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岸今年就要结婚,她再没节操应该也不至于对朋友的准老公下手。
我这样想着,同时对陈卓延感到由衷同情。
她的兴趣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
爱上沈周懿这样的女人,再了不得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只能被捏在掌心玩得团团转。
她的心里没有感情,只有胜负。
而爱情这回事,向来都是谁先动心谁先输。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半。
客厅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响,门终于开了。
我“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快速质问道:“你去哪里了?”
沈岸深蓝色的西装搭在左手胳膊上,显得有些许疲惫。
他望向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和客户喝了几杯。你别这样,我压力很大。”
接下去几句关切的话语顿时如鲠在喉。
我顿了顿,的确是我咄咄逼人了。
“对不起啊。”
我心下有些后悔,只好嗫嚅着小声道歉,一路小跑过去,接来他手中的西装。
沈岸回来就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澡。他总说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温存。
我拍了拍西装表面的灰尘,正想拿去烫一下,忽然整个人愣在原地。
我小心地翻开窄长的戗驳领,从中间缓缓抽出了一根青栗色的长卷发。
一瞬间,我的脑袋“轰”一下炸开,浑身如坠冰窖。
这颜色并不多见。
沈周懿前两天刚给我发了自拍,告诉我她染的新发色很显白,也邀请我一起去染个同款。
照片里的她就是这样颜色的头发,弯曲的弧度和长度也都吻合。
为什么要那么极力地邀请我呢?
我浑身发抖地想着。
是不是因为染了同款后,如果她再掉落头发,就没人会发现了。
沈周懿还是那个沈周懿,她从来都没变过。
故事的走向我没有猜错。
这使我又高兴又难过。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过得浑浑噩噩。
工作的时候走神了很多次,连陈卓延走到我面前都没发现。
他弯曲手指敲了敲我的办公桌,神情严肃:“小懿这两天去你那了吗?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抬起头呆呆看向他。
这人穿着合身的高级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吃饭那天的年轻形象相距甚远。
他又变成了那个上司的上司,老板的老板。
但是与一开始又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至少,他会来主动找我了,因为我是沈周懿的朋友。
我们都是失意的可怜人,情场的战败者。
我冲他摇了摇头。
他轻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了衣角。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既细若蚊蝇,又震耳欲聋。
我说:“晚点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知道自己醉了,醉得还不轻。
我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男人有多讨厌多虚伪,而友情又是多么的不值钱。
其实我大约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沈岸真的很努力,一直在很认真地打拼,包括事业,包括爱人。
也许他确实是觉得我有一些配不上他,特别是当有了沈周懿作对比之后。
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一模一样的抱怨我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
直到陈卓延无法忍受,伸出手来想要扶我回去。
“呕。”
我一扭头,直直吐了一地,把最后的那点清明全都用在了控制自己不要吐他一身上。
陈卓延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把一滩烂泥的我架起来扛在肩膀上,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去往最近的星级酒店。
他不知道我家在哪,顺路还让司机帮忙买了一瓶水给我漱口。
我被跌跌撞撞地扶下了车,差点在酒店门口和他滚作一团。
高级酒店的旋转大门金碧辉煌,亮若白昼的灯光照进眼底,总算让我混沌不堪的神志找回了一丝清醒。
我问他:“你讨厌我吗?”
命运真神奇。
他曾经是我高不可攀的存在,现在却在酒店门口耐心地听我扯皮。
这一切如果单靠我自己肯定无法做到,单单是他那个漂亮的模特女朋友就让我不知所措。
或许我该感谢沈周懿。
冰凉的晚风中,我看见他在轻轻摇头。
我的眼睛不停地冒出水来,着实无法遏制。
我只好迷蒙着眼睛看他。
“沈岸。”我抬起头,将嘴唇高高嘟起,如同一颗熟透的樱桃,等待着被人采撷。
我叫了别人的名字。
我还是害怕,害怕叫出那三个字后,一切会无法挽回。
又一阵晚风吹过,有点冷。
深色的夜幕中,凉月弯弯,我倔强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我在等。
我等了很久。
终于。
一个轻吻落了下来,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巴。
蜻蜓点水一般的。
一触即退。
我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个朋友之间的,近乎礼节性的亲吻。
我睫毛一抖。
眼泪掉了下来。
我的难过只有陈卓延知道。
我没有告诉沈岸,也没有告诉沈周懿。
姓沈的都是我的劫难。
有时候,我和陈卓延也会约着一起喝点小酒,但仅止于朋友。
他真的很好,既是高岭之花,又很洁身自好。
作为工作狂魔,他没有谈过多少次恋爱。丁青叫他疲惫,而沈周懿使他茫然。
但他依然在试图好好进行这场恋爱。
这些都是我和他之间的小秘密。
我的心在跳舞。
他本来是天上的星星,现在也降落了半个在尘埃里。
他变得我踮起脚、努努力也能够得着了。
只不过,对于我那些有关沈周懿的暗示性的只言片语,他并不愿相信,当然也可能是假装不信。
我一点都不着急,既然他不表态,那我也不表态。
只要我能肯定自己说的是真的,时间就会给我答案。
一切都很风平浪静,似乎从没有人走过岔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走过了春夏,来到了八月。
对于即将到来的七夕,沈周懿打来电话,告诉我她今年要和陈卓延一起过。
我笑着说“恭喜”。
晚点时候,我终于等来了沈岸的短信,他说今天要加班。
我长吁了一口气,一点也不意外。然后给他回了个电话,用温和的语气软言叮嘱:“多注意身体,我在家等你。”
挂机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发愣,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秒针一格格跳动的声音。
这个美丽的夜晚,你会和谁一起度过?
和天上星吗?还是和给你带来背德的无上快乐的地上蛆呢?
我闭上眼缓慢地揣测。
这样的事,我做过无数次。
就像一只埋伏在黑暗里的昆虫,观测着,推演着。
就在这时,我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奇异的念头。
渐渐地,这个念头越来越响,到后来几乎像一口洪钟一样了,在我的心里一阵阵反复激荡。
我仿佛听见命运之神的召唤。
就是今天。
就是现在。