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约我在南城最高级的酒店见面。
这里出入的都是上流人士,身上随便一件配饰可能就顶我家几个月花销。
我因为要照顾惜惜,没有上班,平时会做些雕塑送到美术馆或者展会寄卖。
有时候,也会带着惜惜去夜市摆摊,做人像雕塑补贴家用。
我来时穿着棉麻的裙子,已经有些起球。
沈回一眼注意到,就皱了眉。
“唐簌,你还和从前一样,喜欢用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示人。”
我没理会他话里的恶意揣测,翻看着酒水单,“你请客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我点了一杯叫不上名字的咖啡。
“惜惜在哪儿?”
“沈灵带着在楼上儿童乐园玩。”沈回放下杯子,“唐簌,晏川要跟我妹妹订婚,你看到消息了吧?”
“那不是你们沈家操控的吗?”我拿出手机回消息,有买家认为我毫无名气,想压价。
“别装傻,涉及晏川,没有他的默许,哪家媒体敢乱发?”
被沈回识破,我倒没觉得有什么。
晏川并不擅长说谎,就看我愿不愿意配合罢了。
咖啡端上来,冒着热气。
我跟卖家商量好价格,抬起头,沈回正看着我,满眼探究。
“唐簌,你应该见好就收,你给晏家生了女儿,后半辈子已经无忧。我们沈家也可以适当补偿你……”
我打断沈回,“多少?”
沈回愣了下,在我催促后才说了个数字。
看到惜惜从电梯出来,我站起身,“我考虑下。”
沈回似乎被我的干脆整无语了。
我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句。
“晏川为了家业离开我在前,我为什么不行?这两者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惜惜换了身公主裙,头顶还别着钻石发卡。
她甜甜地喊沈灵阿姨,直到我叫第三遍,才不情愿地过来。
我从沈灵那接过惜惜的书包时,忽然被她拉住手。
沈灵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五年沉淀,她已不再是那个天真直接的千金。
“晏川很快要跟我订婚了。”
恩,我看到沈灵手上的大钻戒了,崭新又刺眼。
而我手上这枚婚戒,是晏川来南城后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镶的是人工培育钻,单独看时难以分辨,直到和真的放在一起,粗陋黯淡。
我当然可以笑着说恭喜,学上层人那般有气度的退场。
可想到晏川走得毫不留情,看到惜惜还眼巴巴瞅着沈灵,心底的不甘瞬间爆发。
我推开沈灵,声音不高不低。
“你们订婚没问题,前提是晏川先跟我离婚。沈小姐要爱惜名声,别学人当第三者。”
明明大厅里的人都在看沈灵,可逃离现场的却是我。
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宣泄口。
想到惜惜只不过在新闻上看过沈灵,就跟老师说认识她。
回家路上,我冲惜惜发了脾气,想让她明白随便跟陌生人走是件危险的事。
惜惜却下意识反驳。
“但沈阿姨不是陌生人啊,爸爸带我见过很多次了!”
我眼睁睁看着绿灯读秒结束,路面接起车水马龙,就在这忽然之间,我所有的相信与坚持土崩瓦解。
晏川根本不像他所说的,跟京城毫无联系。
这五年,他跟沈灵见过,还不止一次。
哪怕提前得到答案,我仍然不死心,试图去证明那是错的。
直到我把家翻了个底朝天,一件件真相堆叠起来,压垮了我最后的喘息空间。
惜惜睡觉时总抱着的玩偶。
我拍照查了价格,要五位数,是沈灵送的。
晏川有留单据的习惯,我看完厚厚一沓,其中五张都有沈灵的名字。
她为给晏川过生日,提前半年约南城最有名气的omakase,主厨会在座位上放一张写有“沈灵祝晏川生日快乐”的卡片。
当整块拼图成形以后,错误那处反倒最为显眼。
我想起今年结婚纪念日时,晏川送的礼物,一双没有logo的高跟鞋,看起来很昂贵。
他说是公司年会上和同事交换的奖品。
但我穿尺码偏小,走不了几步路,脚就会磨破,由于是交换来的我也没想到别处,平时就收在鞋柜里。
此时再将高跟鞋拿出来,和新闻上,沈灵在酒会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同样一双鞋,给她带来满足,留给我的只有越来越尖锐的疼。
给晏川之前就职的公司打去电话前,我仍想着巧合、意外的可能性。
可听到接线员答复,我眼前的雾散了。
那个在五年间竭力扮演好丈夫、好爸爸的晏川,他一直在骗我。
“我们公司没有姓晏的组长……或许你要找的是我们晏总?不过他已经回京城总公司了。”
所以没有整日加班的晏组长,只有晏总。
那这五年来,他夜夜疲惫地躺在我腿间,闭着眼说“簌簌,我好累”惹我心疼;他次次跟我为房贷、托费发愁,失眠到通宵讨论兼职赚钱的方法;还有最后他说为了我和惜惜的生活才妥协回京,也都是假的。
现在晏川玩腻了这场游戏,想要全身而退。
而我守着五年虚情假意,却进退两难。
惜惜来要她的玩偶,发现被我不小心弄脏了一块后当场大哭。
“我要爸爸来接我,我不要跟妈妈住!妈妈什么都不给我买,还爱发脾气!没有沈阿姨温柔,我以后要沈阿姨当我妈妈!”
惜惜抱着玩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心碎的人是我。
如果女儿是我对这段婚姻最后的执着,看来现在,我该放手了。
我让晏川连夜赶回南城,还没开口,他就拿出份离婚协议书。
“簌簌,你把这个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