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再见余雅一次。
凌晨2点,我在睡梦中接到了余雅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她粗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怨恨和威胁,尖锐刺耳:“程念,你个贱人!”
我没兴趣大半夜不睡觉听人骂自己,直接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一分钟!到时间我就挂断,你可以尽情骂。”
余雅的咒骂戛然而止,她大口大口粗喘气,忍下了歇斯底里的冲动,又露出神经质般的闷笑:
“我告诉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她的兴奋从电话那头传到我耳中,“你要不想肖勤知道你的恶毒,就出来见我!明晚8点学校门口那家咖啡厅!”
她再次恶狠狠警告:“你敢不来,我一定曝光你!看肖勤还会不会要你这种贱人!”
我看着挂断的手机,笑了。
来了。
真是——久等了啊。
我画了精致的妆,穿上准备已久的“战袍”,临出门前,又在外面套了件风衣。
余雅坐在玻璃门边等着我,她面容憔悴,眼角甚至还有不明显的细纹,与我的好气色形成强烈对比。
今日的咖啡厅比往常安静,只有我们一桌客人,我点了杯黑咖啡,坐下就往余雅心口插了一刀:“你老了好多。”
余雅眼里透出愤恨,咬牙道:“拜你所赐!”
我浅酌一口咖啡,悠然道:“不客气。”
余雅噎住,突然道:“程念,你的心果然好黑!”
终于进入正题,我抬起下颚,傲慢的点了点,示意她继续说。
“什么试爱游戏?4任男友?都是假的。”
余雅咬牙切齿,杨锋根本就是个烂赌鬼,欠了一大笔债,结婚后她也很难脱身。
余雅被这个无赖赖上,把这些年的家底都赔个清光,走投无路之下想吃回头草,却从我那些“前男友”嘴里听到了惊人的真相。
“你每个人收了他们5万,答应帮他们把我追到手,从头到尾轻轻松松从我身上赚了20万,吃我的‘人血馒头’,你够狠!”
她说完嘴都在抖,全程被我甩的团团转,她怎么能不恨?!
我笑得平静,痛快点头:“是啊。你真的好蠢啊,现在才发现。”
余雅一怔,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我还嫌不够刺激,笑颜之下继续喷吐毒汁:“我太知道你的嫉妒心了,只要我在你面前表现出一点幸福,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抢夺,要破坏。”
“所以我和那些男人说‘只要和我表演一番,你就会主动投到他们怀里’,而你至今,从来没让我失望。”
“我毁掉你的名声,捏碎了你的意志,可这还不够啊。”
“于是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杨锋,他没品又烂赌,和简直你天生一对,你把肖勤毫无余地的甩了,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怎么能成全余雅滋润的后半辈子,让她走到触及不到的高度?
“你说,我这从头到尾的,怎么就那么坏呢?”
余雅气得仿佛要厥过去,她悄悄捏紧了手机,手机正在通话中,电话的那天正是我的现任未婚夫——肖勤!
我假装无知无觉,笑得更欢,半晌才开口:“很高兴吗?”
余雅一怔,没反应过来似的反问:“什,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还有更高兴的,看!”
余雅低头,看清照片的那瞬间瞳孔骤缩。
我脱掉了风衣,露出了里面的洛丽塔水手服,跟照片上的女孩一模一样!
我原来不叫程念,我姓胡,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胡果。
她与我的开朗相反,她性格内敛安静,我俩性格不一样,长相也不相似,但感情却很好。
中考后,我上了离家近的镇一中,胡果考上了封闭管理的市一中。
高一下学期的一天,胡果从10层高的教学楼一跃而下,如同凋零的落叶,枯萎在那年的秋天。
我随父母去学校索要说法,那时才知道,乖巧懂事的妹妹自从入学后就遭受了无穷无尽的校园霸凌。
因为脖子的那块大大的烫疤,她成了人人嘲笑的“怪物”,最终在抑郁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校园霸凌”这看似轻飘飘的四个字,落下来却割断了一个人想活的心。
我的心里如同被捅了一刀,血源源不断的流,伤口化脓,日日疼痛。
学校给不出什么交代,因为霸凌的那一方还小,追责到最后,也不过是教育一顿,什么也改变不了。
父母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们相互指责埋怨对方不上心,家里争吵不断,却活像没了人气的坟墓。
我改了母姓,固执地把名字改为单个“念”字,我变得越来越安静、内向,想把妹妹的那一份也要活下去。
一切好像回到正轨,生活又渐渐恢复平静,我跟着离婚的母亲离开了那片伤心地。
谁都不知道,离开前,我一个人去了趟市一中,将一个人的名字死死刻在流脓的心口。
余雅。
余雅坐在我对面,瑟瑟发抖。
“做了亏心事,假惺惺地说句‘对不起’,掉两滴眼泪,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做人,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呢?”
“我对付你的手段不觉得很熟悉吗?当初你怎么对我妹妹的呢?我帮你想想好不好?”
余雅这才看回我,早没了对峙时的底气,她强撑着道:“我,我不知道你讲什么?!”
她慌乱起身,想立马离开,我捏住她的右手狠狠一扯,她狼狈地摔回了座位。
她顿时尖锐大喊:“你干什么?!”
我恨不得捏碎她的腕骨,“我允许你走了吗?!一个情妇的种,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恶毒卑贱。”
余雅被踩到死穴,开始疯狂挣扎,那是她最深的自卑。
她确实是情妇的女儿,母亲是个见不得人的小三,流连在各大富豪之间,而她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她第一次见到胡果就是父母送她上学的情景,胡果天真单纯,性格乖巧,是被满满爱意浇灌出来的娇憨。
尽管她脖子上有一块难看的伤疤,声音粗哑如砂砾磨过,余雅在那一刻还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这场无缘无故的恶很快被放大,余雅很擅长拉帮结派,不动声色就孤立她、排挤她,她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有一大批爱慕者为她鞍前马后。
撕课本作业、嘲讽、恐吓信、将她故意反锁在教室……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
我想到这里,恨意蔓延,一把拉住余雅的头发。
“你们叫她‘丑八怪’、‘怪物’,那你知不知道,她脖子上的烫伤是为了救我落下的,连皮带肉,当时嗓子都快烫坏了还安慰我说‘不疼’啊。”
我大颗大颗地流泪,我的妹妹啊,那么乖巧,却永远停留在了16岁。
我还没攒够钱带她去做植皮手术,还没来得及和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逛街,就像风一样吹过,留给世人的,都是污浊不堪的形象。
“所有人都跟我说她‘不自重自爱’,她受了欺辱,连委屈都不敢说,可她在日记喊了一页又一页的‘救命’!”
我用尽全力打出一巴掌,余雅捂着红肿的脸,涕泗横流,只会一遍遍摇头。
胡果就算向老师投诉也没用,所有人当面道歉的有多诚恳就多诚恳,回头就会变本加厉,如同恶性循环,几次下来,她放弃了求助。
批评无关痛痒,可伤痕却越来越多。
胡果的默不吭声滋润了余雅的恶。
她只是与那个男生聊学习,可那一幕犹如长满了针,刺得余雅满心不悦。
余雅以男生的名义把胡果约到了操场,让人拍了照片,那些照片彻底毁了胡果。
胡果从前生活在父母营造的象牙塔,从来没想到世上可以有人恶毒得明目张胆,她从那一天起,正式踏进了地狱。
我昂起头,让眼泪回涌,让恨意倾泻:“这个手段熟悉吗?你自己都没印象了吧?”
“你以为抢过去的‘男朋友们’都是当初为你‘冲锋陷阵’的好走狗呢,你当初看不上他们,后来却心甘情愿卑微如狗,滋味如何?!”
余雅急急喘气,一阵阵干呕,狼狈不堪。
我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呢喃:“杨锋那么爱玩,你就没怀疑过他身上有什么毛病吗?那是我专程为你找的。”
余雅双眼瞪得要脱出眼眶,终于发出崩溃般的尖叫,她的心理防线被此击垮,突然把我推开,又哭又叫,犹如疯子:
“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是她没用!她没用!”
“一点小事就要死!她要死为什么不死远点!为什么要死在我面前?!”
胡果穿着那身洛丽塔水手服从高高的楼层跳下来时,余雅就站在旁边。
可谁都定不了余雅的罪,一句“少不懂事”就打发了所有人。
后来她休学了半年,再回去的时候好像已经改了性子,成为老师口中夸赞的努力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可谁还记得那个安安静静微笑的女孩呢?
谁都好像忘了。
所以我不能忘。
我高考前回了一趟市一中,填了和余雅一样的学校。
4年布局,就是为了让她一败涂地。
我静静看着她死不悔改的喊叫,我不应该对这人有丁点期待。
她心黑如墨,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就算摊开了真相,戳破了她的卑劣,却还是等不到那句本该在6年前就说出口的道歉。
我笑了笑,打断她的疯狂。
“我骗你的,杨锋没病。”
“肖勤也不是我的未婚夫,只是专程演给你看的。”
余雅的痛哭戛然而止,脸上刚露出劫后余生神情又僵住,显得格外狰狞。
我扯住她的手臂,捏紧她的脸,把她往旁边的花盆边怼。
余雅眼尖看到花盆里红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挣扎着要把脸捂上。
可惜我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把她的脸捏青,她挣脱不了禁锢。
“我在咖啡厅里上上下下放了5个微型摄像头,这场对话被全方位直播到了网上。”
我笑得开怀,“从你身上赚的所有钱,我都投到了网上,就为了今天的热搜。来,让大家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地记住你这张脸。”
余雅的眼泪流出来,用力摇头。
“从今往后,你的生活将永远伴随唾骂厌恶,你的婚姻会和杨锋那种烂赌鬼纠缠不休,你活着的每一刻,都只会是折磨!”
我松开她,她无力瘫软在地,随即爬着摸起她的包,撑着桌子急忙往外走。
刚推开咖啡厅的门,杨锋就从旁边窜出来,把她抱住拖走。
我听着尖锐的叫喊渐渐远去,突然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我很累,心理战比实战更耗费心神。
从用肖勤挑起余雅的不甘,到那通让她放松警惕的电话,再到水手服和图片的精神刺激,最后到攻破心防的那句“杨锋的病”,所有谈话的节奏都被我掌控。
余雅最后绷紧得已经忘了警惕,最后在镜头下完全承认了她的“犯罪”。
但我又很轻松,忍不住地笑,这是我6年来笑得最开怀的一次,好像心头的脓包被挑破,治愈了积年的陈伤。
我笑着笑着,眼角掉下一滴泪,落入冷却的黑咖啡,我端起来,一饮而尽。
又苦又甜。
作者:糖丝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