开来!

轰——!!!

并非传统意义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更像是一股强大的、无序的魔法冲击波混合着失控的音爆,呈扇形向外猛烈扩散!霎时间,摊位上的陶器、水果、布匹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扫过,哗啦啦地飞起、跌落、碎裂!人们的惊呼声、尖叫声被狂暴的气流扯得变了调,淹没在一片混乱的巨响中。

凌曜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迎面撞来,手中的笔记本瞬间脱手飞出,他本人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一个卖南瓜的摊位上,软烂的南瓜肉糊了他一身。

而那股冲击波最集中、最不幸的被波及者——正是那头被凌曜寄予厚望、还在泥坑里悠闲哼唧的大花母猪。

“嗷呜——?!!”

伴随着一声惊恐到完全变调、撕裂空气的尖嚎,体重足有几百斤的大花母猪,竟然被这股诡异而强大的气浪整个掀飞了起来!它四蹄绝望地乱蹬,肥胖庞大的身躯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物理法则,在空中划出一道足以载入黑木镇史册的、堪称“壮观的”弧线,带着漫天飞溅的泥点、它那未完成的“预言哼唧”以及浓郁的牲畜气味,越过了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集体定身术的人群,径直朝着市集旁边、镇长家那精心筹备、花团锦簇的生日宴会现场飞去!

镇长家的花园里,此时正是一派衣香鬓影、笑语晏晏的和乐景象。镇长夫人刚刚端出她耗费数日心血制作的、高达三层、装饰着繁复奶油裱花的生日蛋糕,镇长本人正端着盛满琥珀色蜜酒的精美酒杯,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热情洋溢的生日贺词。宾客们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然后,天……黑了。

或者说,被一个飞翔的、惊恐万状的、沾满污泥和南瓜籽的庞然大物遮蔽了。

砰!!!!

哗啦啦啦——!!!

完美的抛物线终点,分毫不差。母猪精准地、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砸中了那张摆满了烤鹅、蜜饯、馅饼和精致小点的长桌!木桌瞬间发出凄厉的呻吟,四分五裂!汤汁、糕点、水果、瓷盘碎片如同爆炸般四处飞溅!那头可怜的、彻底懵了的母猪在废墟和食物残渣中惊慌失措地打着滚,发出更加凄厉刺耳的嚎叫,将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推向了最高潮。镇长本人被一块飞起的、沾满奶油的草莓蛋糕正面糊了一脸,呆立当场,蜜酒洒了一身。女士们高分贝的尖叫声几乎刺破云霄,孩子们吓得大哭起来。

整个市集和宴会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般的凝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超乎所有想象力的变故惊呆了,大脑无法处理眼前这荒诞至极的景象。

唯有一个人例外。

凌曜挣扎着从南瓜残骸中爬起来,第一反应不是检查自己是否受伤,也不是清理身上的污秽,而是双眼放光地盯着那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践踏过的宴会现场,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飞…飞起来了!观测到了!非魔法生物的非自主空中位移现象!持续时间约三点五秒,水平位移目测超过五十码!初始加速度惊人,明显违背了常规抛体运动规律!这绝对是本世纪…不,是自有记录以来最伟大的发现之一!”他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摸索,捡起沾满南瓜泥的笔记本,炭笔因为激动差点被掰断,“必须立刻记录下来!空气动力学与未知魔法能量的混合效应!样本落地后的应激反应模式…哦!看!它还在动!生命力极其顽强!这抗冲击能力远超普通家猪!”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边抹着脸上的南瓜籽,一边对着灾难现场兴奋记录的模样,在周围一片死寂和惊恐的衬托下,显得有多么诡异和刺眼。

“是…是他!”一个惊恐的、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是那个闯下大祸的魔法学徒利姆。他从倒塌了一半的帐篷里爬出来,为了脱罪,毫不犹豫地指着凌曜,声音尖利地喊道,“我看到了!是他!那个怪人!他用了一种我从没见过的、邪恶的混沌召唤法术!想把那头该死的猪召唤过去做研究!结果法术失控了!都是他的错!”

人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到凌曜身上——他那副古怪的样子、身上可疑的污渍、之前对着猪写写画画的行为、此刻兴奋异常近乎癫狂的表情,以及摔在地上那本写着“奇闻异事录”的笔记本…一切证据,在极度的震惊和需要找一个替罪羊的心理驱使下,都显得那么“确凿”和“合理”。

镇长的脸从奶油色变成了酱紫色,最后涨成了猪肝色。他颤抖着,胡乱抹开脸上的蛋糕,用沾满奶油和草莓果肉的手指指向凌曜,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嘶哑变形:“抓…抓住他!抓住那个该死的、捣乱的巫师小子!我要把他吊在镇门口!用他的破书点天灯!”

护卫队这才从石化状态中惊醒过来,锵啷啷一片拔剑出鞘的声音,刀剑的寒光在诡异的绿光残留和漫天尘土中闪烁。他们气势汹汹,如同扑向猎物的鬣狗,朝凌曜冲了过来。

凌曜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冰水浇头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

“等等!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只是个记录员!纯粹研究性的!学术观察!”他一边徒劳地大叫,一边下意识地把宝贝笔记本紧紧塞进怀里,转身就跑。

他的好运似乎在刚才那场“史诗级观测”中彻底耗尽了。选择的逃跑路线恰好被几个吓呆了的看热闹人群堵住,脚下又一滑,踩在一块奶油上,差点摔个四脚朝天。护卫队沉重的脚步声和怒吼声越来越近,冰冷的杀气几乎刺痛了他的后背。

情急之下,凌曜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有一条堆满废弃木箱和杂物的、散发着霉味的狭窄小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想也没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一头钻了进去。

身后是护卫队更加愤怒的吼声、镇民们混乱的呼喊和持续不断的、母猪受惊的嚎叫声。

“别跑!”

“站住!巫师!”

“抓住他!镇长有重赏!”

凌曜在黑暗、狭窄、磕磕绊绊的小巷里跌跌撞撞地亡命狂奔,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烈拉扯着疼痛。然而,即使在如此危急的关头,他脑子里的某个角落却还在不合时宜地运转着:

“…追捕过程中的肾上腺素过量分泌对观察力的短期提升效应…值得记录…”

“…护卫队追击时采用的松散包围阵型,缺乏有效协同,容易被复杂地形和障碍物分散…战术层面存在重大缺陷…”

“…前提是…我得有命活着做后续研究!”

他的冒险,似乎正以一种极其离谱、无比轰动的方式,轰然拉开了序幕。 Ol55DKqKODOiIpiykFAOkDdDWX72XCH378JHRPQFN0bVAKk2OWZvfkGIs0xAju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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