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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溪水浸透着伤口，带来刺骨的痛楚，却也让他保持着清醒，没有再次昏厥过去。
林昊躺在乱石滩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试图寻找那诡异声音的来源，但四周除了嶙峋的怪石、潺潺的流水和茂密的荆棘，空无一人。
恐惧，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脏。
是濒死的幻觉？还是……撞邪了？
“幻……觉？”他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幻觉？”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和毋庸置疑的古老威严，“小子，本尊一缕残魂能寄于你这朽木之躯，是你耗尽十世气运才修来的造化，你竟敢以为是幻觉？”
这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回荡，清晰无比，绝非外界传来。
林昊心脏狂跳，残存的一点力气让他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
“东西？”那声音冷哼一声，虽虚弱，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本尊‘炎’，纵横天地之时，尔等先祖尚未开化！称我‘炎尊’！”
“炎…尊？”林昊咀嚼着这个充满霸气的名字，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一道上古残魂？寄居在自己体内？这超出了他十五年来的所有认知。
“不必胡思乱想，本尊对你这孱弱肉身并无兴趣，更无力夺舍。”炎尊似乎看穿了他的恐惧，语气淡漠，“若非你那块祖传古玉恰好能温养残魂，而你又濒死之际神魂波动与此玉产生共鸣，本尊也不会被迫苏醒，与你这具…唉，一言难尽的皮囊融为一体。”
古玉？是父母留下的那块？林昊下意识地想摸胸口，却引来一阵钻心的疼。
“你…你想怎样？”
“怎样？”炎尊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小子，若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岭，成为野兽的腹中餐，你最好先学会闭嘴，保留体力，然后，按我说的做。”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林昊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稍微冷静了些。眼下情况再坏，也比刚才必死的局面要好。这道神秘的残魂，或许是他唯一的生机。
“我…该怎么做？”他艰难地问道。
“嗯，识时务，心性尚可，不算无可救药。”炎尊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你伤势极重，多处骨折，内脏震荡。但好在坠崖时被树枝多次阻挡，又落于溪水之中，侥幸留得一命。先感受一下你的左手边三步之外，那丛开着蓝色小花的植株。”
林昊依言，努力偏过头，果然看到一丛不起眼的草药。
“摘三片叶子，嚼碎，吞服。可暂缓剧痛，固本培元。”
林昊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挪动身体，每一下移动都疼得他几乎晕厥。好不容易摘到叶子，塞入口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瞬间弥漫开来，但片刻后，一股温和的暖流便从腹中升起，缓缓扩散，身上的剧痛果然减轻了不少，精神也稍微振作了一些。
这神奇的效果让他心中震撼，对这自称“炎尊”的残魂，不禁多信了几分。
“多谢…炎尊。”他低声道。
“不必言谢，你若死了，本尊这缕刚苏醒的残魂怕是也要随之消散，帮你即是帮己。”炎尊的语气依旧平淡，“趁现在，说说你吧。你这身体，真是…烂得可以。”
林昊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淬体三重天，停滞一年有余。修炼的是林家那不入流的《莽牛劲》，还练得错误百出！经脉中至少有七处真气运行滞涩，三处穴位曾有暗伤未愈，气血虚浮，根基不稳得像沙堆的塔。就这，还想突破？”炎尊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仿佛在审视一件残次品。
林昊越听越是心惊。对方所说的每一处问题，都精准地点破了他修炼中的困境和旧伤！这些连家族教授功法的执事都未曾看出，或者说，根本懒得为他这样一个旁系子弟仔细探查！
“请…请炎尊指点！”这一次，他的语气带上了真正的敬畏和渴望。
“指点？”炎尊哼了一声，“根基已损，好比破屋漏雨，修修补补意义不大，需推倒重来！”
“推倒重来？”林昊一愣。
“没错。从最基础的淬体境，重筑道基！”炎尊的声音严肃起来，“武道之途，淬体为根，根若不固，日后境界越高，隐患越大，终将坍塌。你林家那《莽牛劲》，徒有其形，只得淬皮肉之效，于筋骨、内脏、骨髓的锤炼粗浅不堪，更遑论触及气血本源。练得越久，伤身越深！”
林昊屏住呼吸，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批判家族视为根本的功法，而且听起来……无比正确。他修炼《莽牛劲》时，确实常感气血躁动，难以精细控制，进步缓慢的同时，身体也时常感到莫名的疲惫和酸痛。
“那…我该如何重筑道基？”
沉默了片刻，炎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意味：“本尊今日传你一门上古筑基法诀——《九转淬体诀》。此诀共分九转，对应淬体九重天。每修炼一转，便需将前一转的修为压缩、凝练、蜕变一次，九转之后，肉身无瑕，气血如龙，根基之雄厚，远超你想象。同阶之内，肉身无敌并非虚言。”
九转淬体诀！上古法诀！同阶无敌！
每一个词都让林昊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这难道就是他逆天改命的契机？
“不过，”炎尊话锋一转，给他泼了盆冷水，“《九转淬体诀》修炼极难，所需能量远超寻常功法，对意志力的要求更是苛刻无比。每一次转境，都如同涅槃，痛苦非凡。而且，你需从头练起，意味着你首先要散掉你那可怜的淬体三重天修为。”
散功重练！
林昊瞳孔一缩。这意味着他将暂时变成一个真正的凡人，比现在更加不堪。若是被发现……
但一想到林峰的嘴脸，想到执事的冷漠，想到那被克扣的半枚淬体丹，想到坠崖时的绝望……眼中的犹豫瞬间化为坚定。
“我练！”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再难再苦，我也练！请炎尊传授！”
“好！有此决心，方有资格承我之法。”炎尊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赏，“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能感知多少，看你造化。”
下一刻，林昊只觉得眉心一热，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无数玄奥莫测的符文、经脉运行图、气血搬运法门以及配套的九幅奇异动作图谱纷至沓来，冲击着他的意识。信息量之大，让他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承受。
他拼命集中精神，努力去记忆、去理解。
最终，信息流停止，他勉强记住了《九转淬体诀》第一转的完整法门，以及那九幅看似简单、却蕴藏着无穷奥妙的动作——名为《基础炼体式》。
这些动作古怪异常，扭曲的程度远超想象，许多姿势完全违背常理，仿佛非为人族所设。
“《九转淬体诀》的奥秘，尽在这《基础炼体式》中。每完成一式的修炼，便能带动气血自动运转，淬炼周身。九式纯熟，第一转便算大成。”炎尊解释道，“现在，你散功吧。”
林昊没有丝毫犹豫。他忍着剧痛，盘膝坐起（尽管坐得歪歪扭扭），依照炎尊的指引，运转体内那微薄的真气，逆向冲击几个关键窍穴。
“噗！”
一口淤血喷出，他感到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多年来苦修积攒的那点真气瞬间消散一空，强烈的虚弱感袭来，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此刻的他，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很好。现在，服下你怀中那半枚淬体丹，然后，尝试做《基础炼体式》的第一式‘蟒龙翻身’。”炎尊指令简洁明了。
林昊拿出那半枚劣质丹药吞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微弱的热流。若是以前，这热流大部分会浪费掉，但此刻，他按照“蟒龙翻身”的起始姿势，开始扭曲身体。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
散功后的身体本就虚弱，多处骨折未愈，这个古怪姿势更是牵扯到所有伤口，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生生撕裂！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咬着牙，脑海中回想着林峰的嘲讽、坠崖时的寒风，凭借着骨子里那股不甘的狠劲，一点点地、艰难地调整着姿势。
就在他几乎要疼晕过去，姿势即将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
嗡！
体内那股源自淬体丹的微弱热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不再胡乱窜动，而是沿着一个极其刁钻、从未听说过的细小经脉路线，缓缓运行起来！
所过之处，肌肉、筋膜仿佛被细微的电弧掠过，又痛又麻，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空气中，有极其稀薄的天地灵气，受到某种牵引，开始透过他的皮肤，丝丝缕缕地融入体内，汇入那微弱的热流之中，共同滋养着受损的身体。
气感！
这就是真正的气感！
与他之前修炼《莽牛劲》时那模糊、躁动、难以控制的气感完全不同！这股气感虽微弱，却如臂指使，沉稳凝练，带着一种勃勃的生机，所过之处，伤痛都在微微减轻。
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席卷全身。
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感受，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撼和狂喜！仿佛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
他维持着这个痛苦却又奇妙的姿势，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流在体内流转，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十五年了！自从开始修炼，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气”的存在，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修炼”！
“集中精神，引导气流，感受其运行轨迹。”炎尊冷静的声音适时响起，将他从狂喜中拉回，“《九转淬体诀》的修炼，重在感悟和控制，而非蛮力。记住这种感觉。”
林昊赶紧收敛心神，全力沉浸在这初生的气感之中，贪婪地引导着它，记忆着那玄妙的运行路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彻底不同。
崖底寂静，少年以一种怪异痛苦的姿势坚持着，周身仿佛有看不见的微小漩涡，吞噬着月光与稀薄的灵气。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微光，虽弱，却已坚定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